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前我是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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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蟑螂粘板和折叠床三天后一起到的,这三天,方琼树的眼下日渐发灰,反而是被南方蟑螂吓到的程森,在迎难而上亲手杀死一只蟑螂后,胆子壮了,等床一到,大摇大摆又睡到客厅去。

熄了灯,方琼树睡在床中央,闭上眼,蜷在身前的手不自觉地朝旁伸过去,指腹放轻拂过,仿佛并不是去摸一床死气沉沉的床单。

只睡了两晚的人来去一阵风,现在在客厅美美地打上了呼噜,引火烧身的方琼树自作自受,两个人时睡不好,一个人又睡不着。

最底层抽屉里的老式…棒已经落了灰,他确实好久都没…过了。

晚上回家,上桥后,方琼树放慢了脚步,回去要右拐,他的眼睛却一直紧盯那条直行的岔路。

三孔石拱桥,很快走完了,他拢住最后一段护栏上的圆球装饰,脚步来来回回。

从那边驶过来一辆收破烂的三轮车,大爷好奇张望过来两眼,方琼树佯装无事松开手,拍拍灰尘,往前直行。

那边路的尽头有个狭窄的门头,门头不过一米宽,边上的led灯牌却是醒目的艳红色,24小时自助成人用品店几个字只有一半还在亮,这是家老店了,三年前方琼树刚搬来这边认路时发现的,三年过去,旁边的肉摊面店小卖店,转让的关门的比比皆是,唯有他,依旧生意兴隆。

方琼树面色自如地进店去,眼睛飞快地在琳琅的商品中过一遍,选了一个电动入体式…棒,扫码付款。

他期待着今晚发泄后的好眠,紧张和兴奋的神经拧在一起,吊着他那颗荡漾的心,晃晃悠悠半天落不到实处,连晚上直播,弹幕都在说,播主怎么了,声音有些飘,听起来像喝多了酒。

捱到深夜,程森睡熟了,方琼树轻手轻脚开始动作。

……

程森半夜被热醒了,在折叠床上翻来覆去,窒热迟迟消退不去,他不得已坐起身,身子向风扇的方向转。

老式风扇年代久远,吹一晚上风都是热的,程森摸着黑去浴室投了把毛巾,贪凉到风扇跟前擦身子散热。

呼呼风声掠过耳畔,偶然混进几声推拉门那边的哼唧声。

程森以为是方琼树跟他一样被热起来,有人陪着一起受罪,他乐了,眯着眼呵呵两声:“你还说你不怕热呢。”

对方半晌没回答,还是只有那种捏紧嗓子的低吟,动静渐渐大了,变得悠长,尾音上扬,程森越听越不对劲,皱着眉心睁开眼,歪着脖子往那边倾了倾耳朵。

“你没事吧?”

“……嗯,啊……”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动静。

这不会是病了吧,吃饭那会儿他就魂不守舍的,程森在心里瞎合计着,没想出个所以然,动作倒是爽快。

起身拉门开灯,一气呵成。

“你是不……”

黑幕拉起,偷摸的勾当在灯下一览无遗。

两人惊惶地对上了眼,双双傻愣在当场。

……………

不知等了多久,那作恶的滋滋声终于停了,方琼树团成一团缩在衣柜跟床头柜的夹角,T恤盖过膝盖罩到脚,两脚交叉蜷起来,手臂收紧环住自己,上面有刚才去摸黑棒子留下的红色刮痕,他坠着脑袋,只露出半张脸,大眼睛不安地眨着,羞怯的潮红蔓延到耳际。

他不敢看程森,吞吞吐吐地,“你,你出去。”

“你是个同性恋!”

程森终于在脑海中搜寻出这个词,失望又痛心疾首地,大声指责他,方琼树动动眼皮,眼神深邃莫名地怯怯看过来。

他的眼眶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红,眼泪掉下来之前,他对着程森哑声道:“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这地方,我还不稀得待呢。”

程森不知哪里来的脾气,甩手拉上门后,把客厅的灯开了,摔摔打打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最后把备用钥匙啪一声拍在茶几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富贵竹投下的月影从桌子延伸到地毯上,叶片唰唰飘动,方琼树因情欲和慌张出的黏汗,被风吹干,浑身冷嗖嗖的。

