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剪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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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初尧是被一阵奇臭给醺醒的。

睁眼看见黑黢黢的夜空里盘旋着几只秃鹫,树梢晃成鬼影,风一吹就沙沙作响,怪吓人的。

“娘的,这小子忒重,看着个子不大,没想到,呼,还有点儿斤两。”

“别,别说话了,累死了。”

“斤两重,好啊,够吃!”

初尧默默听了会儿,还晕乎着,于是就问正抬着自己吭哧吭哧走路的黑熊精:“我们去哪儿?”

周围一片癯静,有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大哥,这小子,醒……醒了?”

不需要别人替他回答,初尧揉揉眼睛,自己说:“醒了。”

接着问回刚才那个问题:“咱们去哪儿?”

到底是几个有点道行见过世面的黑熊精,静默片刻之后竟然准备直接在原地架起柴火和锅,就地把这到口的肉煮来吃了。

平地上妖火冲天,松树枝燃烧的味道很独特,初尧大概是真的晕得神志不清,浑然没有被当作食物的自觉,看着别人烧水,自己还往里面添柴。

为首那黑熊精化的人形是个粗旷汉子,敞胸露肚,一簇黑色的胸毛迎风飘扬,几兄弟怎么说也不是第一次绑人来吃了,可这么积极这么淡定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黑熊精走到初尧身边,摸不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身边的小弟给他出主意:“大哥,你藏的那几坛酒,再给这小子灌一壶,不怕他不晕!”

黑熊精的心在滴血,可是舍不得好酒套不着肉,只能忍痛拿了一坛出来:“给他灌!”

这边厢,洛千奕抓了酒楼里的店小二,还没怎么严词厉色地拷问,那老鼠精就一副经不住吓的样子,哆哆嗦嗦交代了初尧的去向。

“那几个熊精是惯犯了,臭名昭著,除了喜欢掳人来吃,还专挑那种皮薄肉嫩的下手,这会儿他们都走了一个时辰了,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只怕……”

洛千奕面沉如水,千算万算,居然没想到有妖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捡漏。他松开店小二,循着几个黑熊精离开的踪迹一路找上山。

虽然不太担心那几个妖怪能把初尧怎么样,但心下就是不爽,几个黑影随扈也化出骷髅实形,宽袍大帽,如鬼魅般跟在洛千奕身后。

黑影一号:“尊上为何这么生气?”

黑影二号沉吟:“……听闻尊上受伤这几日,夜夜得那小妖照顾,又听闻那小妖胆子甚大,缠着尊上喝血吃肉的。”

黑影三号道:“懂了,这是自家养出来的白菜,还没下手就被别人拱了,换你,你生气不?”

‘养白菜’的尊上纵身一路疾驰,见前方一处宽阔平地上,火光闪烁,几个兽人哀嚎着打滚儿,入目之处遍地狼藉,还有参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

那传说中声名狼藉的几个熊精像一滩烂肉似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袒露的肚腹上血痕宛然,几撮胸毛被拔成斑秃的样子。初尧一手豪放不羁抓着酒坛,喝得小脸通红,一脚踩住那熊精的爪子,羽袍翻飞,神态灵动,像是要临诗一首。

初尧现在莫名心绪高涨,情绪起伏太快,看见什么都兴奋得不得了,这种情况我们俗称喝高了。他伸出手,在两眼发直的熊精眼前晃了晃:“看清楚,这,这个是……拳头。”

又指了指那熊精满口尖利獠牙:“这是牙。”

几个被放翻的熊精面露惧色地盯着自家大哥,看着那少年白皙好看的小拳头,下一瞬,那只漂亮的拳头径直落在了熊精的面门上,几颗断裂的牙带着血沫从他嘴里飞出来。

熊精闷哼一声,被这一拳直接打昏了过去。

初尧还不尽兴,面色困惑迷茫,水汪汪的眸子四处看了看,不大满意地说:“不是你们要和我喝酒划拳的吗?”他松开踩住熊精的那只脚,蹲下身去看看那只爪子:“谁叫你一直出五?输了就要认罚,才几轮你就不玩了?没意思。”

没人陪他玩,初尧不乐意,拎着昏死过去的熊精晃啊晃,一个失手,把那庞然大物扔飞出去,堪堪落在找上山来的洛千奕脚边。

洛千奕:“……”

一见熟人,初尧立马扔下几个没用的熊精,小跑至他身边,仰起雪白面庞,笑得纯真无邪,声音甜蜜软绵,问道:“你也来和我划拳?”

洛千奕不知作何回答,看着这遍地惨状,又被初尧的酒气醺得直皱眉:“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初尧掰着指头数:“一,四,六,七坛吧?”

