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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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轻轻“喵”了一声,他笑笑:“自欺欺人那么久,该醒了。”

【20XX年7月6日】

单宁的情感数值恢复正常了。

我不知道拟态的陪伴是否在他恢复的过程中发挥过积极作用。

不过,他能不再难过就好了。

【20XX年7月7日】

单宁并不是一个热衷于交流的人。

在简单谈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之后,他就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

以星际巡游人的角度来说,他和那名叫做“赵临”的雄性统治者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无疑是具有研究价值的;但我并没有刺探他隐私的打算。

单宁对我的照顾一如既往,出于对他的尊重和回报,我不想对他的心理参数进行剖析,然后提炼成一份枯燥的书面报告交由联盟指手画脚。

反正这颗星球上的生物个体那么多,我完全可以在适应并融入这里之后再进行取样分析。

【20XX年7月8日】

依然是单宁的工作日。

我又一次通过他的电脑进行了信息更新。

本次检索的关键词是“同性”和“爱情”。对已获得信息进行过筛选之后,我大概了解了统治者物种对于同性之间感情的不同观点。

不得不说,这些支持率悬殊的观点让我为单宁感到忧虑。

这种忧虑是以往我与其他文明生物接触中所没有的。

作为一种半科研半冒险的特殊职业,星际巡游人需要遵守的禁令很多:为了维护新文明的自然发展,星际巡游人不能对所探访新星的自然进程进行任何形式的干涉,也不得以自身文明的价值观对新文明进行评估,最终提交给联盟的分析报告必须摒除主观判断。

这些要求很严苛,实际中大家能做到的其实也只是在提交报告时尽量不夹带私人看法;但确实很少有星际巡游人会为新星上的某个物种个体产生个人情绪。

——当然,也很少有同行落到我这样的处境就是了。

长时间与同一智慧生物个体密切接触,接受对方的庇护,并参与到对方的日常生活中,还能不产生私人感情的大概只有那些硅基生命了。

因此我并不担心获救后联盟例行的听证会。

我只是担心单宁:如果我对所搜集的信息的理解没有错误,那么,他的人生会是相当孤独和艰难的。

【20XX年7月9日】

休息日。

今天没有出门计划,单宁过得很懒散。

和他一起看电视打发时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在我接受庇护的这段期间里,他从来没有和“家人”进行过联系。

这让我有些在意。

【20XX年7月10日】

我在单宁睡觉的时候找到了他的手机。

通讯器的触屏技术很原始,糟糕的灵敏度加上拟态的爪垫简直就是个灾难。

尤其是不小心按下了“呼叫”却无法取消的时候。

电话接通的提示声响起,我用前掌反复按压拍打“挂断”字样也没有反应。

但电话最终没有接通,文字显示“家里”的被呼叫方挂断了电话。

我想,我之前的忧虑并不是想多了。

【20XX年7月11日】

对单宁的关注让我多少忽略了能量积攒。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能量的转化率没有达到预期值。

距离激活电脑的重组程序,还有将近一半的能量差额,我需要提高效率了。

【20XX年7月12日】

单宁一切正常,没有特别值得记录的事。

【20XX年7月13日】

单宁说天热,给我买了一个“冰垫”。

虽然实际并不需要,但收到礼物的事实还是让我很愉快。

【20XX年7月14日】

单宁今天回来得很晚,身上有一种刺鼻的气味。

他发现了我对那种气味的反感,没有碰我。(“巧克力讨厌酒味?那下次应酬我尽量不喝酒吧。”)

【20XX年7月15日】

单宁请假没有去上班,一直躺在床上。

对统治者物种基本生理参数的缺乏让我在“宿醉”和“生病”两个判断中摇摆不定。

拟态的形态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所需的服务,这个认知让我感到焦躁。

所幸这次他并没有生病。

【……】

【20XX年7月29日】

能量即将补满。

我已经开始期待二次变形之后和单宁相见的场景了。

【20XX年7月30日】

对单宁这个个体的好感让我多了很多顾虑。

我不能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更不可能简单地由“猫”变成他的同族,然后继续享有他的庇护。

