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1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风起鹿鸣 主角:鹿燃野 梁烧
鹿燃野第一次发病时,他只有十三岁。
十三岁是男孩子刚开始发育的年纪,鹿燃野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对他人产生那个年纪该有的萌动与好感,病魔就席卷而来,吞噬了他本应正常去经历的青春时光。
这病就像催熟剂,逼着懵懂无知的他不得不去应对于他而言还太过陌生的世界。
十三岁的鹿燃野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最初的他只是睡觉醒不过来,不停地做些隐晦的梦,伴随着身体、手脚发烫,最后在半睡半醒间,鹿燃野迷失了现实与梦境。
他不知道自己对着父母都胡言乱语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被父亲鹿向明一巴掌打肿了脸颊,才勉强从混乱中清醒过来。
鹿向明生气时口不择言,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冒,他骂自己的儿子是“贱货”,骂鹿燃野不知羞耻,鹿燃野的母亲韶菁也惊恐地捂住鹿燃野的嘴巴,在他耳边怒吼道:“鹿燃野!你疯了吗?”
鹿燃野被吓得一个激灵,他的醒归醒了,他的大脑还是一团糨糊,他蜷缩在床上,糊里糊涂地问:“妈妈,我好热、我好难受,我也不知道我都说了什么,求求您不要骂我了……”
他的父母却还是喋喋不休地斥责他的不是,鹿燃野已感受不到被鹿向明殴打的痛楚,也来不及去感知情绪,即便是父母的言语辱骂,他也无法产生委屈、愤怒等一众痛苦的情绪,他下意识抱紧自己的双腿,试图用这样的姿势来维持自己脆弱的安全感,直至鹿家的私人医生赶来为他看病。
不提以后的事儿,至少在鹿燃野年纪还小的时候,鹿向明还是很风光的,他早年靠放贷起家,总赚些见不得光的钱,后来才逐渐转行,开始做些看起来正常的生意。鹿向明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硬是用钱挤进了所谓的上流圈子,便也开始效仿那群富豪名人的做派,没少挥霍享受。
鹿向明是个更顾着自己享乐的人,他会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其次才是他的儿子、妻子,纵然如此,鹿燃野还是度过了一个富裕的童年。
鹿向明毕竟是鹿燃野的亲生父亲,父子间骨子里对感情的淡漠一脉相承,他对鹿燃野的供养并不是出自父爱,随着鹿燃野的病被确诊,鹿向明对他厌恶透顶,他所享受的一切便也都戛然而止。
最开始鹿燃野被锁在卧室里,他被父母办理了休学,哪儿也不能去,他就只能隔着门板,偷听父母之间永无休止的争吵。
他被囚禁的第三天深夜,他的哥哥韶清爬上了庭院里的树,偷偷跳进了鹿燃野卧室的阳台。
鹿燃野得病不久,年纪又小,他发病的频率、程度和症状都不太稳定,韶清撬开阳台的门锁时,鹿燃野已完全察觉不到有人进了他的房间,他热得踢了被子,凭借着本能胡乱在自己身上摸索,但他不会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趴在床边干呕。
韶清看着鹿燃野这副糟糕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安静地点了一支烟。
韶清才刚满十八岁不久,点烟的手法就相当熟练了,鹿燃野很早就发现他背着父母抽烟喝酒,甚至是谈恋爱,只是他一直自愿为哥哥保守这些秘密。
韶清的成绩很好,他在继父和母亲面前装得乖巧懂事,只有在鹿燃野面前才会暴露叛逆的本性。
烟草燃烧刺鼻的味道稍微唤醒了鹿燃野的理智,他的头还挂在床沿边,哆哆嗦嗦地喊:“爸、爸爸……”
在鹿燃野的认知里,家里会抽烟的只有鹿向明,他嗅到烟味,就只能联想到鹿向明。
听到鹿燃野下意识喊鹿向明,韶清的眉头微微一皱,说:“鹿燃野,我不是鹿向明。”
鹿燃野从小就觉得他的哥哥韶清对他抱有敌视。
韶清没耐心和鹿燃野讲话,语气也总是凶巴巴的,鹿燃野却总想笨拙地对他好、靠近他,每当鹿燃野示好的时候,韶清都会不耐烦地把他推开。
鹿燃野任凭脑袋垂在床沿边,血液逐渐往脸上涌,他说:“哥哥,抽烟不好,味道很难闻。”
韶清走到鹿燃野床边,冲着脸颊充血的鹿燃野吐了口二手烟雾。
韶清说:“多闻闻就好闻了。”
鹿燃野立即缩回了脑袋,他小巧的鼻子皱成一团,难掩脸上厌恶的神色。
鹿燃野不喜欢烟味,即便抽烟的人是他的哥哥,他也无法忍受。
韶清饶有兴致地看着鹿燃野的表情,说:“小子,你怎么了?怎么被关了这么久?”
