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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树梢上的一轮钩月虽被叶子遮挡了些许,却仍亮的晃眼,月光细细的洒下来,倒像是给玄色的地面铺上了一层细碎的银雪。

远处隐隐能听到更夫打更的声音,大概是到了三更天。

孟秋时节还未完全散掉暑气,夜间却已有了一点凉意,何况长平偏北,节气上的变化便尤甚明显。

洛江宁躺在榻上跟烙饼一样翻身,怎么都睡不着,他偏头看一旁睡觉时闭着眼,手规规矩矩交叠放在胸口平躺着的季南星,小声问道:“三殿下,您睡着了吗?”

没回应。

洛江宁不甘心,又伸出指尖戳了戳对方胳膊。

奶猫似的不痛不痒的力道,倒让人心烦意乱。

季南星合着眼,姿容绝美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声音中有些不耐烦启唇:“有事?”

洛江宁一双水亮清浅的漂亮狐狸眼,在暗色里粼粼如温润的宝石,“你有没有感觉,今晚有些安静?”

他顿了顿,兀自笃定:“安静的太古怪了,就像是……”

话未说完,层层叠叠的纱幔霎时被剑尖刺破!

洛江宁心下一惊,只来得及将身体还未完全大好的季南星护在身后。

刚刚抬手想要吹响骨哨的时候,雪亮剑刃却已横在他细白脆弱的颈间!

来人身材高大、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声音粗噶难听,闷声恶狠狠问道:“你们谁是季南星?”

……刺客吗?

生死危急关头,洛江宁心底发寒、手心沁出一层冷汗,面上却仍故作镇静,抬眸直视这贼人,眸中沉着怒火,厉声呵斥:“你是何人?怎敢擅闯长平王府?!”

周身端着王子皇孙的气势,很有几分唬人。

可却只有离他最近的季南星才知晓,对方单薄的脊背已因惧意而颤到什么程度。

洛江宁整个人都挡在他身前,因为有些紧张,半个身子几乎蹭进了他怀中,那点若有若无的橙花香味贴近了,充盈在每一次呼吸之间。

季南星垂下眸,鬼使神差的,将手搭在了洛江宁紧窄的腰间。

那截窄腰细的仿佛不足他一掌宽,又软的好似里面没有骨头,即便隔着薄薄的布料也能感受到光洁柔腻的肌肤触感。

被人握住的时候,拇指可以恰好扣在后腰的腰窝上。

他墨眸中暗色翻涌,手掌不自觉收紧一点,哑声开口:“既然是找季南星,那么……”

“我就是三皇子季南星,你这歹人找我何事!”

洛江宁突兀的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季南星不由得一愣。

而就在这愣神的短暂空当,对方却悄悄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动作幅度极小的轻轻拍了两下。

掌心汗湿、指尖冰冷,却仍握紧他的手,那意思大概是安抚他:别怕。

分明是他自己还怕的直发抖,遇见了天敌的小狐狸似的,仿若柔亮蓬蓬的尾巴毛都炸开了一圈。

夜色中,季南星自有记忆起沉寂至今的心,猛然间忽地跳快了一下。

【检测季南星好感度+10,目前总好感度为27】

那黑衣人闻言,放在洛江宁颈间的剑刃霎时收紧,语气凶狠:“既然如此,到了黄泉路上就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细嫩的肌肤被锋利剑刃划破,血珠霎时沿着剑身落下,渗入雪白的亵衣衣领,如同赤血溅玉砂。

刺目的颜色,令季南星眉头陡然一跳,他看向那黑衣人的目光一瞬冷厉了下来,绝美到近乎锋利的一张脸上,眉宇间戾气让人心惊。

正当季南星想要开口的时候,一道石子却忽然打在那黑衣人手腕上!

