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他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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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楚念,你在哪?”电话响了百八十回,终于接通了,我压着怒火,“别说你没看到信息,我在你公司楼下,赶紧下来!”

楚念又是半天没出声。

但他知道我脾气,就算几个月不见,他还不敢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所以他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森哥,我已经出来了,走消防通道……”

果然!我暗暗吸气,忍耐说:“行,那就你家见。楚念,我这次就是专门回来找你,躲是没有用的。”

楚念没说话,过几秒就挂了电话。

我一路风驰电掣去楚念家,小公寓还是铁将军把门,他没到,我只能在门口坐着点了支烟,一边抽一边琢磨着他现在打底是个什么怂样,反正这半年我听得不少,倒是很难想象。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时差还没来得及倒,我五脏庙先受不了了,肚子咕咕直叫,我又是破脾气,谁让我饿着肚子等,我能跟他亮刀子。

手机终于响了,是楚念,不待我发火,他先声音发飘地给我道歉:“森哥,不好意思,我这出了点状况,可能会晚点……”

我听着不对劲,问他:“什么状况?”

“……没什么……你再等我一会儿……”

“说,到底什么事?你在哪?我现在过来找你。”我不容他拒绝,又咬牙警告,“楚念,老子一天没吃东西,你要找借口敷衍我,也不该挑这个时候。”

楚念没有辩解,很快发了个地址过来,他在医院,我一看确实无语了,就下班回家他都能整出幺蛾子 。

急诊大厅里没什么人,楚念一个人坐在长凳上,脑袋往后仰靠着墙,时隔半年他越发瘦成了杆儿,尤其那脖子,看着只消轻轻一拨就能折断。

我站着看他,这么久不见,刚见面我就只想骂人,这小子向来就有这本事,把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就算了,自己还过成这德行。

站了一会儿,我用膝盖顶他的腿:“楚念,怎么回事? ”

楚念嘶了口气,人也受惊地猛坐起来,看清是我,脸色仿佛又白了几分,眼神躲闪着垂下,说:“车祸。”

我也一惊:“车祸?”

楚念低下头说:“小孩子骑自行车,我没看到,就撞上了。”

“你还真……”

我没说完,对面关着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走出来,他左胳膊和脸都挂了彩,好在不是很严重,就这点伤谁没受过,楚念巴巴地把人弄来医院,想必是吓到了。

楚念起身迎上去,关切地问那男孩:“只有这些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有,一定要说,我会 ……”

男孩已经把袖子放下去,还甩了甩胳膊,笑着说:“大哥,我都说了没事,就破点皮,你非来医院,现在总可以了吧,我回家晚了,游戏时间就没了。”

楚念还是一脸愧色,看了小孩几秒,低头从兜里摸出钱夹,把里边的大钞都递过去,小孩看着他发笑,他也不收手,自顾自说:“你拿着随便买什么吧,算我赔你的,还有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哪里不舒服……”

神经病嘛这是!我没忍住,把名片抢下来,顺手把钱塞进那孩子手里,不耐烦道:“给你就拿着,这事就这么了了。”

从医院出来,楚念隔着距离落在后头,我心里有火,这时终于找着由头发作,回头沉着脸问他:“车呢?”

“啊?”

他显然神游太虚,就这状态还开什么车!我咬牙切齿又问:“我说你的车呢?”

楚念摇摇头:“我没开车。”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开不了就有点难受,沉默了会儿没好气地问:“不开车你怎么出的车祸?”

楚念低着头从我旁边走过去,边走边说:“走路撞他自行车上了。”

我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半天才低骂:“你他妈真行。”

一路沉默回到楚念家,他还是魂不守舍的状态,我也不指望他能给我弄吃的,只好自己卷袖子进厨房。

“楚念!”我在厨房里喊。

他换了身家居服赶过来,这小子只比我小不到五岁,我已经是个长白头发的大叔了,他穿这身却还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怎么了?”楚念紧张地问。

“你换冰箱了?还换了个旧的?”

“没换,还是原来那个。”

我看他一眼,又把头埋进冰箱门,说:“那应该是我眼神不好,你这冰箱里藏的东西,我一样都看不见 。”

“森哥,里边就没东西。”

“你也知道没东西!”

楚念意义不明地哦了一声,回客厅去了。

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懒得理他,一顿翻箱倒柜叮叮当当,总算倒腾出两碗清汤挂面来。

挤在楚念旁边坐下,我一口气干掉半碗,瞥见他端着碗发呆,没好气地催 :“倒是吃啊,你森哥还没给人做过饭,别不知好歹。”

“森哥,”楚念却干脆把碗放下来,垂着视线不看我,支吾半天才有下一句:“你恨我吗?”

