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02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乌托邦不脱发 主角：余临 余临
人死后会长出第二双眼睛，用来找到站在背后杀死自己的人。
组织里的前辈这样告诉他。
这话说出后不久，前辈的头颅就被完整割下，一道刺目的血线出现，接着是向上喷涌的鲜血。
黑夜中，裹着战术服的杀手将染红的双匕抛起、反握，铺满敌意的目光迅速朝他扫射而来。
“已确认03457背叛Z组织！”
“锁定目标，立即清除！”
一道道黑影从天而降，无数利刃飞起，直直冲向新目标。
尸体旁的男人节节后退，借助后方障碍物的反冲力向上跃起，用最快的速度拉开距离。
作为组织任务完成率最高的成员，03457有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毫发无损地脱身，甚至可以反杀几名死缠烂打的成员，但他没有这么做。他身上还带着组织的号牌，这时刻提醒他要对组织完全忠诚。
他停在废弃居民楼外的水塔上，单手扶地以作支撑。
“……不是背叛。”
事实上，这样的解释毫无必要，因为他确实在执行任务时产生了动摇。
领头者忽略掉他的话，向身后的成员下达一个利落的口令。
“包抄，绞杀！别让他离开这条街！”
话音刚落，被甩下的杀手就纷纷跃上高台，在半空中齐齐亮出武器。
03457只闪不还击，前后都被堵死的情况下，他为找到下一个安全地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刀口划过臂膀，深达白骨，有什么液体汩汩涌出，几秒后，在创口处激起一片热辣的痛感。
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出生在Z组织的人天生就是怪物。
很快，他就再次稳住节奏，在包围圈中打开一个缺口。越过下一个拐角就可以到达中心区，组织的人不被允许在市民面前露面。到时候，他将获得所有人都渴望却又畏惧自由。
意外在此时发生。
视线盲区中闪现出一个黑影，与组织内所有的人一般装束，但03457还是凭着他浑身的杀意认出了他。
他们由同一个前辈培养长大，那是他万般敬仰的师兄。
短匕在他手指上灵活飞舞，快到让人看不清具体动作。和过去十几年间任何一次训练一样，03457依旧折服于他的手法。
但这也成为了03457眼中最后的光景。
“师……”
下一秒，刀口逼近双目，在03457未能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刀尖就已经轻而易举碾碎那两颗球状物，甚至分不出先后顺序。
那一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迫集中在双眼上，直到有冰冷的泥水钻进口鼻，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踩在了脚下。
一只有力的手抓起他的头发，沾着温热液体的刀口贴近脖颈，03457依靠残存的意识认出持刀者的身份。
他没能说出什么来，忽略疼痛感不是难事，更重要的信息占据了大脑。
这个人不信他，他今天就必死无疑。
头顶上忽然飘过嘲讽的笑声，来自于师兄所在的小组，他们似乎很满意这场表演。
“组织最忠诚的狗，也要学他对背叛者手下留情吗？”
一个人挑衅地问师兄。
师兄没有说话，按照正常流程，03457此时也该人头落地，而不是被毁掉两只眼睛这么简单，在小组成员的眼里，他表现出了和03457面对前辈时一样的动摇。
“真恶犬和狗崽子还是有区别的。组织叫他什么？牧羊犬？”
那声音再次哼笑，离他近了些。
“牧羊犬，在狼群里可没什么用啊。”
“你以为上边为什么让我们跟着这小子？”
“他们早就预料到他不会对那个老东西动手，组织已经不需要他了。”
03457怔住。
以往的行动都由他一个人完成，在追杀小组出现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今天无路可逃。
不过他并不认可他们的另一个观点。师兄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他只是享受将猎物慢慢宰杀的快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是。
于是，一个意料之中的上提动作，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被拎起，短匕没入胸膛，下划，在腹部停下的时候，耳边嘈杂的笑声消失了。
他们都知道这一击意味着什么，避开要害，最大程度上折磨一个人，这样的恶趣味他们都有。
利刃接连划上肩膀，熟练得找到筋脉，挑开，一路冲撞到手腕处。而后是后背、双腿。03457曾在一次任务中以同样的方式剥开一名间谍，并在他死之前得到了花名册。那时候，那个人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
力气在一点一点消失，由于经受过特殊训练，他可以承受超出常人五倍的压力，只是心理防线瓦解在前，在师兄面前他没有胜算。
于是，他在不合时宜的时间放弃挣扎，思绪反而更加集中。
他开始思考起前辈的话。
人死后不会长出第二双眼睛。
死物不会生长，常温下的尸体只会在第七天腐烂，那时候双眼被腐虫啃噬，倒看上去像是睁开了眼。
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将会死在什么人手中，就不需要纠结这些了。
双臂脱力离开持刀者，释怀之后不再刻意忽略疼痛，全身的筋脉都在异常跳动，仿佛马上就要翻出皮肤。
死亡在逼近。
03457蜷缩起手指，试图在泥水中触碰另一个世界。
自由也在逼近。
同一时间，里里特中心区。
一个衣着十分反季节的男人离开玻璃大厦，正要穿过斑马线。
忽然地，停靠在一旁接近四个小时的运输无人车亮起车前灯，迅速调转车头，冲向了路口。
“小心！身后有车！”
