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在他心中尉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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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盛大的生日会直到傍晚才落幕,俞清戴上口罩急匆匆往外走,路过粉丝送的堆积如山的礼物,看都没看一眼,径直钻进了等候在外的保姆车中。

“去H市的影视城。”

他朝司机打了声招呼,便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紧跟而来的助理愣了一下,小声提醒道:“清哥,这么晚了还要去找……回来蓉姐又该发火了。”

俞清闭着眼,声音被口罩压得闷闷的:“你是我的助理还是她的助理?我说去就去。”

助理为难道:“去H市车程将近三个小时,这一来一回光在路上折腾了,明天一早你还要回剧组拍戏……”

薄薄的眼皮掀开,细长漂亮的丹凤眼中透出一股浓郁的不耐烦,助理挠了挠头,识趣地闭了嘴。

俞清偏过脸去,往车窗外瞄了一眼。

夕阳隐退,夜幕降临,他本来很讨厌日夜交替的这段时间,但想着即将到来的见面,便觉得颓败的落日也顺眼了几分。

保姆车稳稳当当停在了拍摄地附近。

俞清与剧组的工作人员相熟,特意提前打了招呼,让人不要声张。

他从车上下来,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不声不响地混迹在场务当中,带着遮不住的笑意看向镜头里正在拍摄的人。

这是一部民国电影,女主角饰演的地下工作者为窃取情报,假扮欢场女子被当地军阀带回了公寓中,忍辱负重,曲意逢迎。

饰演军官的高大男人背对着镜头,身姿笔挺,剪裁利落的军装将他的身材包裹得如同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只见他缓缓抬手,将军装外套扔在一边,扯松了两颗衬衫的扣子,随即倏然向前,伸手钳住了女子瘦削的下巴,如猎鹰一般毫不怜惜地啃咬上了对方颤抖的嘴唇。

镜头推进,给了一个主角间的面部特写。

俞清正站在门口处,初冬夜里的凉风卷进来,冷得他打了个寒噤。

将风衣裹紧了一些,俞清垂着头,下巴缩在高领的毛巾内,低声道:“走吧,回去等。”

影帝许朝暮的行程保密性做得极好,连私生都难以蹲到确切的信息,但每次他入住酒店的房卡,俞清手中都能拿到一张。

把助理打发走,俞清裹着风衣蜷缩在套间的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灯。

一整天的劳累过后,困倦后知后觉袭来,他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

“生日快乐。”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俞清迷糊着睁开眼睛,按亮手机看了一眼,嘟囔道:“还有五分钟,今天就过完了。”

对方的掌心滑过柔软的发丝,缓缓磨蹭着他的脸颊,低声道:“抱歉。”

俞清避开他的手,直起身来,说道:“去开灯。”

灯光亮起的时候,许朝暮再次回到茶几前,见对方不知从哪变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块切好的奶油蛋糕,正伸手朝他递过来。

俞清歪头托着下巴,狭长的眼睛弯起来,含着懒散的笑意。

“我自己买的生日蛋糕,请你吃。”

经纪人常蓉总说他犯贱,俞清觉得此言有理。

每次一对上许朝暮,他卑微得连自己都觉得嫌弃。

紧赶慢赶回到剧组时已是凌晨4点半,俞清一刻不敢耽误,打着哈欠冲进化妆间。

妆发师对着他乌青的黑眼圈大呼小叫,俞清眯着眼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随即装死似的阖上眼皮闭目养神。

路上颠簸六个小时,不远千里,巴巴地主动送上门去,就为了看着人家吃块蛋糕,话也没说几句,临走前还是他耍赖才强行索取了一个拥抱。

这生日过得可真够狼狈。

强忍着不适,总算熬到了晚上收工。

俞清刚打算回去早点洗洗睡,就发现经纪人已经在下榻的宾馆等着了。

“有一家大牌美妆想签你做代言人,过几天要加个行程去拍广告宣传片。”

常蓉将资料放在桌子上,侧过身看向瘫软在沙发上的人,眼神里不由带了一丝嘲讽与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怎么?昨晚上的约会又累着你了?”