鹿燃野说:“他们都说我生病了。”
“哦?”韶清挑了挑眉,他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这个家庭里不被重视,也没有话语权,“什么病?严重吗?”
鹿燃野的一切都由他父母做决定,他的父母觉得他让他们蒙羞之后,就再也没和鹿燃野正常讲过话,鹿燃野也对自己的病情毫不知情。
但他毕竟是病人,过了这么久,他大概也能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怪异。
“我……我总是做梦,白天醒着也会突然陷进梦里,然后我就……我想和男人睡觉。”鹿燃野回忆着梦里的内容,皮肤又蒙了一层粉红色,他的身体强行调动他的神经、让他自己兴奋起来,而但他内心却并不渴望自己的反应,“哥哥,我、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讲。”
他梦中的每一帧画面都让他无比痛苦,而他该死的肉体正逼迫他从痛苦的源头中找到快乐,以此来保护自己。
韶清夹烟的手指一顿,烟灰落在地毯上,灼出一个圆圆的小洞。
韶清垂下眼皮,满不在乎地说:“说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人到了年纪都想和别人睡觉,你爸和你妈睡过觉你才能活到现在。”
韶清说话一直都不好听,鹿燃野却并不在意,他好奇地问:“哥哥,你有想要睡觉的人吗?”
韶清抬起眼,说:“我不知道。”
“我有一个很想去爱的人——不,我想被他爱,但我不太想和他睡觉。”
鹿燃野说:“什么是爱呢?”
“我也不知道,”韶清耸耸肩,说,“我以前不在乎这东西,觉得有它没它都一样。”
韶清说:“遇到他以后,我就也想体验一下被爱的感受,人真的很奇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副模样。”
韶清难得会和鹿燃野讲自己的想法,他平时更喜欢装作对什么都不以为然,俯视着鹿燃野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展露给别人看。
鹿燃野完全不能理解韶清的感受,便又问:“为什么?你为什么喜欢他?”
韶清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已经忘记我爸长什么样了。”
“但他很像我爸爸。”
鹿燃野从没见过韶清的亲生父亲,韶菁也从没在自己第二个儿子面前提及自己的上一段婚姻,鹿燃野不清楚韶清经历了怎样的童年,只隐约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韶清每个月都会去见自己的爸爸一面,等到他再长大一些后,韶清就没再出过门做类似的事儿了。
韶清提起过去的事儿,感触颇多,说:“以前我爸打电话总说要接我离开这里,我信以为真,每天都会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等他。”
“可他从没来过,直到妈妈切断了我和他的联系。”
鹿燃野和韶清彼此都对原因心知肚明,韶清把自己的爸爸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但韶清的父亲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怎么可能再容纳多余的儿子。
在鹿家的韶清也是多余的,韶菁甚至从没为他过过生日,不允许他去见自己的亲生父亲以及父亲那边的亲戚,她只是怕年纪小的他说漏嘴,把那件事儿给抖搂出去……
和韶清说过话后,鹿燃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点,说:“你现在还会想他吗?”
“不,”韶清的手在发抖,“我刚才和你说过,我找到了和我爸爸很像的替代品。”
“可是他有自己的家庭,也不可能爱我。”
鹿燃野不懂韶清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的哥哥由于病态的恋父情结陷入了单恋,但单恋这个词对于鹿燃野来说还过于高深,他还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鹿燃野只懂字面上的意义:韶清正苦苦爱着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
想要爱,想要被爱,但爱到底什么?鹿燃野甚至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亲情上的爱,他也不会对鹿向明有任何类似韶清对韶清的父亲的依恋。
“父亲”对于鹿燃野而言,只是给予他物质生活的一个标签,就算有朝一日被鹿向明丢弃,鹿燃野似乎也不会很在意。
韶清强打起精神,转移话题说:“说说你的春梦吧,我想听听——就你这样豆芽菜似的身体,还能经得住什么样的梦?”