统治者物种对陌生同族具有相当强的戒备心理,一旦我将拟态形象改换为“人类”并出现在单宁家中,那么根据推演,最符合逻辑的结果就是单宁会报警。

我还不想就此从他的生活中退出。

——会产生这种想法对我自己来说也很新奇。

对于单宁,我已经没有了把他当做观测对象的意图;而在抹去调查价值之后,仍愿意与本土生命个体相处的理由,就只能是我自身的情感需求了。

我想回馈他对我的善意。

在即将重组电脑并获得变形机会的情况下,我已经不需要再把自己定位成“宠物”,回报单宁的途径也将变得更多、更有效——但是,他必须先接受改换形态后的我。

这个前提条件如果不能达成,一切就只能到此为止。

为此,我需要先给自己创造一个合理的身份。

根据我和他日常相处的时长,以及他的通讯情况来看,单宁的身边没有什么朋友(赵哥勉强算一个)。他所有的休息时间几乎都是在家度过,偶尔外出也只是购买食物和生活用品,或者带我去医院。由于缺乏他的成长资料,我无法判断他是原本性格如此,还是因为性取向差异而刻意回避他人。

但无论怎样,对我来说都算不上问题。

因为单宁上网。

而网络对于还处在拟态状态的我来说,无疑是最稳妥的交流平台。

【20XX年7月31日】

能量蓄满。

几乎是在能量蓄满的同时,我就激活了重组程序。

生物电脑的重组无比缓慢,但拟态变形的优先级别是被强制定为最高的,只要重组出的神经元足以承担程序运转,不对宿主本体的神经系统造成伤害,拟态程序就可以使用。

也就是说,只要再过两三天,我就能拥有地球人类的外形了。

不过,现在我并不急于改变自己的形态。

把生物电脑接入无处不在的无线网络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能量消耗低,各种网络密码在系统自带的破译器面前也不堪一击。原始的网络如同裸露在外的大脑,我可以利用它做很多事,而所要注意的只有不能过分占用数据流量自我暴露。

单宁的浏览记录让我轻易找到他常去的信息服务板块。

今天是周日,没有外出计划,单宁在卧室里上网,而我就躺在他的床上。

我用新注册的账号向他发出第一条讯息:“你好。”

我听见他轻轻哼了一下。

他没有回复我。

于是我发出了第二条讯息:“我关注你很久了,可以交个朋友吗?”

过了一会,单宁发来回复:“抱歉,我对419没兴趣。”

电脑迅速检索出了“419”这个数字的特殊含义,我很尴尬,试图向他解释:“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没有来自单宁的回复,电脑表示他对我进行屏蔽的可能性高达94.43%。

我怀疑自己可能是在某个环节做了什么让他误会的事,才让单宁的态度如此不友善。今天只能暂时放弃了。

我退出登录。退出框里的用户名让我微微感到惆怅。

“18CM”——这是母星在联盟中的编号。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到母星。

【20XX年8月1日】

我明白误会产生的原因了。

今天登陆账号后,接连收到的几条陌生人讯息让我找到了问题所在。这些充斥着浓重性意味的信息明确指出了我的疏漏:母星编号的地球字符表达并不像我原本认为的那样仅是一种长度数值,在这里的文明中,它还具有一种附加的性信息。

以这种方式对外生、殖、器及性功能进行炫耀的文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是一个值得日后研究的课题。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和单宁建立联系。

我放弃了“18CM”的账号,重新注册了一个:“期科里亚”,我的本名。

电脑再三搜索之后,确定字符串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注册成功。

鉴于昨天的情况,我没有再直接向单宁发出讯息,而是在站内寻找他所感兴趣的话题,以期通过对共同话题的讨论而自然结识。

单宁所在的这个论坛访问量极大,话题涵盖范围也相当广,其中一部分内容即便有电脑的帮助我也无法理解——所幸单宁并不热衷于那些。

他的近期浏览记录主要指向两个板块,一是宇宙,二是宠物。

地球文明对宇宙的探索正在起步阶段,各地域的统治者物种以国家为单位向太空发射着各种探测器和航天器。单宁所属的国家近期更是成功完成了几个重要的航天项目,或许是因为这个,他明显对这一方面的讯息兴趣浓厚。

