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05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现代 作者：江江江江恬 主角：梁方怀 楼辉
因为要照顾受伤的学生，吃完午餐后两个老师直接变成打杂人员提溜着他的行李去宿舍，地理学院的男生都住在东二区，坐着电梯去八楼，一开始两人各拎一点，最后就变成楼辉一个人拿了全部行李。
默默吃瓜的郭潮平：我这双慧眼似乎看透了太多……
计谋得逞的楼辉：呵，这都是小case～
梁方怀不知道身旁两人都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他一推开804宿舍门就受到学生的热烈欢迎：
“老师好！我观您气宇轩昂，龙行虎步，想必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梁老师吧！”
“老师好，你们是来探望我们这群贫苦儿童的吗？”
“老师老师，来就来嘛，咋还带这么多东西呢？我们都怪不好意思的！”
“孩儿们快上！帮老师拎东西！”
手里一轻，梁方怀一眨眼就发现五个男生已经把行李箱都接过去，梁方怀把郭潮平让进宿舍：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接下来和舍友同居四年要好好相处，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号码可以在班群看我的备注。”
“好！”
“晓得了！”
“老师放心！我们一定会经常找你的！”
梁方怀看着活跃过头的学生，脸上露出了一个职业假笑。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观念，梁方怀和舍友楼辉把本专业新生的几个宿舍都走了一趟，年轻人充满活力，一层楼走下来梁方怀耳边都是嗷嗷的叫声和嘎嘎的笑声。他看了看楼辉，忍不住问：
“你大学时也这样吗？”
楼辉一愣，还没想明白，梁方怀又道：
“你大学也和他们一样，这么有朝气吗？”
楼辉歪头一笑：“梁老师，我不止是大学时，现在也很有朝气呢！”
梁方怀转过头，神色平静目视前方：我就不该问！
奔奔波波一天过去，新生陆陆续续入住宿舍，学校多了充满新奇的面孔和欢欣雀跃的身影。梁方怀却没有时间享受精彩的夜生活，他盯着电脑愁眉思索第一次班会的演说。
初来乍到的学生总是兴奋和不安并存，要让学生尽快熟悉校园生活，适应学校氛围，此外也要让学生注意充实自我，为毕业之后的升学或就业打基础。这么想着，他敲键盘的动作又快了几分。楼辉懒洋洋地回着信息，时不时给梁方怀倒杯水。看到时间都悄然过去了两个钟，楼辉忍不住把梁方怀从凳子上拉起来。
“喂你干嘛？我还没做好呢！别打岔！”
梁方怀挥挥手，却一巴掌打在楼辉的脖子上，一瞬间神色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楼辉的脖子，关心地问：“没事吧？”
“梁老师，你说呢？人家脆弱的颈动脉差一丁点就破了，你是不是想谋害亲夫，好继承我的宏图大业？”
梁方怀发愁：楼辉哪哪都好，就是时不时来一场浮夸风格的表演，谁顶得住啊。
梁方怀：“你脸皮很厚吗？”
楼辉：“哪有，人家脸皮很薄的！”
梁方怀冷笑：“看出来了，也只有像你这样皮肤薄如蝉翼的人，才会轻轻一下就能把你的颈动脉打碎。”
梁方怀：“以后我再勤加修炼，待我碎经断脉掌大成，一掌下去就能让你经脉具断，气绝身亡。”
楼辉：“……”虽然但是，我总觉得你眼里的杀意是真的！
楼辉总算乖乖巧巧坐在一边，还给梁方怀一个和平安静的空间。但他时不时总要端着一杯水走来走去，趿拉着拖鞋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梁方怀无奈叹气，干脆保存文件关了电脑，拎着楼辉就走出去，楼辉一脸惊恐捂住自己的衣领：
“你要干嘛！我是你老公，你不能对我实施家庭暴力的！”
梁方怀无语片刻，自顾自换了运动服：“你不是患有多动症吗，我们去操场跑跑步，练一练，你在外面多扑腾扑腾，以后回宿舍就消停点儿。”
月明星稀的夜晚两人来到了操场，学生或是三三两两跑步，或是站在一旁观望，梁方怀一脸挑衅地看着楼辉：“比一比？”
“怎么个比法？”
梁方怀看了看跑道，现在比试速度是不可能的，很容易撞到别人，那么……
“就一直绕着跑，看谁先停下来，谁就输了。”
楼辉点头：“可以。那输的有什么惩罚吗？”
梁方怀想了想：“罚款十块钱？”
楼辉：“……敢情我们两个人是在为了十块钱拼命？”
梁方怀问：“那你有何高见？”
楼辉：“输的就答应赢的一个要求？”
