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死遁后,总裁他追妻火葬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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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冬夜的风呼呼地吹,它吹不下来在秋天就已经掉完的叶子,只能疯狂地往行人的衣服里灌,像土匪一样,把人最后一点温暖也要抢走。

岑溪裹紧身上的厚重的棉服,风将他的脸吹得通红,耳朵和鼻尖都蔓延上粉意。

淡黄色在冬天,是娇艳的颜色,将岑溪衬得明艳动人。

但是他的表情极为失落,眼眶还红红的,让热烈的色彩黯淡无光,浮上一层薄纱般朦胧的悲伤。

路灯照下的灯光被微黄,像阳光的颜色。

岑溪吸吸鼻子,像个球一样走进药店。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小苍兰,和雪松如风沙般纠缠。

岑溪突然想起来以前读过的一首诗。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岑溪就像是凌霄花,只能依靠着顾子风而活,四年了,顾子风嫌他缠绕得太紧了,不要他了也是应该的。

橡树和木棉同样热烈耀眼,优秀高傲。

岑溪不能同胥珂比。

他看过胥珂在灯光下跳舞的视频,蹁跹若蝶,灿烂惹眼,如同木棉一般,独立自主,和顾子风站在一起,比他般配多了。

想着,岑溪整个人更蔫了。

药店的店员是个小Omega,他看见蔫了吧唧的岑溪,站起身问道:“先生,需要什么?”

岑溪抬眸,目光落到Omega身上,很乖的一个大男孩,眼神清澈单纯。

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岑溪想到自己就是在这个年纪被顾子风迷住,一股脑儿进了顾家的大门。

等到自己二十多岁了,才发现自己是个替身。

多可笑啊。

最好的年纪就浪费在顾子风身上了,但是,他还是喜欢顾子风怎么办啊……

想着,岑溪开始掉眼泪,泪水簌簌地落进衣服里,雾气蒸得他眼前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店员一见他哭了,抬起隔板,慌忙走出来询问:“先生,你怎么了?”

岑溪细碎柔软黑发下的腺体若隐若现,被咬得又红又肿。

店员抬了个凳子,让岑溪坐下,检查过他青紫的腺体,加上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自然想到另一方面,忙道:“先生,您是遇到不法分子了吗,需要我给你报警吗?”

“如果可以,我可以为您拨打Omega保护协会的电话的。”

店员说得义正辞严。

他们都是Omega,处于社会的劣势,加上稀少,所以要互相帮助。

岑溪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摇头道:“我没事,我就是难过……”

店员眼睛大大的,“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说哦。”

药店里空调吹着热气,岑溪感觉身体慢慢回暖。

他抹掉脸颊上的泪水,肩膀哭得还在微微颤抖。

连一个外人,都比自己的Alpha要关心自己。

岑溪心情略微复杂。

继而寒意涌上心头。

他声线嘶哑道:“我想要抑制剂……最好的那种。”

要好多好多抑制剂,代替顾子风。

店员大脑宕机了两秒,但还是起身照做。

药店的抑制剂都是一般品牌,对大多数有一定的作用,并没有大医院专门对症下药配制的好。

临到要付钱的时候,岑溪摸着空荡荡的包,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手机。

身上只有五块钱的纸币。

岑溪面露尴尬,只能摇头道:“不用了,谢谢,我明天再来吧……”

店员瞥见岑溪潋滟红润的眼眶,有些于心不忍,他从货架上拿出一盒药,道:“Omega也要学会自我保护,你需要这个吗?”

岑溪看见药名,接过,翻了下说明书,继而失落道:“这个也不需要,谢谢。”

店员温声道:“这个不要钱,我帮你付。”

岑溪眸光闪烁一瞬,浓重的哀伤涌上来。

他拒绝道:“我的身体用不上,谢谢你……”

岑溪蹒跚学步地走进药店,又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他和顾子风四年了,没有……

从来没有过安全措施,但就是没有。

岑溪不知不觉,又找到了个唾弃自己的理由。

他不知疲倦,漫漫无目的地前行着。

脚底结痂的伤口渗出丝丝的血来,岑溪觉得袜子有些湿润,或许是因为太冷了,把疼痛都封冻了。

岑溪突然发现自己的交友圈竟然匮乏到如此程度了,想要寻求一个人安慰都没有。

他想,自己没遇到顾子风前,都是在谁那里哭诉的……

公交站旁拐角处有一家花店,在黑夜中亮着温暖的光,岑溪看见摆在门口的花。

大多数已经枯败了,精神不济地垂着头。

唯独有三朵向日葵,看上去稍微有点精神气。

岑溪想起了爸爸妈妈。

他以前难过的时候,就是扑在爸爸妈妈怀里哭的。

妈妈会揉着他的头,对他说“阿岑不要哭……爸爸妈妈都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惜,爸爸妈妈食言了。

岑溪僵着身子捡起那三朵向日葵,看向即将打烊的店家,怯生生地问:“打折,三块可以吗?”

