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归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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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沈季峣闻着他的声音,抬起头来盯着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木木地开口:“无论如何,你都不肯再信我了,是吗?”

苏云景看着他这般模样,强忍下心中的悲凉,闭了眼睛:“是。”

他的声音很淡,淡得仿佛滴入江海中的墨,瞬间便消散不见,可落在沈季峣的耳中,却像是最后的宣判,叫他再不能超生。

他的眸中渐渐有了皲裂之势,拥着苏云景的手臂,也一点点收紧:“不信便不信吧,只要你在我身边,不信又如何!”

说话间,他已低下头去,想吻上他的唇,却见他面上现出一抹厌恶。

在两人的唇即将贴合之际,苏云景终究是不耐地偏过脸去,凉着声音道:“你若想要,便快些做,做完滚出去!”

沈季峣的唇,擦着他冰凉的脸颊掠过,最终落在他的耳垂之上。

不知是他这番下意识的动作惹恼了他,还是他那不耐烦的话语激怒了他,沈季峣到底是生了气,他粗糙的手掌沿着他光洁的腰身一路向下。

“如你——所愿!”

长夜漫漫,直到他疼得晕过去,沈季峣才堪堪放过他。

沈季峣看着床榻上的人,心口仿佛插了把钝刀,来来回回地在结了痂的伤口处厮磨。

那种闷生生的疼痛,从心脏的位置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叫他疼得喘不上气来。

他不想强迫他,更不想折磨他,可是,他更不想他视自己如无物。

如果不爱了,那便恨吧。恨比爱长久,或许只有这样,他这辈子才能将他刻进骨血里,永世不能忘。

想到这儿,沈季峣自嘲地笑了一下,又伸出手去,将他鬓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别到耳后,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尔后,他随意披了件衣服下了床,去厨房烧了些热水,将事后的那些痕迹一一为他清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本想拥着苏云景入眠,可又想着他醒来后定然不愿意看见自己,便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寄云楼。

——分界线——

苏云景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傍晚,他躺在床榻上,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却觉得整个骨架像是被拆掉后又重新组装起来一般,酸痛得厉害。

他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出声唤了句“潼儿”,却无人应答。

随着坐起的动作,身上的薄被便顺着胸膛一路滑下,他低了头去,却见原本光洁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吻痕,看上去好不激烈。

脑海里有昨夜的景象倏忽晃过,垂下的眼睑遮不住满目悲凉。

他忽然觉得,这偌大的寄云楼就像一座坟冢,埋着他与沈季峣和宋景逍的过往,也祭着他与沈季峣的一段情,逃不掉,又忘不了,他被囚于这一方天地中,竟觉得活着像是死了一样。

潼儿端着盛满水的铜盆走进屋中时,看到的就是苏云景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上发呆,看到他身上的痕迹,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忍不住红了脸,她别过头,将铜盆递上前去:“苏……苏公子,您洗……洗脸。”

苏云景闻着身边的动静,迅速从旁边的木架上取过自己的外衫裹在身上,看着潼儿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冷色:“出去!”

“可……可……可二殿下说……”

“出去!”

潼儿应是还想说些沈季峣的交代,却被他冰冷的目光激得打了个寒战,忙将手中的铜盆放到床边的木凳上,转身退出了房间。

苏云景面无表情地拿起盆边上的手帕沾了些水,随意地擦了把脸,然后又从箱中寻了身干净的衣服穿戴整齐,这才从寝屋中走出来。

守在屋外的潼儿见他走出来,忙迎上前去,她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闪着精光,迅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脸上漾起一抹无邪的笑容:“苏公子,您这是要出去吗?”

苏云景看了她一眼,并未吭声,直接越过她,抬步朝外面走去。

“哎!苏公子,二殿下说了,没有他的命令,您不能出去!”

潼儿大喊一声,追上前,拦了他的去路。

苏云景脚步顿住,抬眸瞥了她一眼:“想要告状,便只管去告!”

说罢,他大步离开了寄云楼。

潼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抬步跟上去,可转念一想,二皇子命自己在此照顾苏公子的起居,又没给她安排盯人的差事,自己干嘛要上赶着去讨骂。

想到这儿,她微微咳嗽了一声,冲着寄云楼苏云景的寝屋中喊道:“苏公子,您醒了吗?”

说话间,眼角的余光还不忘瞥向还未走远的苏云景。

只见他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倒也没有回过头来,继续朝前走去。

临近晚膳的时候,沈季峣到底是来了,彼时潼儿正倚在寝屋的门栏上打盹,依稀听见脚步声,她脑袋一晃,猛然清醒过来:“二殿下,您怎么来了?”

沈季峣见她要行礼,抬手示意她免了,目光却越过她朝寝屋中望去:“他醒了吗?”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苏云景。

潼儿微微心虚了一下,她强装淡定,低下头去回道:“回二殿下的话,奴婢守在这里,并未听见屋中的动静。”

沈季峣看了她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凌乱的床榻早已被收拾整齐,只是那屋中空荡荡的,并无苏云景的身影。

他心中蓦然一空,快步朝门外走去,可是待他走到门口时,外面哪还有潼儿的身影!

“混账!”

沈季峣眼底暗沉一片,握成拳的手骨被他捏得“咔嚓”作响:“苏云景!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即便是死,他也必须死在他身边!