梁方怀补充：“不能违反法律法规、社会公德、校规校纪。”
于是，当晚在操场的学生都能看到地理学院自然地理与资源环境专业的两个老师绕着400米跑道的操场不断跑圈。一开始有几个大一女生在操场“邂逅”帅气小哥哥，最后却被两个活力满满的老师吸引住了，掏出手机录了一个长达半个多钟的视频传到学校贴吧上，这个帖子火了很久才降下热度，两人走在路上还常被其他学生认出来，当然，这是后话。
旁人以为这两位老师是在友好交流，其实跑圈半个多钟的二人是在进行凶狠的叫嚣。
梁方怀：“看你喘成这模样……你不累？歇一歇吧老大爷！”
楼辉：“老公别闹，你影响到人家了，人家的节奏要乱了啦！”
梁方怀：“……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楼辉：“呼哧……那怎么行……老公说什么，我就要应什么！”
梁方怀：“那我让你停下来。”
楼辉：“这怎么行！我都百度过了……床上的话……要反着听……老公让停，那就不能停……”
梁方怀差点左脚绊右脚：这人到底在查些什么？怎么感觉奇里怪气的？
梁方怀：“那？你不要停？”
楼辉：“遵命！”
梁方怀看着突然又充满干劲加快速度的楼辉一阵无语。楼辉似乎看出了梁方怀的心思，笑眯眯道：“我觉得我对跑步已经产生了适应性，老公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不会停的！”
拖着越来越沉重的步伐跑了不知道多久，两人已经从一步一喘变成一步三喘，但还是坚持不懈跑着魔鬼的步伐，几个学生看着姿势妖娆的老师，围上来好心发问：
“老师们……你们还好吗？用不用歇歇？”
“老师，你们是体育系的吗？是不是要参加什么集训啊比赛什么的？”
“老师们，需不需要帮忙喊校医啊？我咋觉得你们都打飘了呢？”
“对啊好像都意识不清了。”
“……”
梁方怀只觉得耳边越来越聒噪，一直跑在自己身旁的人似乎突然倒了下去，然后他眼前一黑也陷入了昏迷。
好像有阳光照在眼皮上，梁方怀迷迷糊糊还没有睁开眼就听到一阵斥责：
“你们两个老师怎么搞的？是太闲了是不？竟然去操场跑了两个多钟？还都累休克了？怎么，结婚傻三年的啊？你们要不别住一起了，不然相互传染，越来越傻了！”
“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人这举动给学校和学院造成多大影响？你们一人给我写一万字检讨！手写！听到没有！尤其是你，楼辉！不好好带着新来的老师，你你你！我真的背你气死了！”
李院长看来气得不轻，那声音嗡嗡的震得梁方怀耳朵疼。梁方怀挣扎着想睁开眼跟院长解释，却又听到楼辉说：
“冷静冷静，李院，来，跟着我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闭嘴！”李院长恼羞成怒打断了楼辉的养生科普，一向亲和的面孔早就被怒气填满：
“等梁老师醒过来你转告他记得写检讨，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又瞎整什么幺蛾子，我我我！我扣你工资！撤你职务！听到没有！”
“行行行，明白，了解，收到！”楼辉漫不经心的语气又招来李院长的怒瞪，还没有酝酿怒气值继续新一轮骂人，梁方怀就微微睁开眼皮哑着嗓子道：“李院长，是我……”
“咳咳咳！”楼辉惊天动地咳得让李院长以为他要当场躺下，待平息下来，楼辉沉着脸道：
“是你，就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因为你是我的老公，我怎么会想要一直一直和你跑下去！”
梁方怀大脑当机，不知道作何反应。他只记得李院长的表情精彩绝伦，最后用堪称“和蔼”的表情咬牙对楼辉道：
“好好照顾梁老师，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们两个这么丢人现眼的八卦！”
送走一尊大佛，楼辉总算可以坐下来，他把梁方怀的床摇了上来，让梁方怀可以坐直了上半身，然后给他倒了温水插上习惯，道：
“慢点喝，先别喝太快。”
梁方怀喝了一整杯水，才感觉喉咙里皲裂的感受缓解了一些，他拉了拉楼辉的衣袖：“是我喊你跑步……”
楼辉神色悲悯，目光温和地落在梁方怀脸上：“不，是我喊你跑步的，你的记忆错乱了。可怜见的，长得好好的小伙子，怎么说傻就傻了呢？”
梁方怀茫然，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晕倒那会儿难道磕到头了？怎么会错乱呢？
楼辉同情地看着梁方怀，再加上一身袈裟一串念珠就可以扮演慈悲为怀的带发修行者了。他摸摸梁方怀的头，长叹一声：
