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16 来源：每天读点故事 分类：现代 作者：尉非池 主角：唐霜 谢辉
“他报复我！”
唐霜从体重秤上跳下来，义愤填膺地对着妹妹控诉。
妹妹抱着手机玩得欢快，头都未抬，敷衍道：“谁呀？你的新同事？还是你的前男友？”
唐霜一愣，惊讶地张大嘴：“你怎么知道！”
妹妹：“……”
妹妹盘腿在沙发上坐起来，问道：“哥，你怎么又跟那个人搅合到一块儿去了？不记得他当初怎么坑你的吗？”
唐霜噎了一下，张嘴打算反驳，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正巧铃声响了，他拿着手机往屋里走，支吾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回到卧室，把门关严，他按下通话立刻换了副面孔，恶狠狠道：“干嘛？”
对面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过来，敲在耳膜上很动听，但说的内容却极其欠扁。
“唐老师今天几点来公司？”
唐霜迟疑地看了眼日历：“今天是周日吧？”
“对，但是动画的概念设计有点问题，没办法进行下一步制作，需要您过来尽快商议一下。”
对方不急不缓，语气不容置疑，“是去公司谈，还是去你最喜欢的那间咖啡厅？”
“公司。”唐霜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认命地换下睡衣，“谢扒皮，我早晚要把你头拧掉！”
谢辉轻笑一声：“好，我等着。”
挂断电话，唐霜随便套了件印着小熊的卫衣，路过镜子时瞟了一眼，忽然觉得太幼稚了点，毫无气场。
他转身又到衣柜扒拉出衬衫西裤换上，并郑重其事地打了条领带。
夹着皮包一路领导视察般走进公司，办公室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看见他进来，谢辉起身过去迎接，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这么正式啊？”
唐霜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爽，让他更不爽的，是这厮穿着普通的白背心家居裤，随意得仿佛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样，但因为身材比例优越，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挺拔几分。
唐霜需要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脖子疼，生气！
他拉开椅子坐下，冷声道：“哪里有问题？”
大早上一通电话把人叫来，现在反而不急了，谢辉端来两杯咖啡，手上还拎着一块小蛋糕。
“早饭还没吃吧？我帮你点了一份外卖。”
香甜的奶油味道在办公室弥漫开，唐霜狠狠地咽了下口水，将蛋糕盒推开，愤然道：“每次加班都给我点甜品，你有完没完？我都胖五斤了！”
对方挑眉瞅了他一眼，将手搭在他腰上捏了捏，笑道：“好像是胖了点，摸着比以前舒服。”
唐霜仿佛触电一般，一把甩开他的手，几乎快要跳起来。
没有必要，只不过碰了一下，真没必要反应这么大。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冷着脸打开电脑，“还能不能谈工作了？再动手动脚我立刻回家。”
谢辉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垂下眼来，施施然坐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
一番争论直到中午尚未停歇，两个人将动画电影的概念图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就画面基调与美术风格展开激烈辩论。
等到达成基本共识之后，唐霜的肚子咕噜一声，爆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偌大的办公室就两个人，这一声便显得尤其突兀。
唐霜红着脸挪了挪屁股，只想迅速逃离现场，他一边催促对方快点结束，一边眼神儿止不住地往蛋糕盒子上瞟。
谢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手中敲着键盘，朝他说道：“先吃一点垫垫，等我把文档写完，再带你去吃饭。”
“行吧，那你快点。”唐霜装作不情不愿地打开盒子。
他连着吃了两口，饥饿感逐渐消散，想起早上体重称的数字，那股矫情劲儿又上来了。
他用叉子叉起一大块，气哼哼道：“你尝尝自己买的这是啥？甜成这样，你是不是故意害我！”
