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人小话痨

精彩段落

荀或如坐针毡地等了二十分钟,季玄回来的时候指节有血。

见惯了血还是怕,荀或手足无措地四处翻找酒精棉片和创口贴,但季玄神态自若,只看了看时间和荀或说睡吧。

时间并不晚,远不到休息的时候。实则季玄说完这话也未曾躺下,他沉默地开始收拾行囊,把昨天才拿出来的零碎物件又一件件放回行李箱。

荀或看着他的背影,看着看着就看不清了,目中影像在水光里扭曲变形模糊。

季玄与他似有心电感应,忽然回过脸来。

哭泣是一种状态,一旦开启能够维持数日。从烟火那晚开始荀或哭过不少次,原因简明无他只有荀餐餐,但这次的动机扑朔迷离。季玄量度着他并不复杂的情感面向,猜测问:“害怕?”

荀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季玄走到他跟前,手在半空停顿些时,最终还是抚上了他的头发。

“不怕,”季玄说,“没有坏人了。”

昨天对着一只黄色的猫,荀或在想自己是否喜欢。

然后他联想到了盛游洲,因为他确实对他有过懵懂的好感。盛游洲说得对,他的确是个同性恋,即便是在和宣菲菲最为热恋的那一秒,都不及身为同性的盛游洲送他到家楼下,俯身说“小荀,明天见”的那一刻。

荀或所有的恋爱都很糟糕,盛游洲也好,宣菲菲也罢,他们是荀或没什么波折的人生里的最大波折。

乐观的人最怕处理负面情绪的崩塌,因为没办法处理,相关经验为零。因此随意理解自己的情感,像美好新世界里的文明人,不去深究任何有可能带给他痛苦的事物,所以从不给与季玄的关系下准确定义,顶着朋友之名,行朋友不该的亲昵。

要承认,自己切切实实地动心了,精确回溯至相遇第一眼,门开时与季玄四目交接,那一霎的触电。

但荀或害怕恋爱与无果,故而为了避免触发新一轮的情感危机,一直困守安全区。

其实为什么到今天才明白。

季玄不会是盛游洲,盛游洲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季玄不一样,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荀或仔细擦去季玄伤口周围的尘灰,难得骂人的声音也软,像风中的棉絮:“盛游洲的脸是砂纸做的吗?怎么把你的手都蹭破了?”

“他避开了,”季玄回忆,“然后我打上树。”

荀或又哭了。眼中水雾朦胧,洗得眼瞳更明亮,细密卷翘的睫毛相黏,眼睑下一道水痕。

“不要哭,小荀,”季玄有些慌,“不要哭。”

荀或剪去创口贴多余的胶黏部分,小心翼翼地顺着季玄的指骨一道道覆住伤口,而后闭上眼睛仰起头。季玄呼吸一滞,觉得这副模样像极了在索吻。

“帮我擦眼泪,好不好?”荀或说。

季玄的手覆上脸颊是厚的暖,荀或想,原来我这么喜欢他。

过了两三秒,他又想:那我得找个法子把他搞到手。

季玄,男,二十三岁,Z大医学院四年级生,不仅是处男,连恋爱都没谈过一场,目测也没有喜欢的对象。

可攻略程度99%,金胖鼓掌.gif。

剩下的1%是性别问题,性别不合适——害!都一样了还有什么不合适!

……算了,他是直的。

不是已经证据确凿了吗,因为自己逾矩的举动,他失眠一整晚。

虽然他嘴上说不介意,曾经夸过自己可爱,容许自己撒娇喊哥,但可能从心里还是会不舒服、感到膈应,只因不愿放弃这段友谊才百般容忍。季玄从来是一个很重情又很能忍的人。

可是——荀或像条真正的小奶狗,拿脸蹭了蹭季玄的掌心——可是,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季玄啊。

如果他介意,荀或在心里下了个奇奇怪怪的决心,如果季玄介意,我就去做变性手术。

定下方向以后荀或又开始数算自己的资本,他对自己的脸蛮有信心,毕竟连阅女无数的盛游洲也看上了自己。但单单论脸可就太浅表了,我鸡哥可是个有深度的人。

荀或最有信心的是性格,他知道季玄喜欢他这样乐观的傻憨憨。

想着就赶紧装出一张灿烂笑脸:“哥,我想听你怎么揍他的,酒还在,你边喝边说。”

季玄看荀或有了笑模样,终于安心下来,手指从眼角抚至他耳鬓碎发,理顺乱翘的卷毛,“我先订票,明早我们就走。”

季玄的眼神很温柔,里面只有一个荀或。

我大脑皮层是有多光滑,这么好的季玄,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喜欢他。荀或在心里一边狂骂自己,一边想直男又如何,直男就不能被掰弯吗?

