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7-15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夏子煦 主角：记者 主任
“主任，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事儿没办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记者在主任身后停下脚步。
主任有些奇怪：“什么事啊？”
“哦，之前老板叫我找会务组要一份到场嘉宾名单，但是当时眼镜坏了，我急着找个地方调试摄录机，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记者淡定地说道。
“忘记了就忘记了吧，你老板说不定也早忘了。”
“不行，这样会引起老板怀疑的，我还是去找会务组要了给他送过去。”
“那我在停车场等你？你送完东西过来找我？”
“别等我了，你先走吧，进去少不得又要应酬一番，还不知道多久能出来。”
“我都等这么久了，还在乎多等这一会儿吗？”主任朝他挥挥手：“行了你赶紧去吧。”
记者欲言又止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重新戴回眼镜，转身往回走。
前路或许凶险，但总得有人逆光而行。
“老板。”记者站在老板身侧叫他的时候，老板正举着酒杯和其他几个男人相谈甚欢。
回头看到记者的那个瞬间，老板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的表情，但很快，他恢复了惯常的慵懒笑容，问记者：“怎么去个洗手间去了那么久？”
“哦，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一楼洗手间满员了，我到客房部去找……”
“好了，不需要说得这么详细，”老板抬手制止了记者流水账似的汇报，转身介绍道：“你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远华商贸的刘老板，长风公司的赵董……”
记者态度恭顺地一一打过招呼，寒暄了几句后，两人便跟老板举杯示意，走到另一边跟其他人攀谈去了。老板又指了指旁边一位略有几分富态的中年男子：“还有这位，萧强萧老板，你见过的，还记得吗？”
做新闻记者的，在识人方面本来就比普通人要强悍一些。顺着老板的目光看过去，记者很快认出来，这人正是上次老板带他去私人游艇上玩的时候，同去的另外两位公司老总其中之一。
“记得的，”记者微微躬身：“萧老板好，我是季实。”
“你好啊，”男人呵呵一笑：“小季啊，你们老板经常跟我们几个提起你呢，说你这个，业务能力啊特别强！”
男人语气和善笑容可掬，记者却内心一凛，这个声音，他应该不会听错，就是刚刚在小花园，说要给老板送药的那个声音。
记者不动声色地看老板一眼：“谢谢老板，我会继续努力的。”
“别紧张，年轻人呢，也不要整天光顾着工作嘛，偶尔也要放松放松，劳逸结合嘛。”萧强拍了拍记者肩膀：“今年年假休了吗？”
“没呢，最近公司事情多，没时间休。”
萧强转头看向老板：“老薛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要整天压榨剩余劳动力，弄得人家小伙子都没时间谈恋爱了！”
“没时间谈恋爱最好，趁早分手。”老板轻抿了一口香槟：“我可都为你守身如玉好几个月了。”
“哈哈哈，老薛你看你这……我还想给你留点儿面子，你自己倒全抖落出来了，”萧强一时失笑，笑完又语重心长跟记者说：“小季啊，其实我们老薛是真不错，人长得帅对吧？你看这身材，这长相，带到哪儿都不丢人是吧？而且我跟你说，老薛对你那点儿心思呢，我们这圈里的都知道，给他介绍多少大美人他都不要，非要吊死在你这棵树上！”
记者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们俩：“多谢老板厚爱，但我……”
“哎，我不是要劝你分手哈，”萧强打断记者：“我就是觉得吧，你可以试着了解一下我们老薛，回头我们组织什么活动，你也一起来玩，就当放松放松。别整天就给他卖命帮他挣钱，也让老薛出点儿血，”他给老板递了个眼色：“是吧？”
“我倒是想给他出血，”老板弯着眼睛笑：“那也得他乐意啊！”
萧强慈眉善目地跟记者说：“那个，小季啊，不知道你们老板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们下个月有个出海的活动，让老薛给你批个假，你一起来吧！”
“这个……”记者眼皮跳了一下，半晌，抬头直视老板的眼睛：“我听老板安排。”
“你怎么搞到你老板办公室钥匙的？”主任从老板柜子里搬出一沓文件，一边快速翻看一边压低声音道：“他要是突然回来怎么办？”
“他出差了，今晚回不来。”记者也压低声音，埋头在老板柜子里一顿翻搅：“钥匙是我偷偷配的，之前有一次他让我帮他送东西回来，就把钥匙给我了。”
“要说你老板是真信任你，他知道自己是在引狼入室吗？”
记者停下来，拿手电筒从自己下巴往上打了一道鬼气森森的光：“主任，咱这叫为民除害，麻烦您把自己个儿摆在正义的一方行不行？”
“行行行，别这么照着了，怪吓人的，”主任拍开记者的手电筒，却还是有点疑惑地问道：“你确定他这儿有猫腻吗？”
“我确定！他跟那个萧强背地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记者手上不停，一页一页看得仔细：“下礼拜五他们要出海，我猜他们这趟肯定要搞个什么大动作，但具体是要干什么我现在没什么头绪，看看能不能在老板这儿找到什么线索吧。主任你别问了，快点儿翻吧！”
主任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们出海？那你去吗？”
“去呀，”记者头也没抬：“前几天在酒会上，那个萧老板说让我跟着一起去，我们老板同意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主任把手里抱着的文件往桌上一摔：“我不同意你去！”
记者愣了愣，好半天才抬起头来：“你为什么不同意？一等奖不要了？”
主任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出海什么意思啊？这意味着你不会有支援，也没有逃生通道。茫茫大海上，万一他们真的有什么违法勾当，你被他们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
记者安静了片刻，然后笑了笑：“主任，我们干调查记者的，做的哪个事儿没有危险啊？黑砖窑不危险吗？传销组织不危险吗？你还不是都去了？人总要有点理想，端了这碗饭，就要把这碗饭吃好。”
“这不一样……”
主任还要再说，记者拍了拍他的手背打断了他：“主任，我会小心的。而且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我们不是坐那种小游艇出海，是大船，大邮轮，能容纳几千人那种，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放心吧。”