“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记得我们的约定。谁先停下就输了，输了就要听从赢的那个人的指令。看在你已经傻了的份上，这个约定便作废吧，不然就显得我在欺负傻子啊……”
梁方怀从善如流：“……谢谢？”
“吃饭吧。”
楼辉和煦的目光让梁方怀感觉一阵不自然，夹起肉刚咬下去就觉得腹部被牵动疼痛难忍，楼辉轻轻按住梁方怀的小腹，道：
“是因为运动过度了，过几天就好了。”
梁方怀缓了口气，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把手拿开。”
楼辉却没有挪开咸猪手，而是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老公，我给你按按，我学过按摩的，手艺很好的……”
“出去。”
梁方怀干脆利落把人撂开，下一秒就按着自己的腹部大喘气。他不能理解，同样跑了那么久，为什么自己一个天天跑操场的人会比不过楼辉一个久坐办公室的人呢？他都躺在床上差点不能自理了，楼辉竟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上下其手？
摇摇头把楼辉这个奇葩丢到脑后，梁方怀缓缓吃饭，他不知道，楼辉在走出门的那一刻整个人痛得弯下腰去：“嘶……好痛……”
当天下午梁方怀就拖着灌了铅的两条腿挪腾到教室，班里的学生睁着好奇的眼睛，窸窸窣窣似乎在交流什么，梁方怀看了两名助班学生：“你们都在说什么？”
两名助班都是大二的学生，对学校也相对熟悉，此时对上梁方怀锋利的眼神却都有些尴尬：
“老师，昨天晚上您和楼老师在操场跑步的视频被传到学校贴吧了，师弟师妹看到视频，都在夸老师们体能好。”
“……”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但既然发生了就只能面对现实。梁方怀一脸平静，其实在心里咬牙把楼辉骂了几遍。他打开PPT对学生自我介绍，把自己的原则、对01-B班全体同学的期望和鼓励都讲了一遍，又让学生进行自我介绍。第一个冲上讲台的竟然是郭潮平。
郭潮平此时仍然是扶着自己的胳膊走得小心翼翼，他冲着梁方怀灿烂一笑，让梁方怀心里陡然生起不妙的感觉，很快他就知道这个预感没有出错。
“大家好我是郭潮平，家就在学校附近！大家有空可以来我家玩儿，包吃包住！”
霎时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迎着欢呼和掌声，郭潮平又高兴地说道：“很多同学都来关心我，问我怎么摔到胳膊，是不是在家里跑来跑去摔倒了。其实不是的，我是昨天步行来校时被车撞了。说到这里，我要感谢两个人。”
梁方怀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
“我要感谢咱们班主任梁老师，还有专业主任楼老师。昨天他们两人一起到医院对我嘘寒问暖，关心的的身体和心灵，还帮我拎行李去宿舍，有师如此，学生何求！”
台下又是一片掌声。梁方怀面无表情，想用杀气让郭潮平乖乖闭嘴。
郭潮平显然没有get到梁方怀的意思，喜笑颜开继续道：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当电灯泡的经历！你们不知道我站在两位老师之间时总被一种奇怪的氛围包裹着是什么感觉！曾经我虽然相信，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但没有想到，昨天就亲眼所见了！咱们梁老师和楼老师，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哇哦！”
“真的吗！”
“所以他们昨天晚上才会一起跑步！原来是寓意一同走到地老天荒！”
“磕到了磕到了！”
并不开心的梁方怀把郭潮平赶了下去，同时在心里决定要给他布置更多作业和任务，不然怎么会这么闲，竟然当着他的面八卦。
梁方怀单方面觉得窒息、学生们都欢天喜地的第一次班会在竞选了男女军训负责人之后便圆满结束，男生军训负责人是郭潮平的舍友，东二区804宿舍的林源，女生军训负责人是东三区214宿舍的方肖凝，梁方怀添加了两人的微信，然后带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一步一步挪去了办公室。
和想象中差不多，楼辉的走姿因为肌肉酸痛也很是魔性，按照平时梁方怀肯定会嘲讽一波，现在却完全没有心情。他坐在楼辉身边没好气地问：
“郭潮平怎么知道我们……”
楼辉茫然：“我们怎么了？”
梁方怀：“刚刚开班会，他把我们是一对的事情公之于众了。”