这一发现让我感到松了口气,毕竟其他热点话题的讨论都需要海量本土文化常识作为支撑,只有太空探索方面,在不违反联盟规定的情况下,我也可以轻松引起他的注意。

至于他所关心的另一个方面,我认为并没有刻意关注的必要,毕竟,我很快就不会是他的宠物了。

【20XX年8月2日】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我在某个探讨外星生命存在形态的主题下得到了单宁的回复。

“你的构想很有意思。”

这个回复令我很振奋,兴奋之余,我详细描述了一下那个有着光滑蓝色表皮和八条触手的种族。

“这原型是章鱼吧?”单宁又回复我了。

愉悦让拟态不由自主地摆动起尾稍:“进化之路具有共性。也许有一天你们星球上的章鱼能够进化成那样。”

“‘你们星球’?楼上该不会是潜伏在地球上的外星人吧!”

一时大意,有人抓住了我语言上的漏洞。原本认真的讨论因为这个插曲被打乱了,单宁的账号没有再出现。

我有些失落。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之间已经开始了平等的交流。

【20XX年8月3日】

和单宁在网络上的交流良性发展着。

生物电脑的重组进展也令人满意。

重生的神经组织已经将加载在我身上的电脑功能转移回去,虽然还不足以运转全部程序,但已经不会给我的神经系统造成负担。

唯一的问题是,拟态物种的生理结构决定了体腔内部没有多余的空间供电脑成形,我需要对拟态的身体进行调整。

鉴于我去医院检查的密度,脏器的变动显然是不可取的。

能改动的地方只有一处。

拟态的睾丸。

拟态的生殖功能对已经可以进行再次变形的我来说并没有存在的必要,而失去睾丸对于拟态其他生理活动产生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在生物电脑的运作下,问题很顺利地得到了解决。

【20XX年8月4日】

今天单宁主动在帖子里向我打了招呼。

很高兴。

【20XX年8月5日】

继续保持和单宁的交流。

他今天在宠物版块发布了一个主题:“六个月大的小公猫,两个蛋蛋加一起还没5毛的硬币大,发育算正常吗?”

我想我有必要加强能量摄入刺激生物电脑的重组速度了。

【20XX年8月6日】

休息日。

单宁外出。

今天的气温很高,在巢穴里也能明显感受到热度。我可以肯定,这种气温对人类来说绝不适合外出走动。

我不知道单宁去了哪里——他接完一个电话之后,就匆匆出了门。

而自他离开,我就一直处于一种难以描述的焦躁之中,完全无法休息,也不能全心梳理刚更新的信息。

这种烦躁的状态令我感到诧异。

星际巡游人在入职前必须经过严格的心理评估,每一个职业星际巡游人都具备在任何境遇下保持冷静理智和自我抑制的能力。

我毫不怀疑自身的专业性——即便是当初飞船坠毁、逃生到地球的时候,我都不曾自乱阵脚——但是眼下我的精神状态该如何解释?

我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甚至舒适的,食物及净水充足,就算发生任何突发事件,拟态良好的运动反应也足以让我避开危险。

——并没有值得为之烦乱的理由存在,一切都和最近几天一样。

——只除了一件事。

——单宁不在。

不需要电脑的帮助,我也能找到这处不同。

与平时上班,或是有目的的外出不同,单宁这次出门明显是计划之外。这样的突然外出,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当时我忙着积蓄能量,忙着揣测各种词句的意思,忙着掩饰自己的身份,遇到单宁外出,只会希望他在外面停留得越久越好而不会多想其他。

那么,现在有什么不同?

我依然需要积攒能量,更新词库信息,隐藏自己的身份,为什么面对单宁的突然外出,心态却大相径庭?

分析心理活动不是我的强项,这个复杂的算法只能丢给电脑处理。

气温似乎又有所升高,窗外雄蝉持续不断地鼓动发音器。

无法言明的焦躁感。

连拟态自身的呼吸都变得难以忍受。

或许气温对我的影响并不像我预计的那么小。

我从沙发上跳下,侧身躺在瓷质地砖上,希望借由热传递舒缓不适。

就在我验证这个方法有效与否的时候,巢穴大门传来细琐的金属碰撞声。

单宁回来了。

过高的室外温度让他满身是汗,面部也因光照形成异样的红晕。

他进门换鞋,弯下腰的时候汗水从睫毛上滚落,轻轻砸碎在地面。

“外面真是不能待了,热死了。”他说。

我站起来,像以往一样走到他腿边蹭了一下。

前一刻还令我不解的烦躁感消失了。

【20XX年8月7日】

单宁并没有说出昨天的行踪。

当然,在已知他没有发现我的身份之后,他的行踪对我来说,并没有了解的必要;但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我还是查看了他的思维。