板子上写的特价五块,但他还要留两块钱坐公交。

店家是个小姑娘Beta,看着岑溪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一软,“可以。”

岑溪从兜里拿出皱巴巴的五块钱,请求道:“补我两块,谢谢。”

小姑娘一愣,人还挺好的,给三朵向日葵做了个简易的包装。

向日葵橙黄的花瓣柔软地散开,在路灯下颜色极为明亮,根本不像要枯萎的模样。

“我们的阿岑要像向日葵一样,积极向上,阳光地活着,像个小太阳……”

岑溪鼻腔一酸,连忙别过头去,生怕别人看见了笑话。

正好最后一班公交车来了,岑溪踏上车子,往箱子里面投了才换来的两块钱。

这两块钱崭新的,在他手里还没有捂热。

自己的那五块钱皱巴巴的,像一团废纸,换了人小姑娘三朵向日葵和崭新的两块钱,岑溪觉得自己坏透了。

不值得的……

岑溪紧握着向日葵,泪水肆意地流下。

车窗外景色疯狂后退,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争先恐后的想要覆盖住什么,但是总有太阳出来的时候,总有雪化掉的时候。

车子到达目的地,岑溪从后面下车。

司机通过后视镜,一直奇怪地紧盯着岑溪,看人情绪低落,最后在车子开走前,大声安慰道:“小伙子,没事昂……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大哥还挺豪爽仗义的。

岑溪对着缓缓开动的公交车招手,勉强挤出微笑做了个拜拜。

看,一个路人给与的温暖都比顾子风那不咸不淡的几句话要动听得多。

岑溪浑浑噩噩地踱步走进墓园。

他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雪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

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鞋底踩在雪上,给人一种踩在枯叶上的错觉,最开始塌下去是脆的,像脆皮雪糕,但踩进去,是软软的。

岑溪没带伞,任凭雪花落在发丝上。

墓园正大门已经关了,岑溪轻车熟路地绕到后面的矮墙,翻了进去。

落地时,尖锐的石头硌到脚了,伤口撕裂般的痛,好像被一只大手血淋淋的撕开。

岑溪没站稳,脸朝下扑倒在地。

头抬起来时,全是污雪。

他一骨碌站起来,先检查花有没有被压坏。

向日葵脱离了暖色灯的照耀,终于显现出来原本的疲态,花心中间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湿润的泥泞,混合着雪。

岑溪用衣袖仔细地擦干净,看着向日葵,露出一丝微笑,才一瘸一拐地往熟悉的墓碑走去。

花要干干净净的,别像自己,狼狈的,脏兮兮的,像个小泥人。

墓园黑漆漆的,阴森恐怖,但因为下着雪,微光被雪反射,岑溪借助着这点光,磕磕绊绊地一路摸索过去。

触碰到熟悉的名字纹路,岑溪才靠着墓碑低一个台阶缓缓坐下来。

他觉得有些不妥,又挪了挪位置,在两个墓碑中间坐着。

左边爸爸,右边妈妈,两边都平均,这样父母在下面就不会因为自己更靠近谁而吃醋了。

岑溪总是在一些小方面聪明透了,体贴至极。

比如他会记得顾子风不爱吃葱,但香菜可以,喜欢吃豆制品,但豆花不行,喜欢吃菠萝,但又对它有轻微的过敏症状,所以每次只能吃一小块。

岑溪背不下什么长篇的古诗词,对在意的人的爱好却信手拈来。

手中的向日葵有三朵,分不平均。

岑溪固执地把包装拆开,给自己爱的人一人一朵。

剩下一朵,用包装纸重新装好。

岑溪双腿蜷缩,把自己抱成一团,手被冻得通红,血管附近青紫一片,他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又压抑地带着哭腔道:“爸妈,怎么办,顾子风好像……不要我了。”

“小时候,你们明明说过要一直陪我的,但是你们没有做到。”

“后来,我长大了,顾子风说过同样的话,最后……我还是被抛弃的那个。”

岑溪顿了顿,咸涩的泪水模糊双眼,他哭得气噎声嘶,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玩偶,明明自己不吵不闹,不拌嘴不生气,为什么还是没人要。

他这是第一次和顾子风吵架。

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自己的Alpha每天带着别的Omega信息素味道回家,他忍受不了,他会有种被再次放弃的错觉。

和父母以前在他面前发生车祸时一样,在小车冲过来时,他被扔到了路边。

只能看着父母在地上翻滚几圈,连句遗言都没有,就全身是血死在了血泊里。

肇事者逃逸,他什么都做不到。

既挽留不了父母,也追不上父母。

岑溪讨厌这种感觉,死亡和背叛同理。

手里拨弄着向日葵的花瓣,扯着它的半片叶子,慢吞吞地问:“你们说顾子风还会是个好Alpha吗?”

