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4-20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江四野 主角：宋久瑜 何无
宋久瑜第五次举起手机，通过黑屏的反光去观察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那是个浓眉大眼的家伙，长相十分周正，很容易让宋久瑜想起早些年港片中，那些初出茅庐满腔热血，办起事来却总是不得要领的菜鸟警察。
实际上，那家伙也确实有这样的特质。
作为已经被跟踪了一个星期的人，宋久瑜第一天还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觉得自己像是被盯上的嫌疑犯，短暂有了压迫感。
再过两天，他就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这人是真的不懂跟踪。
譬如眼下，两人脚步声一前一后响起在这条狭窄阴湿，连阳光都才勉强挤进来一丝的破旧小巷。分明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地点，但凡是个不那么缺心眼儿的跟踪者，都会明白掩藏自己的道理。
而这人却只顾低头看手机，浑然不觉跟踪对象已经透过屏幕将自己打量了个遍。
或许是天气闷热，宋久瑜心中升起一股不明不白的郁气。
他停下脚步，打算今天不陪这人玩了，准备等他走到自己前面去。
然而后面的人的确看手机入迷，走近了，一头撞上宋久瑜的后背。
宋久瑜措不及防，往前趔趄出一小步，脚尖踢到地面上缺了一个角的石板，痛感由脚及心。
胸腔内那股郁气遇火爆炸，他猛地转过身去，紧盯住从自己身上仓皇抬头的人，语气怀着生冷的怒意：“你在干什么？”
被他盯住的人吓了很大一跳，手慌乱地垂下去，表情也立刻陷入呆滞。
这反应有点像宋久瑜曾经看过的网络视频中，某只因为受到惊吓而一动不动的仓鼠。
宋久瑜心中冷哼一声，玩装傻这一套？
他没有想放过这人，反而往前一步，压下身子，鼻尖几乎要与面前的人碰在一起。
他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你在干什么？”
在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之前，何无首先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露水味，随后，他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问话时呼出的热气，皮肤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久瑜猜得没错，他此时的确是在装傻。
与凝固的表情不同，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跟踪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种事不算在常识里面，何无只能记忆起一些影视剧的片段。
在看过的电影电视剧中，主角们都是如何应对类似情况的来着？
掏枪？
不对，那是刑侦剧。
贴符纸？
不不，那是灵异片。
接吻？
……
何无偷偷抬眼看了看这个与他距离极近，且面色不善的男人。
无论如何，与他上演一出恋爱喜剧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跑！
或许是天助我也，在做出这个决定的下一秒，男人的视线就突然从何无脸上移开，垂眼向下看。
这本是一个溜之大吉的好时机，可这时候偏偏有阵风从小巷穿过，吹乱了男人一直搭在眉眼前的额发，完整露出他的五官。
鬼使神差地，何无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顺着男人覆盖下来的浓密睫毛一路滑到自己拿着手机的右手上。
何无猛地一惊，心跳顿时跟着往上窜了窜。
他这下反应过来了，男人正在看他的手机。
手机屏幕还没有自动熄灭，在昏暗的环境中散发着幽幽荧光。
之前为了方便，何无将手机字体调到最大，不用费力就能看见上面显示着的内容。
【手刀真的能把人打晕吗？要用多大力气？】
是某搜索引擎的页面，这两个问题堂而皇之躺在搜索栏中，无声暴露着问题搜索者的心怀不轨。
何无紧张得背上直冒冷汗，慌乱间只记得先按下锁屏键。
咔嚓。
……
何无的身体也跟着这清脆的锁屏声颤了颤。
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他急中生智，挺直了脊背，目光越过男人直直看向远处，强行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虚。大声道：“我就说吧！”
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宋久瑜继续审视何无手机的视线，他缓缓抬头，顺着何无的目光看过去。
那里是巷口，除了停着的一辆脏旧三轮车外，没有任何人。
何无按了按自己空无一物的左耳，刻意忽视了宋久瑜的存在。
他若无其事地绕开宋久瑜往三轮车那边走，边走边说：“我就说表演课老师说的这种方法不行，就算要演跟踪狂，也不能找陌生人练习，人家万一把你当变态了怎么办。啊？你说什么？我这耳机有点问题啊，听不清……”
何无的脚步越来越快，到了离巷子口还剩几步的地方，几乎是贴地飞了过去，转眼就不见人影。
留在原地的人没有追上去的打算，宋久瑜只是将视线停留在何无身影消失的巷口，琢磨着从这人口中听见的几句话，眉头很深地皱起来。
表演课？
怎么不说在拍戏？
这理由实在是拙劣。
他收回目光，抬手将自己长过了眼睛的刘海往后捋了一把，又沉沉叹口气。
荒谬。
这一刻只有这个词可以准确描述他的情绪。
这荒谬没有具体的指向，也许囊括万物。
今天遇见的事、说过的话、这个跟踪自己又跑掉的人、还有他自己，都能成为这种荒谬感的源头。
或者这整个世界都是荒谬的，宋久瑜想。
他在原地静静站了几分钟，直到夕阳又往西边沉了些，光影在地上缓慢爬行，快要到他脚边了，他才往阴影处退了一步，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