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6-21 来源:不可能的世界 分类:古代 作者:知栀 主角:藏渊 萧明
出了大殿,绪风一眼就看到了藏渊。
他靠在一根梁柱上,指尖沾了点墨,正在轻轻摩擦。
看到他,藏渊朝他露出一个笑,笑意没落到眼底,不带感情。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带着一张假面,除非惹他生气才会撕开一条裂缝,露出一点点怒气。
其余时间,像个活死人一样,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扫视所有人。
“被骂了?”藏渊明知故问。
绪风没有理他,抬脚便走,却被藏渊拦住了。
头一次,藏渊正眼看他,“绪风,你我同为护卫,为何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绪风冷笑一声,“你哪里用争?一进卫队就是首领,整天在殿下面前上蹿下跳,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从始至终,要争的只有我这种人,家世清贫,身份低微,也没有什么主子帮扶,我只能靠我自己往上爬!”
“太子右卫,还不够吗?”
“不够!”两个字,绪风仿佛说出了千斤重量,“我不想屈居人下,尤其是你!”
藏渊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多说说什么。
其实,绪风比他更早进入卫队,在藏渊来之前,他一直是那个佼佼者,活在别人的赞誉重视里。
他期盼着太子登基那天,以自己的实力封侯拜相。
可是,藏渊来了,莫名其妙进来了卫队。
他刚到时,绪风也曾经帮扶过,教他宫中礼仪,甚至一度觉得藏渊活不了多久。
以貌取人,这是人的通病,藏渊长相阴柔,性子又烈,宫中人最喜欢这类人,用他们来取乐!
在藏渊被几个太监叫去时,绪风一整晚没睡好,想的都是,他身为卫队老大,自然要帮扶属下。
但那个太监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得罪不起。
心神不宁等到深夜,藏渊终于回来了。
绪风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去,“你没事吧?”
藏渊一脸的莫名其妙,“老太监笨死了,我不过绊了他一下,他就起不来了。”
绪风吓得魂飞魄散,“你杀了他?”
藏渊摇头,“没有。”
一顿,又有些不解,“就算杀了他又怎么样?宫里那么多太监,死一两个,谁会发现?”
绪风急出了一脑门汗,“这个太监不一样!”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四周,现在已是深夜,周围静悄悄的,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他稍稍放心了。
“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从未见过他!”
藏渊不明所以,却也懒得多问,只是点点头就要回去睡觉。
绪风却叫住了他,藏渊回过头来。
少年的婴儿肥还未褪去,脸颊看上去软乎乎的,鼻梁挺直,像是水滴似的凝在鼻头,嘴唇嫣红。
几乎是瞬间,绪风就想让他跟了自己,他护着他,不必在这里吃苦!
可是,当他跟藏渊的眼神相触时,他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太冷了!
仿佛天生就没有什么感情。
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胎死腹中。
往后的每一日,绪风都在庆幸,还好没有多嘴!
因为藏渊仿佛天生有什么幸运之神眷顾,老太监一事居然无人问津!
在卫队也逐渐崭露头角,甚至在一次又一次的测试中稳居第一。
从前的胜者被挤了下来,站在他的阴影下面苟活。
最让绪风受不了的,曾经跟在他后面的人都围在了藏渊身边,藏渊独来独往惯了,嫌麻烦,就把他们推给绪风。
原本对他极为尊敬的人,开始冷嘲热讽,明里暗里挤兑他不如藏渊。
绪风气急,找藏渊打了一架。
输了,口服心不服。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嘴上也不服气了。
藏渊不计较旁人的闲言碎语,他就时常在他耳边阴阳怪气,这样也激不起藏渊的一点怒气。
反倒是他,郁结在心里越积越深,直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要是……藏渊死了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绪风盯着他的背影,眼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怨毒。
藏渊进了大殿,绪风居然也没走,只是躲在暗处看着他。
藏渊把砚台放在萧明面前。
萧明脸色很臭,但藏渊低声说了两句话就把他哄好了。
这幅画面,绪风怎么看怎么怪异!