腿没那么疼和麻了,他试探着,扶着衣柜站起来,拖沓地走出卧室,去把门关好。

他绕客厅看了一圈,浴室门口那个大红色的塑料盆不见了,茶几上,遥控器边上突兀地放着一把钥匙,他的眼睛在上面停留片刻,关上灯,把备用钥匙拿回来放到原处。

干了一个月零活,攥了不到三千块钱,程森不舍得租房花去一半,又恢复了之前流落街头的生活。

好在他最近找了一份给小区新房装修的临时工作,跟工头商量一下,借了钥匙,晚上偷偷睡在里面。

从干净齐整的方琼树家沦落到地砖都没铺好的水泥壳子里,程森晚上辗转反侧,脑海里最后见方琼树的场景挥之不去。

他从未封装的窗户向外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混沌的如同他一团浆糊的脑袋。

第一次见男人那种淫靡的画面,当时确实惊骇过头,反应过度,这会儿心静下来,更多的是想不通。

方琼树心地好,长得又俊,怎么会是个喜欢男人的呢,他可惜地长叹口气,翻身朝里,把毯子蒙到头,妄想躲一点外头施工的噪音和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

方琼树受够了鬼鬼祟祟跟踪他的身影,从菜市场侧门出来,他乍然回头,跟正要提腿跟上来的人面对面。

“你跟踪我干什么?”

那人惊住,后退了一步,谨慎地环伺四下,见没人,又猫着腰上前。

阴影变淡,方琼树的指甲刮着手里的塑料袋耳朵,紧张地注视着那张从黑暗中慢慢浮现的脸。

两侧突出的高颧骨,托着一双浑浊窄细的三角吊眼,他一副鬼头鬼脑,方琼树肯定,他从没有认识这么一个人。

“我看到你去成人用品店买东西了。”

他走近了,公鸭嗓,眼神下流又贪婪,方琼树默默咽口水,稳住声音,“你什么意思?”

“嘿嘿……”他在离方琼树半米的地方停住脚,脸上是怀揣秘密的窃喜。

“我知道你喜欢男人,一直没有女朋友。”

一股寒意在暑气未消的夏夜爬上脊背,方琼树后退几步,眼珠急速左右滑动,寻找逃生的路径。

“……”

“之前跟你在一起那个人是你相好嘛?”他紧紧跟随方琼树的步伐,一退一进,方琼树一直被他罩在阴影下,“他大吗,那条灰色的内裤是他的吧……”

“你怎么让他走了,还是你们根本不是谈恋爱,你要不要跟我试试,我下面的也很大。”

“我会让你很舒服的,我技术很好,你腿脚不好,我不嫌弃你,你跟着我吧。”

方琼树从始至终没接他的话,他却把自己给说激动了,说一句粗喘一声,整张脸诡异又扭曲地涨红起来,方琼树忍住作呕的欲望,把手上买的土豆和山药,狠狠向他掷去,趁他被砸中后失神,跌跌撞撞地,往人多的地方跑。

结了搬货钱后,程森活动着僵酸的肩膀去门口蹲着,太晚了,过了晚饭的点,菜市场要收摊了,这个乌漆嘛黑的侧门更是没什么人。

他点了支烟,缩在墙角无精打采地抽,为今晚的住处犯愁。

他这背字走起来没完没了,今早上打着呵欠出门,跟心血来潮突击检查装修进度的业主撞个正着,业主见新房被人蹭了,自然不满,由工头出面商讨半天,应允掏钱才息事宁人,只是程森,不仅又没了栖身之所,这几日也白干了。

程森浑浑噩噩地想着,茫无头绪,想转移注意力,只是那入耳轻重交叠的脚步声,一听就是方琼树的。

他把濡湿了的烟嘴抽出来,夹在手指上抖烟灰,方琼树要走远了,他也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就听到了偷内裤那人的一串屁话。

这烟越抽越烦,程森愤然,暗骂他妈的,愤恨地把只抽了一半儿的烟头摔在地上,等到那人要去追方琼树时,一个猛子窜出来,一脚把那人踹翻,报了自己最舒服内裤被偷的仇。

远处,方琼树歪歪扭扭地跑远了。

接下来这几日程森忙得够呛,临时工不稳定,他想找个合同工,要每天奔走问询和面试,加上方琼树那日被变态纠缠,他说服自己只为了报答方琼树的收留,便护送他菜场到家门口这一段回家路。

没想过再跟他有什么交集,直到那个色胆包天的变态在方琼树的家门口要上手,程森再次露面解围。

他扭扭捏捏的,在变态落荒而逃后再次跟方琼树搭上了话。

“你没事吧。”程森故意侧身对人不看他。

他像支离弦的箭一样飞出来,方琼树也很意外,愣住了会儿,才慢悠悠回,“没事,谢谢你。”

“你说你也是……”程森觉得这人傻乎乎的,得把话往重了说,“都被他骚扰一回了,你就非得还这个时间出来啊?”