谢辉目光从文档前移开，垂眸看了看伸到眼前的叉子，没有张口，反而站起身来，突然欺身朝唐霜靠近，一手按在他后颈上，轻轻咬了那张不停叫嚣的嘴巴一口。
趁对方惊讶的空档，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对方唇齿间粘染的奶油，尔后咂了咂嘴，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嗯，确实很甜。”
“……”
唐霜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怔怔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剧烈的心跳声此起彼伏，一声声擂鼓般疯狂跳动。
他忽然有些晕眩，在对方合上电脑，邀请他出去吃午饭时，唐霜抬起头来，眼圈有一点红。
他仰脸看着谢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方才这样，不合适。”
说完，他胡乱将电脑塞进包里便要离开。
刚一转身，谢辉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腕，眼神晦涩，沉默无言。
唐霜停住脚步，等了很久，自己也不知究竟是想听到什么。
良久，谢辉才缓缓松了手上的力道，低声道：“后期还有部门间的沟通，唐老师记得参加。”
唐霜深吸了口气，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解脱，他盯着办公室的门板，面无表情道：“我会对这部动画负责到底的，希望谢先生也能注意分寸。”
中午的市区并不堵车，阳光从挡风玻璃照射进来，晃得人想要流泪。
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唐霜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撕扯着勒脖子的领带。
妹妹正吃着薯片看电视，闻声打了个招呼：“呦，跟前男友私会回来啦？回头草的滋味儿好不好吃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霜对这个比他只小两岁的妹妹又爱又恨，扑上去抢了她的零食，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喷着渣子教训道：“小屁孩儿，就你话多！作业写完了没有？”
“写什么写？我早毕业了，你这个笨蛋。”唐雪将空袋子扔进垃圾桶，一抬眼发现他哥一双眼睛红得像只大兔子。
她顿时拉扯着唐霜的脸蛋，气愤道：“姓谢的居然把你弄哭了？一年前他把你一个人孤零零扔国外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敢欺负你？真当我们老唐家没人啊？我这就宰了那个王八蛋去！”
她卷起袖子作势要去厨房拿刀，唐霜笑着拦住她，没出息地把脸埋在妹妹毛绒绒的睡衣上，偷偷抹着眼泪鼻涕。
“提分手的是我，放不下的也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十年前，唐霜跟妹妹天天在家调皮捣蛋，一言不合就开打，父母烦不胜烦，在他高中毕业后直接扔到了国外读书。
那时候他才十几岁，人生地不熟，出去买趟东西都能把自己走丢。
要不是同学校的学长好心将他捡回去，恐怕早就被卖到非洲去挖煤了。
唐霜是个很容易矫情的人，在家里当惯了霸王，总觉得全世界都理所应当宠着他。
所以当谢辉朝他伸出一起合租的橄榄枝时，他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并且拿人家当成免费的保姆，家务活儿半点不干，饭要做好了端到嘴边才肯吃，不高兴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人家大闹一场。
谢辉捡回去的根本不是什么可怜小学弟，简直是个毫无节操的活祖宗。
即便这样，谢辉也没把这货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当真不讲原则地宠了他九年。
从大学到读研，再到毕业工作，唐霜居然连泡面都没学会煮。
他曾经躺在公寓的地毯上，伸手去戳谢辉的腰，用一种恃宠而骄的眼神瞟着他，懒洋洋道：“觉得委屈你就说出来昂，别让人觉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谢辉坐在他旁边，将手里的笔记本放到地上，按住腰间胡作非为的手，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笑道：“我愿意被你欺负一辈子。”
心脏突然酸涩起来，唐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攥着枕套的边沿蹭了蹭眼角。
