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还在受骗楚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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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景非容说到做到,他又来了。

——身形愈发高挺,样貌中的稚气尚足,额上的龙角却已然隐去,临近树下时脚一绊还摔了一跤。圣剑发出嘲笑的剑吟,景非容傻笑着爬起来,迈步到树旁,声音清脆欢快:“神树,还记得我吗!”

神树:勿扰。

景非容在树旁坐下,从锦袋里掏出一包蜜饯,叼了块在嘴里,含糊不清道:“神树,今天是我千岁的生辰。”

圣剑懒得听他废话,飞身而出,去夙凉山各处吸收灵气去了。景非容望着圣剑消失在风雪中,嚼了几下蜜饯,然后慢慢说:“可是我把父王惹恼了。”

“因为我又问了他关于父尊的事。”他的侧脸瞧着有些低落,睫毛抖了两下,景非容说,“我觉得我没有错,是他们一直回避。”

楚雁川静静地看着他。

“神树,你知道吧,龙族后代,与孕育自己的人之间有一道神脉相连,出生满百年后才会渐渐消散分离。但是父尊离开我的时候,可能我只有几个月大。”

“我和父尊之间的那条神脉被硬生生割断了,导致我的修为无法像哥哥姐姐们一样正常增长。”

“我得花多几倍的时间修炼,伤口也愈合得比别人慢,两百岁时就被三哥带上战场,是父王的命令,要我早早地出去历练,提升修为。”

景非容微微皱起眉:“我一一照做,可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告诉我父尊的事呢?”

回应他的只有寒风呼啸,景非容叹了口气,说:“神树,我好想见见父尊,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大家越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我就越是忍不住。”

“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吧?”景非容转过身看着树干,“神树,你什么时候能化出肉身呢?”

神树当然不会回答,景非容沉默了会儿,将一颗蜜饯放在草地上,说:“请你吃蜜饯。”

少年远去,楚雁川望着漫天大雪中那道瘦削的背影,圣剑跟随在景非容身边,天地辽阔,也萧条。

景非容再来时,少了只左手。

那张脸出落得贵气俊美,少年风华鲜活生动,只是表情不太好——毕竟断了只手,凭谁也笑不出来的。

景非容一到树旁就趴下了,他背上被打了一百鞭,还没恢复,这几天都是趴着睡的。

“神树,我差点死在魔界。”景非容嗅着青草香,嘟囔道,“断了只手,要不是三哥来救我,你就见不到我了,知道吗?”

神树:嗯哼。

一截枝桠降下来,翠绿的叶在景非容左肩的断臂处抚了抚。景非容瞧着那几片绿叶,终于笑起来:“神树担心了?神树不用担心,我的左手拿去竹岭的泉中养着了,等里头的魔气化净,再接上就没事了。”

“我三哥被停职了,大哥回了天庭,跟父王吵起来了。”景非容双眼放空,望着远处的山巅,“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哥那么凶,挨完鞭子趴在床上养伤的时候,二姐也从佛尊座前回来看我了。”

“大哥和二姐是知道的最多的人,但是他们对父尊的事也一直回避。”景非容长叹了口气,顿了顿,道,“算了。”

他这日话极少,大概是身上还疼着,又或是重创之后心里疲惫,于是趴在草地上就这么睡着了,嘴里含着自己的手指。神树的枝桠一直轻抚着景非容的脑袋与后背,将灵力断断续续地送进他的身体里。

风雪飘摇,睡眼朦胧间,景非容好像看见一道身影,白衣如云,清瘦修长,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脸,似是谁微凉的指尖。随后那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茫茫雪山中。

后来的许多年,景非容时常来夙凉山,有时是跟神树分享些有趣的事,虽然都是他一个人在傻乐。有时满身伤痕,一边吐血一边撒娇着要神树给他输点灵力。有时眼泪婆娑,哭哭啼啼地抱着树干大倒苦水。有时一句话也不说,靠在树旁睡上一觉,安安静静。

景非容最后一次来,是他和楚雁川大婚那日。

他在竹岭喝得醉醺醺的,跌跌撞撞来了夙凉山,一头栽倒在草地里,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道:“神树,我要成亲了。”