楚念问完转头看我,他小子面皮白,这半年估计不好过,现在更是没半点血色,眼睛却红着,像个吸血鬼似的。他可不就是个吸血鬼。

我撇开眼,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碗里的却没心情再吃了,也丢开碗怒道:“你他妈存心不让人吃饭是不是?”

“森哥,我……”

我不说话,拿起他那只碗又塞回去,面汤撒出来不少,不过已经不烫了,看楚念杵得像根木头,我又抽了张纸替他胡乱擦了一下,沉声问,“吃不吃?不吃就倒了!”

楚念到底慢慢吃起来,眉头却没松开过,仿佛这碗里不是我忍饥挨饿给他做的饭,倒成了什么要命的毒药。

我点了一只烟靠在沙发里,趁着没人说话,四下张望,这破公寓总共也就四十来平,客厅更小,一眼就能看光。

电视柜上摆着好几个相框,最中间那个是合影,三个男人并排站在一辆满身泥巴的车前,我站右边,楚念在中间,他另一侧的那个人叫易君泽,照片里他俩勾肩搭背笑容灿烂,我在旁边叼着烟,垂眉搭眼地不耐烦。

那是楚念二十一岁生日,易君泽带他来看我比赛后照的,原本这照片每人一张,但我那张早被我扔了,楚念倒是珍之重之地收藏着。

我收回视线看楚念,他正跟碗里的面疙瘩较劲,浑像个傻冒,我又来气,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但我忘了,他这条腿受过伤。

楚念果然瞬间绷紧身体,侧脸上肉眼可见地渗出冷汗,但他半点没出声。

这就是他,过去作天作地闹腾的是他,现在打掉牙齿和血吞的也是他。

我按耐脾气,把烟咬嘴里蹲下去,抄起楚念那条腿正要掀裤脚,他却突然发了疯地往回收,一边颤声求饶:“森哥你别……”

“别什么?”我发狠地捏紧他的脚踝,破口大骂,“怕给我看?现在除了我,还他妈有谁管你死活?!”

“森哥……”

“闭嘴!”

我几乎粗暴地把裤脚撸上去,尽管有心理准备,此时看到那条手掌长的疤,还有明显新添上去的擦伤,心里还是不自主地揪起来,嘴上却依然恶声恶气:“这新伤是那小孩撞的?”

楚念摇头:“是我先撞上他的。”

皮外伤倒真没什么,我担心的是他这腿术后恢复不理想,我用手捏了捏,问他:“痛吗?”

他咬着嘴唇看我。

我又问:“所以再不敢开车了是吗?”

楚念脸色刷白,垂下眼答非所问地说:“森哥,我还能见到他吗?”

他问的是易君泽,可我不想回他,至少现在不想。

易君泽是我弟弟,但我们没有血缘,我八岁那年他妈带着他嫁给我爸,我们从此成了搭伙吃饭的一家子。

第一次见楚念,是在易君泽的宿舍里。

那时他们大三,我因为受易君泽拜托给他送书,推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听歌打游戏的楚念。

他打得入迷,屋子里也没别人,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抬头看过来,瓷白脸上先是有些茫然 ,接着却一脸甜笑,扔开手机起身问我:“你,你是不是君泽的哥哥,森哥?”

易君泽从小是个乖宝宝,小时候叫哥被我嫌腻,后来就改成带点距离的森哥,这一叫到现在都没改,没想到他还跟这小子说了。

我点点头:“你好,我是程岳森。易君泽呢,不是说在宿舍等着?”

“君泽被辅导员叫走了,他跟我说了森哥你会来,还说你要能等就等会儿,不能等就把书放着。对了森哥,我是君泽的同学兼室友,叫楚念。”

楚念有点男生女相,好看是好看,但骨架子细,有点不像爷们,他话也挺多,喋喋不休,说的都是易君泽夸我怎样之类的琐碎。

“君泽他很崇拜你,说你飙车特别酷。森哥,回头我能不能跟君泽一起去看你比赛啊?”

这小子张口闭口都君泽,我听着感觉挺怪,因为我都很少这么叫易君泽,大多数时候我只喊“喂”,偶尔气氛好才叫他“小子”,在我眼里他始终还是当年拖着鼻涕跟在我后头的小屁孩,尽管如今他已经跟我一样高了。

我坐在易君泽的椅子上,头顶是他的床,跟楚念的挨在一起,他们要是关系不错,晚上估计还会头挨着头睡。奇怪的是,这个想法竟让我有些不爽。

“你跟易君泽关系很好?”

