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4-12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三至 主角:单子淮 苏哲聿
见到妹妹单然睡熟了,单子淮背上书包离开,刚刚踏出病房就看到了赵医生。
赵霖是单然这两年的主治医师,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脸上总是一副让人安心的笑容,声音温温柔柔。
“不太放心你。”他说道,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带点余温的三明治:“晚饭还没吃吧。”
虽然时间不是很晚,明亮肃静的走廊上此时就站着单子淮和赵霖两个人,可能因为五楼的病区人向来不多。
谁愿意到这里来呢,此时似乎有个病房的病人一直在尖叫,若隐若现的声音远处听有点诡异。
单子淮愣了两秒,然后点点头,接过了赵霖递来的三明治,轻声道了声谢谢。
“小淮,压力太大了不要一个人硬抗,要学会和我说一说。”
单子淮只是看着赵霖臂弯处夹着的病历上“精神科”的字样发呆。
还好他那天回来得早,单子淮想着,另一只手攥着松垮的校服。
但是每次都能这样化险为夷吗。
“小淮,不要再怪罪自己了。”似乎看出来了单子淮在想什么,赵霖半弯下身子问他:“我再给你倒杯水?”
“赵霖哥,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单子淮只是摇头:“单然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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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门口,系紧了鞋带,似乎是怕不够紧似的,单子淮又绕动拇指和食指,再把鞋带转了一圈,扣成了一个死扣。
快速站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头猛地一晕,差点直接摔在地上,不过他没这么在意,清晨的路上人很少,上学上班的人都还没有起床,只有几间早餐摊在忙碌。
单子淮每天早上都会沿主干路跑一圈。今天因为想着去银行把之前存的钱取出来,没跑平时常常走的路线,而是绕到小路去。
他不急不缓地跑着,大口呼吸着早晨清冷的空气。青石板路上的缝隙里还残留着昨晚积攒的雨水,大步跨过时候溅到了裤管上,粘着小腿凉冰冰的。
巷子两边琳琅的店铺刚刚拉起卷帘门,早餐铺子牛肉面的香气扑鼻,单子淮感觉饿了,胃部有些许一抽抽的痛感,不过他脑子里正盘算着存下的钱似乎完全不够单然这个月的住院费。
不能再让赵霖垫付了,可是他暑假打工的钱还掉了生母那些债之后,全给单然看病和买辅导书了。
跑到银行的时候,银行也才开门,单子淮把家里所有能找到的卡都搜刮了出来,挨个插到自动取款机里尝试,可惜只有自己的第一张工资卡插进去,机子稍微吐出了几张纸币。
把这零散几张纸币放到口袋里塞好,单子淮继续沿着原路往家的方向跑,身旁的河水脏兮兮的,伴随古怪的味道,是几十年前政府大力振兴工厂填河道的结果。
一辆公交车擦着单子淮而过,车上没有人也没有喧嚣,只有头顶的梧桐萧瑟地响。
开始单子淮还在觉得梧桐树的响声有些过于密集了,像是蝉鸣,等到他意识到那是自己耳边的嗡鸣声时,他已经开始感觉天旋地转,脚下一个不稳,向河道跌撞下去。
岸坡很长,土壤黏湿,单子淮摔在了坡上,身子翻转两圈便停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掉在哪里了,似乎像是个泥坑,昨天刚下过雨,他觉得自己挨着地面的那一片都冰凉凉的。
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似乎有无数闪光点在晃动,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一副景象。
低血糖吗,单子淮脑子里钝钝地想着,没有什么慌乱感,他只希望眼前的闪点快点消失,支撑自己爬起来,毕竟狼狈地趴在泥潭里,路人视角大概很奇怪吧。
但是事与愿违,等他终于感觉缓过来一些了,忽然感觉自己腹部被狠狠重击了一脚。
迟钝的痛感……好像是有人在踹自己。
单子淮努力睁开眼睛,白晃晃的天空和泥土并不好闻的味道让头更晕了,完全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
对方把自己踹翻过了身,校服上的标志露了出来。
“你小子九中的吧,学霸啊。”
二中的......单子淮认出了眼前深蓝色的校服,心里想着倒霉,二中是这片区域颇有恶名的混混学校。
“小子,刚刚是不是刚从银行出来,钱孝敬到位了,老子就容忍你像坨狗屎一样在这里躺着。”
此时眼前的景象稍微清晰一点了,单子淮先是看到了那个人一头夸张的紫色发色,对方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脸,朝他说话的时候,难闻的劣质烟草味扑面,单子淮忍不住皱起眉头。
“大哥会说我们的。”在另一边站着的瘦条个子轻声犹豫道。
“你他娘的别嘴碎告诉大哥不就行了。”
然后紫毛的手就开始往自己衣服口袋里摸索。单子淮连忙死死护住口袋里并不多的纸币,挣扎着爬起来想离开。
“逃你妈啊,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眶下被挨了一下,不过单子淮本身就对痛觉很迟钝,他反而觉得现在因为低血糖脑子晕乎乎的感觉更难受。
不行……这是准备给单然付住院费的钱……
“住手……”
虽然身上没有力气,但是单子淮努力蜷缩起身子,不管对方如何出手,只是受着,护住口袋里的东西钱。
哪怕紫毛朝着单子淮的小腹猛踹一脚,单子淮还是没有松手,眼神凌厉地瞪着紫毛,气得紫毛又是一脚。
“你他娘看着干嘛,来帮忙啊!”紫毛朝着瘦条个子怒吼。
瘦条也立马上前,对着单子淮脸上也是一脚:“给老子松手!”
