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6-15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拾己 主角:陆辰景 陆辰景
一路上,他们二人并肩而行,回头率高得可怕。
一个西装革履、一个道袍加身,一个高挑英俊、一个仙风道骨,走在路上遇到这样的两个人,任谁都很难不多看两眼。
从胡同走出来,陆辰景就感受到了各种眼光的洗礼,感觉十分不自然。
他甚至还听到各种小声议论:
“应该是演员吧?”
“这是什么新型play吗?”
“你拍到了吗?快快,拍一张拍一张”……
一旁的李道士倒是习以为常,只是挎着他那只古董箱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看着李修远清瘦的背影,陆辰景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真的鬼使神差请了这个道士跟自己回去。
分明自己是不信这些的。
他想起寺庙门口掐着指头看命算八字的各种老道半仙,不禁心里生出顾虑。
而这种顾虑,在陆辰景回到别墅后愈演愈烈。
进了别墅,只见那道士一分钟都没有停歇,就立刻将那古董箱子放在玄关处,捣鼓了一阵,从里头取出了一张符纸。
那符纸出现在视线中时,陆辰景更加坚信了自己的顾虑。
这种江湖术士惯用的骗钱伎俩,还真让自己碰上了。
符纸、糯米、鸡血、桃木剑。
他看向那口箱子,果然一应俱全。
那道士倒没有察觉陆辰景的异常,只是自顾自将符纸放在手中捋平,而后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置于眉间,随后站进屋子,一边嘴里叨咕念着咒,一边闭上眼,有模有样地朝屋内的各个方向各自静默了一阵子,复又睁开眼。
“没有。”那道士皱了皱俊秀的眉,摇摇头,将符纸攥进手里捏实。“应该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可能就是我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吧。”
陆辰景顺着话说到。
他本来也没指望这道士能瞧出什么。
李修远倒是习惯了这种不信任,没有说破,只是从箱子里重新取了一张空白的符纸和一个装着暗红色液体的瓶子。他以指为笔,蘸了血墨在符纸上画了咒。
“要是不放心,你晚上把这符纸贴在床头,应该就不会再看见那个男孩了。”
他画完,面无表情递给陆辰景。
陆辰景听后接过那符纸,检查质量一般正反看了看。
“要是还看得见呢?”
“那你再来找我。”
他言之凿凿。
“好,那请问今天的工费怎么算。”
陆辰景下意识掏出了钱包。
谁知一谈到钱,就见那道士愣了愣,脸色由白转黑,随后摇了摇头,竟拎起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连门都不帮他带上。
倒是个怪人。
陆辰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家门口,越发觉得可疑。
可到了晚上睡前,陆辰景还是把那符纸放在了床头柜上。
反正放着也不会损失什么。
随后,他同往日一样盖好被子,侧过身,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
陆辰景耳中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声音离自己很近,几乎就在头顶。
男人被从梦中吵醒,有些不悦,在黑暗中皱着眉睁开眼睛,随后一怔——
眼前,昨晚看到的那个少年正站在自己床头柜前,弯着腰,聚精会神扣弄着那张符纸上的咒语,似乎想把它从符纸上扣下来。
而那声音,就是符纸和床头柜摩擦发出来的。
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精致的侧脸被窗外的微光照拂,微微透亮,犹如一块璞玉。如瀑的银发散落在脸侧,又使得那张脸变得朦胧起来,月辉一般。
他研究着手下的符纸,神情专注,又似乎对这符纸有所不满,秀丽的眉梢微蹙,平添了一分娇憨。
陆辰景靠着床头悄声坐了起来。
眼前的少年忘我地抠弄着符纸,显然是没有察觉。过了好半天,他突然闷闷地叹了口气,漂亮的脸蛋也鼓了起来,正想去找找能用得上的工具,谁知一转头,就看见床上坐得端正的陆辰景。
昏暗的卧室内,陆辰景穿着睡衣坐在床上,高大的身躯散发着淡淡的成熟气息,微乱的头发下,俊朗的眉眼间透露出些许诧异。
少年看着他,也呆呆愣在原地。
不等陆辰景开口,少年慌慌张张将符纸塞到陆辰景手中,随后心虚地看向别处。
“你……你什么都没看见……”
他倔强地错开眼,不肯看他,可耳尖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自己在这等了那么久,男人早不醒晚不醒,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醒了。
眼前的形势,简直像是自己做了坏事被抓包了一样……
少年咬唇不语。
少年虽不看陆辰景,可他懊恼的神情却被陆辰景全然捕捉。
若说刚醒时的情景还有点渗人,这会见着眼前的银发少年这副模样,陆辰景一点也不觉得可怕,甚至觉得——
……有点可爱。
他的视线凝滞在少年白皙的脸上。
那少年察觉陆辰景许久不说话,便偷眼瞥他,谁知竟看到男人直直地盯着自己,瞬间心虚起来:
“我,我没有弄坏它,你看……”
他怕陆辰景误会,想将那符纸取来证明自己没有恶意。怎知陆辰景正攥得紧——
只听嘶啦一声,好端端的符纸愣是被撕成了两张废纸。
一时间,一人一“鬼”看着各自手中一人一半的符纸,陷入了各自的沉默。
……
少年原本就白净的脸现在更白了。
“……弄坏了。”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要是知道这凡间的纸质量这么差,一扯就破,就不碰它了……
看着手中的半张纸,小神明欲哭无泪
可实际上,陆辰景并不在意这符纸坏了没坏,就算没坏,也不见得它有什么作用。
毕竟这小鬼就在眼前明晃晃站着呢。
他现在只想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觉。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趁着少年愧疚的空隙,他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脸。
至于为什么戳脸,因为那张脸看起来很好戳。(?)
