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何嘉很喜欢过年，因为过年可以许新年愿望。

这是段锐泽定的规矩。

所有的新年愿望都能实现。

跟段锐泽认识的第三年。

何嘉许愿，希望能跟段锐泽发展一下不正当关系。

现在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六年了。

跟段锐泽在一起的第一年。

何嘉许愿，希望这段关系能很长很长很长。

段锐泽跟家里出柜了。

跟段锐泽在一起的第二年。

何嘉许愿，希望段锐泽时长不要那么短小，不要那么温柔，还说要当。

段锐泽冷笑着把他抱到身前，让他乖乖骑马。

何嘉一直到初七都没敢出门，一脖子的牙印。

跟段锐泽在一起的第三年。

何嘉许愿，希望能够有一次双人旅行。

大年初一下午，两人定了机票飞去弗洛里达。

跟段锐泽在一起的第四年。

何嘉许愿，希望家里能有个“小宝宝。”

现在那只橘猫已经重得他单手都抱不起来了，如果要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话，能把何嘉顶倒地板上。

跟段锐泽在一起的第五年。

何嘉许愿，说想男朋友了。

段锐泽捧着向日葵从老家连夜赶回来，裹挟着刺骨的寒气，吻他叫他宝宝。

跟段锐泽在一起的第六年。

何嘉许愿，希望自己能够做一条不愁生活的咸鱼。

第二天，段锐泽把自己的银行卡交给了他。

这是跟段锐泽在一起的第七年了。

何嘉将从银行里新取的钞票小心翼翼又郑重其事地塞进红包里，钞票很厚，将红包边撑得立起。

卡片是他新做的，二十多张，每张上面都印了他画的橘胖子——他们家那只懒猫。

下笔的时候，何嘉却有些犹豫。

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那么多年的愿望都实现了让他相当满足。他一直要得不多，生活安安稳稳，爱人长久相伴，活到岁都会是笑着的。

目前唯一的缺点就是，段锐泽已经连续一周没回家了。

被窝很冷，何嘉一晚上要醒三四次。

两人吵架的原因有点幼稚。

起因只是何嘉的一句: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那天是何嘉的生日，两人一周前就商量好要怎么度过这个岁的生日。

好歹是个整岁，得隆重点。

便利纸条写了一桌，各家大大小小的餐厅也看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两个人在家煮顿火锅吃。

寒冬腊月的，窝在电视前，火辣又温馨。

看对眼儿的时候还能心无旁骛地接个吻。

牛油火锅味的。

段锐泽是在商场买食材的时候接到电话的。

很急，新来的实习生弄不清流程忙活不过来，不得以才给带他的段锐泽打电话。

小孩儿刚刚大学毕业，因为死线前完不成自己的任务，快在电话里哭出来了。

何嘉推了推段锐泽的手臂，让他快去。

其实不去也行。

公司里还有那么多前辈，这也不是段锐泽手下的项目，随便打发个有经验的同事去帮个忙，末了再请对方吃顿饭，这事儿能解决得简单轻松。

可段锐泽不知道突然间那根神经搭错了，板着脸问何嘉，真的想让自己去？

何嘉心都麻了。

哪里舍得，早说好了要陪自己过生日了，临了公司里突然有事是要闹哪样啊？

但他不说，所有情绪都被垂下的眼皮遮住，浓密卷翘的睫毛只颤了颤。

去吧，何嘉又推了推段锐泽的手，你带的小孩儿呢。

行，段锐泽点头，那你生日一个人过，是吧？

何嘉抿着唇不说话，跟段锐泽站在过道中央，算是默认了。

好几个推着推车路过的顾客都在回头看他俩，两个帅小伙，看起来像是在闹不和。

何嘉脱口就想挽留了，忍了忍，最后只发出个“嗯”的声音。

段锐泽啪地把推车往前一推，两辆推车相撞往前撞上更多的推车，发出一阵声响，惊得一旁站着打瞌睡的卖货阿姨以为是地震了。

茫然地盯着他俩。

“你别这样。”何嘉拉他的袖子。

他接过段锐泽手上已经结了账的货物袋，把人往出口推。

段锐泽看着他细白的手腕被购物袋勒出刺眼的红痕，忍不住想抽烟，说，提着这么多东西，一个人回去是吧？

何嘉说，我一个人可以。

段锐泽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段锐泽那天根本没去公司。

到停车场后，还是打电话让离公司近的同事去帮了忙，然后隔着老远跟在何嘉身后。

看他站在风口中，半天等不到出租。

眼前不断闪过他手腕上拿到凹陷下去的红痕。

段锐泽看不得何嘉身上有别的痕迹。

烦得很。

那天，一个人站在便利店门口抽了一整包烟，另一个人煮了一锅火锅只吃了两口。

红油在锅底凝固，刷锅的时候钢丝球把指尖擦破。

何嘉毫无预兆地掉了一滴眼泪。

这是在一起以来，第一个没有跟段锐泽一起过的生日。

段锐泽那天晚上没回来。

发了条消息说要忙到早上，让他自己早点睡。

何嘉抱着手机等到点，聊天框里没再跳出来第二条消息。

段锐泽没跟他说生日快乐。

他闭了闭干涩的眼睛，熄屏前看见一双眼睛通红。

不知道是伤心，还是熬夜熬的。

他是晚上点从产房里抱出来的。

段锐泽这么多年来，永远只会在这一个时间点祝他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嘉嘉要岁岁平安。

