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11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涂逗豆 主角:景绎舟 延牧城
夜愈浓,风渐凉。
卧房内的烛光透过窗纸,落在延牧城肩头。
他倚着门框,神色有些困倦。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儿,屋内愣是没传出半分响动,他只能和树上的苍鹰大眼瞪小眼儿。
许是觉得延牧城指望不上,苍鹰叫唤了两声后就振翅离去,自行找地方睡觉去了。
延牧城心中暗骂了几句,犹豫再三,硬着头皮抬起手敲了三下门。
“景绎舟,今晚……”我睡哪儿?
话还没说完,屋里的蜡烛就灭了,从里面传来的细微声音判断,景绎舟应该是上床躺下了。
延牧城神情忿忿瞪着紧闭的房门:“……”你睡得倒是安逸,小爷还没地睡呢!
他方才之所以跟着景绎舟,就是想问问他今晚睡哪,不曾想中途发生了点小意外,现在他就这么被晾在了门外。
收回视线,延牧城神色略显阴沉。
回想起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过分之处,他又不是故意的。
在说了,大家都是男人,靠得近点怎么了?闻闻味儿怎么了?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这么想着,延牧城更加不爽,“矫情。你不安排小爷我自己找,这儿这么多间房,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在府里晃悠了半天,延牧城发现大部分屋子都不能睡人,气得骂骂咧咧。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他找到了一间有床有被褥,陈设俱全的屋子。
延牧城并未多看多想,简单洗漱之后就躺床上,没多久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而此时的景绎舟黑眸深沉,面无表情地盯着床顶的雕花。
显而易见,他失眠了。
——
或许是因为昨夜睡得太晚,待到景绎舟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已是辰时。
景绎舟虽为司尊,但“司尊”二字并不是官职,只是一个称谓,位同一品军候。
他不需要每日上早朝,除非陛下召见。其实他并不喜欢“司尊”这个称呼,所以南决司里的人私下只喊他大人,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大家才会称呼他“司尊”。
今日似乎天气不好,卧房内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光线黯淡,适合安眠,于是景绎舟又多迷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心中闪过一丝困惑。
外面这么安静,延牧城是离开了吗?
事实上延牧城并没有离开,而是躺在大床上睡得正香。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紧接着一双白底黑缎长靴迈入房中,停了片刻,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眉眼敛起,一言不发盯着躺在上面的陌生人。
从房门响起的那一刻,延牧城就醒了,一直装睡是想看看那人要做什么。
然而等了半天,那人也只是站在床前不动。延牧城没什么耐性等下去,干脆起身睁眼,惺忪地看向那个人。
“……”从哪儿冒出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看起来十岁左右,唇红齿白,穿一身淡青色长袍,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不等延牧城开口,那小孩率先发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本……我的房间里,还睡在我的床上?”
延牧城反应有些迟钝,这儿是这小屁孩的房间?他睡得是这小屁孩的床?
看着小孩儿那与景绎舟有些相像的眉眼,差不多颜色的衣服,再加上他方才说的话,延牧城不由得傻了。
难不成这小屁孩是——景绎舟的儿子?
他不是还没成亲吗,哪儿来的儿子?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延牧城被自己得出的结论惊得说不出来,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会有些烦躁。
大概是太讨厌景绎舟的缘故,所以看着面前这张与景绎舟有几分相似的脸,他才会感觉不爽。
好不容易从震惊且莫名其妙地情绪中回过神,延牧城迅速伸出手在那小少年白嫩的脸蛋儿上掐了两下,嘴角噙着笑,问:“小屁孩儿,你叫什么?”
大约是被他掐疼了,那小少年甩开他的手,抿着唇后退两步,神色微恙,但好像并没有生气,“是我先问你的,所以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听见他说话老气横秋地调调,延牧城没忍住笑出了声。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小孩儿比景绎舟好玩多了,有趣的很。
延牧城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点儿,“我叫延牧城,是你爹新招的侍卫,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小小少年眉头蹙起,露出困惑的样子。
延牧城打了个哈欠,又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叫平之。”
延牧城感觉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但具体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管他呢,既然是景绎舟的儿子,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想到这儿,延牧城坏笑一声,长臂一伸直接将平之抓到跟前,大手对着他的脸一阵蹂躏。
“唔——你、大胆……”
平之拼命反抗,但他那点儿力气哪是延牧城的对手,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你看着人不大,还挺有劲儿。看来你爹也没那么差劲,至少他把你养得不错,快叫声叔叔我听听。”延牧城两手捏着平之的腮帮子,笑得愈发灿烂,“叔叔跟你说,你别跟你爹学,你爹这个人太古板了,脾气也不太好……”
延牧城正说着景绎舟的缺点呢,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体形偏瘦,带着阴气的人。
看到延牧城,那人眼神瞬间凌冽,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匕首。
在发现小主人冲他摆手时,缓缓低下头,声音略尖,带着凉意,“小公子,大人醒了,您要过去吗?”