是哪里呢?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藏渊身上。
他偏头看宣纸上的字,嘴角始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偶尔跟萧明对上目光,笑意就会加深。
绪风皱着眉头,心里的怪异感更甚!
他观察了许久,终于发现了那股感觉从何而来了
藏渊不对劲!
从前的他,绝对不会跟萧明离这么近!
听萧明说话时,要不就低着头,要不就看着地面,总之,把漠视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现在,他站在萧明旁边,微微弯着腰,哪怕只是在研墨,目光也随时放在萧明身上,时不时指点一下他的字迹。
绪风抿唇,心里充斥着一个巨大的疑团,藏渊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变化那么大!
他又想到了三皇子,难不成他们在密谋什么?
绪风眸色幽深,眼里却满是笑意。
藏渊,你离死不远了!
外面发生的一切,里面的人当然不可能知道。
萧明在抄写诗词,写了几笔,又坐不住了,看了一眼藏渊。
后者还在研墨,垂下的头一直没抬起来。
“行了行了!”萧明打断他的动作,“再磨下去就稀了!”
“是!”
“你觉得柳昙初怎么样?”萧明咬着笔帽,一脸的得意。
“不错。”
“只是不错?”萧明扬眉,语调破有些阴阳怪气,“昨晚看呆的不是你?”
藏渊抿唇一笑,像是羞涩似的,没有接话。
萧明打量着藏渊,突然说:“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可有中意的女子?”
藏渊摇头,“一身清贫,哪里敢谈这些?”
萧明当下就有些不爽了,“你跟着本太子,难道会饿着你?不说俸禄,赏银这些就够你买好几间宅院了吧?”
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哦,你的俸禄都给了手下。”恨恨咬牙,“惯会收卖人心的!”
“殿下说笑了,属下孤身一人,当然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兄弟们上有高堂,膝下也两子,我就借他们应付两天。”
“那你呢?”萧明话锋一转。
藏渊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藏渊一愣,脑海里划过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转瞬即逝,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波澜。
“暂时还想不到。”
“麻烦!”萧明不悦的冷哼,兴致勃勃的提议,“那我给你买间宅院吧?”
“为何这么突然?”藏渊下意识觉得他又想作妖了,已经在想拒绝的借口了。
谁知,萧明给出的答案,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跟着我这么久了,也没给过你什么好东西,要是传出去了,还以为我这人小气!”
“怎么会?谁不知道太子大方,个个削尖了脑袋都想往东宫钻。”
这是实话。
“就会诓我!”萧明白了他一眼,“你最好真是这么想的,免得别人给点甜头就忘了自己主子是谁!”
“……”藏渊很纳闷,他看起来很穷吗?脸上写了天真好骗这四个字?
“三弟在宫里待不了多久,他要是再找你,你就说没空!”
萧明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的东西圈起来,“算了,你最近还是贴身保护我吧,没有必要,就别出去了!”
“是!”藏渊应下,想了想,又提了柳昙初,“那柳姑娘那边……”
萧明一拍脑门,“都被你们烦死了,居然忘了正事——你找几盆昙花送过去,记住,要开得最艳的那种!”
“是!”
昙花店里少有,不易养活,只在午夜开花,花香清幽,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藏渊找了好些地方,才凑齐十盆,分批送到北苑。
就放在窗沿上,等午夜时分,柳昙初一转眼,就能看到昙花悠然绽放。
北苑。
柳昙初站在窗边,看着风中摇曳的昙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问藏渊,“太子今天来吗?”
“不来。”藏渊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陛下猎了一只羊,准备明天摆宴,太子脱不开身。”
柳昙初点点头,“你下去吧,我乏了。”
说罢,再也没有看那昙花一眼。
藏渊有些疑惑,纵然她见惯了这些讨她欢心的玩意,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不过,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没有问出口。
明天,还有一场好戏在等他!
