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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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唐思遇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但当他锁好自行车路过时,瞥见那车牌号又低头看了眼湿淋淋的裤腿,实在是很难忍住不做点什么。

天天都早起上学,素质偶尔低一点也很正常。

人哪有不发疯的。

唐思遇卷起右边湿掉的裤脚,白皙的皮肤裸露出一截直面寒风,冷得他打了一个喷嚏。

他突然觉得那字刻小了。

“你腿怎么了?”

同桌打量够他的腿,凑过来问道。

前桌的男生闻言立马转过头往下扫了眼,空耳得严重,“你腿骨折了?”

距早读还有十分钟下课,唐思遇是从后门溜进来的,没多少人注意到他。大概是吹了冷风,此刻脑门突突直跳,昏沉沉的。

唐思遇伸手进桌肚里拿书,没什么精神,“裤子湿了。”

同桌了然,“啊”了一声,前面的宁江泽紧随其后地问道:“尿裤腿上啦?”

不是很能理解宁江泽的脑回路,唐思遇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坐在另一组靠后位置的陈周越。

“转过去,再瞎bb下次尿你裤腿上。”说着,唐思遇摸到一个袋子。低头去看,是一套崭新的校服。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陈周越微垂着头看书的背影。对方以前对他的那点好太令他深刻了,以至于他收到陌生的善意总会下意识的以为是他。

可陈周越不对他好已经很久了,久到让他觉得去年一整年比他遇到对方之前的三四年都还要长。

唐思遇把校服拿出来,问同桌:“这谁放的?”

“宁江泽。”同桌朝前抬抬下巴,“他说他过年吃胖了,胖出两块胸大肌穿不了了,拿来给你试试。”

唐思遇:“………”

下课后唐思遇去厕所换了裤子,他头晕得厉害,只想趴着睡一会儿。走过过道时宁江泽突然从后面搂了上来,右手勾着他的脖颈,左手在胸口摸了一把打趣道:“没胸肌穿着是比较合身哈。”

措不及防的被人这么摸一下,唐思遇抬手就是一手肘打去,转身的瞬间顺势推开宁江泽。

或许是头晕,也可能是没控制好力度,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左脚拌右脚,好巧不巧,一下摔陈周越桌上!

桌面上整齐叠放好的书籍试卷东扭西歪地掉在了地上,以及陈周越身上……

唐思遇愣了一会儿,和陈周越四目相对。

沉默。

世纪般长久的沉默。

不知是谁倒抽了口凉气,唐思遇倏地回神,尴尬地把目光从陈周越脸上平移开,连忙蹲下身去捡书,却又好死不死的和陈周越的手碰上。

他像是如避蛇蝎地抽回手,不自在地道歉:“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这一跤摔得太突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陈周越捡起书,淡淡“嗯”了一声。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宋峰才注意到趴桌子上睡大觉的。

“这课都快讲完了有些同学还在睡大觉。”宋峰左手撑着电脑台,右手拿着小蜜蜂的麦,“都高二了,还睡得着啊?这学期刚开学,班里有几个从十二班分过来的同学,最后一年,希望大家好好相处,努力学习,互帮互助。”

宋峰停顿了一下,朝后门那儿抬抬下巴,“宁江泽,叫一下唐思遇。”

十二班由于太差,不管是学生还是教师资源,几次被家长提意见,学校索性把这个吊车尾的班级给融合了。

从十二班来的同学还没有完全融入一班这个集体,这时候就会出现扎堆抱团的现象。

唐思遇分到一班后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和班上同学接触都不多,但宋峰发现,偏偏唐思遇和宁江泽关系还不错。

大概因为他们之前是一个班的。

高一下学期唐思遇像“黑马”一样,名号打得响当当,通报批评一号选手。宋峰心想宁江泽成绩好,带动唐思遇也不错。

同桌轻轻推了唐思遇一下,瞄向讲台上宋峰的脸色,轻声喊道:“唐思遇,上课了。”

宁江泽转过身,手从唐思遇下巴处伸进去,托住他的脸抬了起来。

另一只手讨嫌的去扒拉唐思遇紧闭的眼皮,“亲爱的,醒一下,数学课呢。”

场面有点滑稽,教室里响起一片鬼叫。

“哗啦——”

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书掉在地上,教室里顿时静了片刻,齐齐向那一堆散落的书看去——

陈周越弯下腰去捡书,表情冷淡。

周围的同学帮着捡起来,他低声道了句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儿的动静吓的,唐思遇醒来时一脸不爽。他打开宁江泽的手,靠在椅背上环视四周,眼神发懵。

“睡醒啦?”宋峰假笑道。

唐思遇像没听见似的揉了揉眼睛,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转头盯着身边的那一大坨“金子”看了会儿,抬手摸了摸,喃喃道:“这金子怎么是软的?”