岑溪回想起很久之前,顾子风在他父母墓碑面前说的话。

那时的顾子风二十出头,气质成熟稳重,他的眼眸始终是淡漠的,语气也是平静的,但承诺的内容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把岑岑交给我,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岑溪难过得心脏都在抽痛。

过了半晌,他才睁开眼。

发现自己的眼睫上落满雪,头上也是,只要一动,他就像是只脱毛期的大鹅,一动,雪就全掉下来。

他伸了伸自己冻僵的脚,发现雪已经堆得和自己大腿厚度一样高了。

今晚的雪挺大的,顾子风没骗他,今晚有强降雪。

但是他出门时,顾子风还诅咒他变成冻死骨。

岑溪尝试着完全躺下去,捏着剩下的向日葵把手交叉。

这样也太像个死者了。

岑溪本来不想死的,但背部接触到柔软冰凉的雪时,岑溪突然觉得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和爸爸妈妈并排躺在一起,就像在家里的大床上,他睡在中间,暖和和的。

不过现在是墓地里,冷冰冰的。

才脱离发热期的Omega多愁善感,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进来。

岑溪穿着棉衣,感觉自己身上的雪越来越厚,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他完全覆盖。

羽绒服防水的,岑溪虽然冷得想死,但还不至于要死的地步。

他好笑地想,如果自己明天没死,希望明天来扫雪的人不要踩到他。

因为还活着,会很痛的。

岑溪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墓地很安静,除了雪飘荡的簌簌声,落在羽绒服上的沙沙声,再有别的声音,那就是见鬼了。

说不定哪个新死还没投胎的鬼,就坐在自己的墓碑上乐呵呵地看这里有个傻逼在雪地中睡大觉呢。

岑溪闭上眼眸,脚底般的血液凝固,似乎冻成冰和自己的袜子连在一起,手也冰凉凉的。

他渐渐有些累了,在这么冷的情况下,竟然感觉到一丝困了。

后颈的腺体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退出发热期,不过里面还残存着顾子风的信息素。

岑溪在昏昏欲睡时,感觉到了灯光闪烁。

他微微掐紧了花杆,绿色的汁液浸染手指甲。

心中闪过一丝茫然。

是保安室的大爷半夜爬起来看监控发现他了吗?

岑溪没遇到顾子风前经常这么干,还好大爷尽职尽责,知道自己尽会给人找麻烦,经常打着手电筒把他提溜回去。

不过,他已经四年没这么干过了。

保安大爷还记得他么……

岑溪动弹了下手指,发现自己的四肢好像被冻僵了,不太能起来。

他呼出一口热气,岑溪挣扎了下,把掩盖在自己身上的雪顶开。

死只是说着玩玩儿的,他暂时还不想现在就去死,爸妈拼命救他狗命,自己死得这么随便,下去会被打死的。

顾子风拿着手机电筒,看见岳父岳母墓碑间隔微松动的大片雪,灯光一扫过去,一束向日葵如火般跳跃进眼眸中。

“岑岑?”

顾子风轻唤了声,看到雪堆又动了一下。

是岑溪!

顾子风连忙跑过去,扒拉开雪,看见冻得瑟瑟发抖的岑溪,连忙把人抱住,用自己温暖的身躯驱散岑溪身上的寒冷。

岑溪颤着声音,看见是顾子风的那一刻,所有的坚强卸下,忍不住哭道:“你怎么才来啊……顾子风!”

“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就是犯贱,他就是喜欢顾子风……

冻死在墓地里也改不了。

即使事实摆在面前。

顾子风劫后余生地拍掉岑溪头上的雪花,温热的唇瓣触碰他冰凉的额头。

轻声安慰道:“岑岑,没事了……我来了。”

“我没有不要你。”

医院里四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岑溪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顾子风,似乎这样他就不会沉入水底,窒息身亡。

脚掌的血和袜子冻在了一起,一动就会扯着伤口疼,在温暖的房间中,冰雪缓缓融化,雪水冲淡了血原本的颜色,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岑溪不好意思让护士姐姐帮自己脱袜子,自己弯下身,用两只回暖的手哆哆嗦嗦地移动着布料。

有些因为血液的黏性粘在了伤口上,岑溪撕着身体颤抖,手冻太久了,使不上力气。

他眨着纤长浓密的眼睫看向旁边似乎正在给谁发消息的顾子风,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宜一中同学群】

岑溪看见了刺眼的名字。

——胥珂。

[胥珂]:“人找到没有?”

