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穆陨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摸了摸，待会儿就要考数学了，这是这个学期的第一次月考，而他带的就是向氤送他的这支钢笔。

穆陨晃晃悠悠地走进自己的考场，他略微转过了头，看了看后面。

后面已经没人了，估计已经是去了自己的考场。穆陨轻轻地笑了笑，他倒是很期待这个传说中进过少年劳教所的小笨蛋到底会表现如何。

正当穆陨的思绪越飘越远的时候，有一个人迎面朝他撞了过来。穆陨皱着眉头看了看，发现了一个一如既往令他讨厌的人--刘一。刘一明显就是故意的，他眼睛里明目张胆的恶意骗不了人。

看着此时正扬着头冲他挑衅的刘一，穆陨嘲讽地笑了笑，来自他人的恶意总是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当然。他与刘一并不是一个班的，他也从未主动的与刘一说过一句话，按理说，他和刘一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可刘一就是恨上了他。

但穆陨觉得自己完全能对刘一的恨意表示理解，就像爱不需要理由一样，恨也同样不需要理由，就算遭受到那恨意的人是他自己。

穆陨摇了摇头，懒得去和他计较。穆陨一向都不喜欢在这种不必要的人和不必要的事上浪费时间。

这会儿马上就要考试了，他连看都懒得看刘一一眼，就直接略过他走向自己的座位去了。

但穆陨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转身略过刘一的那一瞬间，刘一那双带着恶意的眼睛便立刻爬满了阴冷，他静静地站在后面注视着穆陨，良久，他紧抿着的嘴唇扯开了一个轻蔑而又志在必得的笑。

“呼”，穆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放下了笔。这场考试总的来说进展得还不错。数学本来就是穆陨的强项，他认认真真地将每道题做完之后又仔细地核对了一遍答案，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他便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考试结束的铃声。

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考场里的其他同学大都还没有完成题目，大家都埋着头奋笔疾书，教室里一片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穆陨惬意地眯着眼睛，手里慢慢转着向氤送他的那支钢笔，一切都是那么的舒适，穆陨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感觉享受极了。

终于，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大家都停下了笔，穆陨用一双长腿蹬住了桌子前方的那一根横杠，舒服地叠起手伸了个懒腰。穆陨长得手长脚长的，平时也习惯了，所以当他的手掌抵住前方的桌板时，他也并没有在意。反正自己的脚不是正蹬着桌子下的横杠吗，穆陨想着，横竖也推不翻桌子嘛，比起在意这张无关紧要的桌子，他此刻只想舒展舒展自己在坐了两个小时之后已经有些疲软的手脚。

但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吱呀的一声，桌板突然被推出了一小半，一张记满了笔记和公式的纸从桌箱里悠悠地飘了出来。

看着那张纸上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饶是穆陨平日里再冷静，在此刻，他的脑子也突然一空。

后来的发生的一切都让穆陨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看电影一般，荒谬却又让他没有丝毫的参与感。

穆陨静静地待在他的座位上，收卷老师来到他的身边弯腰捡起落在他座位旁的那张纸，教室里一阵惊讶的吸气后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所有人都好像屏住了呼吸，等着欣赏对穆陨的审判。

两个收卷老师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扬扬手示意穆陨跟着他们出去。

当穆陨跟着老师迈出教室的一瞬间，静默的电影却好像是突然有了声音，大家都睁大了眼睛，惊讶、兴奋和窃喜的感觉让他们的瞳孔激动地放大，想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终于，有人出声打破了这个封印，教室里响起一声，“穆陨作弊啦！”这声音不大，却又像是一声惊雷，震醒了教室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纷纷都反应过来了，“穆陨作弊了？”，“穆陨作弊了！”，“我是看见他的小抄从抽屉里飘出来的！”大家都激动地谈论着这件事，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突然之间都好像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一见如故地成了兄弟。

而向氤此时正向着穆陨的考场走来，考试结束了，他已经有两个小时没见到穆陨了，他好想他。可是一路走来，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这一路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既兴奋又激动，他们睁大了眼睛，或捂着嘴小声说着什么，或毫无顾忌地高声争辩着什么，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亢奋。

向氤皱了皱眉，他很讨厌这样失常的气氛。

他走得越来越快，想甩开这群烦人的蚊子，可是有一个声音却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嗨，你听说了吗？那个之前老考的年级第一的穆陨作弊啦！”