脸上火辣辣的疼,单子淮拗不过两个人的打踹硬抢,口袋里的钱被翻了出来。
“就这么几个臭钱啊?我还以为有多少呢!”紫毛看着这薄薄一小沓,朝单子淮身上啐了一口。
单子淮忍着头晕冲上去想抢回来,被瘦条拦腰截住,紫毛又踹了单子淮一脚,迫使他半跪在地上
“你小子还倔?”
“咳。”
一声不属于他们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紫毛和瘦条一起向后看。
先前路上有几个来往的路人,但是没人愿意招惹二中混混,都匆匆跑开了
“你什么人?”
单子淮也一起抬头,道路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辆自行车,一个男生正抱着胳膊朝他们看,似乎刚刚才出现在那里。
“小孩儿躺在这里干嘛呢?”男生朝自己点点头,笑容带着几分玩味:“还是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紫毛松开已经难以动弹的单子淮,箭步上前一把抓住男生的衣领:“也赶着孝敬老子呢?”
“我只是可怜穷学生。”男生甩甩钥匙扣上的饭卡:“饭卡里也只剩十块嘞。”
对方脸上挂着浅浅的淡笑,他笑的时候嘴角朝左斜,给对方一种极为不爽的感觉。
“你小子笑屁啊。”紫毛把男生衣领提更紧了:“孝敬到位了,不然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我笑你们瞎,钱明明都藏那小孩手里......”男生指了指单子淮。
紫毛听了这话顺着男生的手指扭头朝单子淮看去。
紫毛头没有再转回来,话也没有说完,因为下一瞬间,男生拳头已经挨到了紫毛脸上。
紫毛被打得向后一个踉跄,男生丝毫不手软,对着紫毛下颚又是一拳。
瘦条见状立马冲上来,三个人彻底扭打在了一起。
厮打时候沿着坡岸往下滚,再往下就是河,眼看要滚下河岸了,那个紫毛明显怕了,大喊着停下。
“跟哥们去河里洗个澡呗。”男生语气就好像是在随口开玩笑,虽然后背就挨着河岸,但是眼睛都没往后方瞄上一眼
“放开老子,你要找死你自己去死。”
“那你把钱还给人家小孩儿。”
“你他娘的,老子先让你去洗澡!”
二打一,半路来的这个男生并没有占上风,眼看快被两个混混齐力推下河了。
借着这个空隙,单子淮努力深呼吸了几次,他头还是很疼,不过眩晕的感觉好上了不少,摇摇晃晃勉强支起了身子,朝着扭打作一团的三人走去。
男生还和两个混混纠缠着,身上的力道忽然一松,抬眼一看,瘦条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拳,往后跌撞了两米,倒在地上。
单子淮站在边上,握拳的手沾了血,他提小鸡一样把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瘦条扯开,自己拦在了男生和紫毛的中间,斜眼瞪着拿了自己钱的紫毛。
突如其来的变故,双方都愣住了。
单子淮虽然看上去瘦瘦小小,但是整个暑假都在工地上做零工,力气比常人大不少,他脖子往一边歪了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眼里露出让人肃然的狠劲。
更何况,无论是被殴打还是自卫,对单子淮来说都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的事情。
紫毛见单子淮完全缓过来了,战斗力还莫名很强,路过的男生也不是善茬,立马连滚带爬地逃开。
“钱还给我!”单子淮追上前去拽住紫毛的校服,气势完全是对方不还,他就立马抱着对方一起摔河里。
“好!我还!”紫毛从兜里掏出枪走的钱,单子淮伸手去接。
但是紫毛下一瞬间就忽然撒手,纸币飘飘忽忽往河里飘去,单子淮见状连忙松开紫毛的衣服,伸手去够飘荡在半空的纸币。
“妈的,两个神经病,快走!”
风不小,单子淮伸出去的手没能碰到飘在空中的纸币,那些纸币被风卷了个弧线,最后卷入肮脏的河道里。
单子淮呆在了河道边,愣愣地盯着河道看。
“诺。”帮忙打架的男生也在帮忙捡,但是只找到一张飘在岸边的纸币,上面沾了淤泥,他用校服袖子蹭了蹭,然后递给单子淮
“我还想着打抱不平英雄救美,结果反而被美救了。”男生脸上的笑容没变化,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
单子淮没有回应男生的玩笑话,只是木然地从男生手里接过了剩下四分之三残缺的纸币,白光耀眼,他忽然又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还有胃部令人窒息的疼痛。
“哎!你没事吧!”