但触碰到少年腮帮子的瞬间,男人还是愣了愣。
……好软。
他收回手,摩挲指腹,回味着指尖残留的凉意。
若说听觉嗅觉会是幻觉,这手上的触觉总不会有错。
陆辰景看着少年,暗自觉得不可思议。
可那小神明却顿时呆在原地。
他,他刚刚做了什么?……
少年被男人突然的举动吓到,不禁瞳孔震颤,愣在原地,连手中的符纸都仿佛静默了。
神界皆知,不经允许无端触碰神明乃是大忌。虽然说封神以来其他神明经常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也从没有神会贸然对自己行不敬之举——
更何况眼前渺小的人类!
“你,你……”
少年愣了好一会,嘴里如嗔的斥责半天才带着颤音迸发出来:
“你放肆!……”
生怕还吓不到男人,不等陆辰景发问,少年双手抓着胸前的铃铛,后退了几步,竟一时大着胆子叫嚷起来:
“我,我乃月老亲封的上神!尔等区区凡人竟敢冒犯上神……你,你好大的胆子!……”
虽是大声斥责,那少年自己却像是怕极了,双手微微颤抖。
陆辰景看着强装镇静却被自己颤抖的双手出卖了的少年,不明所以。
冒犯上神?
他不过是戳了一下。
本想问个清楚,看这情形又怕再吓到他,陆辰景只好继续坐在床上,静默地看着那小神明与自己对峙。
见着小神明瑟瑟发抖,他还是不禁感叹:
这小家伙反应也太大了。
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神什么仙,可依他看,分明就只是一只小猫。
一只受了惊,炸着毛,虚张声势的小猫。
他在心里轻叹。
不经意间,陆辰景看见少年胸前挂着一串金色的铃铛,感觉有点眼熟。定睛一看,一些熟悉的记忆瞬间涌进了他的脑海——
桂花,微风,人潮。
记起前几日桂花树下的惬意,眼前这浑圆的金色铃铛,分明与自己那日在月老庙看见的如出一辙。
想起少年刚刚口中说的“月老”,“上神”……
自己上次求姻缘不过是无心之举,该不会真的招了个神明回来?……
他盯着一旁桌上求回来的姻缘签,陷入沉思。
一旁的少年见陆辰景盯着别处出神,觉得是个好机会,于是试探着松开了攥着铃铛的手,趁着这个间隙贴着墙根紧紧张张朝门外挪步。
悄悄的,悄悄的,离门只差几步了,小石头你可以的。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贴着墙慢慢挪动,不忘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仿佛这样就能脱离男人的视线。
离门越来越近了,眼见着只有半米左右的距离,少年脸上浮现出欢欣。
就差一步了!一步!……
“你等等。”
可男人成熟的声音偏在此刻响起。
……
陆辰景本来只是想把话问清楚,谁知道他刚叫住那只正准备溜走的小神,那小神竟突然眼眶一湿,呜咽一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扑朔朔落起泪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它会破……”
生怕男人因为那纸找他麻烦似的,他抓着胸前的铃铛声泪俱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明只差一步!
有的小神表面上为这那纸的事愧疚哭得可怜兮兮,心里却懊恼着刚刚再快一点就能溜出去了。
人类对弱者有与生俱来的同情心,扮哭博同情,就是这小神明的杀手锏!
虽然有点逊……但是百试百灵!
