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6-28 来源：不可能的世界 分类：现代 作者：叶渝 主角：方缘 方缘
直到回到方家，方若宁也没能成功想起来，自家二哥过去到底是啥样的。
甚至于，一开始在机场出站口看见偌大一个铁画银钩写着“方若宁”的牌子，以及自家鹤立鸡群的二哥时，方若宁也是懵的——就算今天方家还会有人来接她，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活得仿佛只剩下名字的二哥。
偏偏就是方樾接的她。
方樾甚至没先回去等刚找回来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方若宁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梦一直没有醒。
她眼睁睁看着车子停在了自家家门口，方樾拿完行李并十分自然地说了声“在这等我”，然后看向还在发愣的她：“愣什么，想陪他一起在门口等？”
方若宁因为看见家门而刚生出来的胆怯情绪，再一次被卡回内心深处，取而代之的，依然是“我二哥之前到底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人”。
但一切期许，都在走进方家最后一扇门，看见坐在客厅里的方母时，消失殆尽。
方母乍然看见许久没见的儿子，还稍微愣了愣，但等她看到站在方樾身后的方若宁，脸色骤然变得十分不好看。
方若宁没有瑟缩，也没有后退，而是抬头，跟方母对视。
然后她挪开目光，低下头，声音很低，听着艰涩：“母亲。”
分明是方母坐着而她站着，却依旧是方母居高临下：“我不记得我有生过你。”
方若宁目光闪了闪，终究改口：“夫人。”
依旧是低声，听起来却比刚才还要平和。
这样的态度叫方母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却忽听一声“咦”，随即，伴随着哒哒哒的轻快脚步声，小百灵鸟一般的女孩踢着拖鞋快步走下来。
方母脸色瞬间缓和，迎上去搂着女孩肩膀将女孩带过来，看向方二：“这是你妹妹安安。”
说完，又拉着方若安给方若安介绍：“这是你亲哥方樾，平时连我这个当妈的都不怎么能看见他，今天也就是安安回来，他才肯回来。”
听着与电话里以及刚才丝毫不同的语气，方二似笑非笑地看着方若安：“我是你二哥。”
方母是续弦，方家还有个大哥，也是先前把方若安接回来的人。
方若安看起来怯生生的，但架不住小姑娘好奇，一双眼滴溜溜地往方二和方若宁身上转，脆生生喊了声“二哥”后，又止不住地去瞟方若宁。
在方若宁为不知是否该自我介绍而忐忑、方母为不想将方若宁介绍给方若安而恼怒时，方二又开了口：“她叫方若宁。”
自以为打量方若宁的举动足够隐蔽的小姑娘眼睛骤然一亮，蓦地冲方若宁露出来一个笑容：“我叫方若安。”
说完，又直勾勾地盯着方若宁，眉眼弯出柔软弧度，声音又轻又快：“我可以叫你若宁或者宁宁吗？”
方二“嚯”一声，饶有兴致地去看方母，当即便发现，方母脸都青了。
方若宁也不知是被方若安这一下吓到了还是怎样，半天没能给出反应。
方二登时心情大好：“叫宁宁吧，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叠词？”
即便这不是来自当事人的认可，方若安也从善如流：“宁宁！”
方若安已经主动展示了自己的善意，于是，哪怕还有反目在虎视眈眈，方若宁也实在没办法对着一个笑得漂亮明媚的同龄女孩子冷脸——更何况，她占着的原本就是方若安的位置。
于是，她冲着方若安点了点头：“你好，若安。”
说完，犹豫片刻，又补充：“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找我。”
如果方若安需要的话，她总该带着方若安融入这里。
但方若安的理解显然不是这样的，小姑娘当即就有了想法：“那我吃饭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吗？”
方若宁：“？”
方母也终于是没忍住：“若安。”
方若安跟方若宁都是一个激灵，同时看向沉着脸的方母。
倒叫方母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依旧冷着脸。
方二忽的笑了声，也不管方母骤然瞪向自己的视线，上前一步站到方若宁身后，双手随意搭在方若宁肩膀上，形成一个绝对的保护姿势。
他看着注意力被引过来的方若安，脸上带着肆意的笑，话却并非是对方若安说的：“宁宁高考前都住我那里，饭也归我管。”
“方樾！”
方母音调陡然拔高：“非亲非故孤男寡女，传出去你让别人怎么说我们家？”
喊的是“方樾”，说话的时候却盯着方若宁。
方二甚至能感觉方若宁在发抖。