顾子风唇边不自觉勾着笑,眸光神采奕奕,手机打字飞快。

[顾子风]:“没事,找到了。”

过多的信息岑溪没再仔细看。

上面的每个字似乎都是在问他,但岑溪感受到了语言中间,他们以自己为桥梁,在昔日的同学们面前,明目张胆地传达着更细微的信息。

顾子风感受到炽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回头,看到岑溪一双水润润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像关在笼子里的仓鼠,什么也不做,把自己窝在木屑棉纸里,缱绻期待地盯着他。

岑溪的脸上也有些冻伤,眼睑下方通红一片。

顾子风放下手机,温热的指腹碰了碰岑溪漂亮的眉眼,轻声问:“怎么了?”

“痛……”

岑溪颤了颤眼睫,指尖抓着红紫的脚踝下方褪到一半的袜子。

心也痛。

绵密的,扎着针,漏风的疼。

他希望冷风再吹大一点,让顾子风听到自己的心声。

可不可以不要和胥珂联系了。

岑溪敛下神情,恍惚地看着顾子风握住自己的脚踝放在座椅上,小心翼翼地剥着湿润的袜子,露出里面的伤。

跳墙被尖石头硌的那下挺严重的,乌青一片。

顾子风垂着眼,指腹轻轻按了一下,问:“疼吗?”

岑溪低声哽咽。

“疼。”

顾子风没有再乱动,等着医生上药查看。

岑溪半靠在医院不太能坐稳的座椅上,满足的回忆着顾子风刚刚认真为自己检查伤口的模样,他奢求不了太多了。

这样就可以了。

他轻阖上眼眸,焦躁的心情慢慢抚平。

在安静的之中,岑溪只能听到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闻到淡淡的雪松香。

是安抚性信息素。

岑溪诧异地睁眼,看着泰然自若的顾子风。

除了发热期,在这四年里,顾子风从来没有给自己用过。

今天大闹一场,没想到,还会有被安抚的机会……

岑溪吸了吸鼻子,像个小兔子一样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己Alpha,声音低低的,如同卑微的乞讨者。

“子风,你……可不可以不要抛下我。”

他在乞讨顾子风的爱,完完整整的爱。

像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期盼高墙一般的海浪,不要掀翻他唯一渡海的小船。

“我只有你了……”岑溪垂下头,不敢再看顾子风的锐利的双眸。

这双眼睛如同鹰隼,总是可以把他的无助,脆弱,和低劣的占有欲一览无余。

这会有种被脱光衣服,赤裸站在顾子风的感觉,甚至于灵魂毫无隐私的展露。

半晌,顾子风倾身,阴影覆盖过来,他那双令岑溪所畏惧的眼眸仍旧望着人,狭长的,漆黑的,像永夜,深不可测。

却总是让岑溪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顾子风宛如教堂最虔诚的教徒,承诺道:“不会。”

他甚至抱住了岑溪瘦弱的身躯,用下巴轻轻抵着他柔软的发顶,再次重复:

“不会丢下你的,岑岑。”

岑溪身体僵住了,继而莞尔一笑。

他是争夺战中暂时抢到糖的小朋友,内心在兴高采烈,高昂地炫耀着,这是他抢到的糖果。

不过……是他抢到的。

如果糖本来就属于他该有多好。

人是贪心的,爬上一阶楼梯,还会继续往上爬,想着,高一点,再高一点。

岑溪微抿唇瓣,至少他现在是胜利方。

他带着缠人的尾音,凌霄花弯曲着藤蔓缠绕上高大挺拔的橡树,将木棉花挤开。

“家里以前的那些东西,我可以扔了吗?”

那些有胥珂痕迹的,提醒他是替身的所有东西。

顾子风大手轻抚着岑溪冻得青紫的手腕,轻柔地像触碰雀鸟的羽毛一般,害怕稍微一用力,这个生命就葬送在自己手里。

“可以,这个家是你的,东西也是你的,在家里,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岑溪试探着,成功又升上一阶楼梯,他低头,看向自己一路磕磕绊绊爬上来的路,骄傲地啄着自己的羽毛。

他挺好哄的。

像叛逆期闹离家出走的小孩,离家出走不是真正的目的,离家出走失败才是。

失败才证明着自己成功,被人在意的成功。

医生检查过全身的冻伤,还有腺体情况,开了药,让护士帮岑溪上药,顾子风则被叫了出去。

医院走廊外,空空荡荡的。

像他们这种半夜跑出去把自己冻进医院的患者并不多,所以穿行的患者寥寥无几。

医生看着眼前挺拔的Alpha,语重心长道:“才刚刚脱离发热期的Omega,如果没有被自己的Alpha很好地安抚,很容易被消极情绪左右,长此以往,会有心理疾病的。”

“他现在已经有了抑郁倾向了,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就像一只生活在破损鸟巢的幼鸟,他会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如履薄冰,从而把自己包裹起来,一动不动。”

顾子风觉得掌心刺痛,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掐破了手心。

他微微缩回了手,恢复平淡的模样。

走廊的光线昏暗,半缕蜿蜒落在顾子风坚硬的下颌线处,如黑夜的海平线,变幻莫测。

他问,“我能做什么?”