俞清耷拉着脑袋窝成一团,像一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狗,轻声道:“我看到他在拍吻戏。”

常蓉不屑地嗤了一声:“许朝暮都出道二十年了,拍的床戏吻戏多的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还在矫情什么?”

俞清不吭声,安静得还以为他睡着了,然后又梦呓似的呢喃了一句:“我打算跟他断了。”

常蓉狐疑道:“真的?”

“嗯。”一声很低的回复过后,俞清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出道起,他就是经纪人一手带出来的,见他这副惨样,常蓉也不舍得再说重话,转而安慰道:“断了也好,以你现在的人气,并不愁戏约,时尚这块对你印象也不错,资源还是不少的,没有必要上赶着去倒贴。”

“而且许朝暮虽然在圈内地位很高,但年纪毕竟在这儿摆着,他过去私生活里那些糟心的事众所周知。”她顿了顿,斟酌着说道,“即便你想要动真心,他也不算良人。”

俞清翻了个身,把脸深埋在抱枕里,用低得听不到的气声说话。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

十多年前,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许朝暮便已成名,且与圈内女星结婚生子,不出两年又不明原因公开离婚,一时间各种捕风捉影的桃色绯闻甚嚣尘上。

正主也拿不出证据反驳,直到接连几部作品在业内站稳脚跟,各路指指点点的舆论才逐渐消弭下去。之后十年的时间,许朝暮终于站到了媒体不敢随意报导的位置。

但是,就算没有人再提起,难道就能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吗?

俞清咬住抱枕的一角,不止一次地想着,要是他能再早出生几年,那是不是……

可能也没什么不同。

许朝暮不爱他。

俞清心里清楚。

许朝暮和俞清,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他们在同一期综艺里相遇了。

那是电视台的一档老牌综艺,正赶上周年庆典。当时俞清才刚出道,在一部网剧演配角,赶巧那部剧的男女主都跟台里关系不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俞清也沾光跟着上了节目。

他本来以为能登台露脸已是万分荣幸,没想到节目组为了卖情怀与收视率,居然还请了几位重量级的前辈演员一同录制。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许朝暮本人。

在俞清上学的时候,家里便处处都贴着对方的海报,如今亲眼见到,他只觉得许朝暮这个人,可真是太不上相了。

海报中的深邃俊朗,远不及本人十分之一。

录制过程中,俞清趁着游戏环节的便利,不由自主地往许朝暮身边凑,又是平地摔又是故意崴脚,将玛丽苏剧本中的烂梗发挥到了极致,终于如愿以偿地摔进了许朝暮怀里一回。

对方似乎很是无奈,扶着肩膀让他站稳,低声说了一句:“小心些。”

那三个字贴在他耳边徘徊不去,俞清反反复复地回味着,全程只搭了这一次话,却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回到后台,他趁没人注意,径直跑到许朝暮面前,大胆地想要交换联系方式。

事后回忆起来,俞清至今尴尬得头顶冒烟。

当时许朝暮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这个人冷漠的样子也是那么好看。

他可能是嫌弃我不够好。

俞清并没有灰心丧气,反而昂扬起了斗志,四处试镜,努力拍戏,一举拿下了最佳新人奖。

他运气很棒,那一年的颁奖嘉宾正巧就是许朝暮。

年轻人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在接过奖杯的短短一瞬,俞清抬眼朝对方妩媚一笑,轻轻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俞清一定揪着自己的脖领子立刻逃离现场,他为什么要恬不知耻地在后台再次勾搭这个人。

而这一次,许朝暮同意了。

俞清十分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是如何羞涩又激动地望着许朝暮的眼睛,信口胡诌道:“我家的铁树开花了,你要去看看吗?”

