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三日了,滴水未进?”夙晟寒坐在御书房,心情有些烦躁,“不是说过,天牢的饭菜太粗糙,让你们去御膳房给他拿些吃的吗?”

“饭菜是在御膳房拿的,但国师……”亲卫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立即改口道:“妖师他确实一点都没吃。”

“不吃就不吃!”夙晟寒没好气道:“看他能饿到几时!”

“今日狱卒查房,发现妖师有些发热。”亲卫语带犹豫,“还有一件事,前日夜里,妖师吵着见您,被路过的狱卒踢了两脚。”

夙晟寒一拍桌子,“踢哪儿了?”

亲卫:“腹部。”

夙晟寒瞳孔紧缩:“什么?!?”

君沂娇贵,这些几天来不吃东西,难道是被踢坏了肚子?

天牢里,君沂缩在铺满枯草的墙角,弓着身子,眉头紧锁,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夙晟寒那一鞭子抽得用力,他肩膀绽开了皮,后来又被踢了两脚,大概是脏腑出了血。

察觉到牢房的门被打开,有脚步声靠近,君沂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是夙晟寒。

“妖师,陛下来了,还不起身拜见。”天牢总督跟在夙晟寒身后,对君沂大喊。

君沂艰难地抬了抬头,是了,夙晟寒灭周锋,复玊朝,现在是新帝。

“三天不吃饭,现在又这样缩着,”夙晟寒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冷道:“你在装什么可怜?”

君沂蒙在眼前的白巾早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他勉强睁了睁眼,虚弱地问:“装?”

夙晟寒蹲了下来,理了理他那沾染上枯草的长发,咬牙说:“你是最会逢场作戏的了。”

君沂身躯一怔,双手无力地撑在地面上,狼狈地半撑着身子,面色痛苦地说:“晟寒,你听我解释……”

“解释?”夙晟寒伸手摁住他受伤的左肩,冷笑着:“五年前你见我玊朝大势已去,所以大开宫门,放周锋称帝;五年后你预料周锋气数已尽,又故技重施,大开宫门迎我回宫。”

伤口被按压的痛楚让君沂忍不住出声:“疼……”

夙晟寒眼底冰冷,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加重了力道,他看着君沂那双失明已久的眼睛,讽刺道:“你可真是一株贪生怕死的墙头草。”

夙晟寒讥笑着继续说:“你是不是想着,我会和周锋一样,念你开宫门有功,继续奉你为国师,给你一人之下的地位和权力?”

君沂早就怔住了,他忘了肩上那彻骨的疼痛,只是用那双看不见任何色彩的眼眸望着夙晟寒的脸,眼底发颤。

“君沂,你这算盘打地真响。”夙晟寒忍不住赞叹:“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心机深沉、有手段的人。”

夙晟寒的指尖触碰上君沂的脸颊,在那沾满草渍的眉眼处抚摸,眸中泛起怜惜,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你说你要解释,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君沂怔愣了许久,慢慢笑起来,笑容苦涩。

原来……夙晟寒就是这么想他的……

“笑什么?”夙晟寒面色一沉,“你倒是给我解释啊!”

君沂垂下眼眸,心里抽着疼,淡淡道:“我无话可说。”

“怎么就无话可说了?我现在就要听听你的解释。”夙晟寒强势道:“你说啊!”

君沂闭眼沉默着,这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夙晟寒都这样认为了,自己的解释夙晟寒会相信吗?

他要真的把那些话说出来,才是最可笑的吧?

夙晟寒耐心耗尽,用力掐着他的下巴,语气里盛满了怒意:“说!!!”

“放肆!”君沂眸色一凛,指尖闪出幽紫色的火苗,用力一扬手,将夙晟寒从他身旁隔开。

“是妖术!”他听见有人这样喊,还听见了侍卫拔刀的声音。

君沂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望着夙晟寒的方向,努力维护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就算是当年的太子夙稷,都对我毕恭毕敬,不敢说一句重语,你不过一介皇长孙,敢对我如此无礼!”