“陪伴,呵护,你的Omega需要你的关心,抽时间出来,陪他散散步,逛逛街,他或许都能开心好久。”

顾子风回头,隔着玻璃窗看见岑溪背对着他,在上药时疼的一抽一抽动的模样,瘦削的肩膀颤动着,无助地像羽翼未丰的雀鸟。

他收回目光,答了一句“好”。

医生又问道:“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顾子风想起躺在两个墓中间的那个小雪堆,绽放着一朵向日葵。

像太阳一样,张扬在雪中的太阳。

淡声道:“墓园。”

医生皱眉,大半夜跑去墓园找死。

他看向沉默的Alpha,低声说了句“胡闹!”

顾子风也觉得胡闹。

这像极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胡闹。

药已经换好了,岑溪白生生的脸上淌着细细的汗水,两条精致的眉毛紧蹙着。

当看见顾子风进来时,立马拧着眉展露笑颜,他笑得如同娇俏的花,绚烂明亮。

顾子风俯身,刮了刮岑溪的高挺的鼻梁,动作生疏,显得几分不自然。

笨拙地想要给予岑溪所贪恋的一点小温柔。

他轻声问:“要背还是抱?”

岑溪的眼眸瞬间亮了像极了路灯下熠熠生辉飘荡的雪花,另类的星星,坠落的星星。

Omega小心翼翼,雀跃期待地张开手,带着撒娇的意味,尾音拖得长长的。

“要背……”

“好。”

医院的座位比较低,顾子风身形高,他半蹲下身子把宽阔温暖的后背留给岑溪,他后颈处的Alpha腺体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那是Alpha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是每个Alpha的禁地,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触碰。

岑溪没有犬齿,但觉得牙齿痒痒的,想咬下去,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射进去。

像Alpha标记Omega那样,标记顾子风,把顾子风变成自己的所有物,只属于自己,不允许别人沾染半分。

顾子风只能是他的橡树,不可以和木棉花在土壤下盘根错节地交叉在一起。

想到胥珂,岑溪的眸光暗了暗。

他谨慎地错过明显的腺体,纤细伶仃的手臂缠住顾子风的脖颈。

雪松香埋进口之中,岑溪心满意足地闻着,像领地意识极强的小动物,仔细地嗅着顾子风身上的味道。

没有令人厌恶的白蔷薇,全是他和顾子风的信息素……真好。

顾子风慢慢地背着他下楼,岑溪的两条腿缠在他腰间,然后绵软地垂着,在半空中荡啊荡,晃悠悠的,像小秋千。

上面还缠着绷带,往上一截白腻的腿腕暴露在空气中,顾子风一只手就能把两条脚腕完全捏住。

太瘦了……

他记得岑溪喜欢做饭,西餐中餐,各式各样的美食信手拈来。

人们都说会做饭的人大多比较多肉,甚至有评价厨师不胖,做菜不香。

但岑溪却是相反的。

顾子风到达平地时掂了掂,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感觉还没有公司某个下属养的二哈重。

但拆家还挺厉害的。

顾子风内心认真地评价。

岑溪整个人伏靠在顾子风的背后,他拨弄着顾子风耳后碎密的黑发,趴着问:“你还会去找胥珂吗?”

又来了。

顾子风回想着医生凝重的语气,尽量用最平和的语言回答:“岑岑,他和我是朋友,是同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岑溪急忙打断,他需要的一时安静,所期待的平静安宁的港湾,差点又被自己点起火来。

顾子风被倏然打断,所有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像是一根鱼刺,那种又细又长的一次,刺进他柔嫩的血肉中,上下不得。

咽饭吞下去,会将伤口刺得更深,用镊子夹出来,却因为太细,怎么也夹不稳。

这样似乎需要喝醋软化,但软化的时间太久了,渐渐地,顾子风觉得自己的内心也有些酸涩。

被醋浇灌的,让他难言。

他想说,他和胥珂没有那种关系……但是,顾子风每次回想起胥珂浅淡温柔的笑意时,回忆总能被推到最高潮,最久远。

不可否认,他曾经喜欢过胥珂的。

现在重逢,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像醋般,酸涩到难以下咽。

岑溪对顾子风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他捏紧向日葵,他就算被抱进医院,也一直没松过手扔掉的花。