这见鬼的理由,许影帝欣然前往。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他们一夜缠绵,第二天许朝暮就将他引荐给了业内的知名导演。

好剧本,大制作,加上本身的一点天赋与努力,俞清火速成名。

好像也挑不出毛病,这番费尽心机地勾引,在谁看来都是别有所图。

但俞清很清楚,他图的不是这个。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又不能说。

让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去和成名多年的影帝谈爱情,那得多可笑。

各自拍戏的日子里,许朝暮从来不会主动联络。

俞清破天荒地关闭了社交网站,窝在深山老林里闷头工作,于是两人连续一个多月互无音讯。

拍摄进入了尾声,俞清终于抽出空来去拍广告代言,而地点恰好就在H市。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隔着中间几十个春秋岁月,上次见面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俞清恍恍惚惚地躺在许朝暮的腿上,对方放松地倚靠着沙发靠背,戴着眼镜在读书。

他抬手摸了摸对方隐有胡茬的下巴,许朝暮垂眼看过来,将书放到一边,双手插入腋下,将他松松半抱进怀里。

俞清仔细地端详了对方半晌,缓缓合上眼睛,清浅的吻便细密地落了下来。

许朝暮习惯用薄荷味的漱口水,唇齿间全是清凉的味道。他格外喜欢啄吻俞清单薄的眼皮与翘起的眼尾,看着纤长的睫毛扑簌颤动,像一只受惊的蝴蝶。

与以往的每一次没有什么不同,俞清揽住了对方的脖子,努力贴合,让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去感受对方的温度。

准备了一路的腹稿迟迟说不出口,明知道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就是沉沦在片刻的欢愉中舍不得脱身。

心事重重的人总会露出马脚。

夜色浓重里,许朝暮点了根烟,半倚在床头,目光望向窗外,低声道:“你不专心。”

俞清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眼睛盯着火星明灭的烟头,在即将燃尽之际,轻声道:“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烟灰一瞬间掉落,缓缓飘落在酒店的地板上。窗外车马繁华、灯火通明,但再耀眼的霓虹也照不亮顶楼的夜色。

一片黑暗中,看不清许朝暮的表情,他将烟蒂熄灭在玻璃缸内,情绪听不出起伏,应道:“好。”

不问原因,也没有挽留,他起身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刹那,俞清的眼泪洇湿了被角。

“我后悔了。”

重新回到剧组,俞清的半条命都留在了H市的晚上。

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大病找到了导火索,随着那道背影的离去,俞清如同一具虚弱的空壳失去了支撑,声势浩大的疾病迅速席卷而来。

他几乎无法进食,喝口水都会吐出来。

经纪人在病房里守着他,忍不住道:“至于吗?你又不是拿的女主剧本,分手后怀孕的戏码不要乱加。”

俞清没有力气拌嘴,扶着洗手池的边沿,望向镜子里俊美却憔悴的面孔,嘴角扯了扯,想笑,但更像哭。

他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我为什么不是女人?”

常蓉见他神色不对,拽了一把他的胳膊,眼神警惕:“是女人又怎样?他不爱你,就算你真给他生个孩子也无法将人捆住,他前妻就是前车之鉴,你快醒醒吧!”

这句话犹如闷锤擂在后背,不堪重负的身体缓缓下滑,俞清坐在病房冰凉的瓷砖上,双手紧紧插入黑发里,透出了浓重的哭腔。

“可他是我的命啊,蓉姐。”

许朝暮同样躺在病床上。

H市下了一场小雪,道路结冰,过山路时驾驶不慎,车祸伤了一条腿。

病房里没有别人,只坐着他的前妻。

唐雪与他离婚之后,发展并未受到影响,如今也是影后级别,档期很忙,现在只有说几句话的功夫。

毕竟是当过夫妻的人,唐雪开门见山,问道:“那天是你自己开的车吧?走神了?”

许朝暮没有否认。

唐雪摊开手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幽幽开口:“因为俞清?”

沉默半晌,许朝暮轻轻“嗯”了一声。

唐雪直起身来,双手交叉在胸前,诧异道:“整整四年了,还在对他上心,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许朝暮不说话,眼神不着边际地望着医院的白墙。

唐雪伸手将他的脸扳向自己,问道:“俞清人呢?你都伤成这样了,他连面都不肯露?”