夙晟寒心中的怒意被倏地点燃,他大步上前,抬手掐住君沂的脖子,将他的后背重重砸在了墙上,“你还有脸提我父王?”

梁王告诉他,当年有人亲眼看见国师偷偷潜进了苏府,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周军大肆攻入,却发现他的父王自刎而死——就是被这妖师逼的。

夙晟寒看着这张清冷俊美的脸,只觉得自己当年眼瞎至极,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毒蝎。

随着他手指的不断收紧,君沂的脸上呈现出青白,连挣扎都做不到了。

君沂绝望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夙晟寒要掐死自己,自己会死在他手上……

正当他意识模糊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是……楚河。

“地宫、地宫……”楚河赤着脚在天牢到处乱跑,嘴里不停地说着:“这地宫好大啊!”

夙晟寒从无边的怒火中回过神来,发现君沂已经快不行了,心中一痛,立即松了手。

君沂跪倒在牢房的枯草上,空气一下子全部涌入肺部,引得他咳嗽不止。

楚河听到动静跑向这边,摇摇晃晃进了牢房,傻兮兮地对夙晟寒说:“小殿下,找到你了!”

夙晟寒无奈地阖了一下眼睫,侧头问这边的亲卫,“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楚将军吗,怎么还跑天牢里了?”

在大军逼近京城时,楚河在战场上伤了脑袋,醒来就是这副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样子。

“楚将军轻功太好了。”亲卫惶恐道:“臣等实在看不住。”

“咦,国师?”楚河看着地上咳到流泪的君沂,跳着蹲下来,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楚……楚统领……”君沂尝试着去感知楚河的气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楚河看着君沂的脸,不解地问:“国师,你怎么哭了?”

不等君沂回话,他一蹦又蹦到夙晟寒面前,“小殿下,你的毒不是已经全解了吗?我们一起出地宫吧!”

“行,我们出地宫。”夙晟寒耐着性子说:“我立马让人带你出去。”

说完,他便转身对亲卫吩咐着,还问了问为楚河请的江湖名医到了没有。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楚河又蹦到了君沂面前,捧起双手接下他的一滴眼泪,低声安慰道:“国师不哭,小殿下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君沂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原来,就算楚统领神志不清,也还是一直将那些事记得……

亲卫带走了楚河,夙晟寒来到君沂面前,只觉得有些可笑:“你如此恶毒的一个人,楚将军居然只记得你的好,还替你说好话。”

“呵!”君沂仰头笑起来,“你既如此恨我,那就杀了我吧——割下我的头颅,在城门上悬挂四十九天,以解你心头之恨!”

“死?”夙晟寒笑容冷冽,“你想的太简单了。”

他朝身后的侍卫一扬手,看着侍卫手里端的黑色药汁,命令道:“给他灌下去!”

有侍卫上前掐住君沂的两腮,试图强迫君沂把药喝下去。

“滚开!”君沂坐在地上不断后退着,一甩手,指尖紫色的星火差点点燃了枯草,火星落在人的皮肤上,则产生强烈的灼烧感,逼的侍卫不得不退步躲闪。

“你若再动,我便挑了你的手筋,到时候你不但是个瞎子,连手也废了,看你能挣扎到几时?”夙晟寒从侍卫手中接过药碗,强行掰开君沂的嘴,将那黑苦的药汁混合着君沂的眼泪尽数灌了下去。

好苦啊……

君沂被迫吞咽下那些药汁,不知道是药汁本身很苦,还是他心里苦,总之那碗药,是他已有生命里,尝过最苦的东西……

雪蓝葵的根,是世上最苦的药材之一,君沂在替夙晟寒解毒试药时曾尝过,确实极苦。

但那苦,远不及夙晟寒亲手逼他喝下的这碗药汁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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