包装纸在他手下嘈杂地响着,像岑溪争先恐后想要表达出来的爱意,吵闹得有些过分。

岑溪低头,在顾子风的后颈吻了吻。

郑重地像献祭一样,他在背上明明很平稳,但觉得风雨飘摇,摇摇晃晃的,如同无根的浮萍。

“先生……”

顾子风眼睫轻颤,搂着岑溪臀部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些。

岑溪在平日里都是这么叫他的,只有在床上才会叫他名字“哥哥”、“老公”、“子风”,这是发热期的Omega大胆表达自己爱的方式。

而现在却叫回了“先生”。

这会让顾子风有种以前听话乖巧的岑溪终于回来了的错觉。

但这种错觉让他惶恐。

岑溪散漫着声音,揪紧了衣领,“先生,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顾子风呼出一口热气。

还好不再是胥珂的问题。

他目光落在岑溪手中的向日葵上,像对太阳许诺:“会——四年前,我就向岳父岳母承诺过了。”

说完,顾子风却又有几分茫然。

他眨着眼,发现雪越下越大,但是这些雪似乎从来没有落到他的眼睫上,遮挡他的视线。

顾子风抬眸,终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岑溪抬着手,像一把小伞,给他遮风挡雨。

顾子风喉结微动,又继续道:“只要你不自己跑,我就不会弄丢你。”

顾子风不会说情话,但这句话却说得格外认真。

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表达的是隐晦的爱。

走进车中,打开空调,在风雪中才覆盖过来的冰冷被温暖驱散。

岑溪坐在副驾驶,脑袋探出车窗,将头上的积雪簌簌地拍掉。

然后才乖乖地自己扣上安全带,他很开心顾子风的答案,所以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将车子启动的顾子风。

表情好像在欢呼着“回家咯,回家咯……”

难以想象,这个乖乖的Omega在几个小时前和自己的Alpha大吵一架,还要离家出走。

天气太冷了,前窗一进去就积起了雾气,把面前的一切遮挡得看不清,雾蒙蒙的,神秘又漂亮。

顾子风把空调开到最大,车子里发出类似引擎呼呼的风声。

两个人一时沉默地坐在车里,等待着雾气散去,好看清回家的路。

顾子风突兀地问:“如果今天我不来找你……你会把自己冻死在那儿吗?”

岑溪在雾气玻璃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回道:“不会,我受不了了,会自己爬起来,去保安室。”

保安室的门不会锁,靠门的后侧永远放着一壶热水,他是惯犯,对此轻车熟路,了如指掌。

说着,他屈起纤细的手指,挨着那颗爱心,又画了一颗。

岑溪反问:“你怎么猜到我在墓园的?”

顾子风看着两个形状姣好标准的爱心,紧紧贴在一起,意外的回答:“心有灵犀。”

其实不用顾子风回答,岑溪也知道的。

他经常会絮絮叨叨,给顾子风说以前干的蠢事,像是一种炫耀,又或者是示弱。

大晚上去墓园,无论对Omega还是Alpha来说都是非常炸裂的。

但是这背后的原因又让人唏嘘。

会挑起别人的怜悯,同情。

岑溪说了太多遍,把自己的苦难一遍一遍剖析,他觉得,这样会再次拥有父母的爱。

如同鲁迅《祝福》里的捐门槛的祥林嫂,清醒的人,不会去点破岑溪的虚妄,给他一点希望,让他能够解脱,顺从着他,甚至努力去相信他所相信的。

相信爸爸妈妈没有抛弃他。

也正是因为像祥林嫂那样说了太多遍,所以顾子风记得很清楚。

接近于厌烦的清楚。

岑溪抬手,快速地在两颗心中间画了一个箭头穿过,把两颗本来就贴在一起的心穿透。

顾子风觉得不吉利,言简意赅地评价:“一箭穿心。”

“哪有!”

岑溪叫嚷起来,察觉到顾子风不悦的皱眉,放低声音争论:“是一见(箭)倾心,那个箭是爱神丘比特的箭,他让两个原本不认识的人相识相爱。”

岑溪收了手指,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着,微微泛红。

他转而去拿挡风玻璃下面的向日葵,包装纸响动。

岑溪将自己嘈杂的爱递到顾子风面前,道:“送给你。”

顾子风呼吸凌乱了几分,一共三束向日葵,两朵给了亡故的岳父岳母,剩下一朵给自己。

岑溪是已经开始看不惯自己,开始咒他死了吗?