那人吃痛下意识松手,横在洛江宁脖子上的剑“当啷”一声落地。

玄衣冷面的冷峻男人提剑护在洛江宁与季南星身前,他目光稍一扫视洛江宁的侧颈,见伤口只是看着唬人,却远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便放下心去与那刺客搏斗。

鸦九武艺高强,黑衣人又失了兵刃,瞬间便被压制着打,且这木头脸的侍卫实在报复心极强,也不偏不倚的在人颈侧划伤一下,伤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洛江宁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相搏,刀光剑影之间,他却忽然看到黑衣人被划开的领口处,剑光映出的一枚小小的、赤色针叶的纹身。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反复确认之后,一瞬间如坠冰窟。

那黑衣人见局势不好,便夺窗而逃,鸦九冷着脸想乘胜追击,手刚刚摸到窗棂,便被洛江宁制止住:“别追了,鸦九。”

洛江宁手掌捂住侧颈划破的伤口处,血珠从他指缝间溢出,沿着白皙的指尖滴下,赤红的、蜿蜒的。

刺的人眼睛发疼。

洛江宁却恍若未觉,只转过身,忽然对季南星露出一抹极浅淡的笑,目光直视对方,声音轻轻的询问:

“三殿下,他是您的手下,对吗?”

季南星在洛江宁的目光中,竟难得感到有些无措。

他垂下眼,半晌后松开攥紧的手掌,声音冷淡的承认:“是。”

洛江宁的眉宇,闻言却忽而舒展开,玉白精致的一张脸上一时间竟像是很无所谓的神情,就连唇边的笑意也扩大了点。

“是了,三殿下一直不信任洛某,这般试探,也是人之常情。”

语气一息间便恭敬疏离起来。

这样反而更让季南星有些少见的心慌。

而一旁的鸦九早已看明白了前因后果,极明智的选择不蹚这两人间的浑水,而是简单收拾了下被他打乱的屋内摆设,便转身离开。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季南星抿着唇,起身下榻去拿伤药,而后递给洛江宁,“先处理伤口。”

洛江宁目光却从递到眼前的纱布与止血药,缓缓向上移到对方那张绝美到令人目眩的脸上,乖巧弯眸:“江宁若是就这样流血而亡,岂不是更叫三殿下安心。”

简直是如同孩童一般无理的赌气之语。

却叫季南星悬着的心放下,松了一口气。

【检测季南星好感度+3,目前总好感度为30】

极鲜见的,季南星眉眼间的冷淡矜贵软化了一点,一张脸上便更显出得天独厚的俊美,几乎是看一眼都叫人心跳加速的程度,“试探你这件事,是我有失考量。害你受伤也并非我本意。”

洛江宁几乎是第一次听季南星说这样长的一段话,更遑论这向来挑剔矜庄的皇子还亲自降尊纡贵的道歉,惊奇之余他心底的恼意也稍稍消散些许。

他从季南星手中接过药,殷红的唇抿着,看上去终于是有了几分正常闹脾气的样子了。

这小公子实在是极好哄的。

等到颈间的伤口处理好,又换了干净的亵衣重新躺在榻上时,洛江宁紧绷的神经放松之下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一旁的季南星,却还是感觉洛江宁大抵还是很生他的气,可三殿下自出生起从来都是被人众星拱月,向人服软还是第一次,笨嘴拙舌之余,甚至连怎么和人主动开口聊天都不会找话题。

沉默了半晌才冒出来一句:“那个鸦九,倒是忠心。”

洛江宁虽然很困倦,但颈侧伤口的刺痛感又让他完全睡不着——他一直都很怕疼,皮肉又娇贵,就连手上扎了个小刺都要难受好久。

意识昏昏沉沉的时候,就听到季南星这样一句问话。

他抓着薄被的手指收紧了一点,薄薄的眼皮垂下,眼眸的缝隙里泄露出一点回忆的光亮。

“鸦九他,大概喜欢我母亲,所以才会从我幼时开始保护我。”

季南星闻言一顿,墨眸转向洛江宁。

“他有时会看着我的眼睛出神,那个神情,很像是在怀念故人。”

洛江宁似乎是完全陷入了回忆里,唇角翘起了一点,漂亮的眼眸里漾开层叠的水色,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季南星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抿唇开口道:“我以为……”

“以为他是因为关爱我,而保护我吗?”

洛江宁偏头看他,将“我”这个字音咬的很重,干净的眸底浮出些许笑意。

却不待季南星的回答,而是突然转变了话题。

“三殿下”他轻轻唤了一声对方,而后道:“我今天生气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你不该骗我。”

暖黄的烛火下,洛江宁长睫上覆上一层金灿灿的光彩,稠艳纯然的小脸上神情乖软无害,如同一枝开得正盛的荼蘼之花,几乎叫人错不开眼。

他唇角弯起一个很柔软的弧度,语气轻巧道:“我这样的人,并不值得你骗。”

分明是这样的美色当前,可季南星并不觉得蛊惑,只是心头一滞,眉头皱紧:“什么?”

