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太子

精彩段落

沈怀瑾不再告假,他与龚雪的婚事却因陆子吟这一打岔,暂时搁置了,但宫里关于他将成婚的流言从未断过。

他本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一天放学后,他被沈如岳叫去御书房。

“怀瑾,你可想要娶妻?”

沈怀瑾半靠在椅子上,将话题转移:“如果娶妻,儿臣该做什么?”

沈如岳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你大婚当日,午时便得收拾停当起行,咱们大息国以武立国,成婚的排场,一向都按始祖当年大婚的步骤来。”

沈怀瑾问:“始祖当年怎么迎娶的?父皇同儿臣说说流程就是了。”

“己时三刻,你就得动身,御林军一千四,由统领率领,还有禁军六百,一共两千人,届时还要看你想穿什么。”

沈怀瑾答道:“以武立国,自然是骑马,穿铠。”

沈如岳点了点头,又道:“身边还该有随行侍郎一人,若你没有其他异议的话,就是楚风了。”

沈怀瑾道:“侍郎作何用?听也未听过。”

沈如岳声调骤然提高:“平日里叫你多读史,怎的自家的史都没读完?”

“父皇,”沈怀瑾连忙求饶:“您就饶了儿臣这一回吧。”

沈如岳冷哼一声,解释道:“侍郎跟随你迎娶,太子妃从午门进宫,车驾旁的家仆就得回去了,然后把她带到养心殿去,你在前殿等着换衣,有侍郎伺候。”

沈怀瑾:“这便完了?”

“怎么可能?”沈如岳接着道:“此时尚未成婚,还有皇后派的人在养心殿中等着,妆过凰霞,饰完凤冠,太子妃方可出来。你届时换好衣服,登车朝金銮殿去。”

“此时百官在殿上等着,辰时朝拜过皇后,太子妃才算进宫了。”

沈怀瑾:“这下完了是罢。”

沈如岳道:“稍安勿躁,还有呢。”

沈怀瑾:“……”

沈如岳:“百官退后,须引太子妃出金銮殿,朝皇明殿去,祭告大息皇室先祖……”

沈怀瑾看着沈如岳。

沈如岳续道:“祭完先帝,再朝坤宁宫去,女官这时等在坤宁宫外,太子妃须得与太子一齐,向皇后奉茶,参拜皇后……”

“这便完了?”

“不不,还有……”

沈怀瑾瞥见御书房外明黄色一闪,一人朝着御书房走来,旋起身,跪在沈如岳面前。

沈如岳也被吓了一跳,忙问道:“怀瑾这是何意?”

“太多了!等真到了那天,父皇再派礼部的人同儿臣说吧,儿臣告退。”沈怀瑾道。

沈如岳怒道:“你这泼皮,当真是被宠坏了!”

沈怀瑾逃也似的冲出御书房,正巧遇上门外的皇后,两人心有灵犀,换许知微进去安抚沈如岳暴怒的心情。

许知微笑吟吟的道:“陛下息怒,怀瑾自小就是这个性子。”

“朕就是太宠他了!”

许知微问:“陛下真打算让怀瑾娶妻?”

“刚刚和他说了一通,倒忘了这茬,”沈如岳无奈叹了口气:“是该找个太子妃,让他收收心了。”

许知微道:“可怀瑾自己都是个孩子,又怎么照顾的好别人呢?”

“此事无需多言,”沈如岳烦躁的按了按眉心:“他不可能一辈子长不大。”

一辈子长不大的沈怀瑾回了东宫,只见数名侍卫和陆子吟、谢玄在明媚秋日下朗声笑语,蹴一个红布扎的球。

“谢世子,接住了!”陆子吟反身侧勾,红球越过数名侍卫头顶朝湖里飞去,谢玄一撩长袍前襟,翻身跃起,于半空潇洒旋身,将红球反踢回去。

陆子吟接了红球,引来一阵叫好。

“做什么呢?”沈怀瑾道:“趁本宫不在蹴鞠?”

侍卫们蓦然发现是沈怀瑾,忙各个单膝跪地,声呼千岁。

陆子吟面带笑意,躬身道:“秋乏,等班无事,冲撞了殿下,臣罪该万死。”

沈怀瑾道:“起来罢,看你倒是好得差不多了,以后可以和楚风换班跟着我了。”

陆子吟拍了拍胸口:“皮外伤而已,早就好了,愿为殿下效力。”

两人正插科打诨,一旁的谢玄道:“臣还有事,就不在此打扰太子了。”

沈怀瑾只淡淡应了声“嗯。”

直到谢玄的身影彻底消失,沈怀瑾才吆喝着其他人闲逛去。

阳光灿烂,秋高气爽,四周俱是仪表堂堂的英俊侍卫,各个锦衣华服,是时只见侍卫五六人,簇着金带束腰,华服修身的太子,一窝蜂吵吵嚷嚷,在御花园内闲逛。

这景象将沈怀瑾心内的闷气一扫而空,在花园内随处走了走,拣间亭子坐了下来。

“都退下罢。”沈怀瑾道:“楚风,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子吟。”

陆子吟眉毛动了动,问:“殿下可要吃些点心?先前听总管说,御膳房制了桂花糕,味道不错。”

沈怀瑾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吩咐下人去就是。今日侍卫们怎与平日不一样了,先前在谈何事?”