“它质量差也要怪我……实在不行,我,我赔你不就是了嘛……”
他声音发颤,泪眼婆娑,还不忘看看男人的反应。
泪水模糊了少年的双眼,氤氲的夜色下,那高大的身影在他眼中越发具有压制性。
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
想到这,小神一边委屈一边呜咽着,假惺惺掉几颗小珍珠。
随着少年的身子哭得发颤,他胸前的铃铛也叮当作响,似乎在替他担忧,又像是在鸣不平。一时间,细碎的呜咽声与清脆的铃铛声交织在一起,竟别有一番意味。
生怕楼下的保姆听了误会,陆辰景急忙下床,上前把那哭成泪人的小神从地上捞了起来,又从床头抓了两张纸,亲自上手帮他擦起眼泪。
他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一言不合为什么就哭,眼泪比自来水来得都快。
“我,我没让你赔……”平日最是沉稳的陆辰景看着少年眼角的泪像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外迸,有些慌神,一会递纸一会顺背,好半天才等到少年的哭声变弱,最终只剩偶尔几声抽泣。
简直和自己那被宠坏的表弟有得一比。
陆辰景心里捏了一把汗,签合同都未必这么紧张。
眼前的少年眼底湿润发红,衬得精致的脸庞愈加白皙。
“哪有这么爱哭的神……”
看着眼前这尊小神红透的鼻尖,他还是忍不住低叹。
过了半晌,陆辰景好不容易才把少年翻涌的哭意止住。
眼见计谋得逞,小神明似乎察觉眼前的男人没有敌意,便咬着嘴唇不再吭声。但那双清澈的褐眸却眨巴着,透过黑暗有意无意地盯着男人看。
“怎么了。”
感受到少年的视线,陆辰景面上发痒,有些不自在。
想想明天还要上班,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用多问,把这小神打发走才最要紧。
陆辰景转变了想法,于是把方才替他擦泪的纸塞进他手里。
“好了,把眼泪擦干,我送你出去,有事以后再说。”
他转身从床上拿了件外套,随意套上,随后转身把卧室的门锁拧开,摁下门把手——
“你……你是不是也不信我……”
黑暗中,少年清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陆辰景的手还摁着门把手,听到少年的话,回头看他。
黑暗中,少年眼眸清澈,眼角的红仍未散去,被额前散下的银发交错掩映,更添几分可怜。
看着眼前柔弱的少年,陆辰景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怜爱。刚想开口安抚他两句,谁知少年小心翼翼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角,抬眼看他,言语间带着一丝倔强与不甘:
“是不是像他们说的……你也觉得我不像一个神……”
少年是一块石头。
从他记事起,他就是山里一块普通的石头,这或许有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了吗。
他不记得了,毕竟他只是一块石头。
有一天,来了几个人把他用绳子绑住,用担子挑起,从山中扛了出来。一路颠簸,等他再落下来时,他已经被放置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庙宇中。
庙宇中住着个漂亮的神,名作柴道煌,来往的凡人对他顶礼膜拜,称他作“月老”。
月老统管凡间姻缘,一手挽红丝,一手携杖悬婚姻簿。凡人为他塑造了鹤发童颜之身,和善之颜,怎知却与他的真实外在相差甚远。
皓齿明眸,青丝如瀑,月老是个玩世不恭的貌美男子。
“小石头,你帮我看看这线是不是质量不行。”
十几年前,月老点化了他,赏了他心智,让他帮自己料理杂事,并对他照顾有周。
“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也当个神玩玩?”
月老与其他神仙的关系很好,没几天就帮他封了个小神。
从此,小石头变成了小石头神,住在月老庙,受着月老的恩泽,天天坐在桂花树下,静看人来人往。
直到有一天,月老庙中来了个人。
这个男人脚边拖着一缕断开的红线,断口新鲜,像是几天前的事。小石头转头看向屋顶上的月老,月老远远也看见了,翻动起手中的婚姻簿。
“注定的,没办法。”
他摇摇头,随后趴在屋檐上,继续数庙中的人头。
小石头神见状,仍是坐在树下,心中却不免落寞。
男人西装革履,很是得体,却被人潮推挤得进不去庙中,拿着香在庙门口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每个人只有一根线吗?”小石头神问屋顶的月老。
“五百一十八,五百一十九……对,要不然供不起,五百四十……”
月老心不在焉。
“柴道煌!你数错啦!”隔壁城隍庙住的城隍吐着酒气嘲笑他,却被月老扔了颗桃核过去,砸了肚皮。
“管好你自己。”
月老咬牙道,随后转过头看小石头。
“我刚刚数到哪了。”
“五百二十。”小石头很是乖巧。
得了提醒,月老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数他的人头。
微风轻拂,桂子飘香,庙门口的男人徘徊了很久,手里点着的香越烧越短,却仍是没挤进庙内。
人类的力量好渺小。
神力微薄的小石头神也不免感慨。
怎知他正感慨着,那个男人左右看看,竟朝他走了过来,不等他反应,把他的脚抬了起来。
“?!”
小石头神眼睁睁看着男人将石头掀起,把香压在了底下。
他在做什么??!
小石头神情震颤。
而那三炷香,压的位置正正好,刚好硌着了他的屁股。
男人丝毫不知自己方才做的什么好事,只是朝着月老庙正位的方向,默默许起愿来。
“这人倒跟你有缘。”看着小石头涨红的脸,月老打趣道,“要不你去帮他实现愿望?也好历练历练,增长一下神力,树立一下口碑。”
“我?……”小石头红着脸看向月老,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帮助别人实现愿望。
可还没等他开口答应,隔壁庙的城隍又哈哈大笑起来。
“就他?就,就他?”城隍笑得哎呦哎呦直不起腰,“我说柴道煌,你封他个神还真把他当回事了?他不过只是块石头!”
