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7-19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卷毛咩咩汁 主角:清昶 周全
清昶落地后,在回家路上接到周全电话,叮嘱他记得给清叔去电报个平安。
“知道了。”清昶懒洋洋地应,觉得这会周全又像个兄长一样对待自己,不知怎的,他觉得和所有人生疏都没什么奇怪,但见到周全,总是轻易便感到亲近,“我忙完这阵回趟国,你呢,有时间吗?”
那边沉默,问:“怎么?”
“回去看我爸呗,但你也知道他那个臭脾气,你得在。”清昶理所当然。
周全说:“再说吧。”
“诶,对了,你那个干弟弟......”清昶扁扁嘴,“认了多久了?”
“长涧?嗯......有两三年了。”
清昶顾左右而言他:“嗯......他和你相处,跟从小一起长大似的。”
周全便笑:“他待人很好,你和他相处,都会喜欢他的。”
清昶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周全一脸无害,十足信任他人的样子。
“你这些年,没弹过恋爱?”
周全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清昶不回答,只是说:“我在国外不用这个号码,给我你的社交账号。”
拿到周全账号后,两人的聊天便中止了。
周全以为清昶只是随口问问,没放在心上,到了晚上,突然弹出清昶信息。
“我听周阿姨提了一嘴说要给你相亲,就猜到你肯定还没对象,这年纪没少被催吧,找一个吧。”
“我有认识的女孩,可以介绍。”
周全刚洗完澡,发梢湿漉漉,水滴沿着发尾滴到他眼皮上,滑下去。
他不知道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多久,他们隔了十年,重新加上的第一句,清昶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周全回了这句话后,便关了手机往床上一躺。床单被头发上的水珠洇湿一块,他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缓慢地眨着眼睛,非常、非常后悔给清昶打这通电话。
忍住不要去窥探不行吗,为了听他声音还用清叔做借口,周全觉得自己是海浪里的纸船,与清昶来往一次,便溺一次水,抖抖索索晒干了,又想要下去。
船的宿命在海里,从生到死都在海里。
周全不搭理自己了。
清昶有些烦。他从不管人闲事,只是看在那人是周全才想管一管,快三十了,工作稳定,还单着,长得还不错。身边有个当街就能跟人法式深吻的gay,一点也察觉不到危险。
他一大学室友就是被潜伏在身边的gay朋友强上后不得不妥协直男变基佬,他跺脚,唉,周全根本不知道很多gay跟洪水猛兽似的,吃人不吐骨头,要是被吞了怎么办?!
而且那个廖长涧,毛手毛脚,嚣张娇气,最会拿捏周全这种老实人,又是剥虾又是陪睡的,他看不下去!
清昶自己闷想着,盯着落地窗看了一整夜。
在家里住了一周,周全恢复得快,现在自己活动没有问题,便要回去了。
他秘书和助理来接他,带了一堆文件车上看。
到家前,那些文件都看完了,周全按了按晴明穴:“明天中午前我会把回复发给你,你整理一下交到董事长邮箱。”
进了门,周全还没换鞋,便一眼看到沙发上竖起的两只细腿,听到声音小猫一样窜起来,一张熟悉的俊脸。
周全脱了外套:“不是去男朋友那儿了?”
“你不方便,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廖长涧赤脚踩在地上,过来扶他,“再说天天在一块,腻歪死了。”
“我没事。”周全现在走路跛,深一脚浅一脚。廖长涧看到了,翻个白眼,嗤了一声。
“什么人呀!把人腿搞断了就一走了之,没有礼貌!”廖长涧故意骂,“洋少爷就是难伺候。”
周全敷衍一笑:“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
廖长涧不服气:“下次我当他面说。”
两人说了会儿话,廖长涧又提起之前那个男孩子。
“他对你挺有感觉的,你呢?人家等着下次见面呢,你给个准信儿。”
周全垂下眼,半晌,说:“算了吧。”
廖长涧后仰,不乐意:“怎么就算了!”
周全不说话,廖长涧软化下来,下巴搁他肩膀上:“你那个白月光,虽然不知道是谁,不管他多好,也该忘啦。认识你这么些年了,看你总是紧绷绷的,不放松,多累啊,有人陪着你不好吗?”
