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12 来源:不可能的世界 分类:现代 作者:四氧化三铁 主角:夏燃 陆言澈
陆言澈轻不可闻地蹙了蹙眉,又坐回皮质的单人沙发上,双膝微微分开,胳膊肘抵在膝盖上。
沉默片刻,陆言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取出一支烟,将烟衔在唇间,指尖拨弄着机械打火机,火苗唰地一声,立刻窜起来,烟屁股瞬间被火苗吞噬,橘色的火光映衬着陆言澈的脸愈发惨白,像是冷白的颜料,没有一丝一毫的血气。
“想死?没那么容易。”陆言澈远眺着夏燃,“我会把你绑在身边,一点点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夏燃撑着小臂,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后背忽地盘踞起令人害怕的寒意。
陆言澈瞳孔漆黑,像是无尽的深渊,似乎会将人深深地卷进去,他伸手去拿桌上倒好的龙舌兰,将龙舌兰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泛着蜜色的诱人光泽:“现在过来,陪我喝酒。”
夏燃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我只是服务生,不包括陪酒这个项目。陆先生要是有需要,尽可能去找别人,恕不奉陪。”
陆言澈支着下颔,他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夏燃,手指也没闲着,将烟蒂掐灭:“我记得你的弟弟叫夏星辰,就读海市第一高中,你要是不陪我喝酒,我就让你弟弟来陪我。”
夏燃脸上的血色尽褪。
夏星辰是夏母难产时生下的孩子,刚出生时不足六斤,出生以后也体弱多病,经常住院,夏家父母相继离世,夏燃肩负起当哥哥的责任,精心照顾着夏星辰。
夏星辰是他的命根子,他坚决不会让陆言澈伤害到夏星辰分毫的。
“不就是喝酒吗?我陪你就是了。”夏燃的尾音都在打着旋,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即将溃提的情绪。
烟雾朦胧过陆言澈的脸部轮廓,他的嗓音被烟熏得发哑:“算你识趣。”
夏燃走到陆言澈面前,被陆言澈一把搂入怀中,夏燃挣扎了几下,但他与陆言澈间力气悬殊,不到片刻,就被陆言澈一只手臂禁锢得不能动弹。
陆言澈觑了一眼夏燃,又收起视线,探出手,挑了一杯烈性酒递到夏燃面前:“把它喝了。”
“喝了你会放我走吗?”夏燃垂着睫毛,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跟陆言澈谈条件。
“看我心情。”
夏燃咬着下唇,险些将他的唇角咬破。
在陆言澈滚烫的视线注视中,夏燃迟疑一瞬,接过陆言澈递过来的烈性酒,杯口凑到唇边,微微仰头,烈性酒滑入他的食管,刺激着他的胃黏膜。
夏燃成年以前并不会喝酒,后来去了监狱,更没有机会碰到酒,这是他第一次接触酒,还是这样烈的酒,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用力撕扯,皮肤上的身体滚烫至极。
他想了想,应该喝了烈性酒的后遗症。
陆言澈语调平缓而温和,他凑近了夏燃,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夏燃耳垂:
“你刚才喝的那杯酒是格林纳达朗姆酒,酒精高达九十度,不过我让调酒师在朗姆酒里加了可乐,做成鸡尾酒。”
“最关键的是,我还在酒里面放了药,这种药无药可解。”
夏燃的瞳孔骤然涣散,又再次聚焦,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发起抖。
“过一会药效就上来了,你要是求我,我可以考虑勉为其难帮你解决。”陆言澈的喉间溢出一丝笑意,却令夏燃如坠冰窟。
夏燃面色青白发僵,手指紧了紧,说话断断续续:“我不要你帮我……”
陆言澈眼神沉湛,呼吸沉重几分:“你不找我,你想找谁帮忙?”
“我在红人馆随便找一个男人,也不要你!”