那时楚雁川早已脱离原身,但留了一道元灵在树中,所以景非容说了什么,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他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

“是一位很尊贵的帝君呢……”景非容喃喃道,“我从未见过他,只知他是开古神祗,众神以他为尊,听说……是六界第一绝色。”

“父王既定了这门亲事,想必自有他的打算,反正我没有心上人,在诛神台上闹了一通也没效果,只能听从安排了……何况帝君地位尊崇,龙族能与他联姻,是我高攀。”

他说着说着,又皱起眉,仿佛很不解:“但为什么是我?大哥三哥不行吗?明明我最小,为什么是我?”

“算了……大哥与父王不和,好久才回天庭一次,三哥又跟冥王有一腿,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我。”

“其实都没什么的……神树,我只是,我好希望父尊能看到我成亲啊……我多想他也能看见,看见我长大了,长高了,还成婚了。”

景非容兀自低语许久,最后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哽咽着说:“我总觉得和父尊之间的那条神脉还没有断,不然我为什么这么想他呢。”

一阵寒风袭来,景非容哆嗦了一下,抬头望向远处,带着鼻音道:“今日大婚,我这样跑出来,要是父尊还在,或许该怪我不懂事了。”

“但是都已经这样了……”他摇摇晃晃起身,哭着打了个酒嗝,瘪着嘴说,“也没有办法了,左右回去都是要挨父王训的,我还不如再去竹岭喝点酒……”

他转回身,看着神树,道:“神树,我走了,谢谢你一直听我说话,给我输灵力,等你化出人形了,来天庭找我,我请你喝酒,带你到处去玩。”

彼时的楚雁川正穿着嫁衣躺在五殿下的寝殿里安眠,睡梦中将景非容所说听了个一字不落。

他慢慢睁开眼,望着漆黑的寝殿安静片刻,又闭上眼。

今日,楚雁川正在树中静修,忽听见一阵脚步声,睁开眼,那五殿下正一脸闷闷不乐地往这边踏。

楚雁川忽然有些好奇,不知道跟自己成婚后的五殿下,这次又要来神树这儿抱怨些什么。

只见景非容郁闷地鼓着腮帮子走到树前,张口便是委屈的哭腔:“神树,我老婆跑了呜呜呜……”

景非容那个委屈巴巴啊,一屁股在树旁坐下,抹着没出息的眼泪,抽噎道:“帝君太坏了,出去静修也不提前与我说一声,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哪哪儿都找不到,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今天是帝君消失的第五十七日,想他。”景非容眼睛红红地抬起头,“从前百年都是眨眼便过,可现在一日都难熬呢。”

“他把枯泽之境交给我了,我接手结界后从未察觉到异状,后来逼着枯泽之境的神官跟我说实话,我才知道帝君日日都会替我肃清周围的魔祟。他甚至……在结界外又加了道隐界,暗中保护结界,防止它受到冲撞,那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万一帝君要静修个百年千年的,我该怎么办啊……”景非容越说越崩溃,仰头大哭起来,眼泪不断往下掉,“我没办法等他这么久的,若真是这样,我就把自己冻到海里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等他回来再解冻……”

楚雁川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随后神树降下枝桠,轻轻拍了拍景非容的肩。

景非容吸吸鼻子,抽抽嗒嗒的,他看着神树,突然说:“不会的。”

“帝君那么爱我,他舍不得让我等太久的。”

神树蓦地颤抖了一下:什么?