话音刚落,一大把桃核又从月老庙扔进了城隍庙,砸得他措手不及。
“你他妈把嘴闭上。”
月老气得青筋乍起。
看着坐在桂花树下自闭的小石头,想起平日里那些神仙对他的嘲弄,月老心中一酸,跳下了屋顶,咬咬牙塞了一根红绳给他。
“拿着,去帮那个凡人把红线系上。”
说他的人不行,就是说他不行。
他的人,哪轮得到别的家伙说三道四!
……
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在黑暗中俯视着自己,小石头想起了往日各路神仙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心中憋屈,却不知如何化解。
是,自己作为一个神,要神力没神力,要人气没人气,在他们眼里,自己永远只是月老手下的一个小喽啰。
别说履行作为神的义务,就算打起架来他都打不过凡人。
这几日他晚上都没有休息,特地跟到男人家里,观察男人的生活,希望从中找到关于他喜欢的人的蛛丝马迹,好把这红线系上。怎知这男人每天都是大半夜才回家,回家洗了澡倒头就睡,一点也不像是会有个对象的样子。
他思来想去,终于决定显出形来,想找男人问清楚。可是他蹲了几晚,男人回家仍是倒头就睡,一点说上话的机会都没给他。
几次被自己弄醒,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晚他实在是觉得没盼头了,这才东摸摸西看看,指望能找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会把人吵醒了不说,还把人家里的东西给弄坏了(指符纸)。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一个神为什么做得这么窝囊,这么没用,月老勾勾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却始终摸不到门道。
难道真的像隔壁的城隍说的那样,因为只是一块石头,自己就什么都做不好么……
他越想越不甘心,咬着下唇,泪珠子不自觉滚了下来。
这会他是真的委屈了!
“我是,我是可能有点笨……”他颤着声音,哽咽着哭诉,“可我真的很努力了……但是还是连凡人都不相信我……”
少年的眼泪不值钱,小珍珠似的一颗一颗砸落在地上。
看着眼前的小神明不知为何又兀自委屈起来,陆辰景皱着眉手足无措,最终又只能把他请回屋里让他坐好,从厨房倒了杯水给他。
像是哭累了,看到男人递来的水,少年停住了哭声,小心接过水,把水端到嘴边喝了起来。
看小神明抽噎着接过水吨吨地喝,他蹲在地上,抬头看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少年的五官很是精致耐看,原是最清冷的银色长发也因少年娇憨的神态被中和了不少,在月色下十分柔和。而看到那哭得发红的眼睑,陆辰景总是忍不住要怜惜。
“你叫什么?”
陆辰景问到。
听到男人带着磁性的嗓音从身前响起,小神明抬起哭得湿润的双眼,愣愣盯着他,随后反应过来急忙说道:
“我,我是小石头神。”说到那个神字,少年脸上明显有一丝犹豫,“但是他们都管我叫小石头。”
“小石头神,小石头”
陆辰景复述了一遍,“那小石头神,你找我要做什么呢?”
说到这个少年立刻来了精神,水也不喝了,虽还红着眼,却坐直身体神色认真:
“月老让我来帮你牵线。”
他言辞凿凿,语气中饱含着对这份工作的认真负责。
看着少年眼中亮起的光,陆辰景想起了几日前自己半推半就被同事带去月老庙的事。
那天自己拿着香在庙门口挤了半天没挤进去,生怕拿着香出去被同事笑话,最后还是随便压在一个石头下,意思意思许了愿才走的。
这下他算是弄明白了,那日无心去月老庙上香,竟然真的灵验了。
大家都说那个月老庙灵得可怕,但能把神仙请来这种事他是真没想过。
看着眼前娇憨可爱的少年,陆辰景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你就大晚上来我家不让我睡觉,你们神仙是上的晚班?”
“不不,不是……”生怕男人误以为月老苛待他,小石头急忙解释,“是我自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总不好随便帮你牵线的。”
这话倒是有理。
陆辰景蹲得腿发麻,站起身来,仍是盯着眼前的小神。
而那小神也抬头盯着他,生怕他不相信自己。
“可为什么我看的见你。”
虽是冒昧,但陆辰景还是忍不住问道。
长那么大,他也没见过哪家神仙嘭的就出现在别人卧室里和人聊天的。
“因为我,我想找你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这话说着烫嘴,小神明不自觉红了脸,“我实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想想还是直接问的好……”
陆辰景仍旧不是很明白。
“别的神仙我平时都没见过,你怎么就这么随便让我看见了。”
这话一出,倒把少年给问住了。
是啊,为什么?
