时间:2023-07-31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现代 作者:岁安 主角:陈余南 梁渡
陈余南愣了一下。
心脏在这一刻跳的很缓慢,他没有出声,而是下意识起来开门。
踉跄几步,外面是漆黑一片的狭窄空间,勉强算个客厅。
“开了,没人。”陈余南怔道。
“是让你开大门,”梁渡轻轻敲了敲门,像敲着人的脑瓜子,“聪明一点。”
陈余南没有反驳。
敲门声同时从地上的手机里和大门外传来,陈余南轻手轻脚走出去。
他先进了旁边的卫生间冲手,用力搓着,直到指腹传来鲜明的痛意。
水流哗啦地响,很急促,陈余南关上阀门的瞬间,那种急迫和躁动似乎还在大脑中延续。
门锁是老式的抽斗锁,拇指轻轻一扒拉就开了。咯——
是真的。
梁渡就在门外。
他还在打电话,手机微弱的荧光映在梁渡的侧脸颊上,隐约照亮他沉静的眉眼。
梁渡皮肤本来就很白,现在在黑暗中白的有些吓人。
陈余南瑟缩了一下。
却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心口出现了某种他自己都难以感知的情绪。
梁渡看见他后,摁断了电话:“抱歉,我问人要了你的地址,未经许可就来了。”
“你真可怕。”陈余南轻声说。
如果不是因为有蟑螂,陈余南会很快挂断电话,根本就不会知道梁渡来这里找他。
梁渡短促地笑了下:“你刚才很久都没说话,我以为你在想怎么赶我走。”
陈余南沉默了会:“你走吧。”
梁渡:“真的,要我走吗?”
此时手机唯一的微光也熄了,梁渡的声音揉进密不透风的黑暗里,带着让人无法远离的磁性。
陈余南没办法挪动脚步。
一只滚烫炙热的手抓住了他冰凉的胳膊,面前的人说:“一起走吧。”
“去哪?”
“酒店。”
梁渡明显感觉到陈余南的手臂绷紧了,仿佛下一刻就要甩开他。
“骗你的。”
他柔声道:“去我家。”
陈余南问:“有区别吗?”
“可能,更划算?”
“…………”
夏夜,月光倾泻而下,小区里平矮老旧的建筑物是灰白色的。
逼仄小道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没多久,陈余南终于忍不住转过头问:“为什么我走前面?”
梁渡在身后专注地踩着他的影子,却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是我追你啊。”
“我会给钱的,”有人强制转换了话题,声音冷漠,“不会白住。”
“你给什么,我都接受。”
梁渡莞尔:“不管是玫瑰花还是钱。”
早知如此,当时走远点把花扔垃圾桶里也不该送出去。
陈余南不说话,正要右拐,后面的人伸手很快地搂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掉了个方向。
“车在左边。”梁渡几乎贴着陈余南的耳朵说话。
像有人拿了羽毛在耳朵里轻挠,陈余南皱了皱眉,离他远了一些。
接下来的路还算宽敞,两人并肩而行,一直到了停车的地方。
梁渡绅士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开玩笑似的说:“做了我的车,就是我的人了。”
陈余南斜乜了他一眼,上前两步,就在弯腰的时候突然猛退,撞了梁渡的肩膀一下。
骨头硬磕骨头,报复似的,继而转身摁住梁渡放在车门上的手。
一手抵在梁渡的肩膀上,膝盖砰!关上车门,整个人气势汹汹地将他禁锢在车旁。
梁渡脖颈微仰。
安静地看着陈余南。
夜空下,这人忍了一路的脸色有些凶狠,像一匹按耐不住野性、桀骜不驯的狼。
“我警告你,别招惹我。”
“我一没有求你,二没有逼你,何况我也说了自己不会白住,绝不会因为你帮了我就感恩戴德,处处忍让。”
陈余南一字一句:“所以,别做出格的事,别用你撩gay的方式撩我,咱们彼此尊重,可以吗?”