——分界线——

庆国的天气,向来多变,前一秒,还是万里晴空,不大一会儿便起了风。

那风不算太大,忽而穿过无逍宫半开的雕花木窗,却将窗边白色的窗纱吹得四下翩飞。

苏云景跪在无逍宫的一角,用手里的木棍儿压着面前火盆中的纸钱,才不至于让那升腾起的火苗在周围乱窜。

“景逍,是你回来了吗?”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又忍不住低下头去,自嘲地笑了一下。

何时,他也开始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了?

宋景逍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没了,他又怎么可能回来呢。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强忍着眼中的酸涩,不让那些眼泪流出来。

宋景逍说过,他长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了他的眼泪,怕他受欺负,也怕他过得不好。

苏云景吸了一下鼻子,将火盆中没有烧透的纸钱翻了个过儿:“景逍,这些年,我一直都过得……很好,吃得好,穿得暖,如今的日子……比起我刚来大庆的时候……好太多了。”

他从来都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今儿是宋景逍的忌日,他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只因他想告诉宋景逍,自己一切都好。

“景逍,你说,若当初,我没有让你带我离开,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苏云景闭了眼睛,脑海里全是宋景逍临死前的模样。

他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自己的后背上却插满了羽箭,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流出,浸透了他身上的黑袍,也染红了苏云景的双手……

三年来,这一幕曾无数次出现在苏云景的梦中,梦里的宋景逍,嘴唇张张合合,仿佛在说着什么,可是任他如何凑近,却什么都听不真切。

三年漫长得像一场轮回,宋景逍是他走不出的梦魇,沈季峣是他逃不掉的牢笼,他用尽毕生力气,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些让人痛不欲生的过往。

“景逍,我好想随你一起入了黄泉……”

他的话音未落,无逍宫的门便被大力推开,细碎的阳光从外面漏进来,将原本有些昏暗的大殿照亮了几分。

一袭墨色身影踏着碎光走进来,一步步走到苏云景的面前。

“本王当你是去哪里了,原来是躲在这死人宫里,来缅怀你的小情人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怒气的沈季峣,他满眸郁色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火盆,又将眸光落在苏云景的身上。

苏云景不理他,只管从旁边捡了一叠纸钱扔进火盆里,那些几近熄灭的火苗又瞬间死灰复燃般,“扑——”地一声升腾而起,明亮的火光,将他与沈季峣的面庞照得格外清晰。

沈季峣垂眸看着苏云景,只觉得那火盆中的火烧在了他的心头。

刚才在窗外,他将他的脉脉深情全部看在了眼里,如今对着他,他便又恢复了平日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嫉妒像雨后的藤蔓,一寸寸地攀上心头,将他所有的理智都严严实实地裹住,叫他忍不住发了狂。

“哐当——”

火盆被踢飞出去,里面燃着的纸钱散了一地,扬起的火星在半空中画了个弧度,又渐渐熄灭。

苏云景猛然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双好看的柳叶眸变得赤红一片:“沈季峣!今日是他的忌日!他的忌日!你知不知道!”

“忌日又如何?”沈季峣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推搡着他,将他抵在无逍宫的墙上,说出来的话,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扎入他的胸膛,“即便他作了鬼,寻了回来,我也能叫他再死一次!”

苏云景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忽然觉得他无比陌生,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瞬间泄了下去。

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他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这才是真正的沈季峣,自私,残忍,又无情,这才是他啊!

“沈季峣,你当真是狠心……不,你是没有心,没有心的人,又能有什么情?”

苏云景像是说给他听,却又像是在说给自己。

他轻轻念着,念到最后,他竟忍不住笑了。

那笑容极浅极淡,却攒够了失望,串满了悲凉。

那抹笑落进沈季峣的眼底,像一柄剜刀,插入他的胸口,将里面的东西剜空一块。

他握着苏云景手腕的手,不由得收紧,可是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从掌心流失……

不!没有什么能逃出他的手心,那万人之上的宝座不能,眼前的人更不能!

他像是想要迫切证明什么似的,一把钳住苏云景的下巴,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他吻他的力道极大,恨不能将他整个生吞入腹,融入骨血,叫他再不能离开自己。

苏云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突然吻自己,所以沈季峣扑上来时,他有片刻的愣怔,旋即反应过来,他便捏了拳头,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贴合在一起的两片薄唇瞬间分离,沈季峣被他打得偏过脸去,抓着他肩膀的手却并未有半分松动。

他只顿了一下,紧接着,回应苏云景的,是更猛烈的亲吻。

“沈季峣!今日……”

苏云景推开他几分,他又揽腰将他掐入怀中,将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苏云景到底是生了怒,他扬起手掌,狠狠地扇在了沈季峣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中,听得候在殿外的随从心里直发颤。

“你非得在这里折辱他不可吗?”苏云景恨恨地看着他,胸口闷得发疼,几欲叫他窒息。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又缓缓开口:“沈季峣!别让我恨你。”

“恨?你不是早就恨上我了吗?”沈季峣惨淡一笑,伸手抓住他的肩头,“苏云景,既然恨了!那便恨个彻底吧!”

说话间,他手上一个用力,强迫苏云景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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