小神明想啊想,终于想起前几日临行前月老的嘱咐。
“任务没完成不要紧,别直接让人察觉到你的存在,知道了么。”
当时,月老漫不经心地坐在树下啃着桃,一边的桃核攒成一座小山。
完了,他给忘了……
少年脸色惨白。
急着完成任务回去复命,完全忘了这件事了。
想起这茬后,小神明急急忙忙站起身,在屋内慌乱地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完蛋了完蛋了,随后想到什么,转回身来一把抓住男人的手。
“你,你不要告诉别人你看得到我!……”
这小神竟紧张得手心发汗。
陆辰景回想过自己在公司说的话,在医院说的话,在那道士面前说的话,厚着脸皮说了声好。
得了男人的保证,小神明连要问的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嘴里慌慌张张不知念着什么。突然只听嘭的一声,他便消失在了黑暗中,连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
走得倒是快。
陆辰景看着空中,不禁有些出神。他轻轻松了口气,神情放松,只觉得刚才经历的一切像是做梦一般。
空灵,有趣。
半晌,不知想到什么,他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像是混沌间在梦中尝到了甜,又像是恍惚间美梦成了真。
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小神。
他摩挲着指腹,尝试着重温方才那一霎的触感。
那真实的,温润的,漂亮的小神明。
他眼中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意味。
还没等他往深了感慨,空中又突然响起了那小神慌慌张张的声音,像是走到一半突然折返:
“那个纸我会赔给你的!……”
声音从身侧的窗户那传来,陆辰景转头看向窗户。这次他没有看到那漂亮的小神明,却见到外面星空静谧,月色清明。
月老觉得小石头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往日他都会坐在树下陪自己数人头,今天却坐在一旁背对着自己,一头银发乖巧地垂在身后,手上不知道捣鼓着什么玩意,已经半天没有说话了。
月老不禁有些好奇,收起姻缘簿,从小石头身后探头,一下就看见了小石头手中捏着的半张符纸。
“啊~你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他突然出声,吓了小石头一跳。
小石头正坐在树下,静静思考这上面画着线条的纸究竟是做什么用的,突然发现月老站在自己身后,急急忙忙把那符纸往袖口里藏,掖了老半天才放好,红着脸转过身来。
“没什么!……”
他试着撒谎瞒过去,脸上的红却将他那点小心思暴露无遗。
要是让月老知道了自己暴露在凡人眼前,还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他肯定会发脾气的,小石头想。
月老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发起脾气来却很是吓人,甚至就连隔壁的城隍有时见了他都得躲。
小石头想想感到有些害怕,偷偷咽了咽口水。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月老摊出手,挑了挑好看的眉,示意小石头交出来。小石头怎么说也算月老的半个徒弟,面对月老的指示便不敢不从,只好慢慢吞吞把那符纸从袖口又掏了出来,交到月老手里。
“这是我昨天在路上捡的……对……”
小石头不忘小小声补充到,眼睛却不敢直视月老,只是心虚地盯着他手中的符纸。
月老将那符纸捏在手中上下翻动,左右瞧了瞧,竟缓缓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是符纸啊,看那么仔细,我当是哪家小神女送你的定情信物呢。”
觉着无趣,月老就把那符纸又还给了小石头,小石头急忙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接过。
虽不知定情信物是什么,但是听到这东西叫符纸,小石头的眼睛亮了起来。
“符纸是做什么用的?”
“唔……”似乎没想到小石头会这么问,月老沉思了一会,模棱两可地掰起手指头:“符纸好像能做的事挺多的吧,驱鬼,捉鬼,召唤天兵神将之类,当然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唤几个神来和你一起打麻将什么的……
“不过,你是在哪捡到这东西的?怎么只剩这一半了?”
面对月老的责问,小石头一时涨红了脸,慌慌张张直摇头,推脱半天才撒谎说是在隔壁城隍庙门前捡到的。
“那没话说。”月老对隔壁院的城隍向来偏见很大,“你在他那看见什么东西都算不上稀奇,那本就是个杂七杂八什么事都要管管的家伙。”
话音刚落,一旁城隍庙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响的喷嚏声。
月老挑眉撇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那,如果我想要……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要一张新的符纸,要去哪才能找到呢?”
小石头抬头看月老,低声试探到。
“你去找个道士不就好了,这些东西他们最擅长了。”月老漫不经心,“不过你要符纸做什么?”
“没有没有!我是说如果……”
小石头红着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满口否认。
月老当小石头心思单纯,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于是没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说着: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道士长什么样……要不我们今天出去逛一逛,我带你去抓个道士如何?”
