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3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林光曦 主角：申燃 赵霁羽
“申燃，我先走了啊，这些入库的东西你收拾一下。”
同事将夹着交接单的文件板放到货架上，对正在后面仓库整理的人说道。
角落的灯光下有一道瘦高的人影，由于戴着便利店的棒球帽，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应了一声“好。”
穿上雨衣，同事拿着头盔离开了，玻璃门自动关上，店内又恢复了安静。过了没多久，申燃推着理货车出来，打开收银台隔壁的一排冰柜门，将缺的饮料一一补上。
今天后半夜会有台风在远海地区登陆，虽然对市区的影响不大，但外面已经下起了雨，这条街上的店铺也大多关门了。本该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提前在6点打烊，申燃花了一小时整理货架，差不多补好的时候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屏幕，他接起来问：“你到哪了？”
“我过不去了，”郑明今的声音听着有些急，“我妹把脚给崴了，我现在要去医院接她。”
“严重吗？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没事，她电话里说就是脚扭了不好走路，我去看看就行，倒是你自己有没问题？”
勾起嘴角，申燃的语气显得无所谓：“我有什么问题，你不过来我就直接回家了。”
“那好吧，”郑明今舒了口气，还是不忘叮嘱道，“你注意安全，台风天别骑车了，坐公车回去。”
“知道了，快去照顾你妹吧，你俩回去也当心点。”
挂了电话，申燃把手机放回桌面，还来不及叹气就听到一声微信提示音，置顶弹出了刚收到的消息。
学姐：【申燃，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我们到此为止吧】
这条消息在置顶停留了两三秒钟就消失了，申燃的目光却像被冰冻住了一样，直到屏幕熄灭仍收不回来，脑海则再次被这些天发生的事填满了。
那张李葶和女生躲在巷子里接吻的照片最为刺眼，他作为李葶的男朋友，不但最后一个才知道，还是同学从市场学的一个八卦小群里看见转给他的。
现在已经放暑假了，留校的学生不多，不过信息时代大部分消息都靠网络传递，尤其是校园这种地方，各类大群小群无数，一旦有消息爆开根本就掩不住。
李葶作为校花，一直都是惹眼并有争议的存在，而被偷拍时，她和那个女生的动作已经无法再靠误会来解释了。
至今申燃还清楚记得看到照片时的感受。
当时他正沿着操场的塑胶道在跑步，热得前胸后背都是汗，却在看到照片时感觉到手脚开始冰凉，脑子里懵了一片，第一反应是同学耍他，可随之而来的第二个反应，却是可笑的恍然大悟。
原来李葶是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只不过对象不是他这个男朋友。
难怪交往两个月，除了牵手之外李葶没让他做任何更进一步的举动。他一直以为这是李葶害羞的表现，直到看见这张照片，以及后来同学又给他发来的几秒短视频。
视频不如照片高清，不过依旧能看出来被拍的就是李葶和那个女生。
他的女朋友被另一个同性压在墙上，无论神态举止都看不出丝毫被迫的感觉，反而与对方吻得无法自拔……
转身打开冰箱门，申燃拿了三罐啤酒，到收银机前输入自己的工号结账，拉开易拉环一口气灌了下去。
原本他还指望着李葶在躲了自己几天后可以当面解释那天的事，结果等来的只是一条分手的道歉短信。
继续打开第二罐，他在喝到一半时被呛到了，撑着旁边的柜子用力咳嗽起来。随后拿起酒继续喝，直到三罐都喝完了，胃也被气体撑到想吐了才靠到后面的冰柜门上。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等了一会儿却没有雷声，过往的车辆不时飞溅起地上的积水，路过的行人们裤脚都是湿的。
盯着对面街一个正在闪烁的霓虹灯箱看了许久，申燃拿起手机给李葶打过去。
这次没听到留言信箱的提示，还在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来了。不过他没听到李葶的声音，僵持片刻后，他先问道：“学姐，你没其他话说了是吗？”
交往了两个月，申燃还是没改掉之前的习惯，仍对着大一届的李葶叫“学姐”。
开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了许多，在他问完以后，电话那头持续安静着，直到他的耐心要消耗殆尽了才听到一声啜泣。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眼前浮现出李葶眼角含着泪望过来的画面，申燃抬起左手捏了几下眉心，挥去这份不合时宜的想象。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既然你喜欢女生，那我算什么？”
李葶的哭声有些压不住了，很快他就听到李葶愧疚地说：“我知道是我不对，可当初答应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想重新开始。但我没想到她会用……”
申燃沉声道:“会用什么？”
李葶的声音哽住了，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中，申燃等得越久越觉得呼吸不畅，便从冰柜里继续拿酒出来喝。这期间李葶的哭声断断续续的，最后才开口说：“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申燃，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我真的……”
冰凉的液体淌过肺腑，将心头弥漫的怒火压下了些，申燃尽量让语气听过去没什么攻击性：“要是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分手就分手。”
不想再听李葶说一个字，他及时挂断了电话，等到手中这罐啤酒喝完时，他已经有了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自从知道李葶喜欢女生后，这些天他吃不下睡不好，今天也只在早上吃了只粽子。现在胃里空荡荡的，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阵，趁着脑子还清醒，结了刚才那瓶酒的账，又整理了一下才离开。