廖长涧说得没错,如果一周前,没见清昶前,周全或许会和那个男孩相处试试看。
但是他又重新摸到了那片月光,心境又变得不同了。
这些年清昶一定交了女友吧,他那么受欢迎,在高中就是......周全晃了晃头,逼迫自己不要多想其它。
“总之,就听我的,先见面再说!”最后,廖长涧一拍腿,强制下了命令。
那天聊过之后两人便没有任何后续,清昶隐约察觉到周全的排斥,想想自己或许真的令他不适,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好在过了半月,周阿姨询问他是否听说过一款酒,照片发过来,正好是清昶的品牌,勃艮第红酒系列,周阿姨说上次周全从国外带回来的喝完了,正好清昶在国外,便委托他寄回来些。
清昶自然答应,顺口问了一嘴周全,周阿姨说:“他之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一趟的,每次都带这个牌子的酒回来,我爱喝的。”
“罗希华,几乎全系列,我儿子都买回来过。”周思婷有点炫耀的,“买的多了,都是尊贵客户,他留的我号码,逢年过节就有一个老外,叽里呱啦说英文,问我好呢!”
清昶离开公司前去了一趟GRO办公室,果真找到了周思婷名字,从三年前开始,最长不超过半年,最短只隔一个月便会来总部门店一次,是公司的尊贵客户。
清昶震惊周全来过这么多次,自己竟毫无知觉,不对,他又想,上次周全说只是业务合作,为什么隐瞒?
奇怪的感觉,在他的认知中,他跟周全的关系,是跟这些登记着的数据一样,最长半年,最短每月都会见一面的关系,可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周全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现在知道周全会来,只是从未联系自己,这感觉怪怪的,好像一个早已被遗忘的约定,最后发现有一方一直瞒着偷偷履行,既有被欺骗的不甘心,也有不理解的愤怒。
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敞开说的!要这样拐弯抹角,躲躲藏藏?!
周全很疲惫。
公司批了他居家办公,本想着安安静静养养伤,顺便处理工作,谁知道廖长涧知道他在家,便把上次那个男孩子塞过来,他自有他的说辞,看望、排遣,周全哪有拒绝的余地。
男孩还带来一束花,一盒补品,他是对周全有意的,圈子里像周全这么干净的找不出第二个,事业有成、情绪稳定,长得还周正,已经秒杀很多gay了。
廖长涧说周全慢热,若是认定了便会宠到天上去。男孩坐了一会儿,周全便接到电话,语气奇怪,挂了电话后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又摸了摸头发,男孩问:“有什么人要来吗?”
周全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有人,眉心微蹙,叹口气:“不是什么人......就是一个朋友。”
清昶亲自来了,带着一箱干邑白兰地,一箱已经托人送到周思婷那里,一箱借口送周全,登门拜访。
周全去开门,清昶站在门口,挺拔肆意,把酒提进门,直起身就要搀周全:“腿好些了吗?看着好多了,都不用拄拐了。”
周全被他一搂,两人的姿势便有些暧昧,转身才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清昶挑眉:“这位是?”
两人打了照面,报了名字,清昶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用有事的表情看着周全。
周全便有些为难地看向男孩:“要不......我改天再约你吃饭吧?”
男孩是那圈子里的,看着清昶进门开始就跟个正宫娘娘似的,觉得自己被戏耍了,脸皮薄,一下站起来:“不用了!你脚踏两条船,我们有什么好见的!”
周全脸色微变,站起来喊了男孩名字:“他不是。”
男孩看看清昶又看看周全,不太信,周全招手让他到一旁说话,男孩委屈的,依到周全身边去,有点心虚,小猫似的贴着周全小声问:“什么呀?”
清昶一脸懵,看着周全和男孩到玄关说了两句话,男孩朝他瞟了一眼,又移开。
这是什么意思?!两个男的,搞得跟情敌似的!真渗人呢!
周全急着打发了,手臂紧紧搭着男孩,透露着紧张,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椰子香气,混着药膏的味道,有种奇怪的和谐。
“那你,尽快跟我说,什么时候见面。”男孩鼻子出气,“见你一次,还得看你行程,好烦。”
下次见面一定要说清楚了,周全暗下决心,拍了拍他肩膀:“好了......我给你叫车......”
话音未落,那男孩突然抬手,穿过周全腋下,紧紧抱了他一下。
周全愣了。
男孩觉得他这种容易受到冲击的性格也可爱的,想逗他。
又侧过头,想得寸进尺,周全仓皇躲开了。
“出去!”他的神色突然严肃了,打开门,将人扔了出去。
周全缓慢地走回沙发旁,跟清昶拉着对角线,问:“喝点什么,咖啡,茶?”