能够出去玩的事小石头当然是想都不用想,立刻就答应下来了,于是说走就走,月老带着小石头隐了身,出了月老庙,一路走进老城区——
“呐,这种就是道士,两条胳膊两条腿,也是一种凡人,只不过呢,这种应该比较厉害。”
古朴整洁的四合院里,月老抓着李修远的胳膊,自信满满地对小石头讲解到。小石头倒也真像是来听课的,一手拿本子一手拿笔,记得认真,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
李修远的脸黑得不能再黑。
他也不知道月老这家伙今天又在做什么好事,带着个生面孔连门都不敲就爬进了自己的院子。这也罢了,他方才正晒着炼丹用的丹材,月老一来就抓着自己的胳膊开始给边上那个少年讲课,弄得他手上的丹材是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有何贵干……”
李修远蹙着眉冷着脸,手上还举着蜥蜴干,神情淡漠地盯着月老。
月老是李修远他师父洞虚仙人的挚友,师父生前两人就经常打照面,不知不觉也成了朋友。
……应该算朋友吧,虽然月老总是来这里薅他的药材去吃,还专挑贵的。
“哦对,还没介绍。”月老放下李修远的胳膊,帮他整理整理袖口,随后把小石头拉到前面来介绍。
“这是小石头,我的爱徒——来,快和你小李子叔叔打声招呼。”
说着,他便朝前推了推小石头,小石头倒也十分乖巧,站得笔直,毕恭毕敬喊了声“小李子叔叔好”。
看李修远皱起的眉头就知道他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但看着眼前这个精致漂亮的银发小神,李修远还是点头示意,客气地回了声好。
修为不高,但单从单纯乖巧这一点说,可比某些神仙好得多。
李修远暗想,冷着脸瞥了眼正在自己院子里肆意妄为的月老。
“这孩子捡到一张符纸,之前没见过好奇,我就想带他来你这坐坐,顺便——你那种养颜的茶汤今天有没有,我上次没尝出味道,再煮一壶来喝喝?”
月老翻动着那道士刚铺好的药材,笑意盈盈,算盘珠子险些崩到李修远脸上。
李修远作为一名资深道士,颇擅长炼制各种丹药。晒药材时少不得晒些草茶之类,日子长了,也琢磨出不少功效独特的茶汤来。
而其中这具有驻颜功效的各色茶汤,他熬得最多,也被人薅走得最多,特别是这柴道煌,隔三差五就来这里“尝鲜”。
分明那张脸如何都不会老,对这驻颜之术却仍旧没有抵抗力,李修远有时也弄不明白这月老到底是什么成分。
不过倒像是习惯了这位故友的叨扰,不消多虑,李修远就转头吩咐弟子去煮茶。
回过头,李修远又看见一旁那小神在宽大的袖子里掏东西,掏了半天,费了好大劲终于掏出那半张符纸来。
想必这就是月老刚刚说的那张符纸了。
李修远抬眉,看着那小神毕恭毕敬把那符纸递了过来。
“小李子叔叔,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个符纸。”
小石头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眼前的道士,脸上的微笑很是讨喜。
“……叫李叔叔”
李修远倒还算喜欢这小神,再怎么说也比他师父有礼貌得多。
“李叔叔。”
小石头听了乖乖改口。
李修远心满意足,接过那半张符纸,脸上的淡漠也缓和了些。
可是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李修远立刻发现这符纸不对劲。
这不是自己前两天给那个姓陆的老总画的驱鬼符么。
这纸质,这血墨,这笔力和线条的走向,是自己的手笔无疑。
怎么会落到这小神的手里?……
要说自己这符纸虽镇不住魔,但普通鬼怪见了都会敬而远之,如今这符纸竟被撕成两半,其中的挑衅意味不言而喻,只怕缠住那陆总的东西不简单。
他心中不安。
李修远当然不会想到,他的符纸是被眼前这个小家伙徒手撕了的。
这个乖巧可爱,人畜无害的小家伙。
“你从哪捡来的?”
李修远担心陆辰景的安危,语气不免重了点。小石头一听,怕被发现,吞吞吐吐说是从路上捡的。
“哪条路上?”
“就是,就是……”
小石头支支吾吾半天,看到李修远目光如炬,害怕瞒不住他,还是埋下头小小声招了:
“我是从一个凡人的家门口捡的……”
招了,但没全招。
“那人还活着吗?”