楼辉闻言点了点头：“嗯，怎么了吗？”
梁方怀奇怪：“你不觉得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吗？”
楼辉很奇怪：“为什么不好？”
“这样我们以后要离婚就很麻烦了呀！”
楼辉的脸有些阴沉：“你要离婚？”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我们本来就是假的结婚，还是低调点比较好，如果大家都知道我们结婚，那以后如果我们遇到真正想在一起的人，岂不是很麻烦？”
“你有真正想在一起的人了？”
“没有啊。”
“既然没有，那现在就不要想那么多。”
楼辉冷冰冰甩下一句话，转身就想离开办公室，但是他双腿还没恢复，只能一步一步缓慢蠕动，刚想走出门就被迎面走来的人影撞了个正着。
“楼主任，要出去开会吗？”
那个老师是自然地理与资源环境专业的博士老师刘法临，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但说话却总是慢腾腾的。楼辉冲他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道：
“不是开会，我刚刚被人气到，出去透透气。”
“哈哈哈楼主任也有受气的一天。”刘法临笑着走进办公室，下一秒就对上梁方怀毫无波澜的目光。
刘法临：“哈哈哈梁老师你也在啊。”看来气到楼主任的就是梁老师了？啊果然是年轻小夫夫，就是喜欢吵架拌嘴，不过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或许明天两人就如胶似漆了？
梁方怀无法理解楼辉的怒气从何而来，既然不理解，那就要努力弄清楚，这才是勇于求证的科学精神的体现！于是梁方怀冲着刘法临打了个招呼，拎着楼辉的水壶也走了出去。
身后的刘法临一脸意味深长：啧啧啧果然是小年轻，体力就是好啊，看看这两人，连路都走不直了……
没错，信息非常滞后的刘法临老师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两人做了什么。
“楼辉，等我一下。”
梁方怀喊住对方，慢腾腾走过去，递过水壶。楼辉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壶，没好气地开口：
“现在才想求原谅，哼，太晚了！”
梁方怀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求原谅，我又没做错什么。”
楼辉只能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喝水，不然肯定被水噎死。
“嗯，你没有做错，是我做错了。”楼辉叹了口气，“是我没有搞清楚你在想什么，就冲你发了火。”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梁方怀很满意楼辉的态度，把话题拨回吵架之前，“所以，回归刚才的话，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保持低调，这样对彼此都好，同样也是对我们未来伴侣的尊重。”
楼辉腾地又想发火，捏着水壶的手都涨起青筋，咬牙忍了忍，他压低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道：
“不可能！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就不要想着离婚，不要增加国家离婚率。行了，别再惹我生气，就按照我说的做。”
即使不理解，但梁方怀还是清楚自己留在学校的原因的，既然现在还不能离婚，那就先别想了。认为愉快解决了问题的梁方怀点头微笑：“行，听你的。”
楼辉疑心两人没有在同一个频道上，但看着梁方怀诚恳的表情，又说不出什么话。楼辉不自然地别开脸，战略喝水，平静了一下说：“你去办公室坐着吧，待会要开个会，你顺便认识一下我们专业的老师。”
梁方怀这几天已经认识本专业的博士教授研究员，闻言发问：“还有哪个老师是我没有见过的吗？”
楼辉点了点头，皱起眉：“他挺讨人厌的，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不用搭理他。”
“哦。”
梁方怀此时还没有理解楼辉的意思，待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迟到十几分钟才不紧不慢走进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时，他看到在场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瘦高个男人撩起眼皮，目光落在梁方怀脸上：“哟，新老师？”