何嘉生日之后就生病了。

病毒性流感，去医院吊了两天水。

两天针打完，针孔旁边的皮肤青了一大块，像墨水一样渗满了整个手背。

何嘉拍了张照给段锐泽，想卖卖惨把人哄回来。

对方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他——

注意身体，多喝热水。

草，段锐泽你个死直男。

没有直男命一身直男病。

何嘉也没想到两人之间能僵持这么久。

QQ聊天的火花断了，两人之间“友谊”的小船也没了，何嘉挺委屈的。

发消息问段锐泽什么时候回家。

只收到一个“忙”。

忙就忙吧。

段锐泽下午不知道从哪儿转发了一则冷笑话。

自己先哈哈哈哈哈哈笑了一屏幕，然后底下跟着一句:宝贝儿，看这个。

不好笑。

何嘉眼睛都笑眯起来了，嘴硬地发了个小猫板着脸的表情包。

一点也不好笑。

大概没想到他能秒回。

段锐泽下一秒撤回了发过来的两条消息加一条转发。

——发错人了

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不肯给。

何嘉眼睛瞪圆了。

发错人了？

还能发错给谁？他攥着手机心脏梗得疼，还能叫谁宝贝？

何嘉晚上没能睡着。

反反复复点开跟段锐泽的聊天框，想发的话打打删删，手机屏幕的亮映得他眼底出了水，手背一摸，干在了眼角。

——段锐泽，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撤回。

何嘉决定主动道歉。

虽然他也没明白究竟哪里错了，总之那天两人高高兴兴出去，回来就少了一个人。

肯定是自己的错。

——老公，我错了，你回来吧。

对面没回。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那天我让你去公司的事情生气，对不起嘛，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理理我呀。

好半天，对面高冷地回了一句:没生气，真忙。

末了，又画蛇添足:实习生什么都不会，我得多带带他，毕竟是我带的小孩儿呢。

存心气何嘉。

心里还记着那天说话的仇。

可何嘉早忘了那天自己说过什么话，没看出他的阴阳怪气。

脑子一下联想到那句被段锐泽撤回的宝贝。

心想，好哇，实习生带成宝贝了是吧？

天太冷，眼泪都流不出来。

何嘉缩在被窝里打字。

下周要跟着去工地验收设计楼盘，等我回来，我们聊聊。

段锐泽没答应也没拒绝。

但有些后悔。

想回家，又拉不下面子。

办公室的床又硬又冷。

何嘉是香软的，是烫人的。

工地上出了事故。

起吊机的一根螺丝上了年头拧不紧，几吨的水泥晃晃悠悠升到四层楼高时，钢绳突然移位，滚落的铁桶发出巨响，烟尘扬得满天都是，像片压过来的阴沉压抑的霾。

何嘉当场没了呼吸，血肉模糊。

因为在邻省，尸体不给运回来。

何嘉又没有父母亲人，那边的领导就自作主张地给火化了。

主要是太吓人了，看一眼就得做噩梦。

人怎么能这么轻。

一个盒子都装不满。

风一吹，连念想都留不下。

段锐泽发了一场高烧。

他深陷旖旎迷幻的梦境，在漫天春光和轻拂过的带着花香的煦风中，再逢他的爱人。

一吻天荒。

醒过来时伸手在身侧没摸到温度。

床头柜没有摆好的温水，没有扣好的两颗退烧药，床边也没有撑着头看着他笑的嘉嘉。

段锐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何嘉是真的真的不在了。

迟来的泪水淹过胸膛，段锐泽溺水般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

再也没有可以给他回应的一双手。

段锐泽想，一定是因为自己今年没祝他平安。

段锐泽你个傻逼，你怎么能不祝他平安。

那栋两人住过的复式楼层算是真的空闲下来了。

段锐泽什么东西都没有搬走，何嘉离开时是什么样，他走的时候也是什么样。

新的公寓在市中心。

段锐泽一个月前就办好手续了，原本是送给何嘉的生日礼物。

他念叨过，希望以后两个人可以不用再交房租。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一室一厅，也希望拥有一本房产证。

新公寓的布置是按照何嘉的喜好来的。

何嘉是个房屋设计工程师，眼光挑得很，之前住的房子就被他吐槽过无数次，说设计得太俗了。

新公寓也很俗，但段锐泽知道，何嘉一定不会嫌弃。

沙发是布的，猫猫可以在上面跳，不用害怕刮坏皮；

流理台的空间很大，何嘉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菜；

还买了烤箱，段锐泽买了三袋不同的面粉，堆积在厨房冰箱下一角；

餐桌不大，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可以挤在一起，何嘉说这样有家的味道；

卧室设计了飘窗，按了一张小桌子，冬日里出太阳的时候，何嘉可以坐在阳光下画图……

段锐泽絮絮叨叨了半天，扭头想讨功，目光却落了空。

嘉嘉……

我好想你。

除夕当晚，段锐泽还是回去了一趟。

物业坐在去保安室里唠嗑，双手都藏在烤火桌的厚布下，看见段锐泽时，脸上是笑着的，看起来喜气洋洋。

扬起下巴点了点铁门旁的快递箱，说里面有个写着他名字的快递，不小，但是摸着很厚。

段锐泽木着脸道谢，转身拉开了快递箱的门。

一个比手掌大一些的红色泡沫包裹静静躺在箱底。

密封得很严实。

上面写着:给段锐泽先生的新年礼物。

是何嘉给他的压岁钱。

红包很厚，每张钞票都是崭新的。最里面夹着一张硬质卡片，上面画着很可爱的橘猫图案，正在仰头打哈欠，露出柔软的尖牙和像滑滑梯一样两边卷起的粉色舌头。

卡片背后是何嘉不怎么好看的圆润字体。

写得很用力。

【段锐泽，新年快乐。要开心，还要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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