他如今的观察能力颇强,只随意一瞥,便发现今天侍卫们不似往常畏首缩脚,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侍卫们各散,唯余陆子吟站在沈怀瑾身后,莞尔道:“只蹴鞠尽了兴,手脚便放开了,殿下莫怪。”

沈怀瑾挑眉:“不信。”

“大抵是楚风不在,侍卫们玩的格外开怀。”

“你们对木头稍微好点,总感觉他孤零零的,”沈怀瑾也就随口一说,又道:“把书拿来,那日看到何处了?我得抓紧看了,免得挨父皇骂。”

“殿下那速度还是别看了吧,”陆子吟道:“臣昨夜看过,现都记得,这便说与殿下听?”

沈怀瑾故作凶狠:“当真记得?若错了一处,便割你舌头。”

陆子吟忙道:“那臣还是回去取书罢。”

沈怀瑾道:“舌头且先寄着,说就是。赐你个座,去旁边栏上倚着,休要扰了这景色。”

陆子吟揭了袍襟,不以为意道:“舌头断了倒没什么,只怕以后不能念书与殿下听了。”说毕朝厅内栏上云淡风轻地一坐。

秋日静好,碧空无尘,清爽和风吹上方圆数顷的太掖池,配着陆子吟温润的声音,枯燥的史书也多了几分趣味。

三日后,许知微在沈如岳的授意下开了个赏菊会,邀请大臣们的女眷一同赏菊,更是要求沈怀瑾同龚雪见一见。

沈怀瑾无奈,只能由陆子吟和楚风陪着去,让他讶异的是,今日陆子吟竟也和一言不发。

“在想什么呢?”

陆子吟低头道:“臣在想须得趁早娶个媳妇,来日生个女儿,可嫁给皇孙,与殿下攀门儿女亲事。”

沈怀瑾闻言,心里有些酸涩:“原来你心里一直想着娶媳妇儿。”

陆子吟凑过去,小声道:“娶个情郎也不错。”

沈怀瑾加快步伐,转身继续走过长廊,淡淡道:“凭你这副德行,惯会油嘴滑舌撩拨人,谁会喜欢你?”

陆子吟笑道:“该喜欢的时候,自然便有人喜欢了,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一个人,什么都是理由。”

沈怀瑾似有所触动,到得坤宁宫外,楚风和陆子吟跟到殿外便停了。

今日赏花,来的尽是高门贵女和王子皇孙,他们俩进去恐冲撞了人,是以就在门外侯着。

“你俩去用饭吧,午后到殿外等着。”沈怀瑾吩咐道。

陆子吟和楚风一躬身,退下去了。

沈怀瑾进去后,许知微说了些阖家和睦的话,便让年轻人们自己肆意的逛看。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赏菊宴的真正目的,而沈怀瑾作为太子,格外受到女孩们的青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打发了两波人。

沈怀瑾躲到一处小亭里,难得清闲半刻,龚雪却来了。

她生的美丽,眉舒柳叶,眼湛秋波,在一众名门之后中也尤为出彩。身穿着淡淡春衫,宛似嫦娥明月下,裙拖着轻轻环珮,犹如仙子洛川行。

沈怀瑾本不擅言谈,应付那些人后多少有点不耐,然龚雪不可怠慢,她既是督察院督御史之女,又是皇帝看中的对象,许知微反复叮嘱,唯独不可冷落了他。

“臣女见过殿下。”龚雪行了个礼。

沈怀瑾看着她,道:“不必多礼,进来坐。”

那时间只见龚雪又畏惧地,不易察觉地一缩。

龚雪掩饰得很好,然而沈怀瑾已觉得索然无味,沉默了少顷道:“你喝酒吗?”

太监们摆上清酒和一些糕点,琳琅满桌,龚雪柔声道:“可以少喝些,臣女敬殿下一杯。”

龚雪倒了半杯酒,浅浅的喝了一口。

“唔。”沈怀瑾一饮而尽,心内在想话题来与龚雪说。

沈怀瑾搜肠刮肚,只想出一句话:“你今日见过皇后了吗?”