清昶站起来:“你不方便,算了吧。”说着便伸手想搀他,周全下意识躲了躲,瞬间发觉不妥,好在清昶没注意,手又往前,握住他小臂,把他往前拉,周全就势慢慢坐下去。
两人之间不尴不尬的,清昶盯着桌上喝了一半的果汁,忍不住问:“又是干弟弟?”
周全一怔,才摇头:“是个朋友。”便无后文,似乎不太想聊,清昶止了话头,又问了两句他腿伤的事,周全一一答了。
清昶看周全绷直的背,不知怎的,感觉他很紧张。
就像是......高中犯错时被叫去办公室的样子。清昶突然觉得亲切,摸小猫似的揉了把周全脊背。
周全看向他,清昶也愣了,发觉自己动作太过暧昧,周全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还以为你也要赶我出去呢。清昶松了口气。
周全进了洗手间,才靠在墙上,脊背一阵一阵的酥麻窜上来。
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女,被摸一下又怎么样,周全懊恼,怕自己反应过度被清昶误会,洗了个手出去,清昶说要走了。
“不一起吃个饭吗?”周全追问。
清昶摇头:“这边有客户要见,应酬一下。”
周全点头,有点不想放他走的,见着清昶了,就想多跟他待一会儿。
清昶走到门口,周全巴巴看着,突然回头,差点撞上周全,周全吓了一跳,瞪着眼瞧他,清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那箱酒......你腿不方便,我帮你拿出来。”
说完又折返,启开箱子拿出酒,墙角有嵌入式酒柜,清昶帮他放好了,又提着箱子拿下去扔。
周全看着,在清昶出门前拽住他衣袖:“你什么时候走?”
清昶说后天,周全说:“那明天一起吃个饭?”
清昶毫不犹豫:“好啊。”
说完,扳住他肩膀把他掉转过去:“好了, 别跟我客气了,坐着休息吧,我明天中午过来接你。”
周全站在厨房里摆弄着锅碗瓢盆,门铃响了一分钟他才到门口,打开门,是外卖小哥:“先生,您订的菜。”
周全接过来,袋子里一大堆食材,够七八个人的,待会清昶要来,周全本想订西餐厅,但清昶突然改变主意,说出去麻烦,就在家里做。
周全不会做饭,厨房更是摆设,清昶表示放着他来,周全把买回来的食材铺在流理台上,他只能洗洗锅刷刷碗,对着这些东西无计可施。
门铃又响,这次是清昶,提着一袋水果,穿日常的T恤牛仔,套一件纯色外套,进门便脱了,直朝厨房去。
“哇,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够吃好多顿了。”那边立刻传来惊叹,周全跟过去:“我,我不知道买什么,所以每样都买了点。”
“来,”清昶把他拉到面前,“点几样你想吃的,我给你做。”
周全狐疑地看着他:“你会做饭?”
清昶挑眉:“是啊,刚去国外吃不惯,就学了,本想着......”他视线落在周全脸上,不说了,“你就放心吧,挑。”
周全点了几样认得出的,清昶又把他往外撵,周全磨蹭着,想看清昶下厨:“我给你打下手吧。”
清昶想了想:“好,那你把水果洗了。”
周全拿了果篮,把袋子里的水果倒出来,一一洗了,这时清昶已经热了锅,娴熟地处理食材,周全觉得他这十年似乎变了许多,国外的空气令他从那个患得患失的男孩变成一个稳重成熟的男人。
周全心里又痒又痛,他也想一直站在清昶身边,像此刻一样。
“给我一颗番茄,谢谢。”清昶瞥见番茄汁在周全手边,让他递来,周全却愣神,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刚洗的水果番茄,便拿起一颗递到清昶嘴边。
清昶的嘴唇被湿润的碰了一下,他一愣,没说什么,张嘴吃了,周全手指蜷起来,指节轻轻擦过清昶嘴唇,温热柔软,他故意的,收回手时用另一只手蹭了蹭,不太舍得那上面的温度消失。
但只是轻轻一擦,什么也留不住。
清昶突然笑了,凑近过来,周全立刻站直,扣紧手指,清昶伸出手臂,却越过他,从他手边的塑料袋摸了一颗番茄,在手上抛了一下,又稳稳接住。
“怎么毕业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样呆呆的爱走神?”他笑的时候是看着周全的,戏谑玩弄,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菜端上桌时,周全正在桌边倒酒,清昶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瞥了眼那两只酒杯:“你喝酒不跟药冲撞吗?”
