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姜岸,谁都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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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刀锋划开的伤口结起了痂,在食指尖端显得微乎其微。

它本就细小到难以察觉,更何况被人含进嘴里,藏在粉色的舌尖下。

蒲桐在舔它。

好痒。黏腻湿滑的触感令姜岸耳根发紧,他伸手抵住蒲桐的前额,迅速将指尖向外抽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以后绝对不能让这人喝酒。

“帮你消、消毒……”深吸一大口气,蒲桐义正言辞地说:“让你受伤,全是我的错!”

人一醉酒,情绪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话音刚落,他猛喘几口气后抽泣道:“没能保护好你,都、都是我的错……小岸,对不起,对不起……”

“行了。”指腹柔软,蹭过他的眼眶,“你到底想说什么。”

快点开口。

“我、我……”我喜欢你。

喜欢到无能为力,喜欢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喜欢到可以任由你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好喜欢你。

腾升的思绪和涌出的热泪,无法回收。

蒲桐将头埋进肩袖里,吸着鼻子说:“我喜、喜……想永远陪着你、保护你。”

“……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喜欢到,让我变成一个胆小鬼。

“蒲桐。”心口被指尖点戳,他听到对方一字一顿地说:“我以前就说过,你不需要保护我。”

是吗。

你是不需要我的保护,还是不需要我?

双手遮捂面颊,却断不了声响。细碎的哽咽声从指缝中溢出,听着像隔了座山、又像蒙了层雾。

指针滴答,请求没有得到应答。

倾倒的饮料瓶四散而开,躺落两人脚边,像一瓣瓣拾不起来的爱。那里面,有不被姜岸认可的茶,说太甜太淡;有不被蒲桐喜爱的可乐,嫌太呛太酸。

气泡因摇晃而起,浮在面上,像奄奄一息的人在垂死挣扎。

“哒、哒。”

脚根抬起,又落下——是姜岸推开他,向后走了。

“不……”蒲桐下意识地出声挽留,想转身抬腿追上去,想拦住对方离去的步伐,却没能做到。

他站不住了。

仿佛力气被如数抽离,蒲桐一手掩面,一手扶着货架台面,缓缓蹲下身子,跌落在地。

要不算了吧。

能成为你的朋友,也很好。

对啊,不是都说……友情往往比爱情更长久、更牢靠吗?是我贪得无厌、痴心妄想,总想从你身上获取更多、索求更多。

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对你说——

“嗒。”灯亮了。

气泡化开,重新融入水中。

“把头抬起来。”

话音奏响的同时,一只温热的手伸出,轻握住蒲桐搭在货架上的腕,也为那忽明忽灭的烛光,遮挡风寒。

不,一点都不好。

被暖意包裹的一瞬,蒲桐即刻抬起了头。

不带一丝迟疑,他对上那道视线,看见空气中漂浮的颗粒正闪着金光,点点萦绕于那人身周,停留于眉眼上方。

并照亮了对方眼里,狼狈不堪的他。

蒲桐还看见,那鲜少带有弧度的嘴角,此刻正微微上扬,一张一合道:“看来,喝酒会让你变得跟小时候一样爱哭啊。”

不好,不好,不好。

前一刻的想法被彻底推翻,蒲桐一把反握住那只手,恨不得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只能做朋友,一点都不好!

“给。”

一包抽纸被递到眼前,蒲桐却没接。

若他这时,肯松开那只正被他死死紧攥的手,定会让一圈骇人的红印暴露无遗。

可他不肯。

纯白的纸张从袋口探出一小截头,牢牢阻断视线。

蒲桐憋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转移目光、瞟向纸面,却在眼神聚焦的那刻,定在原地。

那上面,好像写着一个字。

害怕这只是在泪眼模糊中,催生的缥缈幻觉。蒲桐梦寐颠倒般凑近,不敢呼吸,不敢眨眼,不敢确定。

漆黑的水墨些许晕开,让“那个字”像是一朵花……一朵追随门外那颗梧桐树,一齐盛开的花。

那朵花说——“好。”

微风南起,让梧桐花枝唰唰作响,像在连声抱怨这场告白,未免也太不像话。

它不含“喜欢”等字眼,对话若明若暗。

它以一张轻飘飘的纸作为结束,又以一个孤零零的字,作为一段崭新关系的开始。

确实,它太不正式。

可这朵由姜岸种下、被蒲桐拾起的“花”,一生也只开一次。

“小岸。”蒲桐将纸张扯出,方方正正地折好后收入袋中,轻轻地拍了两下。

脑里有岩浆在淌,他强撑着站直身子,把灯熄灭后又大步折返,贴在对方唇边说:“我们满十八岁了,可以接吻。”

噢,关灯是为了做坏事。

真急啊。姜岸替他擦干泪痕,“你现在体温很高,得去医院。”

“可是我想亲你。”蒲桐得寸进尺,捻住对方衣领向下拉扯,“好不好?”

看似强势突袭,实则言行不一。

嘴上理直气壮地说想亲你,身体却陷入踌躇不前的僵硬。

姜岸没再接话,好整以暇地看过来。隔几秒眨个眼,就差没把“游刃有余”四个字写在脸上。

蒲桐舔了舔发干的上唇,“……你能不能,先把眼睛闭上?”