宁江泽:“睡傻了吗?这你同桌张非。”

“啊,是三弟啊。”唐思遇嘀咕了一句,手搭在宁江泽手臂上感受了一下,“别说话,你也软。”

教书育人大半辈子,宋峰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摸唐思遇也没有发烧啊。

“来个人把唐思遇背医务室去看看。”宋峰说。

宁江泽说:“我……”

“我来吧。”陈周越捡起恰好滚落到唐思遇桌边的钢笔,顺势蹲下身去背他。

偏偏唐思遇不配合,甚至都没看到他,伸手在空中抓什么东西。

宁江泽话被打断也没介意,就是对陈周越这种仿佛什么事儿都入不了他的眼,没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突然主动伸出手的行为感到稀奇。

上周体育课上有个女生晕倒他面前他可不是这反应啊。

唐思遇一直不来他背上,陈周越抬眼道:“帮我一下。”

“哦,好。”宁江泽长腿一迈,绕到唐思遇座位后面,和宋峰一起帮着把唐思遇按到了陈周越背上。

以前没觉得去医务室的路有这么长过,唐思遇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什么抓金子什么黄金矿工,背在背上也一点也不见老实。

他伸手去抓空气,身体使力往上抻。好几次陈周越都怕他这么厥地上。

“你别动了。”陈周越说。

像是这才注意到他,唐思遇消停了一会儿,没两分钟,又开始闹腾。他一口咬在陈周越肩膀上,还知道把羽绒服扯开了咬。

“你是真的金子!”唐思遇说,“就你最硬了。”

陈周越眉心微微动了动,骂他:“你是小狗吗?唐思遇。”

“考虑是食物中毒。”校医固定着唐思遇的眼皮用医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瞳孔无明显缩小。

她拿出手机准备和校领导报告,对陈周越交代道:“他这情况应该去医院处理更合适。我去叫救护车,你先兑些淡盐水给他催一下吐。”

“好。”

陈周越兑了两大杯水让唐思遇喝,唐思遇喝是喝了,但没吐。

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唐思遇唇边溢出的水,他弯下腰去捧唐思遇的脸,蹙着眉头,问道:“你早上吃什么了?”

好在唐思遇还能和他对话,他想了一会儿,抿唇道:“蘑菇。”

唐思遇说:“那蘑菇新鲜着呢。经常和我妈一起打麻将的那个阿姨你知道吧?这两天她去金荷旅游给我妈寄回来的,自己采的。”

和刘佳一起打麻将的阿姨唐思遇都没见过几次,陈周越更不会知道了。

陈周越顺着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喝盐水催吐行不通那就只能试试别的办法。陈周越把垃圾桶拿过来放唐思遇脚边,唐思遇现在看什么都是金子,弯下腰就要去抓桶里的垃圾。

他这么一弯腰正合陈周越的意,他眼疾手快地攥住小矿工的手,另一只手掐住唐思遇的脸往上抬了抬。

抠人喉咙至少还是得打声招呼,陈周越说:“会有点难受,你忍一下。”

“?”唐思遇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陈周越的手上还有些未擦干的水珠,他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修长的指尖整洁干净,带着洗手液的青柠香抵上了唐思遇的唇上。

“张嘴。”陈周越说。

“……”唐思遇防备地看着他,半晌后,缓缓张开嘴巴。

口腔湿热,陈周越弯曲着手指压着他的舌头往里按。反胃感让唐思遇难受极了,双手握上陈周越的手臂试图往外推。

陈周越总能把握好时间把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抬起另一只手给干呕的唐思遇拍拍背。自然垂在一旁的手指上湿淋淋的也没急着去洗。

年级主任跟着去了医院,陈周越则返回教室上课。

晚自习,陈周越早退了。家里司机来接他,车往家的方向开了有几分钟时他突然开口道:“去附一院。”

司机有些为难,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宋老师给夫人打过电话了,她知道你早退,过些时候会打电话来。”

“嗯。”陈周越不为所动,“晚点会给她回过去。”

江应回人虽然不在他身边,但又无时无刻不在身边。 在陈周越的房间里有一个专属电话,带不走挪不开,它就安静的放置在书桌边,像个监视器。每当陈周越放学回家或者去哪后回来它就会“叮铃铃”响起。

突兀又刺耳。

江应回近年精神状态不好,她把婚姻的失败都归咎于自己对爱人的百分百信任,唐慕延消磨她也“点醒”了她,以至于江应回对陈周越的控制欲到了可怖的地步。

唐思遇一觉醒来已经看不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护士来过一趟,和他简单说明情况。

他的手下意识的在外套的兜里掏了掏,没摸着手机。愣了两秒,才想起手机应该是还在学校。

药水还有小半瓶,唐思遇向护士借手机给刘佳打电话问情况,谁知他妈一点事儿没有,电话那边洗麻将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啊?中毒?怎么会。”刘佳大概是赢了钱,心情不错,“我喝那菌汤喝了两碗,好像没什么反应。”

“……你没吃那蘑菇?”唐思遇一时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诶,我的牌我的牌。”刘佳那边叽叽喳喳的,唐思遇话说完有一会儿了她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回:“还没睡呢,你也早点休息,挂了啊……八万!”

挂了电话,唐思遇有些迷茫。

一个人在医院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再说这医药费也没付,人事不省地到医院来,身上什么也没带。

过了二十分钟,护士过来换药水,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还有哪不舒服没?”

“没有。”唐思遇摇摇头。

护士说:“这瓶输完就可以走了。急诊的费用你们老师走之前付过了,后面开的药你记得去窗口结算。”

“好。”

门关上没两分钟又被打开,唐思遇正准备拔针头跑路,抬眼望去却看到了陈周越。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又出现幻觉了,抬头看看药水,犹豫要不要拔。

什么蘑菇这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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