胳膊被男生及时撑住了,单子淮差点又摔了下去,男生高高大大的,轻易撑起自己的身子。
男生忍不住评价:“你这小孩儿这么瘦,怎么打架还这么猛。”
单子淮下意识地推开了他,被推开的男生似乎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单子淮晃晃悠悠地往岸坡上的主干路走,踉跄了一下,又差点摔下去。
“喂,小孩儿,你都这样子了,不会还要跑回去吧。”男生不再去扶他了,只是叉着手,刚刚打架导致他半个身子也全是泥,太阳一照干了大半,随着动作悉悉索索往下掉。
单子淮就好像没有看见对方一样,还想往前走,但实在抵不住一阵又一阵晕眩,只能跌跌撞撞地半蹲在路边。
“别逞强了。”男生慢悠悠走到单子淮身边,说话语调懒洋洋的,递出手来:“我骑车带你回去吧,我叫苏哲聿,九中高二的。”
单子淮注意到苏哲聿身上同样的校服标志,对方也是九中的。
“你叫什么?初中部的小学弟吗?”
可能见单子淮人实在瘦小,圆滚的眼睛,一副相当显小的长相,苏哲聿默认单子淮是初中部的学弟,还一口一个小孩叫。
“单子淮。”
单子淮顿了一下,抬头直视苏哲聿,看到对方剃得短短的鬓发和微微斜笑的嘴角。
这个人很漂亮,而且还莫名挺眼熟,单子淮想着。
但是他不喜欢这个人笑得那么轻飘飘。
一大群麻雀叽叽喳喳落在刚刚打架的地方,太阳光变更晃眼了,苏哲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仍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单子淮握住了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对方掌心微温的触感短短停留了一瞬间,然后单子淮立马松开了手。
“我是高三的。”单子淮补充了一句。
单子淮接了一盆水,去院子里的水池边随意擦了擦身,等走回家里的时候,发现苏哲聿还坐在自己家里。
对方没有回自己家里换衣服,只是把那些结块的泥巴抖掉,白色校服上斑斑痕痕的,但他看上去不太在意的样子。
“要不还是去附近的社区医院配点葡萄糖吧……”苏哲聿实在放心不下。
单子淮摇头,甚至有点想把这条半路出现的好心大狗从家里赶走。
不过他什么话都没说,自顾自去先把脏了的衣服都扔到洗衣机里去。
这个房间很小,是标准的水乡老房子,沿河,巷窄,所幸是夏天,如果在梅雨季里,那难以避免会有一种摆脱不掉的潮湿感。
虽然房间过于紧促,但是明显被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条,苏哲聿没有多张望,只注意到桌上有一个粉红色的水杯很惹眼,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生会选择的。
单子淮就好像把苏哲聿当成了空气,旁若无人地赤着上半身给自己擦药,他身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抹药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到单一淮换好上干净衣服,苏哲聿指了指他的额头:“你额头也破了。”
单子淮轻轻嗯了一声,行为上完全没有什么回应,仿佛就没有听到苏哲聿在和他说话。他径直走到餐厅,餐厅也是客厅,苏哲聿坐在餐桌前,撑着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得看自己,神情让单一淮想到路口经常看到的那只活泼萨摩耶。
此时时针才慢悠悠指到7,夏日的燥热感还没有那么强烈。
苏哲聿也没有因为对方不理不睬的态度而恼怒,相反他看着眼前那个身板窄小的小少年,这个少年人给他一种奇特的好奇感,盖过了对方冷淡带来的不适。
苏哲聿决定找点话题,桌子上有张平摊的卷子,有单子淮对着标准答案自己批过的痕迹。
“这是期初卷吗?”苏哲聿好奇地瞄了一眼,问单子淮:“我能看吗?”
单一淮似乎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卷子摆在苏哲聿面前,听到这话头才微微抬了一下,再次轻轻嗯了一声。
苏哲聿翻开了最上面完形填空几乎错光的英语卷,确定了这个学长偏科不是一点点地严重,不过单一淮这会儿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正在整理自己的书包,这个餐桌看样子也是单子淮的书桌,他把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和笔袋放到包里。
一直翻到了压在最下面的地理卷,没有任何批改的痕迹,单一淮批卷子只给自己打叉不打勾,从头到尾干干净净,全对。
“你是神仙吗?这次地理真的好难啊。”
单一淮抬了抬眼,有些不好意思。
他刚刚理好了书包,只剩下自己的期初卷子没有放进去了,可是都被苏哲聿拿在手上,没有事情做,就只好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窗外。
九月的早晨阳光明媚,一会儿功夫,太阳看上去已经是毒辣辣的了,他和带着妹妹单然租的房子在狭窄的巷子里,周边几颗大银杏,冬天阴冷潮湿,不过夏天倒是恰好落得一片阴凉
怎么他高三的卷子,苏哲聿会做过呢?