旁边几个装死的熊精亲眼目睹了自家大哥的惨状,伏在洛千奕脚边哭得凄惨:“就一坛!开始还好好的,我们烧火他添柴,后来大哥给了他一坛酒,就,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洛千奕皱眉厌恶地盯着鼻青脸肿的熊精,目光上下把初尧打量一遍:“除了喝酒,没被他们欺负吧?”

初尧乖巧摇头,像只纯良小白兔,洛千奕心道,还没见过哪只兔子能把熊揍得满地找牙。然而喝醉的初尧比平时还要难缠,洛千奕见他没事,便让黑影骷髅料理那几个熊精,牵着初尧往山下走。

他迈的步子大,初尧踉跄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找话:“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洛千奕道:“不然我是去找熊精的?”

初尧跟不上,干脆半吊着他一只胳膊,低声咕哝了几句,洛千奕没听清,干脆把这乱动的小妖打横抱起,加快脚程下山。

初尧双手勾着他脖子,脸颊挨着那片皮肤蹭啊蹭,嚅嗫道:“你真是,大好人。”

洛千奕忍住笑道:“不敢当。”

初尧飞快地舔了他一下,实乃本性难移:“大好人,让我吃一口行吗?”

“……不行,”洛千奕嘴角抽搐,脸色难看地说:“再乱舔就把你扔下去。”

初尧闻言,立马揽紧他的脖子,像只警惕性很强的小动物,很实相地说:“不舔了。”

后半程再无言,回到不归山后,初尧已经彻底睡过去,只是五指仍然软绵绵地挂在洛千奕的脖子上,柔软的脸颊贴着他胸膛,时不时咕哝两声,似乎梦里仍不忘吃。

“就啃一口……唔……做人不能太小气……”

洛千奕盯着他熟睡无知的脸,心底生出些无奈柔软的情绪来,微微叹了一口气,挥手撒去几滴甘霖,消了酒气,这才和衣在初尧身边躺下。

没多久,睡着还惦记着要吃肉的小妖就咕噜噜滚进他怀里去。

一夜……不怎么安稳。

初尧第二天醒过来,才算体会到了宿醉的难受。他赖在床上不想起,几只小精怪轮流过来喊了他几遍,初尧哼哼唧唧盖着被子,日上三竿才磨磨蹭蹭起床。

洞府之外,洛千奕正坐在树荫下把玩几颗圆润明珠,见他出来,脸色难看地挑了挑眉。

初尧莫名有些心虚,摸着鼻子走过去:“我昨天喝醉了。”

“酒量太差。”洛千奕冷哼一声,道:“酒品也差。”

初尧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竟然觉得他说话不太利索,好像舌头受伤的样子。

喝醉过后做的事情初尧只记得前半段,比如黑熊精,后半段就模模糊糊,想不起来了。但洛千奕现在这副态度,分明是发生了什么,初尧虚心求知:“为什么说我酒品差啊?”

把玩明珠的手指一停,分明的骨节攥紧又松开,初尧的下巴被挑起,洛千奕问他:“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

洛千奕冷笑:“自己想。”

说完,站起身拍拍衣袍,留下一脸问号的初尧留在原地,兀自离开了。

初尧没有半点头绪,去后山的灵湖找鲛人玩耍。

几尾鲛泡在湖里,听山主絮絮叨叨说着烦恼,也给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意见来。初尧颇为烦闷,感慨道:“如果螃蟹精还在就好了,每回和他们猜拳总能给我意想不到的快乐。”

鲛人无语凝噎:“那螃蟹精就是烂赌成性,把子子孙孙都输给山主之后就发誓再也不来灵湖了,您忘了?”

初尧道:“那龙虾精呢?”

鲛人答:“也一样啊!”

都是群只会出剪刀的家伙,能不输吗?

初尧叹了一口气,在泛起的波澜的湖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心不在焉地想,昨晚究竟是怎么了,洛千奕为什么不理我?

昨晚喝醉了,打了熊,然后好像被抱下山……

躺上床,盖被睡觉,一切都很平静,半夜好像有点热,还有点渴……

对了!半夜!!

初尧半夜里又热又渴,晕晕乎乎下意识中朝洛千奕靠近,贪恋他周身冰凉温度,不自觉把洛千奕当成了枕边磨牙棒,又啃又咬,这还不算完,他喝了酒之后气力更大,全力压制下反而让有伤在身的洛千奕挣脱不开。

两人纠缠之际,初尧一脑袋撞到了洛千奕的下巴,齿关合拢的瞬间,咬破了舌头,初尧被那浓郁的血气吸引,竟然……

强吻了洛千奕。

丢失在角落的记忆渐渐苏醒,初尧目瞪口呆,渐渐红了脸庞。

唇舌被擒住的感觉,四面八方全是那霜雪药香,还有铁锈的血腥味,交//缠的舌,来不及吞咽的口水,几声模糊嘤咛……

全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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