单宁去了医院。

那个名叫“赵临”的雄性人类出了一起不太严重的交通事故,救护他的人用他的手机联系了单宁。

单宁在办完相关治疗手续之后联系了赵临的家人,然后便独自回来。

事情很简单,这种行为也符合地球文化推崇的“人道主义救助”。

我又感到了那种成因不明的焦躁。

电脑的演算还在进行,持续的高频运算让生物电脑呈过热状态。

而过热又造成了一种更为尴尬的情况:拟态的生、殖、器在热度刺激之下伸展了出来。

“巧克力……”单宁表情古怪地看着拟态的下身,“你……”

在他说出更多话之前,我狼狈地逃进了猫砂盆。

【20XX年8月8日】

工作日。

单宁今天的外出并没有让我产生烦躁感。

对比一天前的情况,两次的差别仅在于这一次我明确知道他外出的原因和目的。

生物电脑的推演还没有结果,我却已经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对单宁的在意程度存在问题。

被庇护的生活让我所能接触到的地球生命极其有限。在这有限的环境中,无论是出于对自身安全考虑,还是回馈庇护者善意的想法,我会在意单宁的情绪想法和行为活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因为对他的在意,一再违背星际巡游人的行为准则,那就不是什么正常情况了。

生存是第一要务。每一个星际巡游人都不畏惧死亡,但这个职业的性质决定了生存才是有意义的——只有生存下来才能把探索到的信息传回联盟。

我可以接受旅途漫长的孤寂,也能够忍受拟态强制模拟的一切违背本人意愿的行为,但我不能放任自身安全遭受威胁。

为了活着等到救援,并把新星的信息传回,我应当严格按照星际巡游人的生存准则行事。第一次违规改变拟态外观还能解释为迎合庇护者审美以获得长久庇护,现在只不过无法掌握单宁的行踪就心绪烦乱,却是为了什么?

在网上和单宁进行交流时的愉悦感,又是为了什么?

我查阅了来到地球之后的全部日志内容,这个人在日志中的比重越来越大。

“期科里亚,”结束了算法的电脑发出询问讯号,“你是恋爱了吗?”

【20XX年8月9日】

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20XX年8月10日】

我觉得我已经忘记“恋爱”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我对单宁的过度在意会是因为“喜欢”么?

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

这个暧昧不明的状态真令人讨厌。

【20XX年8月11日】

我决定暂且把困扰我的问题放到一边。

我已经有五天没有登陆论坛,和单宁建立起来的联系有可能因为这些天的中断而终止。我还不想失去这个交流渠道。

登陆完成,论坛状态显示在线。

我在版块间寻找单宁留下的痕迹:一切如常,单宁对宇宙的兴趣不减,访问频率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数值。

我打开一个他正参与讨论的主题——“怀旧:有人看过科幻老电影《黑衣人》吗?”――发出一个表情符号。

“哟,学术帝好!”“学术帝你也看老电影吗?”有人向我打招呼。此前参与的几次学术向讨论似乎让不少人记住了我。

我正在犹豫是否回应这些调侃性质的评论,一条新的回复刷新了出来。

消息来自单宁:“好几天没见你出现,一切都好吗?”

我抬起头:单宁正坐在他的电脑前,凝视屏幕的样子显得很专注。

他的问候应该只是出于礼貌,而不是为一个只在网络上有几天交集的陌生人担忧,但我还是为这样的问候情绪上扬。

我回复他:“谢谢关心,一切都好。”

“那就好。”单宁在句末加了一个表示微笑的符号。

而他本人也确实在电脑前露出了笑容。

一瞬间,我听到了拟态的心跳声。

【20XX年8月12日】

我想,也许我确实是恋爱了。

在星际巡游人的行业里,和我同族的成员很少。实际上,按照联盟的择业建议,我的种族特性并不适合从事这个职业。

基因革命对生理机能进行优化的同时,也推动了整个族群对精神交流的追求——用地球上的说法来形容,我所属的,是一个极其浪漫的种族。

曾有其他星球的智慧生命说:“所有跨星、跨物种的婚姻伴侣都必须感谢18CM星,因为这颗行星的存在,联盟才意识到《星际婚姻法》通过的必要。”这个说法当然存在夸张,但母星贡献了《婚姻法》通过后最多的星际通婚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精神契合,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母星可以称之为极端的择偶标准被普遍认为是整个族群“过分情绪化”和“缺乏理智”的表现。

