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愿望夏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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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不能继续听下去了。我飞快地收回了手,把脸埋在臂弯。

不用猜也知道我的脸红透了,脸上滚烫的热意不受控制地蔓延,迟迟不散。希望宽大的校服袖子能遮住一二。

陆禹的内心和外表好割裂……完全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很高冷的人内心活动居然这么丰富。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没事吧?”

被吐槽的当事人本人凑过来,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我惊讶地转头看他,有一种背地说人坏话被当场抓住的心虚感,连忙摆摆手。看他不太相信的样子,我顿了一下,低下头用手指了指:“不信你摸一下,都没有肿包。”

我脖子都酸了,也没看到他有动作。我抬起头,正好撞上陆禹复杂的眼神。

诶,好奇怪。为什么陆禹的脸也红了?他不会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我后知后觉,今天第一次碰到陆禹时,他好像在心里说,想和我做朋友。

朋友。

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树上。那是一排樱花树,春天的时候会变成一片粉色的云,簌簌地落下花瓣。班上的女孩子会成群结队地去拍照,说要留下友谊的见证。课间的时候,窗下是欢声笑语,教室里是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天空的夏帆。

一个人去拍照会很怪吧。

偶尔有鸟振翅飞过这幅被几扇窗定格下来的画,不曾停留片刻。

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初中的时候有几个人凑过来,说想和我当朋友,我答应了。

在我的印象里,好朋友都是一起上学放学的。于是我让司机不要来接我,我想和他们一起坐公交。哥哥听说了很高兴,从国外出差带回来几盒酒心巧克力,让我分给“新朋友”。

我还记得那天哥哥笑着摸我的脑袋:“我们家宝宝终于有朋友啦,好好相处哦。”

我以为就会这样下去。

但没过几天,我在教室门口听见他们凑在一起嘲笑我。

“哈哈哈哈夏帆带给我们的是什么巧克力啊,难吃死了,我吃一口就吐出来了。”

“是啊,我反正吃不惯。要不是听说他家有钱,谁和他一起玩啊。”

……

那一瞬间的感觉已经不太真切了。可能胸口酸酸的,又有一点疼,像玩偶小熊被人拉开拉链,塞进去了一团名为“失落”的棉花。

如果说对“朋友”没有期待是假的,我也希望我可以被关注,被重视,可以在难过的时候和朋友躺在长椅上吹风,可以在周末相约,一起去游乐园。可是梦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碎掉了。

之后我身边再也没有其他人。

我不是一个特别内向的人,如果真的有机会可以交到朋友,我也愿意迈出第一步。但是我想,前提是我能够接收到对方释放出善意信号。

——现在呢,可以迈出第一步了吗?

我偷偷看了陆禹一眼,但好像被抓包了。

“好好上课。”

我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又好像是我的幻觉。

上午倒数第二节课下,陆禹的前桌赵一南转头:“禹哥,今天食堂有什么荤菜来着?”

“红烧鸡腿。”

陆禹头也不抬,飞快地在草稿纸上写来写去。我偷偷瞥了一眼,他好像快把上午刚布置的数学作业写完了,真吓人。

“一起去吗?我要沾沾你的帅哥福利。要是阿姨给你的鸡腿最大,我就要闹了!”

“行。”

陆禹好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停下笔,转过头看我。

赵一南出于礼貌也问了我一句:“你今天还是吃家里带的便当吗?”

我一惊,鬼使神差地摇头。心里默默地和陈阿姨道歉,和便当里的青椒牛柳和溏心蛋道歉。

“那和我们一起呗。不过记得走快点。”

我点点头,突然很想知道陆禹在想什么。我不动声色地把胳膊往右挪了挪。手肘与手肘相碰,我如愿以偿地听见了陆禹的内心。

“居然没有带便当,真神奇。今天一定要看着夏帆吃饭,他是不是都吃草啊,怎么那么瘦?啧……要不要打两个鸡腿,等他吃完了再塞一个给他?”