在他看来,梁渡就是那种人傻钱多还喜欢男人的小白脸,单纯地想泡男人,没有什么坏心眼。
其实自己只要稍微隐忍一下,就能在梁渡家里白吃白住。
但陈余南现在虽然落魄,还不至于如此不堪,和梁渡这样的人,当朋友可以,玩暧昧,不行。
陈余南松开梁渡,后者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声音有点儿低沉,像受了委屈似的:“你没有尊重我。”
“我怎么没有尊重你?”
“你动手了。”
“我不动手你能好好听我说话?”
梁渡用眼神无声地控诉。
陈余南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还是男人吗?”
“这句话就是不尊重我。”
“靠……我道歉,”陈余南又气又笑还有点无语,“对不起,行了吗?你现在后悔赶我走还来的及。”
梁渡眼神轻垂:“我不会后悔。”
“还有,”他缓慢地道,“我不可能不招惹你。”
陈余南直接黑脸。
合着刚才那些话白说了。
“我一没用钱胁迫你答应我什么,二没对你做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想争取一些好感,我有错吗?”
梁渡理直气壮地说:“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不能践踏我的好意。”
“除非——”
梁渡扬起一个笑容:“你动摇了。”
“你放屁!”陈余南大为震惊,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言论,“我不可能动摇。”
“你干嘛一副被说中的样子?”
“老子没有!!”
梁渡觉得有趣,笑意渐深:“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你住我家期间,会不会对我动心?”
陈余南恼火道:“你幼不幼稚?”
梁安眨眼:“你怕输?”
“老子会输?”陈余南冷笑一声。
“那——”
两人相视一眼,一个不屑一顾,一个意味深长,几乎异口同声。
陈余南:“要是我赢了,你以后不准再招惹老子。”
梁渡:“要是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一言为定……妈的,你就不能说具体一点?”陈余南不爽道。
“反正你会赢的嘛,”梁渡低笑一声,“一言为定。”
陈余南虽然也这么想,可心里还是很不爽,而且冷静一会儿又觉得实在太无语了,打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困死了,快点走。”
梁渡眨了眨眼:“遵命。”
陈余南猛的关上车门,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指间传来的一抹轻微痛意让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梁渡上车后,正要系安全带,旁边的陈余南神色不太自然,唇压的很紧:“那个,蟑螂的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这个啊……”
梁渡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陈余南苍白的脸色上。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抬了起来,揽上了陈余南的脖子,在陈余南惊愕的目光中将人蓦然往下一拉。
他抱住了他。
“……差点儿忘了,”梁渡揉了揉他的头发,“要安抚你一下。”
“不怕了,我在。”
夏夜的拥抱很烫人。
陈余南浑身一颤,推开他后连忙骂了一声:“有病。”
“噔”一声。
梁渡把安全带系上,轻笑一声:“放心,我是个守得住秘密的人。”
一点左右。
玄关的灯亮了起来。
梁渡的家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现代简约的装潢风格,统一的暗色调,偌大无人的,莫名就很冰冷。
和他这个人很不一样。
陈余南想。
“今早保洁来过,房间都很干净,想住哪间都行,最里面往左是我的房间。”
梁渡从衣帽间出来,给他递了一套睡衣和浴巾,似笑非笑:“你想来就来,床也很大。”
“我住这间。”陈余南没理他,随手一点,旋即面无表情地问,“浴室在哪?”
明亮灯光下,他的嘴角发青,左脸又红又肿,几道指印隐约可见。
有些骇人。
梁渡:“浴室在我房间里。”
“啥?”陈余南眼睛一瞪,脸色看起来更恐怖了。
梁渡仍旧面不改色,解释道:“外面的浴室很久没用了。”
“你刚才不是说保洁来过了?”
“我只让她打扫了卧室卫生。”
陈余南咬牙道:“梁渡,你以为我会信吗??”