这一特性显然与星际巡游人的职业要求相悖。

不过,这种缺乏客观依据的评价并没有得到联盟的承认,星际巡游人这个行业也没有理由把一个高分通过入职测评的人拒之门外。

在来到地球之前,我已经发现了两颗拥有智慧生命的未标记星球,以职业年龄来说,这个成绩是相当出众的。一直以来,我都坚信没有比正在从事的工作更令我倾心的事物存在,但现在看来,也许只是还没有遇到而已。

无论初始目的如何,现在,我很在意单宁。

他的日常行为、情绪变化,都会对我产生影响。

对他的关注度甚至超越了我一向热爱的工作。

我已经拥有了第二次拟态变形的能力,初级网络的存在让我大有可为,电脑的即时更新也足以应付与本地文明物种的交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庇护。

为什么还要留在单宁的巢穴?

我完全可以离开,制造一个符合统治者物种社会法则的身份,以人类的姿态隐藏自己。

为什么留下?

“回报善意”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薄弱了:我只是单宁的“宠物”,根据电脑的检索结果,宠物的饲主并不要求从自己的宠物那里获得什么回报。

也就是说,单宁并不需要我的回报,以“回报”为理由,只是我为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寻找的借口——不是他对身为“宠物”的我有需求,而是“期科里亚·弗兰朵斯塔利”希望留下。

如此简单的事实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20XX年8月13日】

炎热的天气让单宁显得精神不振。

我在他开着空调的卧室里观察他。

我还是对“恋爱”这个推测存有疑虑。我目前的状态真的是恋爱么?如果是,我又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喜欢上这个人类的?

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数交流也不是发生于平等状态。我记得在考察上一颗新星的时候,我和其他高等文明的个体共事了相当长的时间也没有产生什么友谊之外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刚遇到他时的窘迫境遇让我产生了所谓的“雏鸟情结”?

开什么玩笑!

“巧克力,怎么了?”单宁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顶,“看起来不太高兴啊……不喜欢空调噪音吗?”

他手掌的温度比拟态自身的体温要低,抚摸的动作力度适中,问询的语调温柔。

拟态发出愉悦的咕噜声。

——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纠结的那些问题全都没有了意义。

【20XX年8月14日】

一旦不再执着于发生的理由和时机,“对单宁产生恋爱情绪”这件事就变得非常易于接受。

毕竟在过去亲密接触的几个月间,对他的性格和处世态度我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我享受着他的关心,观察过他和别人的相处,甚至分析过他在网络上留下的每一条讯息——这个个体曾经经历、并正在经历着一些并不美好的事,但他的态度始终是积极的。

无论是以我所掌握的地球文明,还是我自身的文明作为评判标准,他都是一个有着自己原则,坚韧,并且善良的人。

喜欢上这样一个生命个体,其实是一件幸运的事。

而我现在要做的,是让他对我——在网络平台和他交流的“期科里亚”,而非宠物猫“巧克力”——产生同样的情感倾向。

【20XX年8月15日】

单宁的账号在论坛上并不十分活跃,比起参与讨论,他似乎更喜欢旁观。

我搜索过网上关于地球人类之间的求偶建议,现阶段我应该做的,是先引起他的注意。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我甚至可以在他上网时坐在他的屏幕边,看着他点开感兴趣的主题,再把我的观点通过回复展现给他。

这么做虽然麻烦——而且很多主题在我看来根本毫无讨论的价值——但却非常有效。

一个半小时之后,我收到了单宁的站内短信。

“学术帝,你被盗号了吗?”