我只是随口一问,楚念却闹了个大红脸,很快连耳朵都红了,这让他看起来很像一只怯生生的小兔子。

小兔子回答地很谨慎:“就还行吧,君泽跟谁都很好,我们班的人都很喜欢他。”

我盯着楚念没挪眼,他被我看得不自在,红着脸低头摆弄起手机,我几乎敢断定,这小子是个同性恋,还喜欢上了易君泽。

不过我又不怎么担心了,楚念一副傻白甜的样子,估计还不知道易君泽深受他妈影响,从小就立志娶个像她那样温柔可爱的老婆。

易君泽没多久回来了,嚷着要我带他出去打牙祭,还没大没小攀着我的肩膀冲楚念吹嘘道:“小念也一起吧,咱森哥不缺钱。”

我有钱没钱另说,请这俩小子吃顿饭还是有的,只是席间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从电影聊到游戏又说到哪个女孩子,兴头上互相碰杯,全然把我晾到了一边。

“森哥,”楚念总算有点眼力见儿,笑着“关照”我,“你大学学什么专业啊?君泽每次都不说,神神秘秘,搞得我特好奇。”

我磕着烟灰对他笑:“他脸皮薄,估计不好意思跟你说他哥没上过大学。”

易君泽看我一眼,跟楚念说:“他就这样,你别理他。”

“我哪样啊?我没上大学丢你脸了?”我阴阳怪气地堵他,“你跟你同学光捡好的说,这算什么?不就是要面子嘛?”

易君泽皱眉,但还是笑着:“森哥你幼不幼稚?吃个饭扯这些干嘛?我什么时候嫌你丢脸了?我一直把你当偶像,不信你问楚念。”

话头本来就是楚念挑起来的,他点了火却没能力熄,急得脸都红了,怯生生地附和:“是真的森哥,君泽老说你厉害,说多了我就想,我要有个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他俩一唱一和,我这无名火发不出,只能闷肚子里,笑着催他们:“我说你俩点这么一大桌子,不吃完对得起我的钱包吗?”

过会儿楚念去洗手间,易君泽总算逮着机会跟我发难:“你刚才干嘛呢,他就一小傻子,逗他好玩吗?”

“怎么我就逗他了?他是花还是豆腐,还是豆腐雕的花,说都说不得?”我说着拉下脸,“别说我没告诉你,那小子喜欢男人。”

易君泽一点没意外,显然早知道了,还满不在乎地反问我:“森哥,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男人有错吗?”

我一怔,接着笑起来:“是没错,你就当我没说,回头他缠上你,你最好也别后悔。”

我其实不是没上过大学,只不过大一下学期我自作主张退学了,为此还跟我爸大吵一架,他骂我鼠目寸光,我不以为然,反而觉得我这是最有远见的决定。

那两年我爸做生意赔了大钱,家里早不如以前轻松,尽管他说不会缺我们吃穿,可让我天天看他愁眉不展,怎么都做不到安心待在教室跟人瞎扯淡。

我不是坐得住的性格,退学后自然也没闲着,正好那会儿有朋友准备弄车行,我东拼西凑了些钱入股,没想到走狗屎运,车行一开张就生意火爆。

后来我跟朋友有钱膨胀,开始学人家玩赛车,那又是另一个天上掉馅儿饼的故事,我竟有点那方面的天赋,加上高人点拨,几年下来参加不少赛事,奖金什么的拿了不少,偶尔再山寨个代言,我大小也算个款爷了。

大概受我影响,易君泽对车也很着迷,不过他妈就他一个宝贝儿子,死活不让他玩这种危险的游戏,我乐得做恶人,一向不理他的恳求,但偶尔架不住他一个大男人对我撒娇卖萌,还是会破例。

易君泽给我打电话,是在给他送书两个月后,已经快到寒假了,他搬出我没法拒绝的理由,说楚念生日,他答应帮他实现看我赛车的愿望。

我听完好笑地问他:“楚念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合着你们谁生日,我都得给你们表演助兴?”

易君泽厚脸皮地求我:“森哥,是我答应他的,你就忍心让你弟弟背上失信的骂名?”

“关我什么事?!”

我虽然拒绝了,但比赛的行程却不是秘密,等我收车归队,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易君泽突然蹦出来,勾着我的肩膀大拍马屁:“森哥你太猛了,尤其最后双边桥那,你都飞起来了……”

我一边抽烟解馋,一边皱眉把他的手从我肩膀上扯开:“你怎么在这儿,你妈知道你不上学,偷偷跑外省来玩了吗?”