龚雪低声道:“见过了,同皇后说了几句体己话,让臣女多保重身子。”

沈怀瑾抬眸看去,果真是病体娇难掩,虽上了脂粉,龚雪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

“既如此,就别喝酒了,喝热茶吧。”

一旁的太监颇为机灵,连忙去端热茶。

沈怀瑾又喝了口酒,说:“你生了何病?要不找太医瞧瞧?”

龚雪接口道:“多谢殿下好意,臣女一向体弱,不必麻烦太医的,倒是殿下,大病初愈,秋凉还是少饮酒好。”

沈怀瑾淡淡道:“没喝多少,这是什么点心?”

太监忙道:“回陛下,这是江南出名的点心,名为云片糕。”

沈怀瑾拿起酒杯,想了想又换了茶,说:“怎忽想起来吃这些?”

龚雪道:“臣女和皇后一样,都是江南人士,皇后便给了臣女这盘云片糕。”

沈怀瑾点点头,吩咐道:“再要一份,给陆子吟他们拿去。”

龚雪颇有点诧异,哪怕待字闺中她也听闻过沈怀瑾不少事迹——纨绔子弟,更性喜迁怒,稍一动念便是杀人的吩咐。如今看来,倒也不是传言那般骇人。

太监点头前去准备,龚雪好奇的问:“陆大人和楚大人也是江南人?”

沈怀瑾道:“陆子吟是,楚风不是。”

两人又交谈了许久,若是上一世,沈怀瑾定会觉得两人算是相谈甚欢,但这一世的他心内忽有所感——龚雪不喜欢他。

他的目光灼灼如炬,瞳中有股鹰隼般的锐利神色,龚雪抬起头,与他对视,却被灼烫般地低下头去。

沈怀瑾看出了点什么。

龚雪心跳得剧烈,几乎要从口中蹦出来,少顷收摄心神,强自镇定,笑道:“臣女待字闺中时,便常听殿下英姿……”

沈怀瑾起身,龚雪慌张抬头。

就在这时,楚风和陆子吟各自拿着一个托盘上来。

“殿下请坐,这是陛下赏的。”

沈怀瑾亲自揭了盅盖移开,里面是一盅四物汤,道:“四物汤,父皇也经常赏给母后。”

陆子吟笑道:“四物汤补体益气,江南人常喝的。”说毕盛出一碗,递给沈怀瑾,沈怀瑾接过却没喝。

龚雪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陛下赏了两大盅,臣女和殿下是喝不完的,要不两位大人一同喝?”

沈怀瑾心里想什么,倒是被龚雪都猜了个准,饶是如此,沈怀瑾仍淡淡道:“一个侍卫而已,赏这做甚?也太抬举他了。”

听到他这样说,楚风微微低头,陆子吟却毫不客气的坐下,顺带把楚风拉下入坐,当即又盛了三碗汤出来。

“多谢殿下的赏赐,”陆子吟朝他眨眨眼:“属下就不客气了。”

陆子吟最好看的便是眼睛,一双眸子灿若繁星,此刻有意讨好沈怀瑾,更是多了几分情愫。

“殿下?”察觉到异样的龚雪温言道。

沈怀瑾回过神,随口道:“你们都不将本宫放在眼里,连太子鹰犬,竟也敢开本宫的玩笑。”

楚风当即就要跪下,陆子吟眼明脚快,踢了他一脚,又悠悠道:“在属下心里,殿下是最好的殿下,自然不会同属下计较这些。”

龚雪接着道:“正是如此,初听父亲要将我送进宫来,着实有些惶恐,如今见了殿下,只觉所托乃是良人。”

沈怀瑾有些心烦:“是么?原本在你眼中,本宫是个怎样的人?”

龚雪笑了笑,却不言。

沈怀瑾道:“不瞒姑娘,本宫原本脾气也不太好,近日方有所收敛,不然早命人把他拖下去砍头了。”

龚雪的笑容僵在脸上,沈怀瑾却又转了语气,让人猜不出心思,直到午膳时,龚雪方才离开。

是夜,沈怀瑾站在窗台前,陆子吟被皇后叫去问话,便由楚风替他披了件外氅。

沈怀瑾忽然道:“我不喜欢她。”

楚风沉默许久,就在沈怀瑾都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突然闷声道:“属下知道。”

“她也不喜欢我,”沈怀瑾突然回头:“女子在这世间如燕雀盘旋在一方笼栅,不止女子,无数人都是这样。”

楚风仍旧是平静的:“嗯。”

沈怀瑾气恼,抬手在楚风脸上不轻不重的刮了一下,楚风连忙跪下。沈怀瑾一言不发,跑到内室睡觉,独留楚风跪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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