梁渡耸了耸肩:“你可以不信,就是等下突然有什么爬出来的话……”
“狗东西。”
陈余南骂道,还是起身往梁渡的房间去了。
房间很大,床也……呸。
陈余南只扫了一眼,浑身就非常不自在,赶紧进了浴室。
这间浴室比他之前住的出租屋单人间还要大一点。
有点郁闷。
哗啦。
温热的水流冲下来。
陈余南很少洗冷水澡,夏天也一样。
说来好笑,他现在生活过得不怎么样,身体却还像娇生惯养的小时候一样容易生病。
而且还怕蟑螂。
一闭上眼,那种黏腻的触感便迅速浮现在脑海中,陈余南洗了整整三遍,洗到手上的皮肤都发白发皱才罢休。
时间有些长了,怕等会梁渡就进房间来,陈余南匆匆套上黑色睡衣。
啧,胸口皮卡丘印花。
尺码倒是正好。
陈余南打开门,随手抓了一把头发,一抬头,对上穿着白色同款睡衣的梁渡,一时瞠目结舌:“我去?”
梁渡放下手机,上下打量他一番,满意道:“很适合你。”
陈余南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当场恼火:“你洗澡了?不是说那个浴室很久没用了吗?”
梁渡勾唇:“是啊,但是我又不怕嘛。”
“呵。”陈余南翻了个白眼。
“过来。”梁渡忽然抓住他的手臂。
“嘶——”
骤然被梁渡的手冰了一下,陈余南龇了龇牙:“干什么?”
“处理一下伤口。”
陈余南莫名其妙:“不需要。”
“丑,”梁渡压低了声音,“放着不管,我可能要做噩梦。”
“…………”
忍了。
梁渡从书桌下面翻出一个小型医疗箱,处理伤口的动作很熟练,也没有做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陈余南就随他去了。
柔软的黑发妥帖地搭在脑袋上,梁渡一身白色偏灰的棉质睡衣,戴着眼镜,少年感十足。
只可惜陈余南无暇欣赏,他快困到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就在梁渡要给他粘纱布的时候,陈余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半个。
还有半个被梁渡掐灭了。
“别动。”
梁渡捏着他的下巴,低声说了一句,随后纱布轻轻包住伤口,被修长的指节抚过。
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好闻的薄荷香,直到此刻,陈余南才意识到两人的沐浴露是一样的。
陈余南闭了闭眼。
也忍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浅浅插入陈余南蓬松的发间,轻轻揉了揉。
这不能忍!
陈余南浑身都激灵一下,立马就往旁边窜了起来:“你还要干嘛?”
梁渡自然地收回手:“看你头发吹干了没。”
他顿了顿:“看来是干了。”
当然干了。
不然第二天起来就得打喷嚏。
陈余南没好气地想。
刚才那激灵劲一过去,他又缓缓打了个哈欠,眼角微微湿润。
“困了就去睡吧。”梁渡声音轻柔,体贴地说,“晚安。”
陈余南嗯了一声,有些迟缓地摆了摆手走出房间。
连脚步声都很轻,懒懒的。
像一只打完架就想去睡觉的猫。
梁渡想。
养猫跟养狗不一样。
要一点一点地,温柔耐心地——
教他认主。
次日,清晨。
陈余南被一通电话叫醒了,他这个人认床,昨晚上整个人处于一种很困但就是睡不着的状态。
眯缝着看了一眼手机。
施雨?
这倒是有些稀奇,她一般很少主动和自己打电话。
陈余南提了提精神,正要接通,忽然发现手机屏幕上有好几个灰色圆圈,其中某个正好卡在接通键上。
按一下,屏幕上多了一条竖线。
陈余南:“?”