但顾子风还是接过了,说了句:“谢谢。”

将它放在左手边的车门兜里。

岑溪仅有的钱买的花,被不甚重视地对待,但他还是开心,至少顾子风收下了。

给顾子风的花是有包装的。

而父母的没有。

因为岑溪敢把赤诚的爱展现给父母,无论是娇纵的,还是可爱的。

但顾子风不一样,岑溪得把一切不好的隔绝,比如向日葵花杆上的汁液或是绒毛,那会弄脏顾子风的手。

自己太坦诚,会暴露缺点。

会被嫌弃的。

车身启动,车子因为起步震颤着,车窗的雾气积起来,汇聚成小水珠,蜿蜒往下。

两颗心被露珠划过的痕迹像天堑一样分开。

丘比特之箭断裂,心从中间碎开。

车子驶进黑暗中。

顾子风偏头时看见了,但一眼晃过,并不在意。

而岑溪太累了,疲惫的闭上眼睛,没看到自己精心画的“一见倾心”毁掉了。

车身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争先恐后地覆盖在地面,花台上,把黑色的灯顶,绿莹的叶片,光秃秃的枝干染成纯洁的白色,挂上透明的晶体,如同新开的花。

车内气氛安然,顾子风抬手,黑色的腕表滴滴答答的转动,在寂静的环境中,指针跳动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和心跳声并存。

两点了。

两个人折腾得太久,岑溪已经困倦地歪着头在副驾驶睡着了,湿润的眼睫在热风空调中轻颤,脸颊被吹得白里透红。

从顾子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岑溪的半边侧脸,藏匿在阴影中,只露出一截白玉的颈项,欣长漂亮,像是湖面戏水的天鹅。

但这天鹅不是高傲的,而是自卑的,低劣的,无处躲藏的。

岑溪即使困到意识模糊,也害怕自己的睡相不好,被顾子风嫌弃,厌恶。

所以偏过头去,面向窗边,微张樱唇,睡得悄无声息。

顾子风把车熄了火,打开车门。

放在门侧的向日葵带着包装滚落到地面。

车子碾过的雪地是脏污的,泥泞和纯洁的雪混做一团,变成深褐色,或者是浅黑色。

顾子风长腿迈过这束已经快枯萎的花,看着上面沾染的泥泞,沉默半晌,把沾了脏雪的包装纸剥掉,解开漂亮卷曲的拉花,露出脆弱的花杆。

他忽然有种揭开岑溪岌岌可危,却一直死守的伪装一般,然后单手拿着被掐得汁液浸染的花,将它放回车门侧。

顾子风把岑溪抱起来,Omega没醒。

走了一晚上的路,又哭又闹,就算是精力旺盛的Alpha也承受不住。

所以岑溪睡得特别安稳,像回归了港湾的船,平静均匀地呼吸着,将脸靠在顾子风结实温暖的胸膛。

管家一直在等着两个人回来,顾子风按响门铃,门立马就开了。

屋内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在风雪而来的两人,顾子风冲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他快去睡了,这里一切有他,才一步一步迈上楼梯,走进房间。

别墅里的佣人办事效率很快,在他出去找人这段时间,就把主卧所有的东西都换过了,床单是藏青色的,把雪腻的岑溪衬得更加白润,像开在荒原上的雪莲,羞涩地绽放花瓣。

顾子风眸色深了几分,抱着人,轻柔地吻了下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唇。

或许是陡然间换了环境,睡梦中的岑溪焦躁地皱了皱眉,嘴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听不清的话,又沉沉地酣睡过去。

不知道小Omega梦到了什么,竟然开始无意识地释放信息素,顾子风被引得心神微乱。

他熄了灯,在黑暗中将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岑溪柔软的发顶,诱哄地拍着他单薄的脊背,上面的骨头清晰明显,瘦弱得让人心疼。

“睡吧,岑岑,我一直都在……”

或许是在梦中感应到了这句话,岑溪翻过身,双手双脚地缠上顾子风的腰间,身子往前蹭了蹭,带着浅吟的嘤咛,像小猫儿一样,怯生生的好听。

这种感觉就像火柴摩擦过粗糙的颗粒面,带起火星。

顾子风将岑溪的手从自己腰间拿下来,艰涩难耐道:“乖乖睡觉,别乱动。”

他睡觉不喜欢抱着睡,这回让他有种被禁锢的感觉,像是藤蔓依附自己,争抢自己的水份,阳光,如同领地被入侵。

好在岑溪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蜷缩着睡,没一会儿就裹着被子退到床边,缠着绷带的腿露在外面,微红的脚踝在黑夜无声无息地冻着。

Alpha和Omega睡在一张床上,中间隔开浅浅的缝隙,很狭仄,又如同天堑沟壑,将原本看上去很近的人,从心底远远隔离。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似乎局限于做过。

岑溪又滚下床了,他想留给顾子风舒适的睡觉空间,就只能委屈缩短自己的,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就滚落下床,在新换的地毯滚了一圈。

头磕在床头柜的尖角上,岑溪“啊”地一声,痛苦地捂住额头。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床上空无一人。

他的退步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是一厢情愿,无用功般的付出。

岑溪揉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脚掌的钝痛又让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瞬间,他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自己的这番阵仗终于引起别人的注意,管家走进来,一脸担忧地将他从地面扶起来,叹道:“岑少爷,你怎么又从床上掉下来了?”