闻言,姜岸顺从地合上双眼。

薄唇在前,蒲桐屏住呼吸。

昏暗无光的室内,阖眼等待的恋人,相错交织的呼吸,不断加快的心跳……所有的一切,都好适合接吻。

“十八岁快乐,姜岸。”

语调低柔,蒲桐脚尖微踮,探头朝恋人的唇瓣倾去。

蜻蜓点水。

明明是个浅淡的吻,却让蒲桐好似全身过电,头脑发麻、心口发涨。

此症状,不仅归功于这令人缺氧的初吻,更源自双唇相触之时,他看见自家恋人——睁开了眼,在笑。

让他很想再被电一次。

“结束了吗。”姜岸抬起手,轻拂过他额角的一小道疤。

一不做,二不休。

此举给予蒲桐莫大的勇气,与无尽的贪欲。他清了清嗓,开口却仍沙哑无比,“再来一次,好不好?”

面对姜岸,蒲桐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好不好”。大多数情况下,对方给出的回答也总是简洁明了。

“好。”

看,就像现在。

得到应允,蒲桐半眯起眼,正要再次朝前探去——吻落在了别处。

剧痛袭来,昏沉的思绪让蒲桐四肢一软,顺势倒在对方颈窝处,细舔慢磨地啃咬那片肌肤。

小岸身上好香。

“还站得稳吗。”姜岸托着他的腰,又惩罚似地捏了捏他的脸,“蒲桐,你酒品很差。”

还很恶劣。

“那,以后不喝了。”蒲桐靠在对方肩上自言自语,“我醉了吗?醒来后会失忆吗?会忘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不能忘记。

他蹭地仰头,双手贴上姜岸的脸颊,郑重道:“小岸,我亲了你。”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姜岸默不作声,只看向那双逐渐涣散的眼,任由对方嘱咐道:“明天睁开眼,我想第一个见到你。”

生日当天,竟然有人对着寿星许愿。

“嗯,然后呢。”更离谱的是,寿星答应了。

“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蒲桐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拖得很长,“我亲了你,我现在是你男朋友。”

姜岸忍笑道:“好,男朋友。”

得到应允,蒲桐心满意足地紧搂对方,留下一句“晚安”就倒在姜岸怀里,所有力气和神志全数耗尽。

身体烫得可怕。

一股清香徘徊鼻尖,挥散不去。蒲桐沉沦于梦境,奔跑在浓荫蔽日的树林间,追逐飞于上空的“姜岸”。

那个姜岸长着一对几近透明的翅膀,耳轮尖长。

果然,小岸就是精灵。

他跟着对方来到一颗参天大树下,对方往上飞,他就往上爬。

梦中的跋山涉水,都不过弹指一挥间。

登上树顶时,所有的疲惫和辛劳都蒸发殆尽。蒲桐把掌心的黑灰、血茧藏在身后,蹑手蹑脚地坐在对方身侧。

“……小岸。”

“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

“你要找的人不是我,也不在这。”

“……那在哪?”

肩背一暖,有只手搭了上来。对方指向他的心口,笑容摄人心魂,“在这。”

世界塌陷,他在坠落。

“——醒了?”

睁开眼,蒲桐最先看到的不是崭白的天花板,而是坐在床沿的姜岸。

现实世界里,姜岸没有食言。

对方摸了把他沾满汗液的额发,俯身弯腰,抵住他的额头,“嗯,退烧了。”

皮肤很凉,很舒服。

“你睡了十五个小时。”姜岸递过来一杯温水,扶他起身,“由于喝了酒,你分化的症状有所加重。”

哦,我分化了。

蒲桐就着对方的手喝了口水,低头亲吻其手背,“……想听你说别的。”

“不想知道自己的第二性别吗。”姜岸微微侧头,点了点自己脖颈上的红印,“男朋友。”

没有失忆,也不是做梦。

“……想。”蒲桐两颊一热,好像又烧了。

姜岸没再逗他,从床头拿起一张单子摆放在他面前。白纸黑字、一行短句霎时间撞进眼底,让蒲桐避之不及。

【经鉴定,该人性别检测结果为Beta。】

失望并没有如预想那般,排山倒海而来。

“还好吗。”姜岸左手撑在身侧,低下头、抬起眼看他。

“小岸。”蒲桐扣住对方的手,又收紧,“……你能不能再对我讲一次,那句话?”

交握的手左右摇晃。

这是一句,只有姜岸知晓答案的谜语。

对方答应得爽快,像是怕他听不明白、记不清,竟凑上前来,捏着他潮红的耳垂,低声朝里道:“无论你分化成什么性别——”

“都是我的‘男朋友’。”

要命了。

这跟索吻,有什么区别……

几个轻飘飘的字,却将蒲桐半边身子弄得瘫痪酥麻。他迷迷糊糊地张开双臂,攀上姜岸的颈背便朝前倾去,想接吻。

唇瓣相隔毫厘,一道诧异的叫喊声从天而降,划破顶空,让床上的小情侣无所遁形,撕毁这幅旖旎画卷。

“——嗳,小岸,我听见小桐……桐,蒲桐!!!”

“你要造反啊!!!”

两人齐齐扭头,只见蒲妈瞠目结舌地站在门边,气得手抖。

这下好了,没得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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