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6-28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楚子介 主角：楚昀州 楚昀州
“注意！注意！目标已出现。”
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发出“呲啦”的电流声响。突地，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的护士只剩下满脸的惊慌，“院长，七号站在——”
“一号楼的天台上。”
被称为院长的人并没有计较护士直接推门的无礼，他抓起对讲机便站起了身，“你去把七号的资料拿来，我去一趟一号楼。”
像找到了定心骨，护士也冷静了一些，她急忙回答着“是”，退出办公室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
她无意看过七号的档案，而那份资料最后是被他的主治医师，单独放进了档案室的柜子。
……
站在天台边沿的男人慢悠悠地踩着瓷砖缝往前走，他看起来气定神闲，就像是在花园散步。踩错一步尽可能跌落的高度，并没有让他脸上出现跳楼者该有的麻木、惊慌，亦或是无措的表情。
在走到尽头的位置时，楚昀州如有所感转过头。
没有上锁的门轻易就被打开，进来的男人女人，有医生，也有护士。里面有折磨过楚昀州的人，也有同情过楚昀州的人。
“七号，下来。”
楚昀州的目光落向站在这些人最前面的那位，一个看起来很和气的老头。
“我，不。”
三四月的气候，天台的风也吹得猎猎作响，它将楚昀州吐出的两个字清晰送进了来者的耳朵里，也吹得男人的病号服看着空荡了许多。
“你逃到我们这里，不就是想躲掉你父亲招惹的债务？”院长手里拿着一叠纸，他冷漠地开口。
楚昀州嗤笑了一声，他背过身，手指掏了掏耳朵。充耳不闻院长的所说所言，他夸张地大半个身子往天台外探去。
看到都整个身体都快悬出去的楚昀州，跟在院长身后的医生没忍住开口呵斥，“七号！不要再动了！”
“哈？”楚昀州突然站直起来，他转过身，看起来像是被吓得回心转意了。
院长的面色却是一凛。
下一秒，楚昀州嘴角弯了弯，微微躬身，右手横在胸前，朝他们做了一个谢幕的动作。
“再见咯～”
狂风吹得树都快断了，楚昀州坠入风里，最后砸进了围绕着一号楼种起的花圃中。
楚昀州曾经问过那些同情他的小护士，“这里的花开得比花园的还漂亮，是有什么秘诀吗？”
当时护士瞄了眼花丛，表情看着有些凝滞，她错开视线，轻声地回复他说，“大概是这里的花能晒到更多的太阳吧。”
不。
不是。
阳光透过花枝落在楚昀州的脸上，他的眼睛早已闭紧。但他得到了曾经这个无聊问题的答案。
是因为花得到了更多的养料。
就像死在花圃中的他，既不是最后一个，也不是第一个。
……
鲜血渗进土地，扎根往下的花根拼命吸收着送上门的养份。不易觉察的黑气萦绕着这些花，明明全在阳光下，它们却显示着别一般的不详。
养料的血液被根茎吸收，他的皮肉被分食，连骨头也被碾成碎末融进土壤，他似乎消失在了花丛中。
“没有发现七号的尸体——”
“这里也没有！”
“这里也是！”
吵闹的声音盖过恶魔微不可闻的低语，萦绕的黑气一点点湮灭在阳光里。
“祂”说，“交易、结束。”
针扎的疼痛感，起初传导到大脑时，给人的感知更像剥开抽出的蚕线。只是渐渐的，它们便发疯似的织起巨网，像毒蛛吐出的丝线圈圈盘绕，它把楚昀州仅剩的清明全部网罗其中，再肆意粉碎。
坠地的痛苦似在此刻才姗姗来迟，先是后脑，脖颈，再是脊椎。满身脏污的男人躺在泥泞肮脏的土里，只是闭紧的嘴巴，把鲜血浇灌的痛语哽在喉间。
腐朽的气息慢吞地蚕食起浮动的腥气，在将可能会吸引不明生物的味道完全抹去后，陷动的泥土像活过来一样，模仿着生物进食的张合动作，它们把瘫倒其上的男人拽了进去。
楚昀州哪还有挣扎的力气，口鼻里满腔的血味被取代，泥土的湿黏感成了他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感知。
“砰、砰、砰。”
枯萎死去的东西吸收着吞噬物带来的血液，难得的养分让它迸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听啊，多么美妙的跳动声。
唯一的活物消失在了泥土里，泽地再次归于寂静。
“砰砰——”
“砰——”
——嘘，这是龙之语。
“……龙之语。”
似曾相识的呢喃声被寂静取代，楚昀州的眼皮急速颤动了几下，最后猛地睁开。暗淡的金光在他掀开眼皮的瞬间，从瞳仁上闪过，呼吸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漆黑。
“啧，”楚昀州坐起身，他看了眼空荡无人的荒原，唇线不由抿紧了几分，“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里自然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楚昀州说完话，却再没听见之前反复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也一下明白过来了这个道理。
左右看了看，干净得连一棵草都没有的地方，让楚昀州选择先将注意放回了自己身上。
及颈的头发微湿，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确定没缺一块，或是凹下去一块后，这才往脖子上摸去。
摸完脖子，楚昀州又低下头，准备解了衣服，好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缺啥零件，或者多啥零件。
只是，
“嚯。”他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语气词，挑了挑眉，手指摸上没沾半点血色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恶魔也有好心的时候？”
阴阳怪气完，楚昀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摸了两下鼻尖，便开始检查自己一样干干净净的身体。
四处都没人，楚昀州很快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挨个把全身都摸了遍，除了发现心口的位置，莫名多了个拇指大小的黑点。其他地方，包括他锁骨下的痣，都还是和他跳楼前一样。
“还是原装货就好。”
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楚昀州慢悠悠把衣服重新穿回去。确定好了自己的身体无恙，他这才有心思去回想自己初来乍到这里时，那段仅剩的记忆。
黏糊的泥土，充满死气的味道，恶魔的絮语。
以及，
在他耳畔沉沉响起的跳动声。
楚昀州不可避免去想：那是谁的心跳？
思索着，他蹲了下来。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土，看着深色的壤土从指缝漏下，楚昀州凑近了一些，去闻这些黑土的味道。
有点湿润，不像之前充斥在鼻腔里暮气沉沉的腐朽气息。
所以——
“这就是‘祂’说的好地方？”
楚昀州抬头看了一眼，最后冷冷地笑一声，他敢保证，这里肯定不是地球。
哪个地球会有两个太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