周全摇摇头:“你第一次来家里,我得陪点儿。”
清昶撇嘴,拿走一杯:“跟我还打什么官腔啊,去,找瓶果汁喝。”
周全笑了,转身去拿桌上摆着的果汁:“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上次你不是埋怨我不陪你喝吗?”
清昶想起来了,原来他放在心上了:“我那是埋怨你不跟我喝酒吗?是埋怨你不搭理我。”
周全坐下来,捏着果汁包装:“我只是觉得......很多年没见,要是表现得热络,会让你尴尬。”
“那你当初别把我删掉呗。”清昶声音放轻了,坐到周全身边,“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清昶用这茬来说他,他无话可说,承受下来,也不解释。
又是这副样子,清昶有点不爽,没招呼他,自顾自夹菜,见周全不动筷,便指了那盘水煮鱼:“尝尝。”
周全夹了一筷子,觉得好吃,又给清昶夹了,清昶突然就想到廖长涧。
“你和廖长涧那么好,”清昶把鱼肉在嘴里抿化了,“知不知道他是......”
周全抬眼:“嗯?”
清昶怕吓着周全,谨慎措词:“呃,那个,你可能会被吓到......我外婆家管廖长涧这种叫做‘小玻璃’,懂吗?”
周全果然不懂:“什么意思?”
“我也是......到了国外才了解到的,国外叫做boylove,因为在这边这种关系比较敏感易碎,所以就取了谐音,玻璃。就是,男......”
周全懂了:“男同性恋。”
“嗯!”清昶猛点头,“我看到廖长涧和男人接吻,送他回去那天。”
周全塞了口饭,咽下去了,尝不出味道,他抬头看着清昶:“所以?”
清昶高中的时候就明确表示过自己讨厌同性恋,周全迅速在心里衡量,若是清昶说话太难听,他是不会纵容的。
但周全又觉得委屈,男同性恋又如何?他们犯了什么错,要被清昶这样歧视?
“没什么,”清昶却只是笑,“我现在对这种没感觉,就是听说他们很敏感,容易喜欢上身边对自己好的男人,我有点担心你而已。”
周全松了口气,喝了口果汁安抚发紧的喉咙:“......不需要担心,长涧不会喜欢我的。”
“为什么啊?他看着就很喜欢你啊。”清昶喝完了一杯,又去倒第二杯,“我知道你老实,不懂这些,平时好一点就算了,像夹菜拥抱一起睡觉这种事,还是少做些吧,免得他误会。到时候他真喜欢你了,那么好的朋友突然告白,拒绝了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说完,又解释:“给我夹可以,毕竟我们是真兄弟,干弟弟听着就暧昧。”
周全低着头,突然问:“那要是你呢?”
清昶挑眉。
“我?我朋友和我告白?”清昶又笑了,不屑的,带着漫不经心的残忍,“是我朋友就应该知道我俩没戏了吧,还决定告白那肯定是想好分道扬镳了呗。”说完,心想自己应该引导得足够明显,周全心软是好,可决不能在这种事上心软,被人拿捏了。
但看过去,周全表情却奇怪,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还在纠结?清昶压低眉毛,撑在桌上认真看着他:“所以,要把这种感情扼杀在摇篮里,要是有一点不对就马上断干净,知道了吗?”
周全终于点头。清昶这下满意了,拿了只干净的碗给周全舀汤:“吃饭吧,不聊他了。”
没关系。周全垂眼看着热汤上飘着的油星子,用无奈的理由安慰自己,清昶这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知者无罪,他愿意让清昶一直这样无知下去。
清昶是欣喜的,他对周全有一种情结,就像是睡觉时要抱的棉被一样,很自然的依赖,追溯到高中时代,周全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父母更久,他们之间的羁绊不能同他人一概而论。
不是朋友,清昶从没把周全当朋友,朋友是有计较的,他对周全没有。
清昶清楚记得,他认定周全的瞬间,是一年九月,一夜之间天气变换,早晨他还穿着短袖短裤,中午气温便直直降了十度,晚上回家时变不太舒服,夜里果然发烧了。
保姆那段时间回老家,家里只有自己,清昶只觉得困,也不吃药,强撑精神跟老师请了假,他难受时习惯蜷缩在自己的地盘里,不爱求助,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那天下午,放学后的时间,门铃响了,他裹着毛毯去开门,外头站着周全。
周全也不会照顾人,蹩手蹩脚的,倒水时洒了一地,让清昶吃了药,又用被子严严实实捂着他让他发汗,盖了多少层来着?好像是七层,压得胸口都闷。
但清昶辗转反侧的,还是哼哼唧唧说冷。
后来怎样,有一段记忆模糊了,等清昶被尿憋醒,睁开眼,周全抱着他,他整个人蜷缩在周全怀抱里,周全细长的胳膊环着他,像抱孩子似的抱着他,他的头贴在周全胸口。周全的身材单薄,浑身都是硬硬的骨头,没多少脂肪,怀抱也算不上宽阔,但就是给人一种奉献的安心。
他那一刻想,不管怎样,他一辈子都对周全好。
清昶睁眼,他喝了两杯,在周全家沙发上午睡,周全坐在地毯上看报告,一边看一边做标记。
清昶缓缓眨了眨眼,伸手便碰到周全头发:“我睡了多久?”