卧室里仍旧一片漆黑，他却已经没有了睡意。
打开床头灯坐起来，随手拿起了手机，屏幕按亮，屏保上的男人侧脸突然蹦出，笑眯眯地朝他看过来。
唐霜“啪”的一声把手机又扣了回去，气死了这个人，简直阴魂不散。
他也不想想照片是谁留在相册里舍不得删，自顾将罪名全扣在别人头上，气哄哄地光着脚跳到地上，拧开台灯开始工作。
刚打开工作邮箱，就有新的未读邮件挂在最上方，发件人正巧就是被他莫名迁怒的背锅侠，发送时间十分钟前。
唐霜从屏幕右下角看了眼时间，此刻凌晨三点半。
他抓起手机就拨了一通电话过去，语气很冲：“大半夜的发邮件，有没有时间观念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对方似乎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还醒着？”之后很快又补了一句：“熬夜伤身体，明天上班再看，现在快去睡觉。”
唐霜哽了下，心道要不是梦见你这个糟心的东西，我保准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冷笑一声，嘲讽道：“要你管我？再说你不也没睡么？这都几点了还工作，真当自己是太空引力啊，地球没你就不能转了？”
这一番邪火发的实属莫名其妙，谢辉半天没接住词，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在关心我？”
“鬼才关心你，你最好熬夜累死了，赶紧换个负责人，省得你一天到晚剥削我。”
唐霜怼完飞快挂断电话，盯着电脑屏幕搓了搓脸，觉得今天的辐射真是太严重了，两分钟不到，就搞得人头昏脑涨，脸颊烫得要死。
改天要换台电脑才行！
成年人的世界不止爱恨情仇，即使半夜吵完架，第二天一早也要准时去上班。
晚上还要没日没夜地继续加班。
国内的动画产业并不成熟，而一部成品在面世前，势必要在无数琐碎的环节中经历数不清的坎坷。
在人物、色彩、物件等设定经过一系列推翻、重建、再推翻的过程之后，整个项目组无一不被谢辉的严苛搞得人仰马翻。
唐霜终于心理平衡了一点，至少倒霉的不止他自己。
不过他却是最受优待的一个。
作为制作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之一，谢辉在办公室里设有专门的休息室，拥有随意出入特权的员工，放眼全公司也只有唐霜自己。
大抵前些年享受特权习惯了，来到新公司，他也没有意识到不妥，加班累了自然而然就跑到谢辉的办公室里睡觉。
进去的时候谢辉正在吃泡面，唐霜愣了一下，问道：“楼下明明就有一整条美食街，谢老板难道忙得连下楼的工夫都没有？”
一股心头火冒出来，他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张口便嘲讽道：“死乞白赖地非要回国，抛妻弃子……不是，抛家舍业的，敢情就是为了跑回来吃泡面？”
谢辉拿纸巾擦了擦嘴，有些尴尬，低声道：“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你先去休息吧。”
唐霜冷哼一声，重重踢开休息室的门，扑到床上卷起被子滚成一团。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唐霜嘴馋，成天闹腾着要吃小蛋糕，谢辉不肯给他吃太多甜食，便换着花样做好吃的喂饱他，这人的厨艺正是那些年练就的。
唐霜原以为分开后衣食不能自理的人只有自己，却没想到对方除了饲养他之外，私下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上心。
他面朝着墙壁，心浮气躁，睡不安稳。
朦朦胧胧间，他又梦到了分手的那一晚。
当初谢辉和唐霜在国外学动画设计，毕业后又双双进入了当地的知名动画梦工厂，事业爱情双丰收，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除了唐霜跟家里出柜时大闹一场，差点被他爹追到国外打断腿，后来又因为老父亲没买到机票，侥幸被他逃过一劫这点小插曲之外，生活可称无波无澜。
直到谢辉提出想回国内发展，从头开始创业时，他们才发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争吵。
早期国内的动画环境人尽皆知，唐霜并不是个爱吃苦的人，从事业长远来看，他不甘心舍弃明眼可见的未来。
抛开这些不谈，当时他刚跟家里闹翻不久，没胆子回去面对爹妈的棍棒，但是他不愿给谢辉施加压力，并未与对方提起过。
两块重石压在肩头，而毫不知情的男友又一直苦口婆心地规劝，为他描述种种艰辛之后的美好愿景。
“国外的动画市场已经成型，但国内还是未经开拓的一块原石，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我们在外面学习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想回去真正施展一番吗？”