许朝暮推开她的手,冷淡道:“没有告诉他,我们结束了。”

唐雪在他下巴上掐了个指印,气道:“又闹什么驴脾气?喜欢就好好对人家,年轻人都好哄,你这背地里资源送了一堆,帮他打通了那么多关系,怎么还动不动就提分手呢?”

许朝暮顿了顿,低声道:“是他提的。”

唐雪愣住,眉心渐渐笼聚起怒气。

她冷笑道:“原来是这样,资源骗到手就想撇清关系,真以为自己已经登天了吗?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立刻要拨通电话:“我替你收拾他,让他看看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许朝暮随手抽走了她的手机,按断了通话。

唐雪怒目瞪着他,好半天才平复了胸中怒火。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有什么资格说他?当年我识人不清,被骗得未婚先孕,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哭着求你跟我结婚,结果后来离婚的时候你被全网泼脏水,我不也是一句话都不敢站出来说。”

“俞清至少没开口问你要过什么,论起利用你,谁能比得过我呢?”

唐雪下意识想摸支烟,但想起是在病房里,又忍住了。

许朝暮朝她笑笑,温声道:“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别这么说。”

唐雪嗤了一声,把手机拿了回来:“咱们圈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子?既然是老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我这就给俞清那小子打电话。”

房门忽然响了两声。

一张瘦削清隽的面孔从门缝里露了出来,“唐姐,不必麻烦了。”

俞清不知何时到的,轻轻推开门走进来,白着脸定定望向病床上的人,眼神在打着石膏的长腿上转了一圈,他转过身,朝唐雪礼貌地弯腰鞠了一躬,说道:“麻烦您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同朝暮说。”

唐雪一离开,俞清顿时锁住了病房的门。

他一个箭步冲到病床边,许朝暮讶异地微微挺起身来,又立刻被他给压了回去。

俞清俯身抱住了他的肩膀,第一次主动地、极具侵略性地啃咬着他的唇舌。

片刻过后,俞清抬起头来,纤长的手指捧住对方的脸,一寸一寸地摩挲着,开口道:“蓉姐给你经纪人打电话,才知道你出了车祸,差点翻到山涧里去。”

许朝暮握住他的手腕,嗓音一如既往低沉平淡,安抚道:“没什么大事。”

俞清上半身趴在床头,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像被卡住了似的,半晌终于顺过胸前这口气来,呜咽了一声:“老东西,你吓死我了。”

许朝暮淡哂,手指抚摸着对方泛红的眼尾,笑了笑,带了玩笑的意味:“小兔崽子,才几天没见,怎么瘦成这副鬼样儿?”

俞清用脸蛋去蹭他的手,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刚才唐姐说的都是真的?”

许朝暮不答话,只看着他。

连日来的病容几乎一扫而空,黑亮的眼珠又开始灵活地转动,俞清手指伸进对方的指缝里,偷笑道:“还以为你身经百战,没想到情史也不怎么丰富嘛。为什么偏偏喜欢上我?”

许朝暮收拢手心,将他的手指紧紧包住,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你?”

俞清嘟起脸,委屈道:“你的喜欢太隐秘,我可感觉不出来。要不是我上赶着,恐怕你早不记得我是谁了。”

四年的若即若离,他哪还敢肖想对方的真心。

许朝暮费劲地微微翻过身,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抱歉。”

他缓缓道:“你太年轻,我怕迟早有一天,你会厌倦我。”

所以警告自己,千万不要陷得太深,倘若日后需要抽离,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不过,好像失败了。

俞清抬眼看向他,眼中带着笑,表情却有些古怪。

他悄悄趴在许朝暮耳边,小声道;“你怕我嫌你老,以后会体力不支?没关系的,咱们可以换换,下次卖力气的事我来。”

一腔浓情化作乌有。

许朝暮单手把他按了回去,冷漠道:“死了这条心吧。”

俞清吃吃地笑,抱住他的手臂,说道:“那约好了,只要我不厌倦,你就永远是我的,就算我放手,你也要把我抓回来。”

许朝暮微笑看着他:“好。”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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