外面的雨势比刚才小了许多，遮雨棚上淌下的水珠也不似先前密集，申燃呼出一口气，看了眼旁边巷子里停的蓝白色山地车。
今早出门时天气还好，他便忘记带雨衣了，现在又喝了酒，想想还是撑开伞走到对面的公交车站。
等车时，他的目光随着从天边一路压过来的云层缓缓移动，又想起了和李葶在一起之前发生的一件小事。
那也是一个乌云压境的下雨天，李葶没带伞被困在了图书馆门口，恰好他和李葶前后脚下楼，他没像其他人那样上前问要不要一起撑，只把伞柄勾在了李葶的臂弯处，几步下了台阶冲进雨里。
李葶在后面叫了两声“同学”，他回头看去，李葶的表情有些着急，撑开伞想朝他走来，他没停，对李葶轻轻一笑就转身跑了。
那时他对李葶已经有了好感，不过因为从没追过女孩子，所以不太懂如何相处，也是脑子一热把伞递了过去。
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想到后来李葶找到了他，不但还了伞，还请他喝奶茶。
公车的喇叭声将飘远了的思绪扯了回来，申燃收起伞，上车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天色暗了不少，路上随处可见灯箱招牌亮起的霓虹光。沿街的店铺陆续关了，也有好些餐馆食肆仍在营业，车子转过中山路时，他看到了一家奶茶店的招牌，眉头微微一动，迅速阖上眼皮。
许是喝了酒又坐公车颠簸的缘故，他觉得头比刚才更晕了，愈发不想回到没人的出租屋里。
在车窗上靠了一会儿，他听到报站音时瞥向窗外，发现车站隔壁的一家酒吧正在营业。
那一刻也不清楚脑子在想什么，他起身下了车，走进这家光线昏暗的酒吧。
虽说后半夜会有台风，但是酒吧里还有不少消费者，申燃走到吧台，让酒保拿了瓶杰克丹尼预调酒，快喝到底时被人搭了肩膀。
他捏了捏眉心才转过头，随即闻到了可可微苦的气味，在一阵弥漫的烟雾中，有人靠到他耳畔低语：“小帅哥，一个人啊？”
这是道女人的声音，接着就有手指来到他胸口画圈，被他拽住拉开后，女人笑了笑：“姐姐请你喝酒吧。有什么不高兴的，喝醉了睡一觉就都好了。”
女人说完便离开他耳畔，近距离与他面对面。申燃看不清女人的五官，嘴唇却能感觉到女人呼吸的热度越来越近了，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即将要发生什么。
李葶和那个女生迫切拥吻的画面又闪进脑海中，他猛地推了女人一把，头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
快到门边时，他被凸起的一截门槛绊了下，撑着站稳后，他摇了摇头才跨出来。看着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路面，他想到了这些天沦为同学们口中笑柄的自己。
尽管被嘲笑的感觉很难忍受，但最让他无法理解的，还是李葶的想法。
既然喜欢女孩又为什么要答应和他在一起？同性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靠着墙深吸了几口气，申燃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学长季明伦打了个电话。
季明伦似乎不太方便，让他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什么事。
他在等待的时间里已经平复了呼吸，语气也正常多了，听他问自己gay bar在哪，季明伦反问他要干嘛，他说没事，就想见识一下。
季明伦也听说了李葶那件事，本来想再劝他两句，但他完全不想多谈，得知他有朋友陪着，季明伦便告诉他了，还叮嘱他别胡来。
挂断电话，他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地址。
两个地点的距离不远，下车时外面的雨势又大了。他的伞落在上一家酒吧里，只好冒雨走到廊下，拨了拨刘海上的水珠，他盯着眼前厚重的门把看了片刻，用力拉开门。
这家gay bar的环境和刚才去的酒吧差不多，都是慢摇的音乐昏暗的光线，偏颓废的装潢风格，唯一的不同是这里的客人基本都是男的。
申燃进来时便注意到吧台处有人朝他看来，他没去搭理那几道视线，目光在场内梭巡了一圈，找了张靠近走道的空桌坐下。
服务员过来问他喝什么，他又要了一瓶的杰克丹尼预调酒，在等上酒时，他靠在椅背上继续打量四周。
几乎每张桌子旁都有两个以上的男人，这些人的姿势都很暧昧，有勾肩搂腰的，有面对面坐大腿调情的，他甚至瞥到有两个人男人正忘情地接吻。
那画面刺激得他都懵了，完全不记得要转开视线，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两人，直到服务员把他点的酒放到桌上才醒过神来。
拿起酒瓶，他仿佛很渴一般大口灌了下去，喝完后还是觉得不够，又让服务员上了一瓶。
这次等待期间，他不敢再随便看了，便将精力集中在手机上，不过他看什么都有了重影，脑袋也越来越重。这时有人走过来，在身边的椅子坐下，问他有没有兴趣喝一杯认识一下？
他已经醉得很难集中注意力了，但是潜意识还在，不可能真的跟同性搞在一起。
见他摆手拒绝，对方也没有纠缠，干脆地起身离开。
他又坐了一会儿，本来想着缓缓就走，结果醉酒的后劲越来越大，去厕所时都有些腿软了。出来后他扶着墙边走，刚到转角就撞到了人，那人先是骂了两句，等看清他的长相又靠过来，语气暧昧地问他叫什么，还伸手勾住他的腰。
感觉到有手指在自己腰侧摸了几下，他皱起眉想拽开，还没碰到就察觉腰间的力道一松，随后听见了男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用力闭了闭眼，恢复了些许的视野里撞进一道穿黑衬衫的背影，一个比他略高些的男人站在面前，拧着揩油男的一根手指往外侧掰了个夸张的弧度，在对方骂骂咧咧的呼痛声中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酒吧的光线太摇晃了，他看到男人的金边眼镜后面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明明是冷淡疏离的，却又仿佛盛载着明艳的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