夏燃唇齿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声,黑睫泌透着汗液,被情绪折腾得很是难受。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他抬手给了陆言澈一记耳光,推开陆言澈,踉踉跄跄着往包厢外面跑。
他穿梭在红人馆的大厅里。这里放着振聋发聩的重金属音乐声劈头盖脑地袭来,地面以及墙上折射出不规律的镁光灯,这里的人都放得很开,有的人甚至穿着遮挡不住身体的薄薄衣料在舞台中间跳着劲爆的舞蹈,丝毫没有羞耻可言,还有人在当众做爱,羞耻的水啧声穿透过夏燃的耳膜,使得夏燃体内愈发燥热不堪。
夏燃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大厅旁不起眼的位置躲起来。
他蹲在瓷砖墙壁下,周围没有镁光灯,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他的身体好似是越来越不听使唤,刚才的疼痛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启齿的空虚感,腿间流出了滑腻的粘液,似乎是在急切地渴求着什么。
寂静的角落里倏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夏燃警惕地抬起眼睛。
只见付湛离一身西装革履,站在路口,视线在周遭逡巡过一遍,最终定格在纸箱旁的夏燃身上。
夏燃与男人对视,身体往后缩。
付湛离窥视出夏燃心底的想法,开口解释:“我是来找我朋友的,打扰到你了,很抱歉。”
“没关系。”夏燃发现付湛离没有敌意,又把脸埋进腿间。
付湛离轻柔地问:“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需要我帮忙吗?”
夏燃觉得付湛离的声线清润动听,犹如天籁,他有一瞬间的踟蹰,当他想开口时,却被陆言澈裹挟着寒芒的声音所打断:“这是我的人,就不需要麻烦付先生了。”
陆言澈踱步而来,光亮在他的身上割裂开一道黑白分明的交织线,他的脸陷在黑暗中,西裤下半身则是亮得不像话。
不等付湛离反问,陆言澈动作粗暴地将全身汗津津的夏燃从角落里打横抱起,手臂锢得很紧,像是怕夏燃再次逃跑。
付湛离眼底透着黑沉,他伸臂将陆言澈拦下。
付湛离是付家的长子,自出生起就他被赋予要继承家业的重任,毕业后他进入付家产业,扛起付家的半壁江山。他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在名利场上不断追逐,是个权衡利弊的商人,可如今他却为了“红人馆”里的服务生,挡住了陆言澈的路。
陆言澈身形微微一顿,精薄的镜片折射出一道渗人的寒意:“付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陆先生。”付湛离语速很慢,却是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即使是红人馆的公关,也有选择的权利。他并不想跟你走,请你将他放开,”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跟我走?”陆言澈瞳孔漆黑得像是潭深渊,语气里藏着难以察觉的烦躁跟不耐。
付湛离笑了笑,他弯下腰问夏燃:“你想跟陆先生走吗?”
夏燃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但他能感觉得到,付湛离是与陆言澈势均力敌的男人,是有足够的话语权将他带走的男人。他迟滞一瞬,在付湛离温柔的注视中,点了点头。
付湛离唇边的笑意骤然加剧:“陆先生看到了吗?他不愿意跟你走,你把他交给我,我就当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
陆言澈眼底燃烧着足以燎原的火,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他直视着付湛离的眼神:“我听说付家最近在准备政府在北市科技馆的招标方案,我们陆氏科技对招标也很感兴趣,要是付先生别再阻拦我,我可以考虑放弃科技馆的招标。”
“付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懂得孰轻孰重。”
北市科技馆的项目是与政府合作,好处颇多,是个一举多得的项目,不用担心项目完成以后拿不到工程尾款的问题,也不用承担任何风险,还能与政府打通关系,日后对公司只有利没有弊。
换做任何人,都对选择北市的项目,而不是选择“红人馆”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服务生。
付湛离似是在沉思,他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希望陆先生能说到做到,不参与科技馆招标。”
听到付湛离的话,夏燃身体的血液像是一寸一寸凝固起来了。
他原以为付湛离会与别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痴心妄想。