鹿燃野第下意识想要隐瞒,但他从小到大都没和韶清说过谎,犹豫再三之后,他便说了实话:“我梦见了你。”
韶清嫌恶地眯起眼睛,说:“哈?鹿燃野,你恶不恶心啊?”
鹿燃野摇摇头,认真地解释说:“我是梦见了你,是你和……”
韶清立即意识到了鹿燃野接下来的话,猛地打断他:“闭嘴,不要再往下说了。”
韶清踉跄地倒退几步,后背啪地撞上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他颓唐地抓了一把头发,痛苦都蔓延到了脸上,他面色惨白,双唇直发抖。
“我很后悔,”韶清说,“我怎么可以让你看到那些东西?”
韶清的话让鹿燃野很难过——但他必须要强迫自己,让自己信服这一切都是对的,他才不会那么痛苦:“哥哥,你不要后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自己——”
韶清垂着头深思许久,忽地喃喃说:“你的病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鹿燃野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甚至还不清楚自己的病是什么。
“我编了一本日记,他和真正的日记几乎没有区别,”韶清不再、也不愿提之前的话题,说,“我写了很久,如果他能看到,即便他不会爱我,也一定能记我一辈子。”
“人这一生,如果能在别人心里留下一点念想,就算没白活。”
韶清走向鹿燃野,纤细的手指扣住了鹿燃野的肩膀,他看起来有些偏执,甚至还有点歇斯底里,鹿燃野下意识想要往后躲,手臂刚往后挪了一寸,就又被韶清给捉了回来。
韶清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皮质笔记本,放在了床头柜上。
“鹿燃野,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你替我把日记送到我班主任手里去。”
韶清掐灭了烟。
“我准备去死了,”韶清说,“我这次来,也是想特意通知你一声。”
韶清不是在开玩笑,鹿燃野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疤痕,他显然已经不止一次尝试去那样做了。
鹿燃野知道死亡是什么,他曾经亲眼看着养过的宠物死在自己面前,当他亲手埋葬它的时候,它一动不动,全身冰冷,大小便失禁,它从生物一瞬间就变成了冷冰冰的物体。
鹿燃野不想让韶清变成那样的物体,死掉的韶清不会和他说话,也不会把二手烟吹到他脸上。
鹿燃野感到很吃惊,尽管他知道他的哥哥很厌世、对什么也都提不起兴趣,但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鹿燃野生来对亲情淡漠,但他会为了韶清的痛苦而感到悲伤,他也只在乎他的哥哥。
这都是韶清自己的选择,鹿燃野只能说:“我知道了。”
韶清平静地看着他。
鹿燃野忍不住又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死?”