方琼树软着声解释道:“白天有工作,晚上菜还会便宜点,而且……”

他把菜全拎在一只手上,在自己浅蓝布的牛仔裤口袋里掏了一阵,掏出一柄黑黑的物件,“我有这个”。

程森瞄一眼,没看清,却无端想到那天晚上罪恶的黑棍子,心头一激灵,凶着脸脱口而出:“你拿这个干什么?”

“防身的。”

方琼树话音一落,按下开关,滋啦的电流声响了,程森这才反应过来,那大概是防身的电击棒,是自己想龌龊了,他心虚,摸着鼻头眼睛飘忽。

“这个,管用吗?”

“不知道,看评论还可以。”

“嗯,那你自己注意吧,我先走了。”

程森尴尬地不跟方琼树对视,闲话两句,待不住。

此后每天,到了这个时间,程森甘心当守卫,不远不近地守护方琼树到家,连着三天,方琼树似有感应,在第四天,屋前的长椅边,回过头问他。

“你还有事吗?”

程森本意要躲,没来得及,佯装坦然地走上前,眼睛还是只看向别处。

“我是怕他再来。”

“应该不会了,你不是都出手了吗,够吓住他了,还有……”

方琼树斜斜指向头顶上的路灯,“这里有公安局安的监控,不会出什么事的。”

程森抬头望了望,暗黄灯光下确实有点点红色闪着。

“哦……”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几天,谢谢你。”

方琼树对他弯了弯唇,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没等程森有什么反应,便低头翻包,捏住钥匙去开门。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方琼树抬脚迈进房内。

单薄的背影原地转个各,方琼树一张平和的脸面对他,半闭着眼,不看他。

慢慢闭合的门轴生锈吱个不停,划着程森的耳道,他不舒服地头皮发麻,脑袋里空了一阵,再回神,一步跨上三个台阶,在方琼树要关门的最后时刻,莽撞地横进门缝里一条胳膊。

“你干什么,没夹着吧。”

方琼树大惊,倏地把门换了方向推开,两手捧住他的胳膊,淡眉拧住,细心地查看。

大热的天,方琼树手指微凉,摸在程森发着汗的皮肤上,程森直打颤,嗖地把手臂抽回来,避嫌一样。

方琼树端住的两手僵住了,等了会,讪讪收回来。

“你直接说什么事吧。”

程森讨好憨笑两声。

“是这样的……”

程森也不想干吃回头草的事,那天晚上把话说那么难听,没出半个月又舔着脸求他收留,实在跌份儿。

奈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分得清孰轻孰重,为了奶奶的养老钱,只得硬着头皮又来求屡次对他伸出援手的方琼树。

他没学历,工作找了好几天,最合适的是送快递,其他条件人家都不强求,只是入职资料里有个暂住证他没有,他去派出所问了,办暂住证要有住址,程森总不能说他住在菜市场后门的臭巷子里吧。

思来想去,他只能再来求方琼树了。

“行吗,这次我会给钱的。”

程森耷着脑袋躲避方琼树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问,绞尽脑汁地想着,他要是不答应,自己要再挤什么托词求他。

“行吧。”等了半分钟,方琼树的声音如天籁般。

“啊?”

惊喜来得太快,砸得程森晕乎乎,方琼树侧身让他进来,他迟疑地踩上进门地毯,脚都发虚。

程森像第一次来那样,思及两人之前的不愉快,他甚至表现得更加低眉顺眼,方琼树倒是脸上无恙,进门还是放包换鞋洗手做饭那一套流程,程森却忐忑不安,期期艾艾地,最终还是没忍住。

“你,就这么同意了?”