梁方怀：“你好，我是梁方怀。”
瘦高个嗤了一声：“我可不怎么好。这么俗的打招呼，无聊！”
梁方怀：？
望了一圈，其他老师都把头转开了，显然，他们既不想和瘦高个打招呼，也不想参与这件事。
楼辉冷着脸：“薛老师，让所有人都等着你开会不是很好吧？下次开会请准时点。”
薛老师：“我早说了我不想来开会，你既然要让我过来，那就耐心点等待。”
看着周围人“习惯了”的表情，梁方怀有些惊讶：楼辉平时一副拽里拽气的模样，原来也有人能克得住他吗？
会议上大家都做了自我介绍，楼辉讲了新学年的任务和目标，又对教师的研究项目做了划分，担任班主任的梁方怀、莫水、张娆、郭芸芙、曲行之等位老师被分配了指标。会议一结束，记录了满满几页纸的梁方怀就放下笔用力地甩了甩胳膊。
“你用手跑步的吗？怎么连手都不行了？”
楼辉伸出手按了按梁方怀，如愿听到梁方怀“嘶”了一声：“轻轻轻点！你是想对我下毒手吗？”
曲行之还在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楼主任，梁老师，这还是在办公室呢！克制！节制！”
梁方怀感觉老脸一红。这位曲行之老师是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了，平时都是乐呵呵的样子，挺爱开玩笑的，楼辉笑道：
“曲老师，您待会出去时帮忙把门合上呗，我给我老公按按手。”
曲行之乐了：“按手要关什么门啊，我把门敞开大点。梁老师别害羞，不用憋着，年轻人就是得中气十足大声地喊！”
梁方怀无语，挂上僵硬的假笑拍开楼辉的手一步一步挪了出去，把办公室留给两个口无遮拦的老男人。
“梁老师，又见面了。”
一个穿着干练秋装的女人迎面走来，梁方怀依稀记得她的名字，便打了个招呼：“魏老师。”
魏清晨扬起一个笑弧，锐利的目光在梁方怀脸上转了一圈，突然靠近了些轻声道：“梁老师，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以色上/位，现在我倒是理解了，梁老师长得的确不错。”
梁方怀不明白为何魏清晨的敌意来得这么突然，不过这不妨碍他冷着脸，道：“魏老师，我之前也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人和人之间有双商差距，现在我也理解了，人的目光一旦被限制在一个狭隘的范围，自然就会少了一些远见。”
魏清晨收敛了轻视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梁方怀：“啧，说话这么刻薄，也不怕楼辉看不上你……要是被他赶走，不妨来我地理信息科学专业，可比自然地理与资源环境专业好玩儿多了。”
“不必，我挺喜欢现在这个专业的，也很满意我的工作环境，比起有一个讲话刻薄的领导，我自己讲话刻薄点没什么不好。”
“说得这么笃定啊……以后可别后悔。”
魏清晨瞟了他身后一眼，笑眯眯离开了。梁方怀转过头，就看到楼辉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你杵在那儿干嘛？”
梁方怀刚走过去，楼辉扬起一个淡淡的笑：
“没什么，我们吃饭去吧。”
多了新生，学校似乎更加热闹，学校食堂虽算不上人山人海，但也比平时拥挤了几分，梁方怀又想起了宿舍里空空如也的冰箱，吃完饭就让楼辉带他去附近的菜市场逛逛。
梁方怀的校卡已经发下来了，作为教职工是可以刷卡进出学校的，两人戴上口罩从学校西门走出去，迎着黄昏穿过马路就到了市场，梁方怀对于买菜这件事颇有心得，楼·小白·辉一脸乖巧发挥了“拎包”作用，没多久双手就提溜了几袋青菜。
“老公，咱不能餐餐吃素的吧，好歹买些荤的啊！”
当街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老公”，梁方怀脸色一红，拽着楼辉走得远远的，压低了声音：
“你注意点影响。”
楼辉：“好的老公，我会小声点的。”
算了，原谅他。
这么自我催眠着，梁方怀又去买猪肉，还买了面粉，道：“你应该喜欢吃饺子对吧？我包些饺子放在冰箱，我们以后就可以直接拿冰箱里的饺子煮。”
梁方怀记得清楚，楼辉小时候特别爱吃猪肉馅的饺子，妈妈见楼辉这么喜欢，就包了很多分成一袋一袋屯在冰箱，楼辉只要到家里串门，就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饺子……
记忆里的片段此时竟然如此清晰，隔着多年仿佛还能闻到那阵子香味，楼辉微微笑道：