鹿燃野的泪水淌了满脸,他捂住自己的脸颊,哭着说:“为什么?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已经无法从这个世界中感受到任何活着的乐趣了,但你和我不一样,”此前的偏执褪去后,韶清反而成了他们之间最平静的人,“鹿燃野,你还可以快乐,可以被爱和去爱,你一定要想办法从这个家里逃出去。”
“你向来很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不要问为什么。”
这是鹿燃野最后一次与韶清对话,第二天他就被鹿向明亲手关进了地下室,韶清不该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被囚禁的人,鹿燃野没能守住他的日记本,也没有机会把它交到韶清班主任的手里。
那本被精心编排过内容的日记本被鹿向明和韶菁翻看一遍后,就被丢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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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该过还得照样过,鹿燃野又试着偷偷摸摸爬了几次梁烧的床,无一例外地都被赶了下去,鹿燃野执着于梁烧,也不过是因为他是自己最近能接触到的唯一合适的男人,他对梁烧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兴趣。
鹿燃野不知道梁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爱好,但梁烧就似乎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似的,他冷漠,寡言,每天和鹿燃野说的话不超过三句,有的时候甚至只把鹿燃野当空气。
鹿燃野不发病的时候,也把他当做空气。
梁烧每天都很忙,他又忙又缺钱,他自己开诊所,一年四季都没有休假,即使偶尔闭店,他人也不会待在家里,要去做他的兼职——但鹿燃野并不知道他去哪儿做兼职。
不过鹿燃野也不大关心他的去向。
这一天梁烧不在家,鹿燃野闲来无事,便在纸上写写画画。
鹿燃野打小就有绘画的天赋,他画什么都很像,只是他父母从没往这方面培养过他,再往后,他就生病了,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他清醒的时候也就只能靠画画打发时间。
鹿燃野往纸上打了个草稿,画了一只手。
一只向他摊开手掌、骨节分明的大手。
鹿燃野呆呆地望着这只手,他只是凭借本能和知觉绘画,但已经想不起记忆里的手是哪副模样了。
鹿燃野把铅笔放在桌上,正准备把他随手画的画丢掉,铅笔就从桌面滚落,又骨碌碌顺着地板滚走,滚进了床底下。
鹿燃野只好趴在地上掏床底下的铅笔,他在床底摸索的时候,摸到了一个铁盒。
鹿燃野顺手把铁盒也捞了出来,那铁盒看起来已经很旧了,盒子四壁浮了一层铁锈和尘土,显然已经很久没人碰过它了。鹿燃野把铁盒放在桌子上,直接将盒子打开。
一张破碎的人像照片映入鹿燃野的视线,即便碎成好几块,他依旧能很轻松辨认出照片上人的模样。
是满面笑容的梁烧。
8 第8章
鹿燃野把碎片都捡了出来,摆在桌面上,逐一拼接好。
照片里的梁烧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他那时还不戴眼镜,留着长发,头上整洁地扎着个短辫,卷曲的碎发随意地洒在耳边,梁烧的眼睛很漂亮,眼底一颗美人痣,细长的眼睛弯成了一道弧线,笑容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张扬。
少年梁烧穿着赛服站在摩托车前,手臂间夹着摩托头盔,另一只手将金牌举在胸前。
原来梁烧还有这样一副模样。
他也会笑,他也有“人”会有的模样。
鹿燃野单手撑着下巴,实在无法把那个阴沉、懒散、冷冰冰的梁烧与照片上的人联系到一起去。
不过鹿燃野倒是不大关心梁烧性情大变的原因——他的病可不会因为感冒而暂时痊愈,他更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爬上梁烧的床。
梁烧性格冷冰冰的,对那方面也仿佛没什么兴致,鹿燃野从没见过他带人回家,每当鹿燃野尝试摸进梁烧的房间的时候,都会被梁烧给赶出去。
鹿燃野真的怀疑他那里有问题……
铁盒里除了这张撕碎的照片,还有一些与摩托比赛相关的证书和奖状,获奖人都是梁烧,梁烧以前的学生证件档案也都在这儿,他成绩很好,中学都在市重点读书,顺顺利利地从名牌医学院毕业——就在他毕业实习的那一年,梁烧的人生就像突然出现了断层,这之中也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他一个名牌大学直博的医科生,现在却在当诊所医生。
鹿燃野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也看不懂,他大致翻了翻便收了回去。
这个铁盒看起来已经在床底下待了很久,恐怕梁烧都已经忘记了这些东西,鹿燃野知道动完别人的东西起码要物归原位,便又把铁盒推回了床底下。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楼房过于老旧,整栋房子的隔音都不好,梁烧在楼下和别人说话时,鹿燃野都能模模糊糊地听见。
鹿燃野贴着窗户往外望,看见梁烧正领着一个年轻男人一前一后地往屋里走,鹿燃野不禁眼睛一亮,急匆匆地往楼下跑。
诊所里的客人大多是同小区来打针输液的老年人,很少见到同龄的年轻人,鹿燃野已经很久没有和除了梁烧以外的成年男人说话了。
他小跑着往楼下冲,直踩得楼梯嘎吱嘎吱响,迎面正好赶上了梁烧和他的客人。
“医生,你回来啦?”鹿燃野对梁烧说话,眼睛却看着梁烧领来的男人。
“你是医生的病人吗?”