李修远皱起眉,压低声音责问。
听到这话,小石头抬起头来,急忙回答:
“活着的,他今天还去上班了。”
话音刚落,那面容清冷的道士明显松了口气,眉头也缓缓舒展开。
看来自己这符纸还是起了作用的。
“李叔叔……”小石头犹豫着开口,“您能不能帮我再做一张这个,我想拿去赔,——我想拿去送给那个人,我觉得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看着眼前的少年神情忸怩,李修远一愣。他没想到这小神竟有此等善心,倒不像是那以没心没肺著称的柴道煌的徒弟。
眼下,他也正念着陆辰景的性命安危,没多想就答应了小石头的请求。
……
陆辰景上了一天的班,傍晚还因为项目期限将至,迫不得已留员工开了会。终于在天暗下去时,得以抽身回家。
除了门口的保安,他是最后一个走出公司的。
进入地下车库,站到专属车位旁,男人摁动车钥匙,打开车门。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的大脑才松泛了下来。这个点路上的车不多,听着车内悠扬的轻音乐,陆辰景脑中竟下意识浮现起那抹素色的娇小身影。
柔和的银发,精致可爱的五官,还有残留在他指尖的温润触感。
陆辰景的手停留在方向盘上,不自觉摩挲起方向盘的皮面,发出皮质特有的熹微摩擦声。他目视前方,眼中却透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占有欲。
今晚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那个小家伙。
陆辰景进了房间,扯下领带,随手松开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将领带和公文包随手放到了书桌前。
十一点了。
他解开腕表,借着暖色的床前灯看了一眼。
换做是平时,这个点他应该洗完澡准备上床休息了,但是眼下他却才刚回到家,如果不抓紧时间,只怕明天的工作又要用咖啡吊着。
他回过身打开木质衣柜,拿出保姆刘姨帮他叠好的睡袍和换洗的贴身衣物,同时不忘把明天要换的西装一并拿了出来。
将西装放到床头时,他不自觉抬起眼,向窗户瞥了一眼。
不知道那小神今天来过没有。
想着,男人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静立的矮松。
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作祟,他竟鬼使神差地把窗锁打开,将窗玻璃往外推开了一个缝,思考了一会,随后无事般拿着睡袍朝浴室走去。
浴室中传来哗哗水声,夜晚的风沿着窗缝吹进了男人的房间,鼓动起灰褐色的窗帘,带来一丝凉意。
当陆辰景洗完澡,穿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他正巧看见一张符纸正在从窗户缝里“挤进来”。
这倒有点出乎意料。
符纸很薄,自然用不上“挤”这个动作,但是就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拿着符纸,和符纸一起往里“挤”。
这不,窗框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男人站在浴室门口,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微微眯眼。
那符纸,不,应该说拿着符纸的那“人”,从窗户进来后,踩在了地面上,随后听到了轻轻一声叹息,像是夹杂着淡淡的得意。
短暂停留之后,那“人”又朝屋内走了几步,虽看不见人影,却能依稀听到光脚踩着木地板的轻轻bia ji声。
在陆辰景的注视下,那张铺着鹅绒被的大床陷了下去,印出一个大字型来。
倒是不客气。
陆辰景看着,暗地里轻笑一声,神情中带着些许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继续擦起头发。
话说小石头白天拿到符纸,晚上就立刻前往陆辰景的别墅,打算把符纸还给他。这不,刚到院子里就看见他房间正好开着窗,于是就顺理成章地从窗户蹑手蹑脚爬了进来。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出发前他就隐了身,还特地到街上转了两圈,确保真的没人看见他后,他才志在必得地朝这赶来。
进了房间,他原本想着符纸放好就走,忽然发现陆辰景不在床上。看着那张洁白柔软的大床,他眼睛里冒出小星星。
看起来好舒服!
他馋人类的床好久了,正好,反正现在自己隐了身,也不怕人看见,小石头乐颠颠地拿着符纸,弹跳起身把自己摔在床上。
随着身子在软乎乎的被子上慢慢陷下去,少年发出心满意得地叹息,合上双眼。
原来是这种感觉~
被柔软的触感舒服得忘乎所以,小神全然放松下来,脸上露出憨憨的笑。
“舒服么。”
暖色灯光下,男人成熟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睁开眼,他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睛。
小石头呆住,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看得见自己,就下意识啊的叫了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慌不择路往床下跑,正好绊倒了床边的矮凳,咚地一声屁股着地,朝边上摔了个底朝天。
不摔不要紧,这一摔,愣是把人形给摔了出来!
“疼……”
少年现了形,眉关紧锁,眼角泛出泪花,银发胡乱散落在脑后,有些狼狈。可他手中却还是仅仅攥着那张符纸,生怕丢了似的。
陆辰景本来要伸手拉他,却捉了空,看着少年重重摔在地上,心疼得皱起眉。
“一惊一乍……摔疼了没有。”
男人急忙几步走到少年跟前,俯下身,伸出手要扶他。
小石头疼得鼻尖泛酸,眼底很快红了一片,却因为心虚,咬着牙不肯再吭一声,只是摇头,可怜极了。
看着眼前的小神疼得皱起的小脸,陆辰景心中微微发酸。
有一瞬间,他甚至有种想替这小神受了这份疼的冲动。
半晌,少年终于从疼劲中缓了过来。抬眼看见陆辰景伸来的手,他犹犹豫豫伸出手,正要搭上,不经意朝边上一瞟,却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只见暧昧的暖色光线下,陆辰景俯着身,胸前宽松的浴袍随着重力往下坠,露出一片佳景:
滚圆的水珠散布在男人起伏有致的胸膛,在昏暗的光线中泛着莹亮,麦色肌肤与白色浴袍的交界处,勾勒出男人绝佳的肌群轮廓。
小石头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见过如此健硕的身材,一下就看呆了。
好,好大……
他看着陆辰景的胸肌,怔怔地咽了口口水。
而陆辰景眼睁睁看着身下的少年手抬在空中,随后愣住,半晌没有动静,正纳闷着他在做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后——
陆辰景皱起了眉。
“好看吗?”