“那我提前预祝付氏拿到科技馆招标。”陆言澈的五官隐匿在黑暗中,分辨不出喜怒。
付湛离与陆言澈假意寒暄几句,两人各自离开。
付湛离临走前,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被搂抱在怀里的夏燃。
陆言澈抱着夏燃,来到“红人馆”贵宾专用电梯。
这次陆言澈是来到“红人馆”的顶层,这整层楼都被陆言澈给包下来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随意出入这里,这样一来,夏燃就不会再跟刚才一样跑出去了。
夏燃被掼进质地柔软的大床上,他被情绪折磨得几近崩溃,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熔浆浇灌过,烫得要命,他蜷缩着身体,双腿夹紧,试图以此来缓解身体的难耐。
陆言澈站在大床旁,修长白皙的手指扯下领带,粗暴地将领带丢在一旁,将衬衫从身上褪下来。由于他常年都泡在健身房,他的身材比同龄人结实健硕,小臂肌肉线条锋锐而紧绷着,腰腹精窄,腹部的肌肉块垒分明。他又伸手去解身下的皮带,内裤边缘被撑起一个小帐篷,尺寸比夏燃的不知道要大了几倍。
夏燃面色苍白一瞬,在陆言澈向他靠拢而来时,不自觉地做出退缩的动作。
以前他也同陆言澈做过,但那时候是因为满腔热爱。
可现在时过境迁,他不喜欢陆言澈,更不想跟陆言澈做爱,他只想躲得远远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滑过一瞬,他忍着身体的不适,跑到房门前,用手去转动门把手,被上锁的门把手纹丝不动。
门被陆言澈锁起来了。
他逃不掉了。
夏燃呆楞地站在门边,脸色白得如同薄纸,他的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
没等夏燃做出反应,陆言澈已经迈着步子朝他走来,将他推在门板上,形成一个壁咚的姿势。
“你不会还想跑去找付湛离吧?我只是让给他一个项目,他就把你让给我了,在他眼里,你根本比不上他想要的一个项目。”陆言澈声线低沉磁性,紧锁的眉峰舒缓了不少,不自觉地压了压唇角。
夏燃垂着黑睫,扯唇一笑:“但在我眼中,付先生是比你好过千倍万倍的男人。”
陆言澈不置一词地蹙紧眉头。
“付先生与我只是萍水相逢,也愿意伸手搭救我。可三年前,我在雨中跪了一晚,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判定我就是害苏羡坠楼的凶手,还亲手将我送入监狱。”
“跟付先生比起来,你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个不讲道理的畜生!”
陆言澈指骨分明的手指攫住夏燃的腕骨,眼底透着浓烈的寒意:“你是想要激怒我,让我放了你?我告诉你,无论你说什么,今晚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夏燃顿时觉得如坠冰窟,手指颤抖得厉害。
“现在知道害怕?晚了。”
陆言澈眼底如有实质的压迫感朝着夏燃袭来,他将夏燃扛在肩臂上,重重地摔进床上。
“红人馆”所有包厢都配置着特殊道具,陆言澈轻车熟路地拉开床头柜旁的锁链,将其中一端拷在夏燃的清瘦的腕骨上,另外一端则是锁在漆黑床柱上。
夏燃没想到陆言澈竟然会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将他拷在床上,他澄澈的瞳孔里滑过一丝不可置信,嗓音里掺杂着难以名状的畏惧。
他发出了嘶声力竭的悲鸣声,滚烫的泪水险些要从他的眼眶中挤出来:“你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陆言澈抬起手,力道十足地捏紧他的下颔,捏得夏燃的下颔发出了骨骼挤压声:“你把苏羡害成那样,我想怎么对你,你都必须要好好受着。”
“陆言澈!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陆言澈俯身,低头吻下来,他的舌头挤进了他的唇缝中,将他难听的谩骂声都阻隔在唇中。他还没学会换气,陷入了缺氧的状态,透明的津液从他的唇边狼狈的漫溢出来,滑到他的脖颈,隐没入他的衣领内。
一吻结束,陆言澈迅速剥下他的裤子,分开他光滑雪白的双腿,扛到肩头。
……
这场情事发生得异常激烈。
夏燃将床单险些咬烂,喉咙都要叫哑了。
天刚破晓,日光穿透云层,拉开一道地平线,空气里翻滚着晨雾。几只振翅而飞的白鸽跃过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发出了几声聒噪的鸣叫,又很快消失在树影斑驳的花园里。
在监狱里待了整整三年的夏燃有着刻入骨髓的生物钟,六点半时间一到,不管昨晚多晚入睡,他都能准时醒来。
窗外的阳光略显刺目,他抬起小臂遮挡,又缓缓垂下。
视线从朦胧逐渐演变成清晰。
凌乱不堪的床上没有陆言澈的身影,他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腕骨上的锁链解开了,留下一道醒目的红痕,夏燃将衣摆往手腕上拉,试图将红痕盖住。