楚雁川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以至于让五殿下如此笃定自己深爱他。

谈起情情爱爱的,景非容又不哭了,他拿袖子擦擦眼泪,开始跟神树诉说婚姻生活的美好:“你知道吗,帝君真的很好看,我在六界见过无数神,无数人,还有鬼啊魔啊什么的,从未有人及他半分容貌。”

“帝君也很温柔,会担心我受伤,把很珍贵的图腾给我了。还陪我去人间过元宵,放花灯,会在来天庭的路上给我捎一袋白桃蜜饯,他知道我喜欢吃。”

“帝君也不嫌弃我口欲期还没过,还让我吃奶……”景非容的脸上开始泛起诡异的红,话题逐渐走偏,“我在他身上做什么他都允许,要换什么姿势,跟他撒个娇他就同意了,还次次都让我射.在里面……”

楚雁川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静修。

景非容自己讲得都害羞了,他将下巴抵在膝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揪着袖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帝君的嘴巴好软,腰也软,屁股也软,腿又长,身上随便咬一口掐一下就会留印。我嘴上总跟帝君道歉说自己不应该这么狠,实际上我开心极了,巴不得帝君浑身都是我的牙印……”

他将下流话说得真挚又纯情,带着少年人的坦率赤诚,仿佛要勾引得神树上开出桃花来。

“哎呀,我认错。”景非容说了许久,仿佛羞愧了似的,突然捂住脸,随即又抬起头,笑得得意洋洋的,说,“噢!我装的!”

楚雁川硬.了,拳头硬.了。

“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景非容双手托着下巴,有些不解,“帝君在床上,为什么总是不出声,不肯叫呢?”

“明明叫起来很好听的,尤其是忍不住哭了的时候,可是他总咬着唇不吭声,偶尔叫一声,简直……”他扭头看了一眼神树,傲娇道,“算了,你一棵树怎么会懂呢。”

然后他又反思:“大概是我不够用力吧,或者帝君觉得不够爽,下次……”

楚雁川实在听不下去了,将一根树枝横到景非容的嘴里,堵上了他不住往外倾倒的床事。

“啊,神树害羞了?”景非容把树枝从嘴里拿出来,眼睛红红,鼻子红红,耳朵红红,脸红红,还要好奇地问,“神树也听得懂吗?”

“我只跟你一棵树说了,你要保密。”景非容摸摸树枝,“要是被帝君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楚雁川:谢谢,已经在不高兴了。

“我倒是宁愿帝君跟我发脾气……”景非容的情绪变化得比六月的天还快,方才还羞羞答答,这会儿眼里已经开始漫上泪,一眨眼,那泪就不要钱似的往下滚,他哭唧唧地说,“起码能见到帝君,可我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后来他边哭边含糊地说了什么,楚雁川没有听清,他的太阳穴痛得很。

这静修怕是要提前结束了,毕竟某只小奶龙已经哭得不省龙事了,颇有要将夙凉山嚎倒的架势。

七日过后,天庭朝会,众神往凌霄殿去。景非容昨夜收到禀报,魔界忽起战事,他连夜带兵去了南域,整整打了半夜,到今早才歇。回天界时正赶上早朝,景非容战衣也未卸,直接朝凌霄殿去了。

景非云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见他神色萎靡,便问:“可是魔界战事未完?”

“完了,不完不可能回来。”景非容垂着头叹了口气,“是别的事。”

他的帝君还没有音信呢,急死龙了。

清晨的日光照着景非容俊极的侧脸,没照出一丝生气,倒越显得他阴郁忧愁,像朵枯萎的小花。景非云正要问问这五弟到底是遭受了什么人生挫折,这段时间竟委顿至此,却忽听见周围众神议论了起来。

“哎哎?”

“那是……”

“没看错吧,这万年来的早朝,还是头一次见帝君出席……”

一听见“帝君”二字,某朵枯萎小花突然回春,景非容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流水般的各路上神,望见了那站在璀璨晨光之下的神尊,白衣胜雪,青丝如瀑。

楚雁川正站在几丈外,拢着广袖,神色平静地与他对视。

“帝君……”

喃喃话音未落,景非容已迈步跑了过去,扬起的风吹拂众神的衣袂,如簌然飞动的白鸽。

他飞奔至帝君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伸手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楚雁川的衣摆飞展,半空中划出一道雪色的弧。

“帝君!”景非容闭眼嗅着楚雁川身上的冷香,帝君的发落了几缕在他脸侧,柔软微凉,他的心砰砰直跳,饱胀的兴奋感,开心得几乎要摆起龙尾来。

景非云此刻终于知道他五弟到底在烦恼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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