男人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点喑哑。
谁知小石头想也不想,很诚实地点点头:
“……好看。”
……
当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抬头迎上陆辰景难以置信眼神的时候,这漂亮的小神顿时六神无主,恨不得挖个洞原地把自己埋了。
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啊啊啊!
(虽然是实话)
“不是,我没有……”眼底的红已经蔓延至脸颊,强烈的羞耻感将小神明吞噬,他颤抖着手不知该如何安置自己那颗扑通直跳的心,一时不敢正面应对男人质疑的眼神。
神的脸怕是都被自己丢光了!他闭上眼,通红的脸上写着视死如归四个大字。
自己明明只是来还符纸的,事情怎么又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小神欲哭无泪。
看着身下红着脸神情慌乱的小神,陆辰景无奈轻叹,还是一把捉了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被拎起来的小神似乎还没从羞耻中反应过来,红着脸退了几步,随后颤着双手低声念着什么,嘭的一声又消失在房间中。
就和上一次一样。
陆辰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张符纸从空中慌慌张张朝着窗户飘去,之后,又像方才来时一样,嘎吱嘎吱从窗缝间挤了出去。
这个小神,是不是又把正事忘了。
他不禁汗颜。
当他赶到窗边时,那张符纸已经飘远了,在夜色下只剩一个淡黄色的小点。
陆辰景想到那张符纸还捏在那小神手上,算到他明天少不得还要再来一趟,便摇摇头,像是拿他没办法,擦着头发又朝浴室走去。
……
第二天早上,陆辰景前脚刚踏出院子的门,就看见李修远挎着箱子神色匆忙往这赶来。看见自己出来,李修远本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点庆幸。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李道长早啊。”
陆辰景朝着快步走来的李修远,点头问好。
李修远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一束长发在脑后轻轻晃动,胸口起伏明显,轻声喘着气,声音清冽:
“陆先生……你这两天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唔……”
陆辰景想到小神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于是摇了摇头。
“没,怎么了?”
李修远其实昨天傍晚就来过一次,当时开门的是保姆刘姨。她说陆总还在加班,还没回来,于是李修远问了陆辰景的上班时间,今天早上又来找他。
“那,我给你的符纸呢?”
李修远皱起眉,沉着脸,神色紧张。
“符纸……好像被我家保姆收走了,也可能是扔了。怎么,李道长还要回收吗。”
陆辰景不好将那小神撕了自己符纸的事告诉他,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慌。
听到这话,李修远愣了愣。
竟是扔了……
他想起昨日那小石头神取了那半张符纸给自己,当时他还担心有什么厉害的魔物缠上陆辰景,眼下看这样子,倒是自己多虑了。
目送走了李修远,陆辰景上了车。今天一路顺畅,提早一刻钟就到了公司。刚走进大厅,前台的接待员就叫住了他。
“陆总,陈小姐今天早上来过电话,说要约你明天下午谈话。”
接待员拿出记录本,上面写着满满当当的姓名、电话和备注。
陆辰景看着那条熟悉的记录,不经意皱了眉。
陈倩,陆辰景的女友……不,现在应该叫前女友。
自己和陈倩其实认识并不久,她是公司一个股东的朋友的女儿,前阵子刚海归回来,凭着自己的高学历做了行业顾问,工作还算轻松。
两人的认识也都算缘分使然,陈倩她父亲之前在一个局上见到了陆辰景,看他第一眼就十分满意,于是介绍他俩认识,想着能不能成。原本见了一面,陆辰景觉得陈倩满腹学问,又独立强干,是个好女孩,就和她处了一个月。可是这短短的一个月,却让两人对彼此的印象完全颠覆:
陈倩以为陆辰景会是个浪漫体贴的CEO,怎知这人忙起工作来有时连吃饭都顾不上,更别谈晚上陪她小酌,周末陪她游玩;陆辰景以为陈倩会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孩,怎知她却因为自己开会时漏看了她的信息,一通连环电话逼得他无处遁形。最后因为自己有天加班太忙没空陪她看新上映的电影,她竟二话不说把自己拉黑了。
他原本也想过磨合磨合,可是被人拉黑再腆着脸去加回来,不像是他陆辰景的行事作风。
“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但我们可能不太合适,还是好聚好散吧。”
他用另一个手机号给陈倩发了这条消息,却犹如石沉大海。
他知道陈倩心里不好受,但两人三观差距如此之大,显然是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可能。
他以为事情在那时已经结束了。
现在时隔半个月,陈倩又找上自己,明天要约自己面谈,也不知还能谈些什么。
将记录本还给前台,陆辰景脸色不太好,怀着心事朝办公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