可他这样做,更像是在欲盖弥彰。
夏燃下床,趿拉着拖鞋到浴室清理、洗漱。
他走出包厢,去跟“红人馆”的经理提出辞职,经理虽感意外,也没有阻拦,还给他结算了一个晚上的工资。
今天是周六,海市一中没有上课,夏燃想去找夏星辰。
说起来,夏燃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夏星辰了,他很想夏星辰。
自从三年前他入狱,他就把夏星辰寄养到姑姑家。他有些费力地想了下姑姑家的地址,搭着公交去了央誉小区。
他忐忑不安地按着门铃。
来开门的是夏星辰,他身上穿着灰色条的校服,衬得身材挺拔如松,五官端正立体,跟夏燃生得很像,却比夏燃的脸更加冷硬。
看到夏燃来了,夏星辰微微愣住了。
“我前几天出狱了,来看看你。”夏燃认真地打量夏星辰,眼前的少年抽条似的长高,比他还高出一个头,“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姑妈对你好吗?同学有欺负你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窜腾而出。
在监狱的三年来里,夏燃对夏星辰的生活一无所知,他现在迫切想要了解缺席他生命中三年的夏星辰。
“我很好。”夏星辰回答得言简意赅,声线很是冷漠。
夏燃也听出夏星辰话里的异样,他还是不死心,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我能进去坐坐吗?我想跟你多说说话。”
“不方便。”夏星辰漠然,“有什么话就站在门口说。”
夏燃手指蜷紧,他不敢再看星辰:“你怎么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是你哥哥,是你在世界上唯一血脉相通的亲人。”
“我没有你这样的杀人犯哥哥。”
都说杀人诛心,夏星辰这一句话就足以击垮夏燃心底最为脆弱的防线。
夏燃不明白,为什么连夏星辰也不肯相信他。
曾经夏星辰会依偎在他怀里,让他抱在怀里讲童话书,还说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夏燃。”夏星辰的声量不高。
“要是让同学知道,我有一个杀人犯哥哥,他们会看不起我。”
“你以后还是别再来找我了。”
夏星辰说完话,毫不留情地将门掩上。
夏燃只听到耳边传来了振聋发聩的锁门声,耳膜似乎都要被那刻意发出的关门声给震碎。
他站在原地,视线仍旧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仿佛透过门,就能看到他惦记了三年的夏星辰。
他缓缓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流畅的下颔垫在膝盖上。他好像是置身在一块还没有开垦过的贫瘠深渊,感受到利刃剐蹭过毫无防备的柔软的心脏,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冒出了刺痛感。
夏燃在门口蹲了很久,久到双膝发麻才攀着墙站起来。
他这三年里能坚持下来,都是因为夏星辰。
他总觉得夏星辰需要他的照顾,可现在看来,夏星辰没有他,也许能活得更自在。
夏燃忍着腿部的麻痹感,走出了央誉小区。
此时天已擦黑,马路旁的树影斑驳投射下厚重的阴影,灰色建筑物高不可攀,鸣笛声在刺耳地钻入耳旁。
寒风席卷而来,顺着夏燃宽阔的卫衣里钻进去,他冷得面无血色。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停在夏燃的面前,轮胎与柏油路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摩擦声,令夏燃不得不将注意力落在眼前的宾利车上。
林壑从车上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卑微的青年:“陆先生请您跟我们一趟。”
夏燃刚想拒绝,却发现宾利车内还坐着三位体型健硕的男人,一看就属是练家子,他拒绝的话只能是湮没在喉咙里。
他沉默地坐上了宾利。
宾利一路疾驰,来到法式庄园。
傍晚的法式庄园与夜里的不同,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能清楚地门外的黑色铁栅栏旁边爬满枝繁叶茂的玫瑰花,而从大门到客厅的这段距离还铺就着别样的鹅卵石,道路两旁种满了香樟树以及充满浪漫气息的鸢尾花,一路走过来都能嗅到万花绽放的扑鼻香味。
在佣人的带领下,夏燃步入庄园客厅。
庄园客厅顶端悬挂的穹灯依旧璀璨夺目,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圈圈刺目的光芒。陆言澈背抵在深灰色的沙发上,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指间则挑着一根不知名牌子的香烟,整个客厅都溢满了尼古丁的香味。
看到夏燃来了,陆言澈放下了手中的项目,他吸了一口烟,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辞职?”