但他没松手，只抬眼跟方母对视：“名义上的妹妹，怎么也算不上非亲非故吧——这事还是您当初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就定下的。”
他看着方母，似笑非笑：“还是说，咱们这个圈子里头的人，思想能龌龊到，觉得我能对看着长大的未成年‘亲妹妹’有想法？”
圈子里的人有没有这么龌龊且不说，但作为方樾的亲妈，作为方家现在的主母，方母必须否认这件事情。
更何况如今方若安还在场。
果不其然，方母捶桌而起：“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方二：“人话。”
两个字出来，手底下的方若宁动了动，似乎是想转过身看她，但方二依旧将人按住：“您需要时间跟妹妹相处，也要时间去处理跟她的关系，我给带走，正好不用她在你跟前惹你心烦，不好吗？”
他不想再跟方母多解释，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只拍了拍方若宁的肩膀：“他等挺久了，走吗？”
方若宁又是一僵。
迎着方母几欲冒火的注视，她点了点头。
于是方二给她手动转了个身：“那走吧。”
方若宁回头看了眼方母，犹豫片刻，开口：“……我会回来看您的。”
这个家毕竟养了她十六年，她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如果她的存在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那住出去也没关系。
她又看了看依旧站在她身后的方二，心下稍定，抬脚往屋外走去，才走两步，动作却又被女孩的声音打断：“宁宁！”
方若安像是刚刚才回过神，看着他们，眼神有点复杂。
她问方若宁：“我可以去看你吗？”
方若宁下意识看向方二。
方二一脸的无所谓：“别问我啊，她是看你又不是看我，我不比动物园里的猴，看我不用收费也不用预约。”
方若宁欲言又止。
方二一脸认真。
方母黑着脸，猛地坐回到位子上：“那是你亲哥的家！她都能去，你为什么不能去？”
方若安却还是看着方若宁，目光诚挚：“可以吗，宁宁？”
方若宁其实有点闹不明白方若安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也不明白方若安为什么非得执着于她的回答，但赶在方母发飙之前，她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方若安登时眉开眼笑：“那我到时候去看你。”
直到走出门口，方若宁才惶惶然看向方二，声音很低：“二哥……”
她不知道自己跟着方二出来到底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自己之后在方家该如何自处，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方若安那份不似掺假的亲近和善意。
她还觉得，让二哥为了自己的事情，就这么跟亲妈呛声，其实是不好的。
但最终，她只道：“二哥，谢谢你。”
至少她现在还有个地方能躲。
方二看上去心情不错：“不用谢。”
青年笑得玩世不恭：“我还想，要是你敢说教我，我就让你滚回去跟她朝夕相对自生自灭。”
方若宁一哽，随即，脑袋便被心情颇好的方二拍了拍：“现在看来，这小脑瓜子还是识时务的。”
兄妹两个一起走出方家的大门，方若宁照例是被方二摁着脑袋塞进后座。方二关上车门时，正巧另一辆车驶进方家大门。
车子停住，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方家大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忽略被他塞进后座的方若宁和驾驶座上的陌生人：“不留下吃饭？”
方二一乐：“我怕给人气得吃不下饭。”
毕竟他来这儿又不是为了造孽。
方家大哥没有任何表示，点点头。
车窗关上，车子驶入方家，大门亦合上。
方二坐上副驾，给自己系好安全带：“走吧，导航发你了。”
方若宁就坐在副驾正后方，看不见方二的脸，只能听见方二带着难以名状的雀跃的声音：“那我们就先回家吃饭，我先跟你说一下，我做饭也不好吃，但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我们家不会请阿姨保姆之类，要什么都要自己动手。”
“我家也没有方家大，门口走到大门口用不上五分钟，晚上散步只能去附近小公园，跟别人家的狗一起。”
“你如果敢嫌弃一个字，吃完就给我滚蛋。”
“滚蛋”二字说得恶声恶气，方若宁却并没有因此感到紧张不安。
她甚至有点想笑。
敢在方二回头盯她之前，她赶紧是压住想扬起的嘴角，忍着笑对方二的话给出回应：“我知道了，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