单子淮忽然很疑惑,这个疑惑在单一淮的脑子里转了一下就过去了,他几乎不会把关注重点放在别人身上。
“你一个人住吗?”苏哲聿把卷子整理好,递还给单子淮,这句话倒是像提醒了单子淮什么,他住抿嘴,不知道怎么回复,最终仍然只是继续“嗯”了一声。
“我大多数时间也是一个人住。”苏哲聿说话时候会露出虎牙,尖尖的小白点随着笑容跳跃:“今天真是幸好你这么能打,不然我说不准真被那群无赖推河里去了。”
苏哲聿忽然想到了单子淮拼命抓那些钱的样子,有些好奇为什么这几张纸币值得单子淮这么拼命,不过最终没有问出口,
单子淮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想道个谢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餐厅的窗户正好对着茂密的银杏树,绿茵茵的,窗外的蝉鸣又开始了,一阵一阵的喧嚣却只显得屋子里更单调。
单子淮站起身子,坐在对面的苏哲聿也跟着一起站起来,比单子淮高了半个头,好像棵笔挺的小白杨。
“我先走了。”苏哲聿见单子淮脸色完全恢复了,也不想再多麻烦对方。
明明清早还是白晃晃的阴天,但此时阳光透了进来,照在苏哲聿脸上,苏哲聿因为阳光灿烂而眯着眼,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扬,漂亮的脸一副无忧无虑的摸样。
单子淮细细看着苏哲聿,对方笑容张扬,唇边还有一道打架时候的擦伤。
这个笑容让单子淮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今天谢谢你。”单子淮不得不仰着头才能和苏哲聿对视。
“这算什么事。”苏哲聿说话时候尾音微微上扬,好像藏着什么坏心思:“小孩儿以后记得吃完早饭再跑步。”
苏哲聿直接叫单子淮小淮,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咬字模糊,总是变成了“小孩儿”。
一个早上都被莫名叫成小孩儿的学长并没有什么抗议,单子淮垂下眸,躲开苏哲聿望向自己的目光。
是一个很容易让别人喜欢的人,单子淮在心里想着,无论是受欢迎,还是荷尔蒙的喜欢,苏哲聿看上去似乎很轻松就能获得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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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淮前不久在作文报上看到了萨特《禁闭》的片段,那句“他人即地狱”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
他早已摸索出在地狱生活的方式,那便是把自己置于地狱边缘。
既然人格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后天的,那他这种边缘的人格究竟是属于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呢?
单子淮不愿细思,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很短,因为痛苦的回忆都被他尽力去遗忘,回过头时就会发现十几年时光薄得像纸。
刚刚开学,没有太多作业,单子淮上完课本来打算去打工的,他在距离学校挺远的一家便利店打工,远是为了不被在同一所学校初中部的妹妹单然撞见,不过今天才出了教室门,就被班主任叫住了。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单子淮无奈,只好打开手机请了几小时假。
“单子淮,你确定不参加高考吗,你的成绩一本线还是有很大希望能冲一下的......”
“确定。”单子淮想都不想就说道,希望毫不犹豫的回答可以让老师允许他离开。
明显事与愿违。
“现在国家政策很好的,如果是贫困问题的话,国家补助很到位,都是大孩子了,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单子淮没有打断沈丹,虽然他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反正他和便利店老板请过假了,不着急。
沈丹说了好久,见单子淮和往常那样压根没有反应,只是机械式地点头,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正巧门口又来了学生在敲门,沈丹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单子淮立马转身出门,同时,敲门的男生也走了进来。
那个和他擦肩而过的少年,比他高了大半个头,走过的时候,单子淮闻到了那种男孩子大汗淋漓后的味道,但是他身上就不是很难闻,
单子淮认出了他,不过懒得回头打招呼,苏哲聿倒是风风火火地进办公室,完全没有意识到早上认识的“小孩儿”就和自己擦肩而过。他身上白天打架脏了的短袖校服还穿着,衬衫的第一粒纽扣是解开的,袖子管也卷到了肩上,一看就是刚刚打过球。
“单子淮,你等等。”
听到自己的名字,单子淮感觉心口好像被捏了一把,连带着头皮发麻。
不是因为沈丹,而是因为那个人,听到这个名字也转过头来。
沈丹看自己的眼神已经透着几分疲惫了。
“尽力考大学,好吧?至少对得起自己。”
沈丹已经把这句话和自己说了无数遍了,这时候,苏哲聿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令单子淮低下了头。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单子淮听到沈丹拉开椅子让苏哲聿坐下,语气换成了另外一种无奈。
“不是说好的转到重点理科班吗?你这孩子倒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其实我对文科也挺有兴趣的。”
“一直听说你是个好学生,怎么整成这个泥猴样?”