洛江宁收回了目光,转而看着自己手指在光亮下晃出一点的、摇曳的影,暖黄的烛火却驱散不了他眼底凝着经年不散的灰:“没有人真的喜欢我。洛景之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早日横死,以免挡他的路;而洛啸更是差一点就把尚在襁褓中的我摔死,三殿下……”

他如同叹息一样,轻笑着对季南星说:“所以,我连出生都是错的。”

那个瞬间,季南星看着眼前分明笑着、却并不开心的人,心中如同被人揪住一样,酸胀着发疼。

他不由得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能将这样字字泣血之语,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呢?

就好像一颗满怀热忱的心,早已被人践踏的千疮百孔,然后死掉。

他垂下头,没有再回复洛江宁的话,而是茫然的眨了眨眼,骨节分明的手掌摁在胸口处,彼时尚且不明晰这陌生的情绪意味着什么。

【检测季南星好感度+10,目前总好感度为40】

寅时,长平城门前。

鱼肚白的天际尚且缀着一两颗星子,远处山上还笼罩着一片白纱般的薄雾。

寥寥残兵拖着沉重的步子缓慢回城,士气低迷,冷白的晨光照亮他们残破脏污的盔甲,同时也照清一张张失意愁苦的脸。

傅承影转回头,视线从颓圮的兵士们身上收回,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点,唇角下压,冷峻面上仿佛凝着霜雪一般。

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一身银甲衬的整个人气度非常,眉骨高挺、眼眸总似有些胡人的深邃,英挺五官间表情常年寡淡、气质冷冽。

更遑论如今神色疲惫郁郁,一眼看上去,便更有些拒人千里的寒意了。

而与他并肩策马的另一个中年人,虽然面上已有岁月的沟壑,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美,周遭端着不怒自威的架子,以至于沾着血污的赤色披风也无损他的庄严。

他看出傅承影的心情不好,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故作的自责神情:“未曾想这第一仗就输的如此惨烈,本王也是久疏沙场。这还真是,廉颇老矣……”

“兵家胜败乃家常便饭,王爷言重。”

傅承影闻言神色不动,只冷淡开口道。

洛啸今年不过三十有九的年纪,尚不算老迈,这次兵败全缘其自大又盲目,被敌军两三句话激的什么战谋也顾不得,只会横冲直撞。

莽夫一般。

但这些话傅承影自是不会说的,他虽是武将,却素来心思缜密——更遑论傅洛两家是世交。

因而即便心底再郁恼,至少明面上,他还是给了洛啸十足十的尊敬。

兵伍进城之后,简单清点伤员后便解散回家,士兵们出征在外常年见不到亲友妻儿一面,甫一得到傅承影的允可大家便霎时四散。

寂静长街之上,一时间只剩下傅承影与洛啸二人。

傅承影自兵败后第一时间控制局面,才不至于最后输的十分惨重,又星夜兼程赶了一天两夜的路,身体强健如他也不免感到疲惫,只想到在长平的宅邸里沐浴更衣、好生休息。

又见洛啸还是一副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丝毫懒得再绕弯子,直白的发问:“王爷还有事?”

“咳……这场仗世侄也辛苦了。不如到我王府,本王叫人接风!”

洛啸面上竟难见的有几分拘谨。

傅承影了然,对方是想他最后呈给圣上的奏折上粉饰太平。

“承影还有其他事务,不便叨扰,还请王爷代我向景之与江宁问好。”

拒绝了,却又拒绝的不太僵硬,洛啸一时间摸不透他这世侄究竟是什么态度,只复又叹了口气,拈须道:“有劳世侄还挂念我家中犬子。唉,景之若是有世侄一半才略,本王就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洛江宁那个孽子,更是不提也罢!”