方琼树后勾着手,围裙带子系成蝴蝶结,肩背绷着直挺挺地,慢条斯理地一颗颗摘菠菜,回答的声音一贯平和。

“我之前也在考虑找个合租的,想快点攥钱,你虽然抽烟,但是知道不当人面,用过的洗手间也干净,挺合适的。”

他绝口不提那个混乱不堪的晚上,程森却过不去这道坎,横在胸腔,堵得慌。

他用力嘬了下牙花,踩掉鞋,赤着脚到厨房那边,洗了手跟方琼树一起摘菠菜。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说得过分了,每个人都有点什么癖好嘛,很正常。”

“我其实是因为第一次,我不太懂这些,村里没这些事,我见识少。”

“就像我第一次见这边的蟑螂一样,我只是不太习惯,后面我不也……”

“知道了。”

方琼树柔声打断了他,把摘好的菠菜沉在菜盆里清洗,哗啦哗啦的水流,冲不淡深沉的沉默。

他埋头在菜盆里,黑发柔顺落下,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两瓣闭合住的嘴唇,程森没办法从中琢磨出他的心情,直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可又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只会梗着脖子,说做饭他来。

方琼树没阻止他的示好,给他让出位置,扫了眼他身上那件旧衣服,又瞄了瞄门口,提醒他:“没见你的行李。”

“哦,对。”

程森把刚揽的活给扔下,甩两把手上的水,匆匆去门口趿上鞋,“我的行李还放在超市的寄存柜呢。”

他边拧门锁,边朝又要上手的方琼树喊:“饭等我回来做。”

后续租房合同签得很顺利,在方琼树的引荐下,程森跟房东文阿姨正式认识了,合同很快到手,去派出所拿个号就把暂住证办好了。

程森如愿得到了那份快递员的工作,算是在秀水这个城市真正的落了脚。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

中秋碰上国庆,票很难买,加上程森才工作了不到两个月,不好请假,今年八月十五,就不能跟奶奶团圆了。

他因为这事已经蔫了好几天,八月十五那晚上跟奶奶通完电话,更是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买了瓶高粱酒想借酒消愁,还缺个能听自己发牢骚的伴儿。

他跟方琼树这些日子处得不咸不淡,程森总觉得不如以前自在,可两人在一个屋檐下,他的首选肯定是方琼树。

等他直播完了,程森早早就在门外守着,准时敲响门。

“有什么事吗?”

方琼树把门拉开一点,露出半个身子半张脸,天气转凉,他换上了长袖长裤,瘦胳膊瘦腿在衣服里晃,看起来人更瘦了。

“你们城里八月十五不赏月喝酒吗?”

方琼树摇了摇头,“我就自己,没那么讲究。”

程森翘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两下,“所以我过来叫你啊,走吧,都准备好了。

方琼树抬着下巴望了一眼,茶几上有酒和佐酒菜。

“我不喝……”,“我知道……”程森截了方琼树的话,“你不怎么会喝酒嘛,那八月十五总得吃个月饼吧,快递公司发的,什么莲蓉,蛋黄,甚至还有肉的。”程森脸上闪过一丝嫌弃,“没有我喜欢的五仁和枣泥,我都给你行不行。”

方琼树没立即应允,靠在门边,眼睛神游,似在考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森是真怕方琼不答应,他慢慢苦起了脸,凹出可怜兮兮的腔调,又小声问一遍,“行不行…”

“……”方琼树叹一口气,“那我先披件衣服。”

两人在沙发下曲腿坐好,程森把那盒未开封的混装月饼推到方琼树面前,自己守着一小包酒鬼花生,闷着头自斟自酌。

想说的话憋了一肚子,一杯酒下去,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打不住。

“我还是第一次没跟我奶奶过八月十五呢,我21了,第一年离我奶奶这么远,我爸妈去世的早,是我奶奶把我拉扯大的,我奶奶可厉害了,当年出义务工,她一个人干的活能比上一个壮劳力,自己种地,是村里有名的裁缝,就是我自己不争气,不是上学那块料,本来我在村里陪着她挺好的,可是她年纪大了,整天这痛那痛,村里挣的那点钱吃吃喝喝就没了,我为了我奶奶晚年能享福,这才进城打工的。”

他拇指和食指一捻,擤了把鼻头,“我今晚上给我奶奶打电话,听到她都快哭了,我也差点没忍住……”

程森又喝一口酒,压了压酸涩的胸口,转过脑袋,面向认真听他说话的方琼树,“你呢,你家人也在老家吗?”