“遇到点好玩事。”苏哲聿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看向自己离开的门,嘴角勾成向上的弧线:“麻烦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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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淮从车库里面拿出车,看到赵霖给自己发了条消息,说该让单然出院了,最近小姑娘精神状态稳定下来了,还说他先去把住院费付了。
“赵哥,住院费不用帮忙垫了,我马上就领工资了。”单子淮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
“你先别去打工了,安心高考吧。
单子淮看了一眼赵霖的新消息,刹住了车,摁了删除键。
九中是市里最优秀的重点高中,单子淮报考它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录取率,更因为九中不强制住宿,而且九中倡导所谓的中学素质教育,放学时间比正常高中早很多,能给他足够多的空余时间去打工和照顾单然。
初中时候单子淮成绩还很好,似乎也没有深切体会到所谓“他人”与“地狱”的联系。
不过命运本身就最喜欢开玩笑了,过往缠绕着他,躲不开便也习惯了。
更何况,妹妹单然真的很聪明,五年级时候就自招上了全省著名的九中少年英才班,作为竞赛苗子被培养。
自己反正也没有希望上到很好的大学,不如早点工作。有了经济来源,不仅可以更好地照顾妹妹,也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
面对那个人。
水乡桥多,而且石桥坡陡,都不好骑,单子淮上上下下,不一会后背就湿透了。
等到终于骑上最后一个长桥时候,单子淮没有捏刹车降速,他想一直以这样的加速度向下驰行,感受带着一丝丝凉意的风扑在脸上,带着系在腰间的校服卷到身后,就好像自己轻盈到可以飞起来一样。
打工的便利店正巧办了个联名活动,单子淮记得单然就喜欢这个唱跳爱豆,房里面贴了好几张自己打印的海报。
“店长,我能不能自己留一张?”
“给小女朋友啊?”
“不是......”
店长对这个沉默寡言但是做事利索的小孩颇有好感,难得小孩主动提出了一点要求,他自然欣然满足。
“那几个饭团刚过期了,你也一起带走吧。”
店长知道单子淮家境不好,一般能帮就帮一些,单子淮也不客气地说谢谢,把刚过期的饭团拿起来往包里放。
刚刚下班就接到了赵霖的电话,他说单然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我下班时候开车送她回来吧。”
“我马上去把她接回去。”单子淮不想暴露自己不在家正在外面打工,他一边开自行车的锁,一手挑出了一个饭团,塞在嘴里,下班出来之后忘记给饭团加热了,里面的酱汁结在一起黏糊糊的。
“你不写作业吗?”
“写完了。”单子淮想都没想撒了个谎。
后座上多了一个半大的单然,车篮里放着单然住院时候的用品,上坡变得更难骑了。
单然整个人裹在她的校服里,手里抱着一个旧旧的老虎布偶。
虽然是夏天,但是她脸色白得像纸,和单子淮一样,十二岁的单然也比同龄人瘦小不少,留了一个齐刘海娃娃头,微微翘起的发梢衬得人像个可爱娃娃。
上坡路骑了一半,实在蹬不动了,单子淮干脆下车推起车,单然也跳下来帮哥哥一起推,推到桥顶再迅速跨坐回来,手抓住单子淮的校服下摆。
单子淮看到单然细细的手腕处好几条清晰的红印,最清晰的那条茧还没脱落,扭曲在白暂的腕处,触目惊心。
下坡时,单一淮不时地捏一下刹车,防止下坡太快摔倒。
似乎是察觉到哥哥的缄默,单然轻声道歉:“哥哥……对不起......”
“没事的。”单子淮回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乱乱的,但是更多的是白天时候在沈丹办公室,苏哲聿微微差异的表情。
单子淮熟练地在巷子口刹住车,巷子里彻底是一片漆黑,路灯坏了很久也没人修,他熟练地从包里摸出一个手电筒,照着往前走。
在巷口开婚庆店的老板娘正在收店,她家的毛孩子到处跑,绕到消防栓后面,歪歪扭扭撞向了单子淮,单子淮扶正了小孩的身子。
“你个毛孩儿,快回来!”老板娘一个箭步冲上来,避瘟一般地把小孩拽走:“离那疯丫头远点!”
“晦气,怎么还不搬走。”
“他们那个野爹也不知道死那里去了。”
零零星星传来讨论声,婚庆店的卷帘门刷一下被拉下来,哐当一声回荡在空落落的小巷子里,单子淮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了一些,回头看单然的表情。
单然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把老虎布偶抱更紧些了,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水。
单然有和哥哥单子淮一模一样的眼型,睫毛很长,下垂的眼角显得很乖巧。
小姑娘抬头问单子淮:“是不是我上次吓到他们了?”
“你只是生病了。”单子淮别回了头,继续用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不急不慢地往前走着:“他们是真有病。”
单然跟在单子淮身边,一路走,一边踢着一颗小石子,老虎布偶随着她的动作,短短的尾巴一摆一摆。
单子淮和单然的家在这条狭窄的小巷最深处,像每一条幽暗径深的江南小巷一样,小巷用青石板铺路,因为时间久远凹凸不平,两侧是低矮的房檐,而后面新造的筒子楼,楼间距很近。
小石子被单然踹歪了,磕磕绊绊掉入了脏黄色的污水滩里,单然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闷着头牵着哥哥的手继续往前走。
没有小石子哒哒哒的滚动声,小巷里静得可怕,只有闲言碎语好像放大的回音,在封闭狭隘的巷里游荡。
“他们以后怎么办啊,她哥不是明年就上大学了吗?”