我有一个奇怪的猜想。

陆禹的内心是不是藏着一只特别话痨的小兔子,每天叽里呱啦巴拉巴拉,把陆禹要说出口的话都给说完了。

“诶!你们看,夏帆有酒窝诶!我第一次见!”赵一南突然大叫。

坐在我前面的女生周淼淼给了赵一南一记白眼:“我早发现了好吧,笨蛋。”她又转过头端详了一番:“夏帆,你多笑一笑呗,酒窝超可爱的。”

我已经听不太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因为我的耳边是陆禹自带滚动播放的环绕式语音:“酒窝,好可爱。好想戳,好想戳,好想戳……哼哼,当然超可爱了,要你说?”

6月7日,值得纪念的一天。夏帆第一次和同学一起去饭堂吃饭。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今天居然实现了。

我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陆禹。

他眉眼低垂,好像在认真吃饭。可是我知道,都是装的。

食堂的桌子并没有很宽,我时不时会碰到陆禹。这意味着我时刻会听见陆禹的内心活动,更可怕的是,这个人没有抬眼看我,却像是一直盯着我一样,我吃了几口饭,夹了什么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还在心里默默吐槽。

食堂的饭菜很香,但有些许油腻。没多久我就有点吃不下了,刚准备放下筷子缓缓,就听见了陆禹的声音。

“吃得好少。”

我顿了一下,以为是陆禹的心音,便没有回答,盯着餐盘发呆。

过了一会,我惊觉余光里的陆禹一直没有动作,奇怪地抬起头,发现他拿着筷子没有动作,好像在等我回答。

我眨巴眨巴眼睛,微微歪头做出疑惑的表情。

等、等一下,刚刚的话不会不是他的内心活动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还好吧,我一直这样子。”

赵一南哈哈大笑:“怪不得你这么瘦。”

陆禹好像想说话,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赵一南已经飞速跳转到另一个话题:“禹哥,大哥,马上期末考试了,笔记借我看看呗。我这次要是不考到班级前30,我暑假就不能出门玩儿了!”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哭了几声。

我思考了一会,如果赵禹愿意借我笔记,我们是不是也算朋友了?

走出食堂的那一刻,我还在思考究竟怎么样才算朋友,为此还不小心踩空了。幸好陆禹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

诶,这个人,他怎么骂我呆啊!

晚上放学,同学们陆陆续续走了。我的数学作业还差一道,我想写完放在学校。于是我悄悄拿出手机发信息,让司机迟四十分钟再来。

唉,好难啊。我歪着头,扯出一个笑,拿笔不停地戳露出来的酒窝。

“这里先求导。”

陆禹拿笔指了指。原来他也还没走。

“噢噢。谢谢啦。”我朝他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忽然间想到了中午思考的事情。我顿了顿,继续道:“陆禹,我可以借你的笔记吗?”

“嗯?”他有点惊讶,“都借给赵一南了。这样,不会的我教你吧。”

“我不会的有点多……”我小声嘀咕。

“没事。今天都找出来,之后我给你讲。”

这一瞬间,我发现我们之间的聊天十分自然,这个状态像是持续了很久。你一句我一句,没有很刻意的搭话,也没有很尴尬的冷场。

就好像——一下子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

很奇妙的感觉。

明明只说了几次话,一起吃了顿饭,距离就被无限拉近了。

我突然开心起来,问陆禹能不能继续教我刚刚那一道,我写了两步又卡壳了。

他“嗯”了一声,做了个手势示意我靠过来。

初夏的太阳不会很早落下,阳光透过玻璃吻着少年的发丝,给他镀上了一圈金黄色光晕,俊朗锋利的五官都变得柔和缱绻。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疾不徐地讲着解题步骤,但声音像是被玻璃阻隔了,朦朦胧胧的,我竟听不清一句话。

我呆呆看地看着他,猝不及防被手指戳了一下脸,那个位置——正好是我的酒窝,虽然我现在并没有笑。

“讲题的报酬。”他认真地又戳了一下,“为什么没有了。”

我竟然听出了一点点委屈。

恍然间,我笑了出来。这可能是我最近最开心的一天,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上一次这样笑,可能是在哥哥带我出去玩的那一天。

等笑够了,我撞进了他棕栗色的瞳孔里,在那里,我看见了我自己。

“我的生日愿望好像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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