这句话里的内容成功地让向氤疾行的脚步一顿，怎么可能，穆陨根本就不可能作弊。向氤看向了在他身旁讨论这件事的人，他眼里的冰冷让那个说话的人陡然一惊，连话语也变得吞吞吐吐，“看，看什么看，我，我又不是说你作弊了！”那个人强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可他的腿却已经开始发起了抖，向氤向刀子一般的眼神正细细密密的切割着他，这种眼神狠厉得如有实质，已经让他开始浑身发疼。

“你，”向氤定定地看着那个人，一字一顿地缓缓地说到，“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那句话，”那个人打了个寒颤，“我就让你以后再也说不出话。”

向氤转头走了，他疾行的脚步带起一阵锋利的气流，被留下的那个人惊恐地看着他，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向氤赶到穆陨的考场的时候，那个考场里的人已经都散了。向氤站在讲台上环视了教室一圈，迈开腿直接走向了穆陨的座位。

被推开小半的桌板还没有复原，露出的空隙里还看得见桌箱内部绿色的铁皮。穆陨的东西还留在那里，向氤看见他送给穆陨的那支钢笔正静静地躺在那中央。他伸手拿起了那支笔，钢笔的外壳上似乎还残留着穆陨手上的余温，他默默地摩挲着那支笔，慢慢地将穆陨遗留下的文具都仔仔细细地收好，他静静地凝视了那张已经有些脱皮的木质桌板许久，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浮出了些隐隐约约的答案。

穆陨正被一群老师围着，老师们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而他的内心却只是一片寂静，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为什么要作弊？”

“读书都读了那么久了，你还不知道作弊是我们学校的三大红线之一吗？”

“你看看你，还有好学生的样子吗？”

“就算有一次考不到年级第一，哪又怎样呢？作弊来的第一名还是第一名吗？”

老师们的声音在穆陨的耳边环绕着，有责骂的，有痛心，有恨铁不成钢的，却没有一个愿意停下来听穆陨说的。

“我没有作弊。”

穆陨直直地看着老师，他保持着平视的状态，有些倔强地想要维持住自己的尊严，他缓慢地说着自己的理由，“因为没有必要。”

穆陨的语气坚定至极，但他的内心却又悲观绝望，他觉得，这里是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的。

他这种故作坚强的冷静让他看上去有些过于的冷漠。这种态度把老师激怒了，“什么叫没有必要？”老师的声音拔高了些，听起来有些尖锐，穆陨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却进一步点燃了老师的火气，“监控视频里明明就看见了，你在考试之前把手伸进抽屉里动作了好一会儿。”老师挑着眉毛，质疑地问道，“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穆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摸向氤送给他的那支笔，但是他能说吗？

“我在整理自己的文具。”穆陨垂了垂眼，回答到。

“整理文具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吗？”老师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当时飘落在穆陨身旁的那张纸，那张纸上写着的赫然就是穆陨的字迹，穆陨的字迹很好辨认，字体细瘦，却在每个关节处都充满了倔强的力量。

“那这又是什么？”老师把那张纸扔到了穆陨的面前。

穆陨看了看那张笔记，点点头，回答道：“这确实是我的笔记”。

老师感觉占理了，抬抬手示意穆陨继续接着往下说。

“但是这并不是我放到抽屉里去的。”穆陨继续说到，“我不知道为什么它出现在了我的抽屉里，或许是有人拿走了他，又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但具体是为什么我并不知道。”看着越来越激动的老师，他感觉有些无力。

“这不是理由！”老师顿了顿说到，“你的好成绩并不是你不会作弊的背书。”

穆陨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老师的质疑确实是有道理的，可是这个问题就像是让他证明自己是自己一样，他又该如何证明自己并没有作弊？他无比的清楚，他被人陷害了，这很明显，但是现在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他又该如何去寻找证据？他目前没法辩解也不想辩解了，从他那个酒鬼父亲第一次把明明是自己打翻的酒怪罪在他身上并疯狂地殴打他的时候起，他就习惯了被冤枉，习惯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与打骂，也学会了保持沉默，学会了冷漠的接受最糟的结果。因此，就算是现在老师让他说些什么，他也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只能像哑巴一样发出一些无声的呐喊。

穆陨有些绝望，这种言语上的或许会让他失去自己读书的机会。

办公室里是一片陷入僵局的寂静，老师们都看着穆陨，而他的嘴角却只紧紧地被抿住了。时间过去良久，穆陨感觉他似乎马上就要被判死刑了，他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

向氤躲在门外，偷偷地看着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他本就紧握住的拳头捏了又捏。他既为穆陨感到担忧，又深深地为他感到心疼。他的心好像被一只极有力的巨手捏住了，他感觉自己痛苦地快要弯下腰来了，现在的他只想冲进办公室里，不顾一切的带着穆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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