“什么偷偷,我跟我妈请了假的。”易君泽笑得见牙不见眼,“其实我跟楚念一起来的,我妈只知道我和他出来参加实习面试,森哥你可别说错了。”

“谁管你。”我叼着烟挑眉,“你说小白兔,人呢?”

“洗手间。刚才光顾着看比赛,哪里舍得走开,都憋到这会儿才去。对了森哥,你别叫人家小白兔,楚念可不是,他脾气大着。”

“兔子脾气不大吗,急了还咬人呢。”

正说着,楚念回来了,果然还是小白兔的模样,脸白耳朵红,加上天气冷,鼻尖也是红的,两只黑亮的大眼睛弯起来,小声叫人:“森哥好。”

我点点头问他:“刚才好看吗?”

“好看。”他把两只手心贴到脸上,笑着又说,“好刺激,君泽说你肯定赢,我也这么想,森哥你太快了。”

我倾身朝他脸上喷了口烟,逗他:“快?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楚念一脸不解,旁边易君泽已经走上来,圈着他的脖子冲我笑骂:“森哥你少耍流氓!”

我笑着瞥一眼楚念,他已经从脸红到了脖子里。

“能拍个照吗?”楚念小声问易君泽,“森哥的座驾好酷。”

易君泽都能带小白兔跨省看比赛,拍个照自然不在话下,他转头逮了个人把单反塞过去,自己搂着楚念摆好姿势才记得招呼我:“森哥,拍照呢,你怎么不过来?”

楚念也红着脸恳求:“森哥,可以跟你合个影么?”

我这人就是好说话,不但给人合影,晚上还请人吃饭住店,易君泽对我的慷慨享受得理所当然,楚念却有些不好意思,三更半夜往我房间打电话,说要请我出去吃夜宵。

“只请我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易君泽跟他住一个房间,他俩恐怕是陌生环境睡不着觉,故意拉我作陪。

易君泽替楚念省钱,请我吃夜宵也只请路边摊,点菜还不让我这个客人动手,都是些不辣的东西,我就只能干喝酒。

但酒真是越喝越来劲儿,我不过瘾,准备转场去酒吧,易君泽非要跟着,楚念又是他的连体婴,最后果然又变成我做冤大头。

午夜酒吧表演,一支钢管舞赢得满堂彩,几个穿着清凉的姑娘从台上下来,挨桌给客人劝酒,轮到我们这一桌更是热情,其中一个看楚念没经验,一口一个弟弟不说,手还一直往他脸上蹭。

要不说楚念是个软绵绵的小兔子呢,被人这样揩油都不知道反应,我还想着他到底会不会咬人,易君泽已经坐不住了,伸手挡开姑娘的手,笑嘻嘻地说:“姐姐,玩这么久该够了。”

那姑娘玩得很开,一只手跟蛇一样,掉头就缠上易君泽,顺着他的手攀上他的胳膊,然后索性附靠到他背上,脸也几乎贴到他脸上去。

我这时也没了看好戏的心情,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放下,微眯起眼看那姑娘,她跟我对视几秒,起先还对我笑,之后讪讪地收回手,嗔怪一句“没劲”走开了。

“之前没去过酒吧?”我问楚念。

他咬着嘴唇,看一眼易君泽才看向我,不好意思地说:“没有,这是第一次来。”

我看到易君泽偷偷捏他的手指,楚念又回看过去,他俩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大概还以为我看不见。

稍晚一点回酒店,我摆出哥哥的架子让易君泽留在我房间,听他翻来覆去半天没睡,我压着火问:“怎么,没他你就睡不着,你们到哪一步了?”

易君泽有一会儿都没敢呼吸,过后却欲盖弥彰地生气:“森哥你胡说什么?”

“我胡没胡说你心里清楚。易君泽,想想你妈接不接受得了。”

他急得抬高声音说:“我们真不是!”

我开了灯,嘲讽地看着他。

易君泽跟我互瞪几秒,干脆掀开被子跨到我床上坐着,信誓旦旦一般,说:“哥,我和他真不是,不过……”

他说不下去,我替他接上:“他是,你不是。但你又拒绝不了他缠着你,是这个意思吗?”

“也不是缠着。”易君泽双手搓着乱发叹气,“楚念也不想,这是天生的,他爸妈不相信,高三毕业后送他去做过治疗,那个过程我不说你肯定懂,当初爸不还想让你也……”

“说他就说他,别扯我。”

易君泽举手投降:“总之就是治疗失败了,他爸妈现在不管他,学费都是他自己做兼职挣的。他没什么朋友,因为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秘密,在班上也就跟我关系近一点。”

“原来还是只可怜的小白兔。”见易君泽瞪我,我也瞪回去,“他知道你不是吗?”