“还要用葱花酱油醋调好蘸酱，一口一个饺子，简直人间绝味！”
本来只是想买菜，最后梁方怀还买了一口大锅可以蒸饺子，两人像进城赶集一般采购了大批物资，成功收获了校门口保安大叔疑惑的眼神：
“老师们，接下来是连教职工都不能进出了吗……哦不是啊，那就好那就好。你们买这么多，我还以为是要全面封校了呢……”
手里沉甸甸的分量让梁方怀发愁：“这次买太多了，不知道冰箱能不能塞得下。”
楼辉倒是淡定：“没事，放不下就拿一些放隔壁宿舍。”
“隔壁宿舍？你一个人有两间宿舍啊？”
“隔壁是李院的宿舍。”
“那你请他过来一起吃吧？我去包饺子。”
楼辉一听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敲开李院的门，站在门口道，“李院，吃饭了没？要不要过来坐坐？”
李院看着门口一溜菜，忍不住笑道：“你们是打算开个餐馆吗？买这么多干什么。”
嘴里虽是吐槽，但李院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门一锁就到楼辉宿舍串门去了。梁方怀已经泡好香菇，洗了芹菜和白菜，准备剁菜了。
李院对于厨艺一窍不通，平时都是到学校食堂吃饭的，周末就回一趟家让老婆做几道家常菜。楼辉虽然会煮面，但有幸品尝过的李院不敢再吃第二次。看到梁方怀熟练的刀法，他不由得兴致勃勃地杵在一旁边看热闹边嗑瓜子。
“刚才忘记买饺子皮了。”楼辉忽然想到。
梁方怀：“面粉就是用来做饺子皮的啊……你帮忙和个面吧……和面你会吧？”
楼辉站在原地陷入思考，李院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行，不需要楼辉回答，看到他迷茫的眼神，梁方怀已经对他不抱希望，索性交换任务：“要不你来剁饺子馅？”
“行！”楼辉爽快答应，接过菜刀三下五除二嚓嚓嚓剁起来，梁方怀拎了一袋面粉和水加少许盐进去，和完面还要静置十分钟醒面，梁方怀又洗了虾仁然后开始调馅。
“梁老师学过厨艺了得啊！干起活来都有模有样的，不像有些人，连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嗑瓜子群众李院逮到机会就对楼辉一通冷嘲热讽，楼辉想来是习惯了和李院的斗嘴，迅速噎了回去：
“是啊，不过我不会又没关系，我老公在我身边随时都可以做饭给我吃。”
说着，楼辉带着同情的目光落在李院身上，李院肝火旺盛：这小子是不是在嘲讽我和老婆相隔异地？是不是？是不是！
眼看着面醒好，梁方怀擀好饺子皮，让楼辉去烧水，水一开把包好的饺子下进去，很快就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饺子了。
因为楼辉心心念念着蘸酱，梁方怀只能又去洗了一把葱切成葱花，倒了酱油和醋，李院早就拿了碗筷，就等着饺子出锅了。
楼辉对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一心一意守着锅的李院很是不满，但梁方怀不介意，他也不敢吱声，只能用目光暗示李院不要太过分。
李院才不理会楼辉的眼神，他许久都没有吃过饺子，一掀开锅盖就迅速下筷，梁方怀怔了怔，递过去一个漏勺：“这个应该比筷子好使？”
楼辉无语凝噎：那他呢？他用什么去捞饺子？
其实三人都已经吃过晚餐了，但白白胖胖的饺子卖相极佳，香气实在太诱人，不知不觉就煮了两锅，三人把肚子填得饱饱的，扶着墙挪到走廊散步消食。
刚出门就看到曲行之迎面走来，李院笑眯眯喊了声：“老曲，急着出去干啥呢？”
“约了打排球了。”曲行之一脸怀疑地看着扶墙三人组，停下了脚步，“你们……”
梁方怀尴尬地站直了，总不能说是吃太多涨肚子吧，还在想着怎么回答，就听到身旁清冷的声音。
“我们吃撑了。”楼辉淡然开口。如果忽略他微微弓着的脊背和皱起的眉头，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曲行之火眼金睛，一下子就发现了端倪。
“三个人都吃撑了啊……吃了什么了……”
曲行之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游移不定，显然是想入非非了，楼辉黑着脸把人赶走：
“曲老师，都八点多了，为人师表的可不能迟到啊……”
打发走喜欢胡思乱想的曲行之，梁方怀总算觉得自在了一些。楼辉走在梁方怀身侧，目光落在前面的李院身上，可是李院丝毫没有身为电灯泡的自觉，笑吟吟道：
“梁老师，你在X市的研究做得怎么样了？如果需要请假去那边做实验就尽管提，只要不耽误学生的课程就行，如果是专业或学院的事太忙了，就让楼辉给你减少些。”
“好，谢谢院长。”
