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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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曲篷舟一心求死,本来想挑个黄道吉日。

一看日历:闰二月二十八,诸事不宜。

他安慰自己跳楼这种事太吉利也不好,可能就得反着来呢。

择日不如撞日,晚饭后就趁看护不在上了天台,用楼下小姑娘的一字发夹撬开了铁栅栏上的锁,然后从住院部的顶楼一跃而下。

但是没死成。

不仅没死,还被莫名其妙拉进什么无限流游戏,成了其中一名玩家。

这很离谱。

曲篷舟死都不怕,还怕玩个游戏吗?

他果断摆烂,开局消极怠工,打算第一关就做个表率死给大家看看,然后被系统警告了。

系统表示它们现在采取定制化惩罚,既然他不怕死,那游戏失败就罚他在小黑屋关个三四十年。

而曲篷舟恰好有两个死穴:第一是怕黑,第二有幽闭恐惧症。

这更离谱。

最离谱的是,最后一关他和明止被分到了敌对的两个阵营,双方必须决出个胜负,也就是说只能活一个。

明止非但没躲开他的刀,还主动往他刀口上撞,肚子都被捅穿了。

在这个自成体系,另有一套规则的游戏里待久了,任谁都得疯。就连曲篷舟都从一开始的划水摸鱼装装样子,到学会跟其它玩家斗智斗勇。互相算计,背后捅刀子也是常有的事。

怎么就他还是这幅老好人的样子!

血,好多血。

曲篷舟颤颤巍巍地松开刀,抬起手一看,掌心里红艳艳的一片,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直直扑到他面上来,往他鼻腔里钻。

他倒退两步,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傻傻跪坐在地上,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晕过血。

温热,粘稠,无法忽视的血的触感,紧密包裹着他,曲篷舟却冷得发抖。

“你不是幸运值点满,能百分百空手接白刃吗,不行躲一下也好啊,往我刀上撞什么?”曲篷舟边哭边骂,声音都哽咽了,“我又不想活,你装什么假好人,觉得自己很帅,特别可歌可泣是不是,你除了自我感动还感动谁了?”

他哭起来一向很小声,就自己静静地掉眼泪,哭狠了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像只不会闹的小猫一样,看起来特别委屈。

明止揽臂把他搂进怀里,不管曲篷舟说什么都不松手,抱了一会儿,又扭过头去吐了口血。

曲篷舟看他身残志坚的样子都快气笑了。

按照国产影视剧的套路,这会儿应该是他抱着身负重伤的明止,深情款款追悔莫及地跟他互诉衷肠才对——反了不是。

但他怀里实在温暖,曲篷舟畏寒,贪恋这一时半刻的拥抱,于是也任由他抱着。

明止抱着他,本来想亲亲曲篷舟,想到自己还在吐血,看起来应该挺狼狈的,便只是低头十分克制地贴了他的脸。

服了,怎么搞得像纯爱啊。

曲篷舟眼泪流得更凶了,把脸埋进他胸口蹭了蹭。

明止无奈道:“诶,我衣服都打湿了。”

“你还不让我哭了?”

“不是,有点冷。”

曲篷舟顿时说不出话了,因为他察觉到明止的体温正在一点点降低,这个怀抱已经不再暖和了。

明止又跟他商量起自己的后事:“我走之后,你也不用给我守寡,就是记得每年来给我烧点纸,免得我在阴间当个穷鬼,所以你一定得好好活着,行吗?”

“你放心,我出去就拿你的遗产包十八个男模。”曲篷舟一听这人什么都安排好了,更来气了,恶狠狠瞪着他。

明止笑了下,笑完又咳出一口血,轻声道:“十八个太多了吧,你省着点花。”

渐渐地明止不怎么说话了,曲篷舟每次问他还在不在,他就气若游丝地“嗯”一声。

“在吗?”

“嗯。”

“还在吗?”

“嗯。”

“你还在吗?”

“……我人就在这,能不能别搞得像是在网恋一样。”

过了一会儿,曲篷舟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明止,你还在吧?”