方琼树淡淡地回:“他们去世了。”

程森蹙眉,“啊?怎么走的?”

“车祸,有好几年了。”

程森视线下移,盯住方琼树那条瘸的右腿上,“你的腿,是不是也是……”

方琼树抬手在腿上捋了把,算作默认。

“还能治好吗?”

“应该,可以吧。”不太确定又满含期待的语气。

“那你这么多年就自己啊,你多大?”

“26。”

“不是吧?”程森惊讶得大声起来,撑着手臂往后一撤,把方琼树从头到尾重新审视一遍,停在他明亮没有一丝眼纹的大眼睛上。

“你竟然比我大5岁,一点都看不出来。”

方琼树笑笑,另起话头,“月饼我真的拆开了?”

“你拆嘛。”

他挑了一个蛋黄的,小鸡啄米一样小口小口吃,程森抓一把花生,连皮带肉吃进嘴里,咬得咯嘣响,他不够活络的脑子分辨不出方琼树是在掩饰还是真的不难过了,只无端生出两人同病相怜之情。

“这么说,我倒是比你好多了,我最起码还有个奶奶呢。”他嘟囔两句,瞥一眼窗外圆滚滚的银月亮,继续添酒。

“你真不容易啊,兄……”

程森顿住倒酒的手,扫专注吃月饼的方琼树,偷摸地,后面的字让他及时吞进了肚子里,兄弟这词,再安到方琼树头上,恐怕不合适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程森又喝进一杯,进入百无禁忌,有啥说啥的阶段。

“我问你啊……”他拖着长音,很神秘的口气,“你为什么喜欢男的?”

方琼树愣了下,咽下最后一口月饼,仔细揩了嘴角又擦了手,反而问起了程森。

“那你为什么喜欢女的?”

“为什么……”程森放下酒杯,仰靠在沙发上,眼睛迟滞地转了两圈。

时隔才一年,那个长辫子姑娘竟然在他脑海里没留下什么痕迹,他就只记得那两条黑又粗的大辫子,还有她颧骨上红成一片的高原红。

“那会儿村里的德福和培春老是打趣我跟她,被念得多了,我也禁不住会多注意她一眼,春天打场,村里所有人都会去,偶尔我们两个的眼睛穿过一众黑乎乎的脑袋对视上,马上又移开,我的心就会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程森闭上眼再睁开,失焦涣散的瞳仁又变得深黑,“只不过后来她嫁到了城里,听说彩礼有十万,再后来,想不起来什么样子了。”

他看方琼树,“该你说了。”

“我不喜欢女孩的大辫子,我喜欢……”

方琼树的眼睛藏在月下阴影里,描过程森直又高的鼻梁,又去看他玩酒杯的手,恰到好处的精瘦,指头粗糙却细长,血管盘着青筋,一双劳累又野性的手。

他动了动喉结,“也有女孩跟我表白过,没什么感觉。”

“原来是这么回事。”程森追问,“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方琼树又掠他一眼,含住下巴,悠悠道,“没有。”

程森一人喝下半瓶白的,没醉到惹人烦,只是意识是游离的,一会儿去了远在天边的奶奶那儿,一会儿又回到近在咫尺的方琼树身上。

他从厕所吐完回来,跌在沙发上,心口不住往上泛酸气,挣扎着想去倒杯水,一抬眼,方琼树已端着到了他跟前。

他接过来,水里有糖,温度正好,不歇气地喝下去,胃里舒服多了。

方琼树不得闲,洗好杯子后过去展开折叠床,要过来扶程森,手伸上前,陡然想起什么,变了变脸色,又缩回去。

“你自己能不能走?”

程森眯缝着眼,抻了抻往下滑的身子,“能。”

他歪歪斜斜地在前面走,方琼树紧紧在后面跟,待他躺床上安顿好,盖了被子,方琼树转身再去拾掇茶几。

程森迎着月色看边上忙碌的人,方琼树背光,被月光描摹着,只剩一个模糊的黑色剪影。

可连那个黑色剪影都是温柔的。

睡意来袭,程森声音含糊,呐呐着。

“你要是喜欢女的,在我们村里,一定是最讨人喜欢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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