单宁在显示屏前微微皱眉。

“我在好几个分版的帖子里看到你的号发布挑衅言论,小心被投诉。”

我迅速翻看了一下刚才被我回复“无存在意义”的几个主题,果然,我的发言都被复制加粗后嘲讽或谩骂了。

——拒绝接受客观评价的生物真难以交流。

“谢谢提醒。”我回复他的信息。

系统提示发送失败。

我看到单宁回到宇宙区,点开一个新的热门主题——“出什么事了?我看到学术帝被人在投诉区挂墙头了!”

主题下很热闹。

-“学术帝干啥了?”

-“学术帝外星潜伏者的身份终于被鹳狸猿发现了吗?”

-“我看到有一大波【哔】粉在投诉区挂他!”

-“学术帝一个人单挑【哔】粉去了?!学术帝快来接受我的膜拜!”

-“【哔】粉是什么?”

-“一个明星的脑残粉。”

-“啊啊!给学术帝的私信发不出去了!”

-“被封号了?”

-“被封号了。[蜡烛]”

-“[蜡烛]”

-“[蜡烛]”

……

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账号,确实已经被封停。

这个账号已经被单宁注意,我并不想就此丢弃,于是我改动了一下论坛后台,封停解除。

“谢谢提醒。”给单宁的回复发送成功。

【20XX年8月16日】

我的网络称呼从“学术帝”变成了“开挂的学术帝”。

【20XX年8月17日】

封号事件似乎造成了一些风波,具体的情况我并没有关注。

我所注意到的,是这次事件带来的一个美妙后续。

自从单宁使用站内消息向我示警,每天登陆后使用私信相互问候就变成了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现在,我的用户名很正常,不用担心再造成什么误会。

一切都在向着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20XX年8月18日】

今天在正常问候之余尝试性发起对话,单宁没有拒绝,于是我们就外星生命与地球人之间可能产生的几类接触进行了讨论。

讨论的最后,我问他:“如果有外星人向你求爱,你会接受吗?”

“被外星人求爱?外星人才不会看上我呢。学术帝你别开我玩笑了。”他在屏幕前笑着摇头。

真想告诉他这不是玩笑,而是已然存在的事实。

【20XX年8月19日】

单宁今天似乎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晚饭后一直对着电脑发呆,却没有登陆论坛。

我犹豫再三,还是启用了思维阅读:

他下班时在工作的地方遇到了赵临。

对方没有发现他,但明显是在等他。

“巧克力。”单宁把我抱到了怀里,下巴顶在我的头顶,我无法抬头观察他的表情,“你说,我要不要再换个工作?”

我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算了,不折腾了。现在的工作才干了三个月,我还挺喜欢的。”

说完,他松开我。我跳到一边,拟态本能地整理起被蹭乱的毛发。

“还是你好,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他一边感叹,一边伸手把拟态的毛发揉得更乱。

我不满地出声抗议:“喵呜!”

单宁哈哈大笑起来,那盘腿坐在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的模样可爱得要命。

——真糟糕,现在无论他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可爱。

【20XX年8月20日】

在连续高温近两周之后,终于下雨了。

这是来到地球之后我所见过的最大的一次降雨。气温和湿度的改变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明显感受,但那些时近时远的雷声却非常恼人。

——生物电脑对此存在异议,它认为我只是在迁怒。

是的,迁怒。

我并不打算反驳或辩解。

毕竟现在出现在单宁和我的家里的那名入侵者确实让我充满怒气又无从发泄。

名叫赵临的入侵者已经在沙发上坐了有几分钟了。他不开口,单宁也没有说话。

赵临的左下臂打着石膏,看起来很滑稽。

在又一阵雷声停止之后,他终于低声说:“我没想到……你真的一次都没来看我。”

单宁看着他的胳膊,笑笑:“我该做的都做了,你家里人也去照顾你了,没什么探病的必要了吧。”

“阿宁,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要是你还生气我可以……”

“赵临。”单宁打断了他,“你还没明白问题在哪儿么?”