主任还是眉头紧锁：“在海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我总觉得不妥，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报警吧！”
“主任，你冷静一点！我们手上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说不定他们真的只是出去玩一趟呢？”记者一看主任手机都掏出来了，赶紧一把抢过来：“现在报警，要么咱俩被抓进去，因为报假警；要么只会打草惊蛇，后面再想抓到证据就更难了。”
主任沉吟片刻：“那我跟你一起去！”
记者摇摇头：“晚了，票没了。我的票是老板他们早就订好的。”
“……”
“好了主任，别婆婆妈妈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我有分寸的。”
“那你……一定万事小心，带那个最小的纽扣型摄录机去，如果发现苗头不对，赶紧把身上所有摄像机都扔掉。有情况随时联系我，片子都是次要的，安全第一明白吗？”
“明白明白，咱还接着翻吗？”
“翻啊！要是能翻到证据，你就不用冒险跟着去了。”
最后两人在老板办公室呆到半夜三点，几乎把老板办公室翻了个底儿朝天，结果不能说是两手空空吧，只能说是一无所获。
虽然找到了老板藏得很隐秘的一本账本，但是账本上看不出任何问题。通常公司都会有两本账本，一本是公开的应付检查的对外账本，一本是不公开的记录了公司实际财务情况的对内账本。老板藏的这本应该就是对内的，但是除了一些公司常见的逃漏税的小问题外，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大毛病。
“你老板不会真的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吧？”主任又把账本从头翻起来。
“那你更应该同意我跟他们出海了，”记者凑到主任跟前：“主任，我到新闻调查部好几年了，都没休过一次年假，你就当给我放个假让我出去玩儿一趟吧？”
主任有些不自在似地轻咳了一声：“这次的活儿干完了，我那个……跟你一起休年假。”
记者不理解了：“为什么啊？”
可能是手电筒光线太暗，记者没看到主任脸上慌乱的表情，只听到他仓促的声音：“一起去北京领奖啊！”
几天后老板从外地出差回来，记者一大早进去送资料：“老板，这是你前两天……”
老板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很大：“你怎么……”
“嗯？我怎么了？”记者茫然地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两下：“有脏东西吗？”
“不是，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没有啊！”记者心说不可能啊，这几天各种焦虑着急上火，不大可能长肉啊。
“那我怎么觉得……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了呢？”老板用一只手托着腮，慢条斯理地笑。
要是放在以前，记者可能还要心跳加速一下下，但是经过酒会那一夜，现在记者再听老板说这种土味情话，只会想起老板如何盘算出卖他。就算老板声音再有磁性，就算老板笑得再迷人，记者内心已然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老板那你心脏可能有点毛病，抽空去看看医生吧。”记者面无表情，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老板桌上。
老板觉得有点无趣，季实的反应没有以前那么有意思了，也不会脸红了，土味情话说起来都不香了。他只好拿起季实送过来的资料翻起来，翻到一半，仿佛不经意间，他问道：
“对了，还有几天就要出发了，这趟出去可能在海上的时间比较久，你没问题吧？”
“老板你指哪方面？工作的话我会提前做好交接和安排的，我也不晕船，应该问题不大吧。”记者神色如常地应答。
老板探究似地深深看了记者一眼：“季实……”他突然正儿八经叫了记者名字，好像马上要跟他说一点严肃的事情。
“嗯？老板还有什么吩咐吗？”
“算了，没事。”老板垂下眼眸，看不清表情了：“你出去忙吧。”
记者觉得有点奇怪，刚刚某个瞬间，他觉得老板似乎想说的是那天晚上他偷听到的内容，但最终老板还是什么都没告诉他。
周三下午，出发前两天，记者正跟营销部几位同事布置未来两周的工作任务，几位不速之客突然闯进了公司，安静的办公室沸腾了一下，然后又瞬间安静下来。
就听一个沉稳洪亮的声音问道：“哪位同志是季实？”
记者自会议室里探出头来：“我是。”
“我们是公安局经侦支队的民警，”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上前来，主动出示了证件：“现在怀疑你涉嫌一宗经济犯罪案件，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办公室里立刻响起各种惊讶、探究甚至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声。记者还算镇定，甚至笑了一下：“警察同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你们有传唤证吗？”老板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双手插兜站在办公室门口，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冽气质。
另一位警察从手上的公文包里取出拘传证展示给记者看。
记者看着老板走过来，开口道：“老板，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公司的事。”
“我知道，你不要慌，”老板拍了拍记者的肩膀，口气很是温和：“跟警察同志回去好好配合调查，把情况说清楚就没事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但我相信我们的人民警察是不会冤枉好人的，对吧？”老板转向那几名警察。
但警察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好证件，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几个人把记者夹在中间就往外走。
临出门之前，记者回头看了一眼，老板面容冷峻，眼神深邃，正地对着办公室叽叽喳喳的同事们说道：“别看了，再看事情做不完今天晚上都留下来加班！”
到了楼下，记者被推进一辆七座的中型警车，探头进去记者才发现里面后排已经坐了一个人：
“主任？你在这里干什么？！”
主任也一脸懵逼地看着记者：“卧槽你来干什么？！难道你也……”
“不要说话，分开坐！”后面跟着的警察推了记者一把，让他坐在中间一排，自己坐到后排主任的旁边，其他几个警察也迅速上车。在几双眼睛严厉的注视下，记者和主任没办法再说话，两人只好抱着惊疑和忐忑的心情随着警车一路呼啸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