夏燃垂着视线,辨不清喜怒:“不想再看到你,所以就辞职了。”
陆言澈微不可查地凝滞片刻,烟蒂溅到他手背上,他浑然不觉:“你这个借口,我很不喜欢。”
夏燃沉默一瞬,直截了当开口:“我不需要你的喜欢。”
“夏燃。”陆言澈蓦然喊住他的名字,声音陡然发冷。
夏燃被这声吓得身形微顿,他好半天才平缓过来。
客厅气氛沉默焦灼。
夏燃主动打破寂静:“陆先生,既然你已经问完了,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陆言澈食指与中指夹着的那支烟已经燃烧得只剩下烟屁股,他随意将烟屁股戳在烟灰缸里,又拨出一支烟点了起来,他的嗓音哑得要命:“我不会放你走的。”
夏燃身体紧绷,他缓了缓呼吸,准备转身要逃跑。
就在这时,发现门口堵着一群保镖,那群保镖不由分说地将夏燃摁倒在地上。
夏燃的脸颊被迫贴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他的手肘被保镖反剪在身后,姿势狼狈得像是一条可笑的落水狗。
陆言澈一步步向夏燃逼来,攫住夏燃的下颔,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这里是我的独栋庄园,即使你能跑出去,你也没办法打到车,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逃跑的念头。”
夏燃的下颔被掐得很疼,腹腔处的怒火更是积攒到爆发的程度:“我是一个人,而不是畜生,你没有权利禁锢我的人生自由!赶紧放我走,要不然我就要报警了,让法律来制裁你!”
“你尽管去报警,看看警察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陆言澈眼底透着寒意,他周身的气势冷得骇人。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傻逼!”
夏燃气血翻涌,恶狠狠地用牙齿咬住陆言澈的虎口,他咬得极其用力,浓郁的血腥味在他的唇齿间蔓延。
陆言澈的眼神发黯,他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等夏燃咬累了,才将血肉模糊的手抽出来,他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血:“你敢咬我,是活腻歪了?”
夏燃仰着脖颈,唇边还残留着陆言澈虎口上的血。
陆言澈眼底裹挟着嘲讽跟轻蔑,无机质的冰冷视线落到夏燃身上,静默须臾,转头对着保镖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他打到说话认错为止。”
“是。”保镖们应声。
保镖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保镖,打起人来没有轻重,像夏燃这样瘦弱的身板,轻则重伤,重则被打死。
夏燃蜷紧身体,拳头一次次翟在他的身体各处,像密集的雨点一样砸下来。
起初夏燃还会护住脑袋,到后来他干脆任由保镖对他施暴。
他的侧脸骨骼发出挤压的声音,皮鞋的鞋跟压迫到他的眼部视线,使得他的视线却像是蒙上一层雾气,陆言澈的身影在他眼前都变得模糊起来,他恨不得在保镖的拳打脚踢中死去,这样他就能够解脱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燃万念俱灰。
深藏在夏燃脑海深处的记忆再次鱼贯而入,夏燃只觉得大脑阵阵钝痛,好似有钢丝戳进他的大脑里搅乱他的神经。
他被构陷伤害了苏羡,陆言澈亲手将他送进第九监狱。
在监狱这三年里,夏燃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他生得漂亮,又不情愿出卖身体,被一些有势力的男人围堵在监狱灰败昏暗的角落里,男人撕扯着他的头发,在他身上拳打踢,想逼他就范,可他都咬着牙撑下来了。
想起这些回忆,身上就会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垂着睫毛,拼命想要将这些记忆挤掉。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全身撕裂般的钝痛,昏厥前,耳旁传来了陆言澈清冷且不带感情的声音:“住手。”
陆言澈目睹了夏燃被揍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心中隐蔽地疼痛起来,他拨开保镖,行至夏燃面前,将骨瘦嶙峋的少年抱在怀里。
男人快步走出客厅,将夏燃抱进后驾驶座上,他浓黑的眉眼透着深不可测的狠戾,眼底萦绕着令人畏惧的寒冷气息。
“去医院。”
助理林壑连忙应声:“是。”
车里没有开壁灯,整个后驾驶昏暗得透不进一丝的光。
夏燃虚弱地躺在皮质沙发上,他的皮肤很白,白得像是近乎透明,他的五官深邃,棱角分明,长睫浓密,在灯光的照射下拓着一层扇形的阴影,双唇没有半点血色,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生命。
陆言澈望着夏燃,他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情愫。
黑色宾利一路驶向海滩附近的医院。
林壑急忙下车,替陆言澈将车门打开,用手垫在车的门框上:“陆先生,慢点。”
陆言澈抱着夏燃快步到了急诊室。
急诊室的护士连忙把夏燃搬到担架床上,并送到手术室抢救。
夏燃身上有多处伤痕,最明显的就是额角的那一大块面积的创伤。额角是链接大脑皮层的神经,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颅脑内的各种可怕并发症。