“你说你喜欢我……”入侵者的语调很不确定。

“嗯,我说过。”单宁显得很平静。

“那你现在……”

我有些不安,在他的腿边轻轻蹭了两下。单宁安抚地捏了下我的耳朵。

“我现在不喜欢了。”

窗外又是一阵雷鸣。

雷停,单宁继续说:“你也不必太在意。你本来就不是我们这一路的,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才以为能有什么结果。毕业以后那四年我也算是看清了,现在……就这样吧。”

“可是……可是你也不用搬出去,还连工作都换了吧?”入侵者似乎对他的说法不满,“就算只当朋友,我们一起住的时候不是也挺开心的么?我知道小媛跟你吵架那次是她不好,可我们后来也分手了啊……”

“赵临!”单宁提高了音量,“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什……”

“既然没那个意思,何必又要绑着我?”单宁站起来,一脸的忍无可忍,“请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单宁你别这样……”入侵者还在试图说什么。

单宁突然叹了口气:“赵临,我也是有自尊的。我不想再回去了。”

【20XX年8月21日】

单宁说,真正的爱情不该是一方高高在上,另一方却卑微入尘埃的。

这个观点我很赞同。

网络上的“期科里亚”对他的爱情观表示了支持。

看到有人附和,单宁似乎很高兴:“学术帝你也这么认为?”

我回复:“真正的爱情应该是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

单宁又问:“学术帝有爱人?”

我回答:“有一个正在爱着却还没有表白的人。”

“哦哦学术帝居然在恋爱这不科学!”“AI的感情模块已经这么先进了吗!”“烧掉!统统烧掉!”“我来组成火刑架!”……

——在被歪楼的主题下讨论这个话题实在不怎么明智。

不过,多少能给单宁一些支持就足够了。

【20XX年8月22日】

今天登陆后发现论坛发布了一条关于论坛二十周年的活动安排通告。通告下方还跟着一个供网友给出祝福的主题。

出于对这个平台的感谢,我打开了主题。

人类的情感活动很丰富,对于这类有自己参与其中的活动尤为热衷——这或许是社会性生命的共性,在其他文明中也存在类似的虚拟社交圈活动。

很多人回顾了自己的注册经历以及在论坛上遇到的事,那些长篇论述私人情感的回复对我来说参考价值并不大。

电脑简单提取了一下关键词,得出一个简化的回复模板:注册原因、对论坛的感情、祝福、未来自己将为论坛做什么。

“我为了一个人而来。感谢这个平台让我可以和他交流。为表祝福,我可以再次向管理员承诺,不会再动后台程序。”

【20XX年8月23日】

我在祝福贴中的发言被宇宙区几个眼熟的用户名复制出来单独开了一个主题——“惊!学术帝是追爱来的?!”

-“学术帝那号注册以来发帖量基本都贡献给我们这区了,你们中间谁被他看上了?自觉点站出来!”

-“学术帝打错了还是我看错了,他用的是‘他’不是‘她’啊!”

-“基佬!学术帝居然是基佬!”

-“等等!谁说学术帝就一定是男啊?”

-“混蛋!我们这个版块怎么可能有妹子!”

-“我记得在讨论四维宇宙生命繁衍方式的时候学术帝提到过自己是男性吧?”

-“咦?帖子呢?快去翻!”

……

-“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除了学术向的讨论,学术帝都没有回复过我们……好薄情的人儿啊……”

-“不对吧?他不是有回复Tannins么?”

-“是啊,我刚才还在帖子里看到。”

-“那除了Tannins还有谁被回复过吗?”

……

-“我闻到了JQ的味道。”

-“附议。普通闲扯只有Tannins被他回复过。”

-“各位!我刚才统计了一下学术帝注册以来的所有发帖!凡是Tannins回复的帖子,学术帝都有发言!”

-“学术帝在追的人……该不会是Tannins吧?”

-“……烧吧。”

-“Tannins人呢!快出来让我烧!”

-“你们走开!让专业的来!”

……

“咦?”单宁手中的鼠标停住了。

我躺在屏幕旁,可以清楚看到他疑惑的表情。

“巧合吧?”他嘟囔着点开自己的发帖纪录。

然后他脸上的惊讶越来越明显。

帖子里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正当我考虑要不要给以肯定答复的时候,系统提示我收到一条新的站内短信。

发件人是“Tannins”——单宁。

“学术帝,你看到那个帖子了吗?”他没有挑明是哪个帖子。

“看到了。”

收到我的答复之后,单宁变得无措起来,落在键盘上的手指几次按下字母又都一一删去。

他的局促意外地让我很愉快。

拟态轻轻摆动尾稍:“他们的分析没有错。”

单宁看起来更慌乱了。

我问出了和一个月前同样的问题:“我关注你很久了,可以交个朋友吗?”