“没结婚就带一个小拖油瓶,哈哈哈哈哈。”
单子淮把单然的手攥紧了些,和她说道:“你别去听。”
“可是哥,以后怎么办呢?”单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什么以后呢?”
“你上大学的以后。”
单子淮没想到单然真的会想这种问题,笑了笑安慰单然:“我不去上大学,你放心。”
话说完,却没有想到单然是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抬头看着单子淮停住了脚步:“真的?”
“我确实不打算去高考了,然然。”单子淮实话实说道:“不然以后怎么办呢?”
单然虽然年龄不大,不过身处少年班这种天才小孩堆里,学历论的大道理一堆,听到了哥哥这句话立马反驳:“哥,你在说什么啊......”
“怎么了?”单子淮语气里是不容反驳的意思。
“你不要不去上大学,你不上学我也不上学。”单然也强硬道。
“好了,不闹了,回家。”单子淮不想再讨论这个,强行拽着单然往家里走。
单然却止住脚步彻底不走路了,使劲拉着单子淮不让他往前走回家:“你答应我,你快答应我。”
“单然,你别不听话。”上了一天课再打完工接单然出院的单子淮实在是疲倦,脑子里嗡嗡的,没有太多耐心回应单然:“已经够麻烦了,你别闹了。”
话一出口,单子淮顿时后悔,但是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
“不是的,单然......”
单然一直在拉扯着自己是手停滞住了,慢动作一般地垂下头,直到单子淮发现单然耸着肩膀在哭。
“单然,我们回家吧,明天去上学好不好呀?”
“我不想,我不去了。”单然忽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然后疯狂摇着头,拼命挣脱单子淮抱住他的动作,喊叫的声音逐渐变大。
“单然,冷静。”单子淮连忙紧紧抱住单然,防止她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单子淮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躁狂期时候的单然经常根本管理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只能怪自己的口不择言。
“又发疯了,叫恁爹的叫。”
单子淮依稀能听到身后筒子楼里的骂声,但是他顾不上了,他一边努力束缚住单然的动作,一边从书包侧边摸索出一片药粒。
“乖,张一下嘴。”
单子淮把安眠药递到单然嘴边,赵霖配的安眠药剂可以快速镇定,如果在外面单然忽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冲动行为,单子淮会按照赵霖的要求她吃一粒迅速抑制单然的情绪。
单然的眉毛皱在一起,眼里酝着泪,额头上密密的汗往下淌。
单子淮强行把药塞了进去,再给单然递水喝,引导单然慢慢呼吸,一直等到她呼吸平稳了不少,才蹲下身子把单然落在地上的老虎布偶捡起来,放到单然怀里。
“睡觉吧,然然。”
单然已经在自己手臂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手里的手电筒被碰到了地上,咕噜咕噜地往前滚,带着一道晃眼的白光停在了一个人的脚边,那个人把手电筒捡了起来。
“这是......这是怎么了?”
单子淮抬头的时候愣了以下,不过错愕的表情没有留在他的脸上很久,又变成了一副淡淡的样子。
单然已经睡在自己肩膀上了,单子淮托抱着她站起来,他感觉自己脸上很烫,可能是因为很难堪吧。
怎么自己在河畔边上遇到了一群混混,苏哲聿就好像摔地上时候给粘身上了,怎样都能撞见他。
“我正好想过来找你......”此时苏哲聿也有几分尴尬,他挠了挠头,把捡起来的手电重新打开,照着单子淮脚下的路:“刚刚听到有声音,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有什么事?”
单子淮的语气毅然是请你马上滚蛋的意思。
“早上时候好像把我的饭卡落在你那儿了。”苏哲聿解释道,边弯腰帮单子淮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啦,似乎都是一些住院用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斜挎包,上面写着“国青奥赛队”的字样。
“哦。”单子淮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阻止苏哲聿帮他捡起单然的物品:“那一起走吧。”
苏哲聿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估计是从自己家里来的,白天来过一次,他明显已经认路了,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
单子淮住的巷尾,门侧的垃圾桶似乎总是被忘记更换,味道不好闻,他抱着单然掏出钥匙打开了铁皮门,铁皮门发出沙哑难听的吱呀声。
不知道为什么,苏哲聿在一旁,一切不堪都好像放大了。
苏哲聿跟着单子淮走到白天刚刚来过的屋子里,白天时候没有觉得,晚上房间的局促和窄小似乎被放大了许多,但是屋内仍旧保持着整整齐齐的。
单子淮蹲下来解鞋带,苏哲聿注意到他的鞋带系了两个扣,扣成了一个死结,一手抱着单然,明显不方便解开。
“我来。”苏哲聿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全放到桌子上,主动接手,单子淮犹豫了两秒,把单然递给了单子淮。
药效很猛,单然安静了下来,苏哲聿没有抱过小孩,笨手笨脚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刚刚苏哲聿骑车停在路边的时候,正在纠结单子淮家在哪个巷口,忽然听到连续的女孩的尖叫,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危险。
苏哲聿的饭卡就在桌子上,单子淮把它递给了苏哲聿。
“你妹妹……”苏哲聿的问题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接过单子淮递给他的饭卡,对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只能看到垂着的眼被浓密的睫毛挡着。
苏哲聿走到门口,看着黑黝黝的巷口,来的路上有单子淮打手电照着光,他没记错的话,这一路上各种泥水坑,被野猫扒翻了的垃圾,似乎还有肆意仰躺的狗屎......