梁方怀从善如流。X市的实验数据已经陆陆续续传到他电脑里了，下个月他就得去那边一趟，现在李院提出来了，梁方怀挺感激的。
“客气什么，咱们学院别的不说，在培养年轻教师这一方面可是从来不虚的。”
楼辉想了想，道：“学院对我们这些年轻教师自然是好得没话说，李院，我去年给你提过经费的事情……”
“哦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啊……嗯……”
李院的步伐越来越快，把两人远远甩在身后，自己走远了。梁方怀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问：“李院怎么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楼辉嗤了一声：“学院经费本来就少，地理信息科学那边要去了大量经费安装系统，我们专业拨到的款不足他们的二分之一。”
梁方怀讶然：“差距这么大？”
“不单是教师经费少，分配给学生的经费也远比不上其他专业。”说到这个楼辉就黑脸，“学生每学期都要外出实习五天到半个月，原先惯例是来回程车票可以报销，现在取消了这个规定，我们专业的学生外出实习全部都要自费。”
难怪前几天听到学生说他们课表上显示晚上都没有课程，原来是楼辉刻意安排的，这样学生晚上就可以去校外做兼职了。只不过……现在处于疫情防控期间，学校禁止学生外出，学生根本没法外出兼职。
楼辉似乎猜到梁方怀的想法，道：“每次开学都会封校半个月到一个月，之后就会开放校门，学生可以刷脸进出学校。在封校这段时间只要学生都没出问题就好。”
梁方怀叹了口气。他这几天有做功课，了解学生实习地点、内容、行程，也向大二大三的学生了解到平均开销，每次实习人均消费一千到三千，如果学院没有帮忙报销一部分，那对很多学生都是不小的压力。
“好了，别想了，距离本学期的实习还有至少一个月，你先看好你班学生的军训吧。”
楼辉安慰了一句。梁方怀的目光落在远处，在安静的教职工宿舍听不到学生操场的熙熙攘攘，想到过几天学生们都要到操场晒太阳，走正步，他脸上难得浮起一丝笑意。
太阳初升，暖洋洋洒遍大地。看到朝气蓬勃的学生穿着整齐的军训服站在操场上，梁方怀就忍不住想起学生时代老师最爱说的一句话：“学生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
大学生的军训并不需要班主任在旁陪同，学院有组织志愿者和医疗队在大本营随时待命。梁方怀先去大本营，在名册上找了找本班的位置，然后沿着跑道去找自己班里的学生，谁知道教官们带着各连的学生四处拉练，都不在原先划分的区域里。
整个学校的新生全部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也太难辨认了些……
尽管梁方怀记得班里大半学生的长相，但现在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绿色，一时间竟然找寻不到自家的孩子。
“梁老师！梁老师！”
梁方怀突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好不容易从绿色当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梁方怀便走过去，看着坐在树荫下笑得灿烂的郭潮平问：
“挺舒坦的？”
“嘻嘻嘻还行。”郭潮平因为受伤只能坐在一边“见习”，当大家都顶着太阳一脸生无可恋时他喜孜孜地躲着太阳晃着腿，成功吸引了一大波仇恨值。
郭潮平：见习使我快乐！
“咱班同学在哪儿？”
“老师，他们刚刚绕着跑道跑步去了，要不坐着等会儿？”
两人一同坐在树荫底下等了片刻，一个皮肤黝黑的教官领着一大票学生浩浩荡荡回来了，学生们看到梁方怀都忍不住想抬手打招呼，但教官一吹口哨，他们都乖乖巧巧站得笔直，随着口令原地踏步。
“啧，真是辛苦哟。”
郭潮平叹了一声，语气却不见半分同情，梁方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嫌弃着道：
“你坐直了，怎么还能瘫着呢！”
教官或许听到了一边的动静，发出口令让学生原地休息，然后走向梁方怀。名册上写着本班教官是袁教官，梁方怀便站起来打了招呼：
“袁教官，辛苦了。”
袁教官一脸严肃：“老师你好，我有了解你们班这位郭同学的情况，他手臂受伤，但是双腿还是完好的，所以我认为他完全有能力参与军训。俯卧撑、引体向上这些做不了，但至少可以和班里同学一起参与队列训练。”
郭潮平脸色骤变，不可思议地看着袁教官。梁方怀看了看郭潮平的胳膊，道：
“在队伍里训练同学之间磕磕碰碰很容易伤到他的胳膊，医生说了他的手需要好好养着。”