这次明止没再回应了,连同他的心跳也一并销声匿迹。

直到抱着他的人彻底失温,曲篷舟才从这具尸体的怀里钻出来。

他面上极其平静,从后台取出道具[锋利的小刀]x1,二话不说就对着自己心口扎了进去。

小刀刺进肉里,他过了有一阵才迟钝地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痛感。

没有很疼,也没怎么出血,和明止的出血量比起来,像是死不了人的样子。

曲篷舟心想可能是刀太小,没能捅穿心脏。于是他把小刀拔出来,扔到一边,换了个高级道具。

[吹毛断发的匕首]x1

曲篷舟求死心切,再次将匕首捅进胸前,怕死不掉,甚至还握着刀柄在身体里旋了半圈,绞得血肉模糊。

刀锋是竖着捅进去的,一横过来便被胸前不知道哪根骨头卡住了。曲篷舟折腾了半天都没能再让匕首转动一点,彻底没了耐心,把匕首从胸口拔出来,接着又给自己来了一刀。

还是有点疼的,他想。

他开始出血,心跳也慢了下来,心脏每次跳动都牵连起一阵令人窒息的抽痛。

可疼了大半个小时,曲篷舟除了疼就没别的感觉了。

他感觉自己这样好像也死不了。

曲篷舟低头看着胸前那个还插着匕首的血窟窿,真实地感到疑惑,只能再换个更高级的道具。

[削铁如泥的短剑]x1

这柄短剑确实锋利,他不过摸了一下,手指尖就剌了好大一个口子。

曲篷舟反手执剑,架在颈子上,用力划了下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听见利器割开皮肤组织的声音,入耳甚至有些尖锐,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知道究竟是切开了静脉还是大动脉,或者割开了气管。他对自己下手一点不留情,划了很深很深一道口子,比前两次都要疼得多。

这下总该死了吧!

曲篷舟捂着脖子,源源不断有血从指缝里涌出来,大量的失血叫他眼前发黑,头也晕。但他不敢低头,怕脑袋会掉下来,毕竟死了不是全尸的话也太丑了一点。

“好疼啊,明止。”

疼都要疼死了,可他怎么就是不死啊?

终于系统提示音响了,还是熟悉的,毫无机制的电子音,只是似乎有些卡顿,好多字都被消音了。

[恭喜玩家099成功通关《哔哔——中的疯人院哔——》。]

[很遗憾,玩家081未能存活到天亮,任务失败,状态:已死亡。]

[作为玩家081的绑定对象,他的积分,技能点和所有物品都将转移给您,请您确认继承。]

[本轮游戏掉落奖励已发放。您继承了绑定对象的满点幸运值,运气爆棚,抽到了S级天赋技能不死之身,恭喜您!]

曲篷舟:“……”

他手上沾满了两个人的血,身上乱七八糟的血迹都快干了。

[最后?最、最后、、、期待您能顺顺顺顺顺利哔哔哔哔哔——游戏??]

[哔哔哔——游戏哔哔——]

曲篷舟竖了个中指:“去死吧。”

[本轮游戏结束,即将送玩家099脱出该世界,10,9,8,2,5,3……]

突然间天光乍现,暖色的朝阳透过云层斜斜照下来,打在曲篷舟身上,可他还是好冷,连骨头缝里都觉得冷。

天亮了?

曲篷舟睁开眼,被头顶方形的白炽灯照得晃了一下神。

突如其来的强光,令他不适地闭了闭眼睛。

“小舟,你醒了?”

他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只能艰难地侧过头,供氧的面罩戴在脸上,每说一个字就会浮起一阵雾气,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难以分辨:“妈、妈妈……”

“医生,医生!我孩子醒了!你快来看看!!”

曲篷舟的视线慢慢移动,打量着周遭环境,他看见墙上的电子钟,二月二十八日,晚八点。

和他从楼顶跳下去只相隔三个小时不到。

可他不是在游戏里待了一年半吗?

曲篷舟有些怅惘,问:“妈妈,这是哪,明止呢,他……他还活着吗?”

“明止是谁?”

“明止是……是……”他在心里想了很多措辞,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丁女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也许是怕他伤心,问得很小心:“小舟,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果然是臆想吗,曲篷舟愣住了。

其实他的脑子不太好,看到数学就会自动放空,高中以后再也没听懂过一节课。

精神也不太好,总是出现一些幻觉幻听,从前就有过编造出一个人陪着自己的前科。

太好了,曲篷舟无端松了一口气,是假的就太好了。

游戏是假的,明止也是假的。

假的就不会真死了。

他不敢再去想更多细节,刚要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病床边突然飘过来一道身影。

是的,飘过来。

明止腿不着地,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身上还穿着最后那关游戏里,疯人院自动分配的病号服。

蓝白色竖条纹,跟他身上的很像。

“在找我吗?”