再按一下,又多了一条。
陈余南:“……”
他像摁气泡垫似的又摁一下,疑惑地喃喃:“有点神奇。”
某刻,陈余南整个人猛一激灵,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瞬间无比清醒了。
“靠?”他震惊道。
神奇个屁。
进水了。
这手机是他刚搬来A城的时候买的,当时身无分文,就把身上唯一价值几万的限量款手机三千多卖了。
花不到三分之一买了个杂牌。
到底是便宜货,昨晚不过稍微抹洗了下被蟑螂爬过的屏幕,就跟闹洪灾似的。
几个水泡一点开,再蔓延,一会儿屏幕就彻底失灵,变成几条黑白相间的故障线。
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添霜。
来电铃声还执拗地在响,陈余南黑着脸把手机扔被子里捂着,自己下床去找梁渡。
一出门,外面飘来一阵香,他顺着香味从客厅走到厨房,看到了正要出来的梁渡。
他还是穿着那套睡衣,简单系了件围裙,手上端着什么走出来。
看到陈余南后,梁渡自然地冲他打招呼:“早上好,南南。”
“早……”陈余南随口应了一声,忽然瞪大眼,“你喊我什么?”
“南南。”
陈余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名火蹭的上来:“恶不恶心啊,直接喊名字不行吗?”
“不行。”梁渡认真地回绝,把碗放在桌上,“南南,听习惯就好了。”
谁会听习惯啊,我跟你很熟吗?
陈余南无语。
很快,梁渡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装着日用品的袋子,体贴地说:“这是我早起去买的,你先洗漱,等会出来吃早餐。”
“…………”
拿人手短,陈余南只好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那个,你手机借我一下?”
梁渡哦了一声,边从围裙兜里拿手机边问,“你手机怎么了吗?”
“关你……”
陈余南及时止住,呛了呛:“就,进了点水。”
见他这样,梁渡笑了一下:“急着用吗?”
“嗯,打个电话。”
“给谁打?”
“女朋友。”陈余南不耐烦了。
梁渡递来的动作一顿,又往回收了一下,不大高兴地说:“不借了。”
要是他一开始就不借,陈余南也不至于冒火:“不借你还那么多话?”
梁渡撇撇嘴:“我吃醋。”
吃个屁的醋!
我看你纯属找乐子吧?!
“爱借不借。”陈余南一把拿起袋子里的牙杯牙刷,不爽道。
梁渡顿觉无趣,无奈地把手机给他:“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陈余南翻了个白眼:“好听的。”
“南南,你真可爱。”
“滚。”
作为一个称职的男友,陈余南对施雨的电话倒背如流。
对面很快就接了。
“喂——”
听到熟悉的细软声音,陈余南的心情舒缓了些,正要开口说自己是谁,对面很快又轻唤一声:“学长?”
学长?
陈余南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施雨是在喊梁渡学长。
“你认识梁渡?”他皱眉问。
施雨缓了好一会儿,有些结巴道:“啊……余南,你怎么……”
“你先回答我。”
施雨小声地说:“梁渡学长是我之前在招生群里认识的,不过不熟。他也是江大的,大我们一届。”
陈余南哑然,才想起来这茬。
“余南,你现在在哪?”
“我在…梁渡家。”陈余南顿了顿,还是不想对施雨撒谎。
“你怎么会在他家?”施雨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昨天……”
“没有,别多想。”
陈余南觉得这事解释起来太费劲,又怕施雨误会,只好换个话题道:“对了,你早上给我打电话要说什么来着?”
“……没事就好。”
施雨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想问问,那个经理后来有没有为难你,你……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辞职了,他为难不了我。”陈余南安慰她道,“放心吧,而且我恢复能力很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纱布,感觉确实好的差不多了。
“你真是的,就爱瞎逞能。”施雨还想说什么,忽然有人喊她吃早饭。
她只是说了一声等下,就听那边传来女人不满的斥责声:“大早上的跟谁打电话呢,不要告诉我又是那个陈家的……”
“余南,我、我之后再打给你。”
施雨慌忙着把电话挂了,陈余南依然听到了女人最后的两个字——
混混。
“……”
以前还是废物呢。
陈余南沉默了两秒,简单洗漱一下后回到厨房,把手机还给梁渡。
“聊这么快?”