袁教官的目光落在郭潮平身上：“同学，你认为呢？你接受不了队列训练，只想坐在一旁看着你的同学参与军训吗？”
郭潮平不想说话，他不敢冲着看起来凶巴巴的袁教官说“对我就是这么想”，又不乐意跑到太阳底下晒，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如果你不愿意，那可以回宿舍休息。这里是军训场地，要么就加入其中进行训练，要么就离得远些不要影响每一个流着汗咬着牙刻苦训练的同学。”
袁教官的话说得有些重了，梁方怀却没有阻止，他也想知道郭潮平的真实想法。如果他不想参与军训，那的确不应该在这里颓废地瘫着，至少可以去图书馆查阅专业书籍。
“教官，我愿意接受队列训练。”
郭潮平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参与训练，袁教官重新调整队形，让郭潮平站在队伍外侧避免碰伤手臂，梁方怀不放心，又过去提醒了几句，对学生进行一番鼓励，才回了办公室。
“楼辉，郭潮平参与军训了。”
梁方怀看到楼辉一个人呆在办公室敲电脑，便走过去说了一句。楼辉扶了扶眼镜抬起头：
“他的手没问题？”
“有提醒站他旁边的学生注意些了，袁教官也清楚的，说只让他参与队列训练，其他训练项目不需参与。”
“嗯。”楼辉点了点头，朝梁方怀招了招手，“你来看看这个。”
梁方怀走过去，楼辉把电脑屏幕侧过一些，屏幕上是地质地貌实训项目的报告，楼辉罗列了几个地点，还没有进行筛选。
“每一次实训都换一个新地点吗？”梁方怀有些疑惑，“为何不按照去年的呢？”
楼辉揉了揉眉心：“一届学生就有百来号人，太多了，出省不方便，学院要求要把实习地点定在省内，路线行程全部需要重新规划。”
这样倒是可以减少许多开销……但是省内的地形地貌较为单一，如果可以出省那将是更好的选择。
南方多平原丘陵，海拔较低，近海地区的平均海拔更是只有两三百米，要在省内找到合适的地点并不容易。
楼辉打开手机找出一张路线图，递给梁方怀：“曲老师是本地人，这个是他的建议。”
曲行之所列举的地点都是他亲自去旅行过的地方，连酒店和攻略都规划得明明白白，但曲行之找的景区门票价格偏高，交通也不方便，住的酒店更是价格高昂，因此只能做个参考，不能提供给学生。
梁方怀却是眼睛一亮，指着几个连锁酒店道：“如果是到这些酒店入住，那我有办法让学生享受五折优惠，此外酒店提供车辆接送我们进出景区。”
楼辉一脸茫然：感觉好像一瞬间老公高大了不少。
梁方怀大学时会一个舍友关系不错，那个舍友是个典型的富二代，家里是开连锁酒店的，毕业互赠礼物时他给了梁方怀一张VVIP至尊卡，说以后只要拿这张卡到他家的酒店，都可以享受包吃包喝包住包接送的待遇，如果要带人过去，那无论带去多少人都可以打个半折。
距离大学毕业多年，梁方怀没有和那位老同学见过面，但逢年过节打个电话相互问候还是少不了的，如果是去他家的酒店，那经费就不需担心了。
楼辉思忖片刻，把计划删改一遍，发给了李院讨经费。
梁方怀看得一愣一愣：“为什么你把初始的计划发给李院了？没有把酒店费用按照五折计算，价格是高出很多的。”
楼辉笑得狡猾：“这个A计划就是专门让李院打下来的，如果他不看看A计划的费用，又怎么会同意我们真正的计划呢？”
梁方怀：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梁方怀转身想离开却感觉袖子被拉住，楼辉笑得人畜无害：“留下来看看热闹呗？”
梁方怀坐了不到半个钟，办公室门就“哐啷”被撞开，李院气势汹汹走进来，劈头盖脸问：“楼辉，这个是你发给我的实习计划？”
楼辉点点头：“对啊，李院，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目睹了一切的梁方怀：原来，当老师也是需要演技的……
李院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顺便按了按心脏，然后才中气十足地开口：“楼辉！计划重写！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学院分配给每个专业的经费吗？现在经费严重超标！不通过！”
门口两个学生刚想敲门进办公室，看到李院长丝毫不顾及形象对着楼辉一通口水喷射，立刻醒目地转身离开。那个自由自在的背影，让梁方怀忍不住心生羡慕。
“啊？不是吧！那可怎么办！”楼辉愁眉苦脸，“这个可是我们专业老师们千辛万苦找好的景区做好的行程啊！李院，你就让我们通过吧……不然，我要怎么向我们专业的老师们交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