曲篷舟看着他,似是在确认那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可他太真了,表情生动又熟悉,那张脸让他来捏都捏不出这么一模一样的。

明止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纳闷道:“怎么不理人啊?”

“……”

“看不到吗,难道必须要开阴阳眼才能看见鬼?”

曲篷舟没有搭话,伸出找回了一点知觉的右手,说:“妈妈,把手机给我一下。”

拿到手机,他打开知乎,拿一根手指慢慢戳着键盘,先是给自己改了个名,接着退回首页开始发帖。

[继承前夫亿万遗产:求助,被我一刀捅死的男朋友没有死,变成鬼回来找我了怎么办?]

“继承前夫亿万遗产?”明止念出他的新id,“曲篷舟,我怎么就前夫了?!”

丁女士去找医生了,走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曲篷舟才放心大胆地打量起眼前这只鬼。

明止怕他不方便,还特意飘到床头来说话。

“你既然看得见我,刚刚怎么不理人。”

“我没死……”曲篷舟觉得这个局面很荒唐,甚至荒唐得有些好笑,“你也没死?”

明止让他看看自己,都变成鬼了当然是死了,又说:“你别扯开话题,你说清楚,我怎么就成前夫了?”

曲篷舟从容改口:“我的错,不是前夫,毕竟还没结过婚,你顶多算前男友。”

那还不如前夫呢。

明止盯着他,试图从曲篷舟的表情里揣摩出点什么,未果,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没消气?”

游戏他不是不想赢,可他怎么能对曲篷舟下得去手。

这可是他初恋,他未来老婆,他亲手从海里捞上来,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养出点肉,抱起来没那么硌手的亲亲小师弟。

虽然是初中校友——虽然他比曲篷舟大四届,毕业一年了他才刚入学——俩人别说在学校里见面,压根就没有同一时间在学校出现过。

曲篷舟确实不太想搭理他。

他刚捅了自己三刀,快把胸口扎穿了,还给脖子上来了一下,疼了两个小时,血都快流干了,结果一闭眼一睁眼又活了。

还有明止,主动找死把最后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他,曲篷舟不明白这种拯救有什么必要。

一次又一次把他救回来,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愿呢?

就像好心路人为救跳江自杀的人,自己溺水身亡。那跳江的人原本就不想活了,非但没死成还搭进去别人一条命,然后所有人都劝他说好好活着,因为有人为了救他而死,他不能辜负了人家。

曲篷舟感觉自己现在就是那个跳江被救回来的人。

他不需要被拯救,他只想要解脱。

明止这样做除了自我感动还能感动谁?只会让他更负愧,更痛苦,更坚定了求死的心。

曲篷舟叫他过来,明止嘴上说着“你叫我过去我就要过去吗”,又口嫌体正直地飘到了他身边。

“再过来一点。”

明止靠在床边,问:“不舒服吗?”

曲篷舟朝他伸出手,五指微曲,虚虚抓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抓到,触碰到的完全是一片空气。他自嘲一笑,心想果真是假的,于是收回手,老老实实闭上眼睛休息。

明止比他还着急,在病床边飘来飘去,不停地游荡,提议道:“我是鬼,你摸不到也正常,但游戏总是真的吧,你试试把游戏后台的物品取出来?”

曲篷舟不肯,明止就一直哄。

他本来就烦心,被明止念得更是心烦意乱,抱怨道:“你好吵啊,上一个就没你这么多话。”

曲篷舟想吃点药让这只鬼从脑子里消失,但他刚被抢救回来,禁水禁食,所有药都暂时被停了,至少要转去普通病房之后才能重新开始吃新疗程。

也就是说他还要听这鬼念叨好些日子。

明止:“上一个,什么上一个?”

曲篷舟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我知道你是假的,假得很真,比上一个像多了。毕竟我还算了解你,想象出来的你像真的也可以理解,但也可以不用这么真,怎么话比真人还密啊。”

“你以为我是幻觉?”明止总算听懂了,“我不是,我是真的,真的是鬼。”

丁女士刚进门,就被曲篷舟叫住了,他直接问:“妈妈,你看得到他吗?”