“一个半小时。”周全放下笔电看过来,“睡了一觉,舒服些了?”
清昶点头:“嗯......你这样守着我,我突然想到高中。”
清昶贪睡,周全觉少,每每睁开眼周全都守在身边,习惯成自然。
周全也记起来了,他看着清昶睡醒时毫无防备的脸,他原本喜欢清昶,不贪图他什么,人不是一夜变得贪心的,是一日一日积累下来,谁整天看着喜欢的人近在眼前还不生出妄想呢?周全已经很克制了。
周全避开了这个话题,慢慢站起来:“喝点柠檬水醒醒神吧。”
清昶本就敏锐,一下察觉到周全刻意避开高中的话题,为什么?清昶不解,还有点委屈,他们曾经那么开心,他心里认定的好时光,在周全这里就像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喝了水,人精神些了,清昶便要走了。
“明天的飞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清昶故意说,看周全没任何反应,他更闷了,转身就走,头也没回“我走了!”
隔天临要去机场,到了门口被人拦下来,说是周经理让他们来的,不止派了车,车上还备了好些伴手礼,都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来办事的是个男秘书,客客气气的。
惹人不高兴之后就用这些搪塞过去?清昶老大不高兴,打算还是晾一晾周全,以表不满。
谁知那之后,周全也没主动联络过他。
新的生产线第一批产品刚出来,清昶便立刻寄了箱回国,点开周全头像,上一次聊天停留在一个多月前。
他给台阶下,周全的回复也只有两个字“多谢”。
清昶烦了,整个下午坐在办公室里苦着脸看报告,没看进多少,光纠结周全的态度去了。
跟他交好的同事知道他在困扰什么,告诉他:“就算你那个朋友跟你以前好,这么多年了,人也是会变的。”
清昶摆出不相信的表情:“他没变。”
“qing,都是成年人了,再怎么样也会做做样子,要是连样子都懒得做。”同事放下文件袋,“是不认你。”
清昶心脏被这番话锥了一下,面色更冷了。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本就生疏的感情又被冰封。十一月底是清阅生日,整岁生日,清昶要回去给他过的,申请了假期。
他特意绕过周全,没告诉他。
落地时已是深夜,清昶提着行李袋,拖着步子一边看手机一边朝出口走,刚打好车,听到有人叫他,抬头看去,周全穿着束腰风衣站在指示牌边,孤孤单单,冷冷清清。
见到周全,清昶这段时间积攒的脾气一下上来了,他站着没动,冷眼把他瞧着:“你怎么在这?”
周全走过来,看样子已经好利索了,但左腿还是有些僵,不能太弯曲:“清叔和我说了你的航班号,太晚了,我来接你回市区。”
周全说着,伸手想给他提包:“订了酒店吗?没订的话我那里收拾了客房,你住......”
清昶盯着周全看,周全的体温很低,他知道,微凉的指尖擦着他的,清昶有些动摇,想跟着走了,这时手机突然震起来,清昶回过神,从周全手里扯出自己的手。
“我叫了车,也订了酒店。”清昶退开一步,“谢谢你来接我,但是太晚了,早点回吧。”
他说完撂下周全就走,头也没回。
他动身,从玻璃反光里看到周全跟着,C8出口,他等司机过来找自己,忍不住瞥一眼身后,周全不见了。
清昶抠着包带,抬眼看着漆黑的夜色,烦躁地吐了口气。
司机总算找过来,刚坐上车,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清昶不耐烦地抬起眼,却发现站在外头的是周全。
他摇下车窗,周全的神色还是淡淡的,看了眼司机,又看回清昶。
“晚上太冷了,熬了热茶过来的,路上喝点暖暖身子。”周全递来一只保温杯,上次在他家柜子上看见过,青色的。
车开到收费站,清昶还不住往后瞟,司机看到了,多嘴说了句:“你那个朋友,开的是不是辆奥迪A5?车牌是xxx?”