“知道吧,没特意聊这个,不过他跟我说他没想别的,只要我别拒绝跟他做朋友就行。”

我现在才发现,真正小白的是我这个弟弟,楚念也许的确有那么点可怜,但他说对易君泽没半点绮念,这不就跟男人说“什么都不做”一样吗,我是男人,我反正不信。

“我劝你离他远点,我第一次见他就看出来他喜欢你,你们学校的人难道都眼瞎?真闹出什么动静来,你那温柔贤淑的妈恐怕会亲手撕了你。”

对易君泽我言尽于此,他又不傻,知道我不是恐吓,所以一晚上他都翻来覆去没睡着。

何止是他,隔天一起吃早餐,我对着的就是两张见鬼的脸,眼睛一个比一个红。

“你俩晚上做贼了?”

易君泽看一眼楚念,楚念却勾着脑袋,一勺一勺往嘴里塞白粥,那么烫的东西,他却没感觉似的。

我盯着他,余光却瞥到易君泽在看我,就问:“干嘛?”

易君泽腆着脸问我:“森哥,你不去吃点别的?”

我有阵子没见易君泽。

其实我很早离家一个人住,他要不找我,我一般也不会找他,但没想到楚念先找上门来,而且是在俱乐部里。

我把人带进会议室,给他倒了杯开水,热气腾腾里,他的表情还是那样怯弱,又带着点不易改变的固执。

楚念微笑着叫我:“森哥,好久不见。”

我一直看着他的脸,闻言也笑:“下一句是不是 ‘十分想念’?”

楚念表情一怔,脸飞快又红了,倒是没有急着挪开视线,他之前可一直不敢跟我对视。

我没忍再逗,正色问他:“找我什么事?”

楚念似乎有些激动,嘴唇微微发着抖:“森哥,我能跟你学赛车吗?”

这次轮到我大感惊讶了。

我本来以为他找我是为了谈易君泽,也因此早有了打算,他如果敢说,我肯定怼他,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说要学赛车。

我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楚念被我看得冒了一头汗,虚弱地笑了笑说:“森哥,要不行就算了吧……”

“为什么想赛车?”我问他,“自己想,还是别的原因?”

楚念咬了咬嘴唇:“我自己想。上次看完你比赛,我回去又看了很多你的视频,真的很酷。”

“因为酷就想学赛车?但你知道这其中可能存在的危险吗?你这一身细皮嫩肉,挨得过反复训练的苦吗?”

“我可以!”楚念刚说完,声音又突然低弱下去,有些自嘲道,“君泽跟森哥说过吧,我以前被送去治疗,电击那些我都扛下来了。”

原来我跟易君泽的谈话他已经知道,我不由得生气,冲口而出:“所以你家里都不管你了不是吗?”

“森哥,我没有错!”楚念猛地抬起头,他眼睛发红,不知道是要哭,又或者只是生气,冲我辩解道,“不管我喜欢什么人,我都没有害过他。”

“可那个人不该是易君泽。”

“森哥……”

我不耐烦:“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只是提醒你,他是个直的,他妈也绝不会同意你们有任何朋友之外的关系,你要是真喜欢他,就离他远点,这对你们两个都好。”

楚念没说话,坐了一会儿,他把杯子里的水一口喝完,跟我说了声谢谢,起身往外走。

我没动,也没看他,但他开门的时候,我还是一冲动就松了口:“每周一次,但事先说清楚,我没他那么好的脾气,打你骂你可不能怪我。”

下星期楚念果然来了,因为见多了几面,我已经很熟悉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便没有逗弄的兴致。

我们直奔主题,先熟悉车子再实地操练,楚念悟性很不错,又谦虚好学,遇到什么不懂,总是先叫一声森哥才敢问我。有时说开了,他也会说些他自己的事。

“我高中就玩过车,不过是偷开家里的,有一次我还买了东西,想试着做些改装,我爸发现了狠狠抽了我一顿,从此再不让我碰车。”

我靠在座椅上侧头看他。

楚念有些赧然地笑笑,脸和耳朵红着,背着光上面还有一层泛着金光的茸茸汗毛。

我很意外,他这样人畜无害的样子,骨子里却分明藏疯狂的因子。

过后一年多,除非我外出比赛,楚念还是每周一次找我报到,他被人取笑,开始改口叫我师傅,但我不喜欢,还是让他叫森哥。

楚念大学毕业,找了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但闲暇时间依然全部贡献在训练上。

他这个人看似弱鸡一般,实际上却有股子连我都不得不佩服的韧劲儿,有时光一个赛车弯道,他就可以反复练上几百次,我说好都没用,因为他要追求完美。

但赛车并不存在什么完美,毕竟下一次遇到的挑战,会永远不同于上一次,所以它更大程度考验的是车手的应变能力,也因此车手的心理状态很多时候比技术更重要。

楚念二十五岁生日前,第一次试水比赛,虽然赛事规模不大,对他来说却意义非凡,因为这意味着他即将开始梦寐以求的事业。

万事俱备,然而当天还未开赛,楚念就表现得格外紧张。这很异常,毕竟那么长时间的训练,他早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我很快就知道,他的紧张源自易君泽。