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地雷区。
“要手电筒吗?”单子淮这人虽然没什么人情味的,但是长期的打工和察颜悦色地生活让他很擅长一眼看出别人的心思。
“算了,这到时候万一你们晚上还要用呢?”苏哲聿来的时候也观察过了,这房子太老了,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要是晚上想去洗澡上厕所还得趟过这个地雷区。
“那么......”单子淮思索了一下,发现没办法了,才淡淡地说道:“那么我带你出去吧。”
单子淮并没有讨厌苏哲聿,但是他并不喜欢和人有过度的交涉,更何况他也不擅长去和人交流。这短短一天,和苏哲聿的交往实在是过于频繁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对方早点消失。
两个无言地走到了有路灯的路口,单子淮关掉了手电筒,冲着苏哲聿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走了,然后不等对方挥手道别,转身就离开了。
“等一下。”苏哲聿喊道。
单子淮回头,那个高挑的少年在灯光下只剩下了黑色的剪影。
“那个。”苏哲聿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到嘴边却都消失了。
单子淮瘦削的身影在手电的白光中,好像薄到失去形状,低垂的眉眼和倦态的面容很清晰,堵住了苏哲聿想说的任何话语。
“我可以帮你些什么吗?”他最后问道。
“不可以。”
毫不犹豫的回答完全在苏哲聿的预料之内,他笑了笑,似乎没有任何气馁:“好吧,如果有什么忙能帮上的话来找我哈。”
说完摆了摆手表示告别,转身打算走。
没走开两步,单子淮又叫住了他。
“为什么?同情我吗?”
这句话出口,单子淮自己都吃了一惊,但是他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垂着眼盯着苏哲聿看。
为什么?
站在怜悯他的处境吗?还是惺惺作态地关怀一下?
单子淮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执着于一个答案。
“因为,你明明很想考大学呀。”又转回身的苏哲聿却认认真真回答道:“你地理可以考满分,这么厉害,不去深造的话不是很可惜吗?”
这个回答让单子淮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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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上大学,学费可以贷款,但是单然怎么办,她才十二岁,病情也不稳定。
单子淮想着想着,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出现了立马开始努力,英语能提高多少的念头时,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不得不说,昨天晚上苏哲聿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多多少少叫人有些心动。
可是,苏哲聿是局外人,他不懂,难道自己也不懂吗?
单子淮和往常一般早起去晨跑,今天清晨就闷热得很,不知道是太热了还是想多了这些事,感觉脑子晕乎乎的,有了上次低血糖的经验,他放慢了自己的步子,最后干脆变成了慢悠悠的闲逛。
今天单子淮特意换了一条路晨跑,他有点担心又撞上苏哲聿。这个举动自己都觉得多少有些搞笑,好像在刻意躲避着对方,但其实对方大概压根就没有多注意自己。
回到家里,虽然没有怎么跑,但仍旧出了一身的汗,单子淮脱下了被汗湿的上衣,准备去简单冲了一个凉水澡。
他住的屋子里没有浴室,平常他都是带着妹妹去近处的澡堂洗,如果是自己冲一把就随意了,单子淮照例穿着运动短裤,带着脸盆去楼下公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打了一大盆水,然后把这盆水朝头冲下去。
隔壁房的陈阿婆刚刚起来,听到了院子里有水声。
“阿婆。”单一淮见到这个瘦小的阿婆,点点头打招呼,他虽然见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不过面对这个总是照顾他们兄妹俩,独自一个人生活的阿婆,脸色就会暖上不少,甚至带着一点点的笑意。
“阿淮啊,天气要凉哉,会感冒咯。”见单子淮打着光膀赤着脚站在青石砖上,头发上的水还在淋淋沥沥顺着脸往下淌,阿婆操着一口地方话和单子淮说道。
“晓得哉。”单子淮也用地方话回阿婆,水乡这里的话软糯,咬着舌头平平扁扁的,因为和阿婆交流的原因,单子淮一口地方话很流利,他收好脸盆,踩上拖鞋,把毛巾甩在肩上往回走。
不过自己的同学基本都不说地方话了,单子淮在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他们说地方话是什么样子。
那个叫苏哲聿的少年人呢,他说地方话是什么语音语调?