梁烧从没领过同龄的男人回家,这是第一次。
男人看起来与梁烧同龄,他长得很文弱,说话也细声细语的,在与鹿燃野视线相撞的第一秒,他就怯懦而慌张地移开了眼睛,不敢看鹿燃野的脸。
他怯生生地说:“你、你好,我是梁烧的朋友。”
鹿燃野主动伸出手等了一会儿,他才知道要握手,鹿燃野捉住他的手,就不再想放开——男人的手很瘦,他显然在外面待了很久,手指也冷冰冰的,鹿燃野喜欢这股凉意,手掌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渴求男人的触摸。
男人被鹿燃野缠上来的手指吓了一跳,他立即重重甩了甩手,就要脱离,鹿燃野便顺势攥住他的手腕,抱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很不禁逗弄,脸颊开始发红,他僵在原地,任由鹿燃野摸他的胳膊。
鹿燃野扑哧一笑,说:“你好呀,我叫小鹿。”
边上一直没说话的梁烧掐住了鹿燃野衣裳的后领子。
梁烧一直对他都很暴力,还总喜欢抓他的衣领,鹿燃野毕竟寄人篱下,只能敢怒不敢言。
鹿燃野不得不松开了手,与男人隔开了一段距离,但梁烧没想放开他,直接把他拖到柜台后的椅子上,梁烧按住鹿燃野的肩膀,强迫他坐好。
梁烧全程没和鹿燃野说话,转头对手足无措的男人说:“盛霜序,我们上楼继续谈。”
鹿燃野单手撑着下巴,眼睛还黏黏糊糊地盯着盛霜序看。
“霜序?”鹿燃野笑嘻嘻地说,“你是秋天出生的吗?我也是。”
梁烧显然不愿让鹿燃野和盛霜序过多接触,自打鹿燃野冲下楼后,梁烧的脸就阴沉许多。
但鹿燃野一点不在乎梁烧的感受,因为他已经“移情别恋”到了盛霜序身上。
梁烧轻轻压了压鹿燃野的肩膀,说:“你在楼下看门,我和客人上去说会儿话。”
鹿燃野撇了撇嘴。
纵然他心里有千万个不情愿,还是听话地留在了一楼。
鹿燃野便趴在桌上,无聊地盯着盛霜序的背影看。
盛霜序很瘦,腰也很细,人像根枯木,一折就要断。
梁烧跟在盛霜序身后,在盛霜序背后探出手掌,在触碰到盛霜序后腰的前一秒,就僵硬地缩回了手。
鹿燃野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梁烧生理情况如何鹿燃野不能确定,但至少梁烧的心理层面应该没问题,他还是会喜欢别人的。鹿燃野想,梁烧竟然也会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他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上午的店,梁烧才带着盛霜序又走下楼,原本趴在桌上萎靡不振的鹿燃野立即坐直了身体,笑盈盈地看着盛霜序。
盛霜序和梁烧睡过觉吗?鹿燃野心里却在这样想——应该是没有的,梁烧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像是情侣该有的表现。
鹿燃野被打过一针的屁股还隐隐作痛,他甚至还没有完成一单他的“生意”,他不想放弃他遇到的每个男人。鹿燃野认真地想,盛霜序会愿意和他睡觉吗?他至少对这方面懂得多,也会比梁烧体贴一些。
“他要在我们这里租住一段时间,”梁烧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鹿燃野,说,“他的行李还在旅馆里,一会儿就去搬。”
梁烧并不是过问鹿燃野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他。
鹿燃野眨了眨眼睛,心中为盛霜序留下而欢呼雀跃,说:“我知道了。”
“那我去帮盛先生搬行李吧。”
盛霜序有点应付不来热情的鹿燃野,说:“这……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鹿燃野说,“医生要上班的呀,总不能让他陪你去。”
盛霜序面上微微有点挂不住,说:“我可以自己去的……”
鹿燃野得了空,就抱住盛霜序的胳膊往外拖,说:“盛先生,我可以帮你的,别看我个子小,我力气可不小。”
盛霜序不太会拒绝别人,叫鹿燃野钻了空子,便只能半推半就地往出走,他俩走了没几步,梁烧就追出门,抓住了鹿燃野的衣领。
“你先等一等,”梁烧对盛霜序说,“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他看向鹿燃野,不耐烦地说:“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