梁渡解开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了一杯:“我还以为要等很久。”
话落,牛奶摆在了陈余南面前。
“我不喝。”
“甜的,”梁渡声音慵懒地补充道,“能让你心情好点。”
“我很好。”
忽然,梁渡身体前倾,用拇指摁了一下他的眉头,调侃道:“都要打结了,还不承认。”
“别动手动脚。”陈余南拍开他,不舒服似的揉了一下额头。
“这样也没感觉么?”梁渡双手合拢,托着下巴,有些遗憾。
“你做梦呢。”陈余南哼了一声。
梁渡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做梦的话,可不止这些。”
这话多少有点颜色了。
陈余南从刚才电话里有点儿沉闷的情绪中走出来,瞪了一眼梁渡。
后者则一脸无害地眨巴着眼:“南南,别生气嘛,先吃点东西。”
餐桌上摆了三明治、虾粥和切好的水果,几缕诱人的香气浮在空中。
陈余南犹豫了一下,拿起三明治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很久没人给他做早饭了,合租屋的厨房又小又容易积灰,别说他不会做饭,就算会也不想搁那里面折腾。
一个月不是速食就是外卖。
不过他自己倒觉得没什么,施雨偶尔说要给他送饭,他也拒绝了。
“好吃吗?”梁渡跟他动作同步,咬一口后直勾勾地看着他。
“……还行。”
陈余南咽下去,难得没怼回来,梁渡眼睛弯了起来:“那就好。”
幸好没说很好吃。
不然这家伙指不定怎么嘚瑟呢。
陈余南不动声色咬了一大口,又咕噜喝了口牛奶,毕竟不喝白不喝。
忽然眼睛乍然一亮。
……好喝。
陈余南舔了舔嘴唇,正欲一饮而尽,忽然连杯带手的被人拉住,差点没全部倒在脸上。
“冷的,一次性别喝太多,”梁渡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先喝点粥。”
陈余南抿唇:“没那么矫情。”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太自在地把杯子放下,继续啃那块三明治。
“不喜欢虾粥?”梁渡瞥了一眼陈余南一口未动的粥。
“不是……”陈余南边啃边含糊地说,“我对海鲜过敏。”
“过敏?”梁渡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陈余南耸耸肩:“从小就这样,我可不是挑食……呃,你怎么了?”
梁渡没说话。
他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嘴角平直,银框下的目光收敛。
莫名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其实,我很久没吃海鲜了,说不定已经不过敏了。”
陈余南见他这样,嘀咕一声:“就吃一点应该没关系。”
他边说边要从砂锅里舀一勺,忽然对面的人站了起来,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短促的嘶呀一声。
一只手从对面伸了过来。
陈余南微张着嘴,眼睁睁看着这白净修长的手从他手里把勺子夺走,扔回砂锅里。
——当。
有些人看起来好像在生气,不过声音依旧温温和和的:
“别吃,我给你重新煮。”
“不用,”陈余南站起来拦住他,说,“我已经饱了,等会还要出去。”
“去哪?”
陈余南忽视梁渡语气的冷淡,毫不拐弯抹角地道:“找工作。”
梁渡沉默了一会,目光轻扫过陈余南脸上的伤口:“你就这样出去?”
“果然不行吗?”
陈余南咋舌,又摸了摸纱布,有些为难地说:“要不把这个拆了吧,可能确实有点吓人……反正下面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南南,”
梁渡笑了一声,笑容极浅:“我只关心你疼不疼,不关心你的伤口会不会吓到别人。”
陈余南怔了一下。
只这片刻,梁渡抬手放在了陈余南的脸颊上,微凉的指尖在纱布边缘轻轻地一摁一抹。
轻微的被撕扯的痛意传来。
陈余南回神,一下子拍开梁渡的手,皱着眉说:“不用你管。”
梁渡淡淡地瞥他一眼,手指捏着纱布揉进垃圾桶,已经转身走了:“看来我的担心挺多余的。”
“………”
陈余南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不知道梁渡去干什么了,脸上那抹痛意逐渐发烫,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煎熬地站在原地。
梁渡生气了。
不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不就拍了你一下,甩脸色给谁看呢?