“谁?”她进门的脚步都迟疑了一下。

曲篷舟试着描述道:“一个男生,看起来比我大几岁,个子挺高的,也穿病号服,蓝白色条纹,就站在我床尾,靠窗那边。”

听到他这样问,丁女士愣了愣,然后回之以沉默。

曲篷舟就什么都懂了。

“我再去找医生问问。”丁女士刚进来不到一分钟,又着急忙慌地出了门。

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希望明止是真的还是假的,曲篷舟心里一团乱麻,干脆听他的从游戏里取了个道具出来。

[爱神丘比特赋予祝福的白金对戒]x2

在他摊开的手掌上,赫然是两枚银白色的戒指。

曲篷舟起不了身,麻药药效还没过,感官非常迟钝,无法判断手里是否多出了戒指那一点点重量。他试图抬起手看个清楚,就看见明止一脸“你看吧我就说”的表情。

明止显然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人,下意识就伸手去拿曲篷舟掌心里的戒指,看到自己半透明的手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可指尖已经摸到了戒指。

——碰到了?

明止把戒指拿起来给自己戴上,然后让曲篷舟看:“我碰得到游戏里的道具。”

曲篷舟现在开始怀疑游戏的真假了。

看出他在想什么,明止二话不说拿起另一枚戒指给他戴上。戒指有点大,但他觉得是曲篷舟太瘦了,只能给他戴在中指上。

这下曲篷舟是真的感受到了,一个金属环套进他手指的感觉。

“睡不着吗?”

曲篷舟身心俱疲,其实挺累的,可合上眼就是睡不着,忍不住去想很多事:“嗯,有点失眠,今天没有睡前故事了吗?”

他十几岁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经常失眠,哪怕睡着了睡眠质量也很差,听到一点响动就会被吵醒,反反复复被折腾得神经衰弱。

刚进游戏那会儿,明止为了让他能多睡会,每晚都会给他讲睡前故事。

后来就渐渐成了习惯。

“有,你想听什么。”

曲篷舟当然不会放过他,说:“我想听你们鬼在阴间都做些什么。”

“……”

“不行吗?”

“行,当然行。”明止既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你还没高考吧,那我给你讲讲我在地府上大学的日子。”

曲篷舟醒来之后一直没喝水,嗓子干,不想说话,就冲他眨了眨眼睛。

明止张口就来:“我是正好赶上酆都大学那两年风水太好,不够凶,总闹人。地府招生办看生死簿发现我英年早逝,命格不好,不吉利,特别适合去镇镇阳气,改善校园环境,就破格降分把我录取了。”

“但酆都大学是阴间数一数二的凶校,985211双一流,热门专业都得靠抢,我这种就只能接受调剂,被调剂到了一个跟新东方跨界联合创办的厨艺专业。”

不得不说曲篷舟是个相当配合的捧哏:“那你都学了做什么菜。”

“各种菜系我们都学,比如日常点的小炒眼珠,地方菜椒麻人蝎子,日式omakase现切心肝脾肺肾……甜点我们也学,像是骨灰盒子蛋糕,黄纸千层,龙吟石蒜,哦石蒜就是曼珠沙华。”明止一本正经地科普,“不过地府这边口味重,食堂免费的小菜常年是蒜拌骨灰。地狱那边来的吸血鬼吃不了这个,闻一下都得进棺材里休息好几天,一年到头全在棺材里躺着,出勤率没几个及格的,所以近几年来的交换生都是修女女巫炼金术师之类的。”

曲篷舟惊奇道:“还有地狱交换生呢。”

“当然了,不过他们好多都是素食主义,不吃荤腥,骨灰也不碰,每天就吃点凉拌菜叶子。孟婆抗议好几回了,说她做汤的原材料都要不够了。”

“好没品!”

明止附和道:“对吧,那凉拌菜叶子还挺贵,据说是用有机息壤培育的,像我这种形单影只,没人烧纸的孤家寡鬼,就是穷鬼一个,菜叶子都吃不起。”

听出来了,他这明里暗里点自己呢。

“所以你会嫌我穷吗?”明止点到即止,点到了就开始试探。

“不会的,毕竟我已经继承你的遗产了,前夫。”曲篷舟满脸认真,“我不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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