言辞间对于两个儿子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谈到洛江宁的时候,简直如同想起了什么肮脏的、令他蒙羞的污秽之物。

傅承影一晃神,对于洛江宁的记忆,尚且还是幼年时一个怯怯的、躲在门后粉雕玉琢一样的奶团子,水润润的大眼睛看人时总像是好奇,嘴巴花生米似的一小点,猫一样的绵声喊他“承影哥哥”。

脸侧还总缀着一颗银铃铛,小姑娘似的。

白煦过隙,恍然间,竟许多年未见了。

但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不便多言,傅承影于是从那一点寡淡的往事中回过神,只又寒暄了两句,便与洛啸分道扬镳。

日头东升,天色已然大亮。

傅承影牵马兀自走在长街,街道两旁的百姓有看到他的穿着,只是窃窃耳语,自以为声音极小,却不知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能将他们的交谈声听得一清二楚。

“听我弟弟说是,北方大败了!”

“怪不得,看这军爷的样子,就不像是打了胜仗。”

“年年缴了那么多军饷,怕不是都被这些当兵的贪了!仗都打不赢,还有脸回来!”

疲乏。

傅承影眼前晃过将士们战死沙场时的淋漓骨血,将黄沙沤成暗红如锈迹般的颜色,杀敌声与百姓们的私语声交杂在一起,竟令他额角一蹦一蹦的开始疼了起来。

他已愈来愈不知道,一场战役到了最后,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就在他思绪繁重、几近难以喘息的时候,一道清朗干净的声音突然破开层层迷障,兀的钻入他耳中。

“承影哥哥!”

傅承影一愣神,下意识抬起头,迎着浅淡温暖的日光,正看清酒楼之上,那个对他招手的、唇红齿白的秀美少年。

漂亮的小公子遥遥向他举起杯,脸侧的银铃铛随着说话间晃了晃,对他举着酒杯,笑着道了一句:“征战数日,实在辛苦!”

多年前的画面竟交织在一起,洛江宁眼眸澄澈一如他记忆,一身锦红宽袍衬的整个人艳色灼灼。

他唇角弯着,邀请傅承影道:

“承影哥哥,不若上楼来叙一叙旧吧。”

酒楼雅间内,季南星自从听到洛江宁唤的那声“承影哥哥”之后,面色便直接沉了下去。

他坐在窗边,单手执着酒杯,束在脑后的墨发被微风拂动一点,衣带当风、鹤骨松姿,被木质的窗棂一框,美的竟像一幅画。

唯有墨眸沉沉、薄唇也抿紧,看上去就心情欠佳。

因而洛江宁说完了话,等待傅承影上楼的这段时间里,一回头看清季南星的神色,就吃惊道:“三殿下,怎么了?”

眼睛里满是无辜的探究神色,殷红水润的唇离近了,抿了花汁似的艳色,看上去就很适合被人舔弄亲吻。

季南星眸色深沉,酒杯“珰”地撂在了桌子上,学着洛江宁的语气,看着对方那张不明所以的漂亮脸蛋,缓缓重复道:“承影哥哥?”

本来无所谓的称呼,被对方顶着这样一张绝美的脸哑声说出来,突然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以至于洛江宁这样的花丛老手,耳根都不自觉红了一点。

他轻咳一声辩解:“我和傅小将军幼时便相识,那时我就这么称呼他。”

原来还是竹马竹马!

季南星俊脸更黑了。

他近来已发觉自己对于这认识没多久的长平王长子,掌控欲隐隐超过了正常的边界。

比如眼下,相比于洛江宁来找傅承影谈事情、笑着唤人哥哥,他却更希望能将洛江宁关在一个只有他才能够看到的地方。

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能看着他一人的身影,而温软动听的嗓子,也只能叫他一个人的名字。

……若是可以掐住那截软腰,力气大一点的时候,洛江宁会眼尾红红的、难耐的唤着他“南星”吗?

三皇子不由得被自己过于煽情的联想引得有些冒了火,喉结滚了滚,视线从对方脸上撇开,只觉得越发干渴似的,将杯中的桂花酿一饮而尽。

玉石般苍白的面上,兀的腾开一抹薄红,不知是因酒气,还是其他。

【检测季南星好感度+5,目前总好感度为45】

系统适时的为洛江宁打气加油:【哇,宿主进度很快呀!这样攻略季南星指日可待!】

洛江宁却是微微叹气:【这样还远远不够,统哥。】

系统很不理解,他于是继续解释道:【季南星现在对我的情感,无外乎是落魄时被我救下才产生的依赖,又大多耽于皮相,占有欲也好、情欲也罢,总之不是爱,充其量也就算有点感兴趣而已。】

他想了想,又继续补充一句:【可能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点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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