难道我还会追上去哄你吗?
陈余南烦躁地想。
只是梁渡没离开太久,他从房间里出来时,陈余南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犹豫着想要说什么。
“不用道歉。”梁渡说。
陈余南觉得脸更疼了,仍嘴硬道:“我没想道歉。”
梁渡仔细地盯着陈余南的眉眼,目光有些暗,声音却仍旧温和:“那就好。”
陈余南:“………”
这人怎么回事。
“该道歉的人是我,我刚才——”梁渡轻声问:“弄疼你没?”
“??”
陈余南猛地咬牙:“梁渡,你能好好说话吗?”
“能。”
梁渡笑笑:“先坐吧。”
陈余南心里憋着一股气却没处发,只能一脸不爽地坐下。
梁渡这才把刚从房间里带出的东西拿出来放桌上,推给陈余南。
——是一个巴掌大的方盒。
陈余南认得上面的英文,跟他离家出走后卖掉的那部手机是同一款。
虽然知道不会是同一部,陈余南的心脏还是陡然一跳,差点又站起来:“干什么?”
“你的手机不是坏了吗?”梁渡眨了眨眼说。
“是坏了,但……”
梁渡看出了他的顾虑,安抚般地说:“这是几年前的旧款了,我也用不上,正好借给你。”
旧款,用不上……
就是有点嫌弃的意思。
陈余南有些郁闷。
这款手机是Monster的最新款,但因为Monster几年才出一次新款,势头一过说是旧款也不为过。
可如果不是急着用钱,之前那部手机就算是旧款,他也不舍得卖掉。
自己喜欢的牌子被别人嫌弃,陈余南心里难免有几分不舒服,忍不住道:“不用怎么不扔,留下来干嘛?”
梁渡敛眸,低声笑笑:“因为是别人送的生日礼物。”
陈余南听了更加不能理解,下意识皱眉:“既然是生日礼物,你随随便便就借出去跟扔有区别么?”
说完的瞬间,陈余南就后悔了,真操了,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啊。
梁渡目光掠了他一眼,神态自然,笑意却明显淡了:“没有区别,因为就算是扔了,他也不会在意——”
“他最初送我这个礼物,只是想要羞辱我。”
陈余南心跳顿时漏跳一拍:“送你手机怎么就成羞辱了?”
梁渡轻轻蹙眉,似乎是不愿意回想起某些画面:“如果我现在把这部手机砸你脸上,说送给你了,你会怎么样?”
“你敢……?!”
梁渡看了一眼陈余南就要跳脚发怒的表情,像是被逗笑了,眼睛弯了弯,轻声说:“他当时就是这么对我的。”
陈余南彻底不说话了。
他特别想穿越回几分钟前,抽那个多嘴的自己一巴掌,让他多事。
可他下意识又很烦躁,这种烦躁不知缘由,却越来越盛,在即将溢出水面时被他硬生生止住。
陈余南深呼吸一次,有点儿懊恼地垂头:“对不起。”
梁渡一手支起下巴,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怪异的光:“我现在还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柔和道:“手机里有我的电话,如果在外面遇到什么事,记得联系我。”
陈余南心烦意乱,抓了把头发:
“行。”
梁渡很自然地伸手过去,帮他把抓乱了的头发捋了捋,又趁陈余南还没反应过来就收了手。
“你……!”
陈余南忽然哑了声,因为梁渡此刻的目光看起来异常的温柔和认真。
他低笑道:“要是你突然不想找工作了,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陈余南,我会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