对上谢辉光芒闪烁的眼睛，唐霜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又难过又生气，最后把头一扎，闷声赌气道：“别说了，要走你自己走，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一拍两散，谁也碍不着谁！”
谢辉愣住：“你说什么？”
唐霜光着脚踩在地毯上闹脾气，将对方的东西一股脑往他身上扔，口不择言道：“分手吧！你走，现在就走，别站这儿碍我的眼！”
谢辉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是不可置信与悲伤。
“唐霜，这么多年你到底拿我当什么？我掏心掏肺对你好，恨不能把你宠到无法无天，结果现在意见不合你就要跟我闹分手？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随随便便可以舍弃吗？”
唐霜低着头，看着刚刚亮起的手机屏幕，妹妹发来的消息简短而扎心。
“哥，爸正蓄谋将你绑回来关禁闭呢，你可千万藏好啊。”
他按灭了屏幕亮光，背对着谢辉眨落眼角的泪珠，闷声道：“在我心里，你什么都不是。”
上帝有时候就是这么爱开玩笑，谁又能想到，在唐霜独自留在国外当了一年的孤家寡人之后，差点被他气出心脏病的唐爸爸慢慢接受了现实。
糟心的儿子大半年没跟家里说过话，老父亲终于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唐雪欢天喜地给哥哥发消息，让他带着“嫂子”回家过年。接通后唐霜就像失了魂一样，自嘲地一笑，匆忙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深夜的异乡街头灯火通明，但是自己形单影只地笼罩在黑暗里，曾经时时刻刻围绕在身边的光明与温暖，已经被他亲手推走了。
唐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曾经压垮他的问题看上去都已毫无意义，他几乎一刻都等不及地办理了回国手续。
那道被他熄灭的光，他必须重新追回来。
国内的动画市场说小不小，说大也真的不大，根本无须费力，他就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而他何其幸运，只要他肯回头，那人就张开双臂毫不迟疑地再次迎接了他。
唐霜半梦半醒地躺在休息室里，回忆与现实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来晃去，直到屋门被人轻轻推开又关上，床垫陷下去。
谢辉合衣在他身边躺下，隔着被子松松揽住了他。
唐霜挣动一下，被谢辉揉了揉头发，疲惫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这人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沙哑，自从合作项目以来，唐霜已经记不清对方熬过多少个通宵。
他伸出手心蹭了蹭对方冒出青茬的下巴，心尖猛的一酸，默默将卷在身上的被子松开，分了一半盖在谢辉身上。
近来唐雪发现她那懒神附体的哥哥忽然转了性，居然破天荒地学会了几道家常小菜，神神秘秘地带着便当盒出门，有时还一连几日留宿在外。
绝对有情况。
突然被组织关怀的谢辉更是难以置信，对着前男友的爱心早餐不敢下口，迟疑道：“你真的学会做饭了？你确定能分清盐、糖、淀粉、味精这个大家族吗？”
唐霜：“……”
他伸手去扯饭盒：“磨磨唧唧的，到底吃还是不吃？”
谢辉连忙把便当护住，笑道：“当然吃，我可从来没尝过你的手艺。”
唐霜“哼”了一声：“好像我原来多亏待你似的。”
随着动画项目的推进，两人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加班到深夜的时候也会一起挤在公司的休息室里，同出同进这么久，恍惚有种回到热恋期的感觉。
但鉴于上次吃蛋糕时偷吻，惹唐霜发了脾气，谢辉学乖了，小心翼翼地先去打探对方的心思。
他吃着便当，朝坐在椅子上打游戏的人问道：“小唐，你……还愿意再跟我试试吗？”
手指一滑，唐霜送了个人头。
他朝对面晲了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唔，看你表现。这部动画费劲巴力做了这么久，要是票房不好，我亲手给你把头拧下来。”
对于从头到尾亲手把关的项目，谢辉相当有信心，笑道：“如果是票房大卖呢？”
唐霜抿了抿唇，掩住嘴边的笑意。
“那就批准你一个去老唐家拜年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