“醒了?”平之眼神一亮,奋力从延牧城的魔爪中逃脱出来,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往外走,“是自然醒的吗,还是你们把他吵醒的?”
“我们谨遵小公子的吩咐,一直噤声,是大人自己醒的。”
“那就好,走,我们去看看。”
离开时,那个带着阴气的人回头望了延牧城一眼,眼中杀意明显。
延牧城一愣,目光凶狠的瞪了回去。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劲,因为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香气,香气似乎是用来遮掩异味的。
用香,声音比平常男子尖,体形瘦,阴气重,脚步轻,回话时低眉垂眼。
这一切迹象都表明,刚刚那个人是太监。
而且还是宫里来的太监。
延牧城愈发好奇了,陛下到底有多重视景绎舟啊,竟然派太监照顾他,如此关心有点超越君臣关系了吧?
思及此,延牧城感到一阵恶寒,心中又开始烦躁起来。
不行,得跟过去看看。
景绎舟起床后,府内的奴仆开始忙碌起来,寂静的院内终于有了生气。
那位叫平之的小少年一路小跑来到景绎舟的卧房,飞奔到他面前,原本打算直接将人抱住,但最终还是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双眼清亮无比,亲昵地喊了声:“舅舅!”
时隔多日,景绎舟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虽然很浅,却发自内心。
平之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是他姐姐和陛下唯一的孩子,也是他们家除了他以外,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脉。
因为身份的缘故,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屈指可数。而为了避嫌,二人每个月只能见上一两次,大多时候都是太子殿下偷偷出宫,来景府住个一两天。
血缘关系这东西很奇妙,看到他,景绎舟先前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耳光。他伸出手摸了摸平之的头发,声音柔和:“你怎么来了?”
“好几日没见到舅舅,有些想念,就来了。”平之音调略高,好似在撒娇,只有在景绎舟面前,他才会像寻常人家十来岁的孩子一样。
“舅舅,你那日为何没有来陪我下棋啊,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说着,他又看到了景绎舟眼底未消散的血丝,眉头一拧,似有嗔意:“他们怎么回事,明知舅舅眼睛不好,还……”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没注意。”说这话时,景绎舟眼前闪过延牧城那嚣张硬朗的脸,笑意淡了些,但并没有显露其他情绪。“你这次出来,赵太傅不会斥责你吗?”
“不会,今天太傅休沐,所以我才敢出来。对了舅舅,我给你带了些糕点,你尝尝味道如何。”
延牧城走近之时,看到的就是“儿子”拿着糕点投喂“亲爹”这种“父慈子孝”的画面,没来由地心中一梗。
抬眼看到景绎舟脸上还未消散的低笑,心中更是郁结。不就是个儿子吗,至于笑得这么开心吗?
他越看越不顺眼,只想打破这个和谐的场景,于是大步走上前,抢过平之手中的糕点塞进了自己嘴里。
糕点有些干,他差点被噎住,于是又端起景绎舟面前的茶碗猛灌几口。
平之目瞪口呆,嘴颤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景绎舟脸色瞬间阴沉,思忖着“他怎么还没走,这个时候过来又想干什么”的同时,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延牧城绞碎。
延牧城瞥了眼景绎舟,暗自哼了一声,接着对平之说道:“这谁家的糕点啊,做得挺精致,但味道不怎样,太甜,你爹大概不会喜欢,以后别买了。”
平之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明白眼前的人误会了什么。他不仅没有因糕点被抢而生气,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延牧城的问题:“我父亲他确实不喜欢甜的东西,但舅舅喜欢。”
说完,他拿起一块比刚才更精致的点心递给景绎舟,“舅舅,你再尝尝这个。”
“咳咳——”延牧城这次是真噎到了,捶着胸口咳嗽,口中的糕点渣子差点喷到景绎舟身上,一张惊讶的脸被憋的通红。
平之见他如此模样,好心的倒了杯茶给他。
延牧城接过一饮而尽,好不容易将糕点顺了下去,大口喘着气,惊讶地指着平之问景绎舟,“这小屁孩儿是你外甥?”
听见延牧城一口一个“小屁孩儿”,景绎舟脸色更加难看,指尖用力按在红漆桌面上,仿佛要按出几个印子来。
不过当着平之的面,他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剜延牧城一眼。
延牧城不仅没瞪回去,心情还愉悦了不少。他再次伸出魔爪在平之脸上掐了下,低笑道,“看你们长得挺像,我还以为是你儿子呢。”
都说外甥像舅,原来是真的。
景绎舟被他的动作刺了一下,不由牙根紧咬,“延牧城,不想死的话就拿开你的脏手。”
“呵,我偏不,你能怎样?”延牧城依旧是嚣张的模样。
此时他还没意识到,眼前这“小屁孩儿”的真正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