99.5%!

当然加上这半个数需要道德挣扎,但荀或很快又想通真正的钢铁直男是不会被掰弯的。能否对同性产生爱慕之情在一定程度上与基因有关,换句话说即是天生。

他就试探地撩他那么几下,泡挂面似的一点点把他泡弯,总之终极要义是搞鸡到手。这样一个绝世好男友他要是让给别人,何止血亏一个亿,简直血亏整个太阳系。

“那日出呢?”荀或仰首,气息扑在季玄下巴,“日出还看吗?”

“你想看吗?”

“你想看吗?”荀或反问,紧接又抢答,“你想看。”

“盛……”

“别理他,本来就不该为他中止我们的行程,多大的脸。”

荀或一把握住季玄在他耳边的手腕,把人牵到床边坐下,又给他倒酒开菜,很是贤惠地叮咛要他坐着休息,行囊由他荀或来收拾。

季玄一个人喝酒的模样有些寂寞,荀或拾掇着一对眼又黏着到他身上。

一个人来到异国他乡的季玄,内心其实很孤独吧。

爹不疼又没娘,逢年过节也不见他期待回家。今年自己不过是尝试着问要不要一起过年,他眼里就点灼起光。

荀或想起刚回家时季玄盯着门上花环发呆,Welcome Home。

荀或蓦地又想哭了。

季玄从眼角瞥见荀或正偷看,转过头去他却匆匆避眼。

季玄一霎直觉有什么不同。荀或是个坦诚的人,甚少偷偷摸摸。而且从当下的语境解读,房里就两个人,眼神交接是常态,他躲什么。

荀或做事难得麻利,扣上行李箱的带子又约了离开景区的车,前后竟只用了半点钟。“哥,”而后他煨热地蹭过来,“可以说了吗?我可太想听了,盛游洲可是我高中的校霸,虽然不做大哥好多年,你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其实季玄并非全身而退,他腰上吃了重重的一击,为免荀或担心才谎称无事。

设若盛游洲在美国四年依然鬼混不务正业,从来未曾动过粗的季玄,或许就装不出毫发无损的模样了。

盛游洲不打群架很久,两人身高力气相若,算是势均力敌,打起来完全是野兽原始相斗。

荀或听着听着遽然后怕,大仇得报的笑意渐渐凝住,严肃地想:我不能让这两人再见面。

自己可真是个头脑简单的碳基生物,怎么就真让季玄去揍人了?两人或许打起来不会分个胜负,但盛游洲家里有背景,真要搞季玄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心头顿生苦命鸳鸯之感,眼前一片凄风苦雨。上天是看他人生过于顺风顺水,特地送盛游洲来增加游戏难度的吗?他简直是他所有故事里的最大反派,在奔往爱情的康庄大道上的巨大路障。

“盛游洲说,”季玄顿了顿,“他还在喜欢你。”

“不了,我他妈可讨厌死他了。”荀或立刻答道。

的确有过好感,在被压上床的那一瞬皆全消散。盛游洲的酒味还晃在鼻下,舔吻在脖颈间,荀或想起就憎恶,抬起手一顿猛擦。

“嗯,所以我和他说,小荀不会喜欢你。”

季玄继续讲话,甜甜的桃花味。

盛游洲喝酒是臭的,季玄喝酒是香的。荀或快乐地双标。盛游洲舔我,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季玄要是舔我……靠,想想就要湿了。

“然后他就问……”季玄又喝了一口酒,“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你怎么回答的?”

朋友,荀或想,这么正直的季玄一定回答朋友。

“我说,不关你事。”

荀或一愣,小心思转得飞快,嘴里说:“告诉他没什么,你揍他总得有个名义吧,为朋友报仇之类。”

季玄单手转着桃木酒杯,浅粉的酒在暖灯映照下成了琥珀色。

有什么不一样了。荀或以索吻的姿态要他擦眼泪,又温驯地蹭着他的掌心。

“我在那一刻,好像——”季玄终于决心试探,“不想让他以为,我们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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