单子淮反复品着印象里苏哲聿和自己交流时候的声调,南方人都有些分不清卷翘舌和前后鼻音,苏哲聿也一样,他声音偏低一些,但是尾音总是往上,也带着江南地区惯有的温吞语调。
“阿淮啊。”
“阿婆?”
“多吃点,瘦得嘞。”
单一淮低头看看自己挺单薄的身子,不好意思地淡淡笑笑:“阿婆也记得自己保重好。”
苏哲聿就是高高大大的身材,那天他摔在泥潭里,对方轻轻地就把自己提了起来。
不一样,他们注定是完全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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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能意识到,你们都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你们好好看看你们高三打得第一场战。”教室里只有沈丹的声音,还要窗外树叶飒飒作响,新来的学弟学妹似乎开始在草场上军训了,远远地能听到喊口令声音。
单子淮坐在第一排讲台前面那个位置,他随意地转着笔杆,视线范围内是他的期初试卷答题卡,已经全部批好发了下来,估摸着在垫底,尤其是英语实在太反人类了。
毕竟他一个暑假都在工地上做临时工,考得不好也是正常的。
不过还是擦到了市区划的一本线,要提上去应该挺快的。
单子淮趴在桌子上,继续转着笔,红笔在答题卡上划上了几道轻微的红印。
想了一会儿,单子淮忽然觉得有点可笑,自己想这么多干嘛,他都是决定不参加高考的人。
“我们这学期还有一个新同学要加入我们的班级......”
身边忽然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单子淮的手一松,笔落到了地上,水笔往地上摔了一下,套在后面的笔盖先掉了出来弹开,单子淮连忙接住了往前滚的笔身,四处看着笔盖在哪儿。
“小淮,这里。”
单子淮抬头。
单子淮想问,怎么又是你,这频率是巧合的话就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的确,又好像都是巧合。
单子淮从苏哲聿手中接过了笔盖,沈丹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位是你们的学弟,苏哲聿。”
“我去,苏神啊。”
“他跳级了?”
“他不是数竞的吗,怎么到我们文科班来了。”
“人家去年金奖来着,已经拿到自招名额了,只要高考有分就能去B大了,来文科班熏陶的呗。”
四下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声,单子淮也渐渐想起为什么昨天早上他会觉得这个少年这么眼熟了,他很少关注身边人的事情,更何况校园名人了,但是苏哲聿这个人脸不注意到也很难。
毕竟是大头照在校门口的光荣榜上滚动了半学期,高一加入数奥国家队,拿下B大自招名额,一张大头黑照也黑得好看的苏哲聿。
“我一直觉得他真的好帅,呜呜,我要好好学习赚大钱包*养帅哥!”身后的女生疯狂拍自己领桌的肩膀,压着声玩笑道。
“你还是先包*养我吧,我肯定比苏神便宜不少。”
单子淮边上坐的女孩剪了一个很短的男孩头,行为做事都大大咧咧的,说话也咋咋唬唬自带点扩音效果。
沈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们,两个人才收敛。
苏哲聿都听到了,还似乎被包*养言论逗乐了,笑得很肆意,微微露出虎牙。
“学长学姐们好,我叫苏哲聿。”苏哲聿没有做过多的自我介绍,话很简短,眼睛望着单子淮,似乎在冲着自己笑:“很高兴可以加入到高三十二这个集体,年龄小,还希望大家多多指正。”
“苏神好低调呀。”
“我之前就听说过他人挺好的......”
“好姿色,要不我俩一起凑凑钱包*养吧。”
刚刚安静下来的邻桌又开始转头和身后的女孩讨论起来了,声音太大,全班哄堂大笑,连着讲台上的苏哲聿也在笑得止不住。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嘴角也弯起两个小括弧。
“顾嘉柔,林琳,你们是不是不懂安静两个字怎么写的?”
沈丹笑不出来,相当严厉地批评了一句,顾嘉柔挠挠自己的短发,连忙转回身来。
苏哲聿个子高,沈丹把他排到了教室后排,单子淮躲开苏哲聿望向自己的目光,盯着手上的水笔发呆。
可能是发觉到一直趴在桌子上的单子淮自从苏哲聿踏入教室之后,表情便变得极为不自然,顾嘉柔凑过来问单子淮你是认识苏神吗?
“路上见到过。”
“啊,我路上也撞到过几次,帅哥总是很引人注目的。”顾嘉柔下巴抵着手肘,看着苏哲聿从单子淮身边经过,对方的视线仍旧落在他身上,单子淮连忙垂头。
他在尴尬什么呢?
单子淮也不理解自己,可能苏哲聿几番窥见自己的生活,让他实在有些不舒适罢了。
“那你们很熟吗?”见苏哲聿也频频看单子淮,顾嘉柔更好奇了。
单子淮只是摇摇头,手紧紧捏着红色水笔不再做声,感觉能听到心脏砰砰直跳。
奇怪,他又在紧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