岑溪坐在床边,紧张地攥住自己的衣角,像幼儿园认真挨训的小朋友,一抬头,委屈巴巴的。

以前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的时候,他睡在中间,两边都是保护墙,不会掉下来。

后来爸妈死了,他有过一段短暂的个人睡经历,床很大,他也没掉下来过。

管家看着岑溪撞青的额头,顿了顿,轻柔道:“我去给你拿伤药,等会儿破相了就不好看了。”

岑溪乖巧地坐着,等管家爷爷温柔地给他按揉额头的淤青。

他抬眸,看着窗帘背后刺眼的白光,那是下了一整夜的雪,厚重的雪堆起来反射的光,类似于月亮,它能亮,不是因为它能发光,而是假借了太阳,才显得熠熠生辉。

“先生多久走的。”

管家放下手中的药,按照顾子风走前的吩咐,给岑溪的脚底检查伤口。

“顾先生刚走不久,他还嘱咐我们不要打扰你,等你睡到自然醒,再给你做些清淡的饭菜。”

绷带没有乱,因为一直放在被子外面,所以没被蹭开。

岑溪闻言,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像春风吹开波光粼粼的画面,一圈一圈荡起涟漪,躁动惹眼。

顾子风的关心,是对别人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嘱托,但岑溪视若珍宝,甘之如饴,

如果可以语音转文字的话,他甚至想把每一句关心的小纸条揣在自己的怀里。

吃过饭后,管家贴心地给他准备轮椅。

岑溪虽然在顾子风面前安静如鸡,乖巧听话,但私下活泼好动,男孩子的天性,生性爱玩。

他转着轮椅,在前院里抓雪。

管家无奈,给他配套了一个黑色的皮手套,暖和而且不会浸湿,可以无忧无虑地玩雪。

皮手套接近手腕上方,还有两个毛茸茸的熊耳朵,是他喜欢的小棕熊,岑溪举起手比了个耶,让管家给他拍下来。

照片上的少年笑容明媚,在一大片绵延的白雪中,像凌寒独自开的梅花,不是代表坚强,而是希望,阳光灿烂的希望。

岑溪拿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其他瑕疵后,才给顾子风点了微信发送。

他不厌其烦地记录生活,就算知道顾子风忙,可能连他的消息都不会看一眼,但岑溪会觉得很踏实,把自己的笑容发到顾子风的微信里,至少证明他存在过。

等了差不多几分钟,顾子风果然没回消息,岑溪捏紧手机,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轮椅靠近雪堆。

岑溪拿起雪球夹,沿着花坛摆了一圈的小雪鸭,可可爱爱,憨态可掬。

像小雪鸭开家庭聚会,七大姑八大姨都聚在一起了。

佣人们铲雪时,笑得嘻嘻哈哈的,特意避开小少爷辛苦夹的鸭子,大家族不能缺少任何一名小雪鸭。

到后面,岑溪滚着雪球,年纪稍小一点的佣人就拖着岑溪,把雪球越滚越大,两个球堆在一起,越滚越大。

岑溪堆了两个雪人,一个是先生,一个是自己。

他走下轮椅,倚着栏杆上楼,在衣柜里搜罗出一件自己很早之前买的枣红色围巾,侧过头时,在衣柜缝隙里捡出一条领带,应该是整理房间时不小心掉进去的,佣人没发现。

顾子风的每一条领带岑溪都熟记于心,知道哪条领带和哪件西装最适配。

但这条,只是眼熟。

上面还有大块污渍,大抵是洗不干净了。

岑溪想着,把它带下楼。

给象征顾子风的雪人打上领带,瞬间,顾子风商业总裁的形象就跃然雪上。

管家竖着大拇指,夸赞道:“少爷心灵手巧,这雪人和先生太像了。”

岑溪被夸得眉眼弯弯,转着轮椅,给旁边的雪人戴上围巾。

红色配上白色,两个颜色的极端,惹人注目。

岑溪在雪人面前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时间,搓着手拍下照片。

给顾子风发过去。

「岑溪」:图片

「岑溪」:小雪人要永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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