希望这一次能获得不一样的答案。

【20XX年8月24日】

单宁同意继续交流下去。

这是一个良好的信号。

电脑在向我表示祝贺的同时,建议我开始着手准备其他一些东西。

为了下一次的拟态变形,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也需要地球上的货币。在网络的帮助下(尤其是在生物电脑的技术支持下),这些并不难获得。

联盟并不禁止类似星际巡游人这样的职业在融入新星文明时采取一些灰色手段,只要不太过招摇以致自我暴露,融入的过程联盟都不会追究。

不过我还是尽量没有违背这颗星球上的法律。

【20XX年8月25日】

生物电脑的重组进展顺利,我更新了自己的定位信息。

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救援飞船的消息——我不再急于获救。

今天和单宁的交流也很愉快。

【20XX年8月26日】

单宁向我询问关注他的理由:“你是在现实生活中就认识我吗?”

我给予了肯定回答。

“那么,我认识你吗?”

我在他的腿上换了个姿势趴好:“你会认识的。”

【……】

【20XX年9月27日】

单宁已经不介意分享一些私人情感经历。

名叫赵临的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再提到他时,单宁也不再有负面情绪波动出现。

每天通过网络进行交谈成为我们双方都感觉愉快的事。

在这样的基础上,我试探着提出了见面的请求。

单宁犹豫了,但并没有回绝。

我对人类心理活动的把握越来越准确,即使没有电脑的帮助我也能分析出他的顾虑原因。

此前失败的感情经历让他对前进的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

我并不想给他压力,我们的时间很充裕。

救援飞船发来的信息表明,它们还在距离地球200万光年的地方收拾一艘跃迁失败的商用船。

时间非常充裕。

【20XX年9月28日】

端脑主体成形。

虽然与拟态已缺失的部件作用不同,但由于所处位置,仍会对拟态的外生、殖、器造成刺激。

随着生物电脑形态的恢复,这种刺激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20XX年9月29日】

收回之前的结论!

第二次的拟态变形必须立刻完成!

单宁显然误解了拟态生、殖、器外露的原因。今天他在观察过拟态的下身之后,拨通了赵哥的电话。通讯的内容让拟态忍不住炸毛。(“赵哥,十一的时候你那边开门么?……对,我想带巧克力做一下绝育,正好放假能照顾它……疫苗还没打……挺健康的……之后补也可以吗?行,那放假我就带它过去。”)

我没有时间了。

必须改变形态,不然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这个决定太过仓促,我还没有计划好如何让单宁接受自己宠物猫的失踪,也没有规划好如何以人类的姿态进入他的生活……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20XX年9月30日】

我在单宁睡醒之前进行了变形。

这次变形以所收集的人类平均数据为基准,以我本体的参数为参照,设定了人体各方面的数值。

变形很顺利。

人类的姿态对习惯了四足运动的我来说有些陌生,但拟态程序的强制模拟让我在极短的时间里适应了新的运动形态。

我借用了单宁的一些衣物,然后离开了他和“巧克力”的家。

分离只是暂时的。

现在,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20XX年10月1日】

巧克力的失踪让单宁很焦急。

他昨天一天都没有登录论坛。

而此刻,我在空无一物的新住处也能听见他在喊巧克力的名字。

这个认知让我为自己的不告而别感到自责。单宁对宠物“巧克力”投入了相当的情感,我本不想如此粗暴地让“巧克力”就这样消失,但绝育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巧克力”只能消失。

我听见他在楼道里走动,敲开不同邻居的门。

这是一个重复失望的过程。

我可以想象他现在的心情,并为之难过;但在难过的同时,一种更大的期许和隐秘的喜悦也充盈在我心中——这不是我最初设想的见面场景,但是,我们终于要以平等的姿态相见了。

在这之后,无论是怎么样的麻烦我都会和他一起承担。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在我的门外停住。

我屏住呼吸,等待那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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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来到地球之后、我们相遇之前的日志都翻译成了你们的语言。如果你现在看到了它,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是如此一个值得信任和爱恋的个体,而我愿为这样的你坦诚我的所有。

PS:我已经申请到科考项目留居地球,新飞船被救援队停在了月球背面的环形山。送给你的戒指是飞船的启动器,别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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