其实我很早问过楚念,他这么执着赛车,是不是跟易君泽有关,他甚至搬出高中的糗事证明并无此事,但我到底大他几岁,这样的答案不能说服我,没戳破不过是顾及他脆弱的自尊。

我没有骂楚念,只是把他推进休息室让他静心,易君泽要给他当面鼓劲的要求也被我断然拒绝。

易君泽毕业后接了我爸的衣钵,那小公司前几年烧了很多钱却还是要死不活,被易君泽捣鼓一两年才起死回生,现在生意说不上多大,好歹已经能给我分点红利。

我跟易君泽坐在看台上,他这生意人的打扮我怎么看都别扭,他倒是很习惯我一向邋遢,半点没生分地跟我攀肩闲聊。

“森哥,老实说你是不是……”

他难得欲言又止,但我了解他,不用说也知道他想什么,似笑非笑看着他问:“你想问我是不是对楚念有意思?”

“难道不是? 你这一年很少参加比赛,就为了给他训练,你们这么朝夕相处还没点感情,你当我信?”

我冷淡瞥他一眼:“你森哥我更喜欢彪悍一点的,就他这小兔子似的,我真没兴趣,你要有……算了,你最好别有这种念头。”

比赛开始,1.5公里越野,两车同发,楚念第四组出战,赛道一开始就是双边桥,过弯道上高坡,楚念技术不差,实战经验却是零,我不免提着心。

我有想过楚念会一战成名,但这事真发生时,我还是很久找不到真实感,直到他已经站到领奖台上,手拿奖杯对着话筒说谢谢森哥,我却在人群里被易君泽圈着脖子差点喘不过气,这才信了。

楚念很快签到我所在的俱乐部,我俩却没有同场竞技过,因为我不干了,三十岁一过,我便没了以前的冲劲儿。

我回归本行,跟朋友的生意逐渐拓展到国外,我也常驻那边,几个月回一次。

跟楚念联系不多,但我有关注他参加的赛事,他现在专职赛车,俨然成了业界黑马。

再一次回国赶上易君泽生日,他妈学人家豪门做派,给他搞了个趴体,表面是庆祝生日,实际却是相亲,莺莺燕燕来了不少,易君泽忙得团团转,应付完这个又被另一个拖走。

我看得无趣,躲到院子里抽烟放风,然后就看到背光靠在墙上的人,楚念应该是刚到,手里还拿着礼物盒子,却躲在这里没进去。

“森哥?”

楚念看到我挺意外,略略站直了身体,可惜红眼珠藏不住,他对我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什么 。

我叼着烟问他:“干嘛呢?今天可不适合演苦情戏。”

“没……”他挺艰涩地否认,见我看他,又苦笑了下,“森哥,能陪我进去么,就当看着我也行,我怕我会控制不住……”

他怕是伤心过头,就这么跟我出了柜。不过我早知道,也懂他的感受,并不多说,走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往怀里一带。

还别说,楚念长了一张挺招人的脸,一进门屋里那些人都齐刷刷看他,易君泽更是不知收敛地扑上来,从身后攀着我们两个的肩抱怨:“森哥小念,你俩太不够意思了……”

正说着,易君泽的妈突然凑过来,饶有兴致地打量我跟楚念一番,笑着问易君泽:“小泽,这是不是你那个……”

我抢在易君泽前头回她:“楚念。我男朋友。”

“森哥……”

楚念从声音到目光都是不安,我把他往身边拢得更近些,安抚一笑:“乖,叫阿姨。”

楚念乖乖叫人:“阿姨,您好。”

易君泽的妈早知道我的性向,但我没带过人回家,她这也是第一次见男人跟男人的组合,虽然极力控制,表情还是很生硬,匆匆应付两句就拖着易君泽应酬去了。

我跟楚念没有久留,出来随便找了个地方相对无言吃了一顿饭,他沉浸在暗恋告破的悲情里,直到分手都忘记跟我说句谢谢或者再见。

之后几个月,楚念发疯一样到处比赛,场地赛拉力赛一场不拉,甚至来法国呆过一个多礼拜,却并没有联系我。

半年前易君泽订婚,席开百桌,对象是他生意伙伴的女儿,一个大眼睛长直发的可人儿,偎着易君泽甜腻腻叫我大哥的样子,让我无端想起楚念,而他此时就坐在宴会大厅某张桌子前。