宴会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跟旁人交谈,一派和谐景象。
太子只带了藏渊跟绪风两人。
皇帝看到太子,威严的脸上多了丝笑意,“明儿,坐这边。”
萧明朝他行了个大礼,手里拎着着鹦鹉,“父皇,这是我废了好大劲才抓到的,它还会说话呢!”
“让我也听听。”皇帝很感兴趣的凑了过去。
萧明拍了拍鸟笼,鹦鹉受惊乱飞,居然真的开口了,“停下、停下!”
“若是再教两天,还会替我向父皇请安哩!”
“怎么?找一个小玩意替你请安,你就不来了?”
“当然不是,它只是替我逗父皇开心,父皇高兴了,儿臣也开心!”
萧明笑得眉眼弯弯,在皇帝面前,难得找到了些童真。
藏渊站在角落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有些感慨。
皇帝最喜欢萧明,因为萧明的母妃活着时冠宠后宫,在皇帝对她的喜爱越来越浓烈时,居然一病不起!
她一死,皇帝重病数日,从鬼门关回来后,力排众议封萧明为太子,这一恩宠,就是数十年。
萧明也争气,虽然别的方面不行,逗皇帝开心可是个中翘楚!
只要有萧明在的地方,皇帝就看不到其他人。
比如四皇子,费尽心思寻来大师真迹,还比不过一只绿毛畜生!
四皇子喜怒不形于色,神色平淡的落座一旁,但六皇子可就不那么沉稳了。
他凑近六皇子,用一种抱怨的语气说:“父皇也真是的,一个鹦鹉有什么好看的?我府上多的是,怎么不见他喜欢?”
“父皇喜欢的哪里是鹦鹉?是喜欢送鹦鹉的人!”
六皇子闻言更不满了,“我就不明白,为何父皇那么恩宠他,论智谋、武力,二哥皆是最下等!”
“慕儿!”四皇子呵斥了一句,“慎言!”
六皇子撇撇嘴,还在哼哼唧唧,“我就是不服气!”
从始至终,四皇子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如果忽略他握紧的右手!
藏渊离他们不远,把这番话听得真切,抬眼看了一眼六皇子。
六皇子的目光一直在萧明身上,看着他把父皇逗得哈哈大笑,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也不是想当太子,就是替四皇子不值,明明最应该坐拥高位的应该是他才对,凭什么让一个废物抢去了?
看着看着,六皇子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四处张望,与其中一人对上视线时,那人匆匆移开了目光。
那张脸,好像有些面熟。
是谁呢?
六皇子想要再看两眼时,那个狗奴才居然闯祸了!
他把四哥带来的真迹浸湿了!
藏渊慌张的跪地求饶。
不等皇帝说话,萧明就先教训他了,“狗奴才!昨个抓了一天鹦鹉,居然手软成这样,你早说累得动不了,我就不带你来了,扫兴又丢人!”
“属下该死!请殿下责罚!”藏渊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仿佛害怕到了极致。
萧明的心弦莫名被拨动了一下,平时他总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怎么今日害怕成这样?
笑话,有我在还会让你出事?
萧明这样想着,直接转移了话题,“这画也不好看,父皇别生气,改明我重新为你画一副!”
“你?”皇帝不信。
“父皇瞧不起人!我虽然功课不行,但是作画绝对是一等一的!”
“好,我就等着看你能画出一副什么东西来!”
皇帝都这样说了,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四皇子绕是再能忍,也免不了面色铁青。
偏偏萧明还要拉他出来宽恕。
“四弟,是我管教不严,手下也冒冒失失的,你不会生气吧?”
四皇子挤出笑容,为他斟了一杯酒,“做错事,理应受罚,你替他干了这杯,我就不再追究!”
这算什么罚?
这是个台阶。
萧明自然也知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