夜晚的中心区并不荒凉，但由于今天刚刚下过雨，气温比较低，这个点还游荡在街头的车辆与人都寥寥无几。
所以路人发现那辆车就要酿成交通事故时，已经来不及跑过去推开那个倒霉蛋。
他们隔了一个对街，路人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否能注意到自己的声音。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辆车在接近他之前就消失在视线中，确切地说，是平白无故消失在大街上，就像是从未存在一般。
路人张大了嘴巴，下意识迈出的步子悬停，有些磕绊地落在实地上。
然后，他看到男人朝他挽起一个笑，绅士地点了点头。过远的距离让他看不清男人的容貌，但从气质上推断，对面的人相貌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在这样的晃神间，男人已经放弃了之前的道路，不过他的目的地依旧明确，道路尽头连接着中心区最大的墓园。
路人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开始思考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对于余临来说，有一天自己走在大街上被车撞死，和外人听到他有特殊能力时的表现一样。
觉得鬼扯。
七岁时，在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自己可以创造世界。
当潜意识里对某个世界的渴望、喜爱、恐惧等一切生物感情超出阈值，他将拥有进入这个世界的能力。
但当世界发展指数低于临界值，他会永远失去这个世界。
他仔细总结归纳过这种能力的使用方法和应用范畴，后来发现在危险接近时，身体会先他一步做出防御措施。
强大的精神力会将危险因素拉入临时创造的小世界，由于发展指数不高，这种以防御为主存在着的小世界往往很快就会消失，至于被世界带走的东西，谁知道呢，他又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总之，余临活了二十六年，从来都没有被鸟屎砸过头。
他在黑色大理石墓碑前烧光最后一组芯片，这是他当年逃出Z组织时带走的，芯片的主人也是墓碑的主人。
“都十年了。”
余临在这座无名碑前久久驻立，火舌跳跃在视线中，很快湮灭，祭品台上只剩下一片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离开Z组织已经十年了。
七岁时他被当做叛贼之子带到Z组织，后来借事故中的混乱掩盖，带着意外制造者最宝贝的几组芯片离开里里特。六年前战事平息定居太阳城，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回到这里看看。
这是余临为他立的衣冠冢，事故发生的第二天，那名编号为45的技术员就被公开处死在广场，尸体被野狗分食。
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来看45。
离开这里后，他将进入一个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完美世界，说不上来是想逃避还是怎么，总之，现实世界即将与他无关。
余临抬脚转身，在离开之前，忽然敏锐地感知到什么，又往原地收回脚。
他轻轻地朝着虚空问：“你是谁？”
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实际上，有人回应了他这个问题，就在他为自己创造的世界入口。不，在这个世界之前，还有六个已经被淘汰但仍旧存在的虚拟世界，现在，那个不速之客正穿梭于七个世界之间，像是迷了路。
他的回应是带着伤跌跌撞撞地走。
这让余临感到意外，他有将别人带入世界的能力，但现在这个浑身是血、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绝对没有见过。
很快，余临就注意到男人身上是Z组织的战斗服，其实他完全不用管这个人的死活，毕竟是那个变态组织出来了刽子手。但他下意识看向了男人的号牌：
03457。
Z组织的人没有姓名，没有人权，只有编号。
余临眨了眨眼。
“你被当做叛徒了吗？”
他身上的伤口，只有Z组织的人能做到。
没有回应，对方依旧一头苍蝇乱撞，浑身警惕，似乎是意外于这里有人。
余临只好说：“想活下去的话，就原地站好，之后向前走，那里有可以让你恢复如初的地方。”
对方停止了走动，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将信将疑照他所说往前走去。
余临对他说：“能逃出来的话，就到中心区四号墓园来找我，我会告诉你我是谁。”
逃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会去找你。
这句话余临没说。
他听到对面终于开口答应下来，声音很低，在强忍痛感。
于是他摘下并不存在的帽子，挽臂在身后，对着眼前的几个杀手弯腰，一个标准的谢幕礼。
03457在他创造的七个世界里乱蹿时，他这里也遇到了点麻烦事。
Z组织的人跟着芯片中的定位找来了，这组芯片牵扯多方利益，这是余临近几年才知道的，无论落到哪个国家手里，战争都会再次荼毒大地。
所以他选择物归原主，把芯片烧给45。
接下来，他会像那辆车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留给后者以惊讶和恐惧。
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他未能如愿以偿。
他感觉到有个冰冷的东西捅入体内，接着喉管便被倒流的血堵住。
在倒下之前，他看到03457离开了世界。
异样感在胸口蔓延，那一刻，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他的能力，被03457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