医生安排夏燃去拍了一个颅脑ct,检查结果是夏燃运气很好,只伤到了皮层,没有伤到颅脑。
护士手法轻柔地为夏燃擦拭额角的伤口,由于创伤面积太大,护士们还给夏燃的额角上缠绕了几圈绷带。
护士们很细心,解开夏燃身上的衣服,要为他进行全身检查。
夏燃不仅全身上下都是淤青与红痕,一看就是殴打时留下的痕迹。除此以外,白皙的手臂上还出现了多个针孔留下的淤青,手臂上的鸦青色的经络格外突兀地膨胀起来,与他原先瓷白的肌肤形成醒目的对比,这一看就是抽完血没有好好按压,导致的静脉曲张。
护士们都倒抽一口气凉气,纷纷为夏燃打抱不平。
“长得那么好看的小朋友,到底这是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啊。”
“看得我都心疼死了。”
其中一个冲浪的护士皱眉说:“他长得好眼熟,他是不是那个伤害了苏家大少爷,又被关进监狱的夏燃啊……”
提起夏燃,在场的护士脸色变了又变,噪杂的说话声顿时烟消云散,无人敢再提。
……
半个小时后,夏燃被转到普通病房留院观察。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感,空气中隐隐约约浮起消毒水的气味。
夏燃躺在病床上,他的脸上还带着鼻氧,手背上插着留置针,里面打着消炎药水,手指上夹着一块夹板,那是连接心电图的。
他的眼皮很沉重地颤了颤,艰难地撑开眼皮,视线先是有些模糊,再转为清晰。他看到了一览无余的白色墙壁,白色的陪护床,以及蓝紫色的窗帘,他的视线往下挪了挪,发现他自己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正躺在病床上。
这时,陆言澈从旁边的陪护沙发上走了过来,他的声调跟平常一样生硬:“你现在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用不着你管。”夏燃将脸偏到另外一边,去看蓝紫色的窗帘。
陆言澈的眼底很沉,寒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灯光垂在夏燃的脸上,衬得他的脸愈发瓷白乖巧:“你让人把我打成这样,难道你还想要我对你笑脸相迎吗?我又不是脑子有病。”
陆言澈掐紧他的下颚,眼神幽深,“再说这样令我讨厌的话,我不介意把你的下巴卸下来。”
夏燃浑身上下都因为陆言澈这一句略带警告意味的话而起了一身的冷汗。
陆言澈却没打算这样放过他,他微微俯下身,双臂撑在夏燃的手臂两侧,将头垂了下来,他蛮狠且毫无章法地啃咬着夏燃的唇,等到夏燃喘不过气,才勉强放了他。
陆言澈的声音很冷,像是在寂寂冬日堆砌起来的薄冰一样冷:“这是惩罚,没有下次了。”
外伤科病房安静得不像话。
夏燃不置一词地躺在纯白的病床上,正全神贯注地玩着消消乐,几分钟后,屏幕上显示通关失败的标识。
他不死心,重新开了一局游戏,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他还是找不到匹配的水果,五分钟时间到了,他也没能通关,被扣除了三个经验值跟五个金币。他略微烦躁地按熄手机屏幕,将那把卡顿的旧手机塞进枕头下。
任谁被拘在医院里,都无法开心。
陆言澈接连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外伤科病房,可病房外站着四个身形巍峨的保镖,病房的窗户则是被焊死,他根本没有丝毫逃跑的机会。
夏燃思绪翻滚,大抵是因为药物作用,没一会时间,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负责他这床的护士进来给他换吊瓶,还温声嘱咐他记得要按时服药,随后红着脸跑出了病房,沉寂的病房又归于平静。就在这时,病房的透明玻璃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陆言澈那张过分冷硬的脸。
陆言澈皮鞋碾磨声在病房里回荡,盖过了微不足道的点滴声。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病房上的青年,浓深的眼眸透着不可思议的寒凉,他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今晚陪我去参加一场party。”
夏燃最是厌恶被人支配的感觉,他垂在纯白被单两侧的手指绷紧,似乎下一刻就会挥起拳头,翟向陆言澈。
他深吸口气,平缓着波涛起伏的情绪,声音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做事。”
“你还是没有学乖。”
淡泊如水的一句却能让夏燃的背脊盘踞着密密匝匝的惧意,夏燃悄然无息地绷住身体,陡然抬眸瞪着陆言澈。
陆言澈闲适地背靠在塑料椅上,双膝分开,左右手交握,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林壑:“把人带进来。”
林壑颔首:“是。”
外伤科病房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几个保镖粗暴地压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毫无反抗的余地,被保镖拖拽进来,膝盖屈辱地磕在瓷砖上。
在少年抬头的刹那间,夏燃近乎要崩溃了。
那是夏星辰。
陆言澈将夏燃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不缓不慢地笑了一声:“你平常不是最宝贝夏星辰吗?”