清昶将那瓶热茶揣在怀里:“嗯,怎么?”
“等好久了,”司机扬了扬下巴,“我拉了一轮客人,他还停在那里,快三个小时,车里也没人,应该是在大厅等着。”
清昶一怔。
方才只顾着和周全甩脸色,没想起来。
他的航班晚点了三小时。
清阅的寿宴是周全操办的,订在家那边的酒楼,包了一整层,请了不少人。
清阅被哄得高兴,抓着周全不放,逢人便介绍说这是他儿子,清昶陪着周思婷,隔着两三个人觑周全,周全穿白衬衫,黑色西装裤,扣子敞开两颗,风度翩翩的样子,有个大妈非常热络,拉着周全问东问西,听说他快三十了还没成家,立刻在人群中尖尖地喊了一嗓子:“小全,快来,给你和我家囡囡认识一下。”
周全去了,清昶眼神飘过去,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大学才刚毕业的样子,跟周全并排站着,长辈们围着他们七嘴八舌地撮合。
这时候廖长涧到了,还是上次那个样子,熟络地跟清阅和周思婷寒暄,送了礼,似乎问了周全,瞥见他站在人群里,便挖开人群钻进去,把他拉了出来。
清昶见时机到了,便打算上前搭讪,没想到两人并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转身去了天台。
清昶以往知道自己虽不是君子,但偷听墙角这种缺德事还是不屑于做的。他靠在花架后,想着自己只是等周全抽身,算不得偷听。
天台原本风声大,此刻变安静了,廖长涧的声音又拉的很高,好像在指责周全:“为什么拒绝?!”
周全说了什么,廖长涧又说:“人家多喜欢你,那天和我喝了一晚上,到最后都哭了!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啊,这些年过得那么寂寞,既然和那个人不可能,就试着去接受别人嘛!”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问又不说,一个人捂了这么多年,心脏也受得了?”
廖长涧的声音是心疼的,周全沉默片刻,才说:“我知道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滋味,比起假意忘掉他和崔冠在一起,还不如干脆地拒绝。”
听到这个名字,清昶愣了一下,他记性好,清楚记得那是上次在周全家里见的那个小男生的名字。
是不是......会错意了?清昶缓过神来,心脏突然鼓噪起来,是那种发现了不得了秘密的鼓噪,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那边廖长涧还在劝:“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我陪着你,你还要一个人撑多久,我想解开你的心结,喜欢男人不是病!我想你过得开心点,哥!”
清昶猛地抓住花架。
清昶想逃走了,可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周全,他突然悲切地说:“怎么不是病?!在你眼里不是,在别人眼里呢?”
廖长涧像只小野兽,全身的毛都竖起来,恶狠狠地放话:“哪个别人?谁说你有病,我跟他拼命!”
清昶突然觉得无地自容,也没敢再去拦截周全,灰溜溜地回了宴会厅。
周全回来后,好几次对上清昶,想说些什么,清昶都先一步回避了。
清昶陪长辈喝了一轮,起身去找卫生间,刚进去就碰到周全在洗手池边洗手,似乎还洗了把脸,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结成一绺一绺。
周全不傻,他从机场开始就察觉出清昶的疏远,这会心照不宣地假装没看到捧了水又往脸上浇,本以为清昶会略过他去卫生间,抬头清昶却站在身边。
周全有些紧绷:“我......喝多了,洗把脸清醒一下。”
清昶知道自己以前说了很多对同性恋有敌意的话,他不知道那种敌意从何而来,也从没想过周全如果是那个群体中的一员。
从没想过,所以现在束手无策,他好像知道周全为什么删掉他了。最好的朋友说出那种话,论谁都会难受吧。清昶希望时光倒流,让他收回那番让周全难受发言。
但人生没有后悔药。
周全弯着腰,水滴顺着他下巴低落,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头发不往后梳的话跟高中时候差不了多少。
清昶伸出手,扯了纸巾递过去,周全说了谢谢,刚要接,清昶却错开他手指,用纸巾沿着他下巴擦过去,吸掉了水珠。
“头发都弄湿了。”和高中的时候一样,清昶抬起手肘,用袖管帮他把碎发擦了擦,“外面那么多人,你湿漉漉的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周全感觉自己的耳垂一下子热起来,清昶衣服上喷了古龙水,清爽的香味,把他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才扳着他肩膀面向镜子,满意地说:“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