订婚宴流程繁琐无聊,但楚念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无视坐在旁边的我,自顾自小口喝着酒,不时随大家鼓掌,俨然一副为新人幸福大感欣慰的模样。

楚念愿意自苦,我却没兴趣作陪,酒宴未完我就离开了。

原想去酒吧找个人共度良宵,可惜美梦不好做,噩梦倒先追过来了,易君泽订婚宴还没结束,却被楚念开车撞成重伤。

时隔混乱的半年,我在肇事者楚念的客厅里,把他在那次车祸中受伤的腿重重甩开,又坐回沙发里抽着烟问他:“说说吧,你那时到底怎么想的,难道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楚念往前拱着身体,用手抚着伤腿,思绪似乎已经飘远,许久才自嘲地开口:“森哥,你信不信,我没那么想过。”

“但你那么做了。”

“不是!我没有!”

楚念转头用发红的眼睛瞪我,但很快他就偃旗息鼓,激昂变成嗫嚅。

“我没有,我没想撞他。可是事情发生了,你们谁都有理由拒绝我的解释,你们需要的是我一辈子都放不下的负罪感。”

楚念说着低笑了声:“我知道他已经醒了,不回来可能是因为我在这里。可以森哥,君泽从来不怕我,是他家人怕我再缠上他。”

易君泽的家人自然也包括我,但我已经坐在这里,所以楚念说的并不全对。

当然我也没打算告诉他,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已经知道那件事情的原委。

那天我从订婚宴上离开后,楚念在洗手间里跟易君泽碰上了,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哥俩好的拥抱不知不觉变成了味,也不知道谁先亲上去的,总之正难舍难分的时候,有人进来了,正是我那位曾经也想把我送去电疗的老爸。

我爸一向惧内,因此也特防备易君泽学我走歪路,现在撞破这种事,哪里来得及想后果,他舍不得打易君泽,就只能把火发到楚念身上,易君泽没拦住,结果动静太大引来围观。

楚念是在这群人的注视下,昂着头问易君泽,这么多年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却又不等人回答就冲出人群。他那天开了车,速度开到飞起,易君泽怕他出事也飞车追出去,终于用自己的车身挡在车前逼停了他。

易君泽伤势严重,手术完后被我转去国外治疗,他昏迷了很长时间,而这些是他醒后陆续告诉我的。

“你也许真没想过撞他,但你把车开到那样快,就没想过会撞上别的什么东西?”我顿了顿,看向楚念,“你那时候没想活着是吧?”

被我猜中心思的楚念,就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神色气势迅速黯淡低弱下去,他再次躬下身体,把脸埋进掌心里。

“还赛车吗?”许久我问。

意料中没有回答,我顿时来气,伸手重重扫过楚念的后脑勺,难得一次这样严厉训他。

“楚念,你喊过我一声师傅,但我从没教你遇事就躲。做缩头乌龟很容易,可要再站起来做个人有多难你知道吗?失去的信誉怎么找回来,你又想没想过?俱乐部往你身上砸钱……”

“那是我的事。”楚念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我闭嘴,他又重复了一遍,“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看着他,他的脸依然埋在手心里,耳朵很红,薄皮肤下的血管隐约可见。

就在这些血管里,易君泽和我曾经都以为,那里流淌着某些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但那些东西,从楚念撞上易君泽那一刻起,就随着伤口的血流走了。

我沉默着点了一支烟抽完,然后从沙发上起身。

楚念还是保持着那个畏缩的姿势,我在他面前站着,对着他的头顶说:“楚念,两个星期前易君泽醒了,他跟我说,他以前从不觉得一个人该为别人而活,但他在生死线挣扎的时候,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为爱他的人努力活下来,所以他昏迷几个月还是醒了。”

楚念肩膀微微一颤,似乎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那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里盛满了眼泪。

这是认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楚念的眼泪,哪怕那时在医院,一片混乱里,他也只是一脸麻木地,任由我那后妈发着疯往他身上砸拳头。

“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可能再见到易君泽,可是楚念,你打算以什么姿态面目出现在他面前? ”