夏燃忽地心脏像是被利刃刮蹭过一般,他双眸猩红,如同淬毒,他搜肠刮肚只想到了几个骂人的词汇:“你他妈又用星辰来威胁我!卑鄙!无耻!”
陆言澈浑身散发出强烈的侵略性,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注视着夏燃,只看了夏燃一瞬,又收起视线,落到了一旁的夏星辰身上:“夏星辰还在读高中,这手指可金贵着,要是断了一只手指还能写,那要是十只手指都没了,可就没办法参加高考了。”
夏燃浑身发抖,舌尖抵着后槽牙:“你不准动他!”
陆言澈恍若未闻。
保镖们收到陆言澈的指令,肆无忌地牵制着夏星辰的四肢,将夏星辰那双执笔的手按在地上。
夏燃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画面,一时间大脑宕机,没能反应过来。
他算是明白了陆言澈的意思,只要他冒出了一星半点的不服从,就会被陆言澈惩罚,代价是他无法承受得起的。
他缓了缓呼吸,伸手拔掉了手背上碍事的留置针,没能及时止血,暗红的血液从他的手背上迸溅而出,泅透了他身上蓝白条的病号服,他却浑然不觉,冲到了那群保镖中间,将夏星辰死死地护在怀里,不让保镖碰到夏星辰半分。
夏燃的腹腔剧烈起伏着,他怕保镖还会对夏星辰动手,放下了身上仅存的傲骨与尊严。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尾音都颤得厉害:“陆言澈,我跟你道歉,我知道我错了……只要你别伤害夏星辰,我什么都可以做。”
陆言澈缄口不言,静默片刻,他俯身靠近夏燃,粗糙的指腹擦抹过夏燃潮湿的面颊,动作温柔,却不近人情:“你错在哪里了?”
夏燃心跳骤增:“我没有听你的话。”
“然后呢?”陆言澈收起手指,用纸巾擦拭被泪水浸透的手指。
夏燃想不起来他还有什么错,犹疑道:“我不知道……”
陆言澈盯着他:“你不能忤逆我的命令,更不允许辱骂我,也不可以对我摆脸色。”
夏燃此时心无旁骛,只想让夏星辰免遭受辱,陆言澈说什么,他都点头。
陆言澈很满意夏燃收起利爪的模样,他摆了摆手,让保镖们将夏星辰带出去。
听到陆言澈的敕令,夏燃脸上松了口气。
外伤科病房又归于平静。
夏燃忽然发觉手背上传来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他低垂着视线,发觉手背上的经络还在密密流着血,看他这流血的速度,非得血尽人亡不可。
陆言澈也发觉到不对劲,他皱紧眉头:“坐下,我去叫医生过来。”
夏燃难得没有跟陆言澈顶嘴,乖驯听话地坐在床缘,流出来的血将白床单泅透,成了一大片的血红色。
护士闻讯赶来,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到了,但护士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给夏燃处理伤口。
“夏先生,您的伤口只是看起来很严重,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您别担心。等会我给您消毒处理以后,您得按着伤处止血,防止血管继续出血。”护士说,“您在养病期间,情绪不可以有过大的波动,不然会影响到后期恢复。”
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夏燃弯了下眼角。
看到了夏燃对着她笑,护士的脸很烫,她快速收拾残局,快步离开了病房。
陆言澈望着这一幕,顿时觉得颇为碍眼,他不耐烦地拧眉,又缓缓松开眉头,将一个纸袋递到夏燃面前,吩咐道:“去换上。”
夏燃不敢在这时候惹陆言澈不快,他顺从地接过纸袋,从床上站起来,大脑骤然出现一片难以形容的眩晕感,视线朦胧不清,他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脑子,带着纸袋进到病房的浴室。
他将门反锁,把纸袋的衣服掏出来。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这并不是一套衣服,而是一款黑色的连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