我留在国内,一来代替易君泽处理公司的事,二来俱乐部给我打过无数电话,言辞恳切地邀请我重回赛场。

他们倒未必是真少不了我,但楚念不在,作为他的师傅,我的回归未尝不是一种补偿方式。

从十八岁到三十岁,我跟赛车的缘分却远不止十二年,所以如今回来,我并不觉得委屈,但我终究不是当年的我,熟手变成生手,因此少不了密集训练。

我没有再找楚念,就连易君泽给我打电话,我也对这个人只字不提。

不用否认,我是因为曾经在楚念身上看到过希望,如今才会对他大感失望,而我也从不以为,一个会随意放弃自己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竞技。

楚念突然来俱乐部找我时,我刚从训练场下来,衣服头发还是湿的,因此对挡在面前的人十足没有耐性。

“有事?”我语气冷淡。

楚念还是那张缺乏血色的脸,但他刚剪了头发,人因此显得精神了些,他看着我,眼神依然躲闪,咬了咬嘴唇才局促地说:“森哥,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摆摆手从他旁边绕过去,一边嘲讽地想,楚念跟我既没有感情牵扯,又不欠我钱财,他当然没有对不起我。

楚念隔日出现在训练场,他那辆被闲置半年的座驾,活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十分蹒跚,有时还会突然熄火,俨然是在苟延残喘。

虽然同场训练,我跟楚念却一次也没有搭过话。我是有意避开他,因为我不想给他错觉,以为他犯的任何错都可以被原谅,那些失去的东西,他需要一点点找回来。

零交流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最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破。

俱乐部的训练场是完全模拟真正的赛场设置的,土路被雨水冲刷,顿时变得泥泞,泥水坑蓄满水越发成了陷阱。

楚念的车从高坡上冲下来,原本凭借冲力,完全可以飞越横沟,他以往最擅长的也是这一招,以前比赛可以拉下对手足足好几秒,但此刻他的车却如石牛入泥,陷下去就再没动弹。

我在车里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下去,砸了好久车窗才得到回应,楚念一头冷汗地看过来。

“怎么回事?”我皱眉问,一张嘴,雨水直往里灌。

楚念嘴唇发白,微微发着抖:“腿疼。”

我久久看着他,无话可说,只能收车回俱乐部,又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回家。

“真不用去医院?”我最后一次确认。

楚念拿着药涂抹做过手术的地方,一边垂眼呢喃:“跟伤口没关系,是心理作用。我好久都不敢开车了,因为总是突然害怕……”

我没接话,但看着他被汗濡湿的鬓发,心里憋了太久的那团硬物突然松软,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捏了捏他瘦弱的后颈。

“森哥。”楚念转头看我,可怜巴巴地讨饶,“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快好起来,不为别人,为我自己。”

我想起我当初刚入赛场,点拨我的那位高人跟我说,竞技运动最大的魅力不在于如何打败对手,而是在每一个自以为无法跨越的障碍前,拼尽全力突破自己的极限。

楚念的心理障碍,当然也只能由他自己克服。

接下来的个把月,训练场上亲眼看着楚念一次次倒档重来,一次次腿疼却咬牙说没事,透过这个人依然如故的衣饰皮囊,我隐约又看到当初让我暗生佩服的东西。

四月中便是国内一年一度号称规模最大的越野比赛,我和楚念一起报名,两天预赛后又一同晋级隔天的决赛。

当天天气不好,下着小雨,但赛场附近漫山遍野黄灿灿的油菜花,因为沾染了这薄薄一层水汽,而越发显得清新动人,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气息里,也仿佛浸润着淡淡的清甜。

“紧张吗?”开赛前我问楚念。

他还是不习惯跟我对视,只微微勾着头笑,过了一会儿才说:“森哥,我刚才见到君泽了,是你让他来的吗?”

我不置可否。但易君泽会来,是因为他摆脱了桎梏他的东西,伤病以及家人的阻拦,最根本的还是他深藏于心不敢承认的感情。

比赛马上开始,三公里环山赛道,途中各种驼峰起伏,泥泞弯道随处可见,陡坡下连积水坑再过双边桥堪称最有心计的设计。

楚念比我先出发,上场前他主动跟我拥抱,在我耳边轻笑道:“森哥,谢谢你,但我今天肯定不会输给你。”

我对他挥手:“你已经赢了。”

我没有告诉楚念,我不会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事实上我回俱乐部这件事也是假的。

他那次说我们需要的是他一辈子放不下的负罪感,这话言过其实了,我只需要他一点点愧疚,只要他不想我替他还俱乐部的债,迟早他会重回赛场。

我跟易君泽并肩挤在人群里,身边人潮涌动,前方马达轰鸣。

楚念的红色座驾从发车台高速俯冲,以四轮离地的姿态飞跨一片积水,轮胎卷起团团浑浊,像大束盛开于半空的红色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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