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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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一直以来,方停归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争先恐后地要奔涌出来。

所有的话都涌到了嘴边,他都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你说得轻巧,可我就是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能怎么办?自己独处的时候,心理建设了一百次,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可一见人还是怂,还是退缩。”

“我知道自己始终端着架子,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似的,可我就是忍不住不去想别人怎么看待我,就是这臭毛病,你说怎么办?”

方停归的话太快太密,一声叠着一声,听着仿佛越来越委屈似的,祁少珏想插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而方停归似乎也不需要他来劝——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再劝也没用,看得清楚也没用,因为这就是现实,是很难更改的现实。

方停归只是需要一个出口,把这些情绪释放出来。

而祁少珏,就是这个出口。

轻轻叹了一口气,情绪大概是已经镇定下来了,方停归的语气也恢复如常,只是微微有些沮丧无奈。

“有时候想想真是难过,你说说,我尽力不给别人添麻烦,努力给别人帮忙施加善意。我也算是个好人了吧?可怎么就不值得一件好事呢?”

祁少珏实在是插不进去话了,但又有一些话想要说,于是只好捂住了方停归的嘴巴,“怎么就不值得了呢?我把我这一辈子所有的好事都分给你,你就有了。”

愣了很久,方停归突然轻轻地笑了。

他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就好像是小时候期待了很久很久的糖果一样,盼啊盼,等啊等,见天儿地眼巴巴地望着,好像几年时间都过去了,你都快要放弃和忘记这颗糖果了,却突然得到它了。

想都不敢想,信都不敢信,但就是成真了。

于是你开始觉得心酸,自己苦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一个人来心疼你。他懂你所有的难过,也永远都知道怎么样才能哄好你。

因为他就是你。

“其实你的出现,就已经很好了。我想清楚了,就算你是病、是幻觉,我也不打算治了,咱们两个搭伙过日子,能过多久是多久,还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你看你刚来人世也没多久,我尽量做到不自杀,带着你能活多久是多久,怎么样?”

祁少珏的脸埋在方停归的头发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那你说到做到啊,我这人怕死得很。”

方停归大概是困了,只是轻微点了点头,就当做是答应了。

黑暗带着困意在室内铺展开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也不知道是叹息了一声,幽幽的,沉沉的。

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万家灯火,街边的路灯、车灯,什么都照不进来。

渐渐地,投射在窗帘外侧的灯火由弱变强,又由强变弱,直到第一丝天光探出来,暖黄的路灯才灭了。

屋内什么光线都不曾有,只有偶尔随着风吹起窗帘而偷泄进来的一丝儿光亮。

就这么着,一夜过去了。

当方停归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团在祁少珏怀里。

昨晚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倒还好些,现在猛然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和身体,以及自己这极具依赖性的亲密姿势,方停归蓦然间就有些不适应起来。

祁少珏睡得沉,还打着小呼噜,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方停归屏住呼吸,耸了耸肩膀,抖掉了祁少珏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然后默默地、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打算逃离现场。

他才起来一半,身后一只胳膊袭来,勒住他的腰就将其一把捞了回去。

方停归重重倒在床上,脑袋蹭着床头柜过去,被还沉睡着的祁少珏抱了个满怀,对方还咂巴咂巴嘴,仿佛睡得很香甜。

“……艹!”方停归揉着脑袋,又气又无奈,推着祁少珏的胸膛将对方搡开了,才不怎么顺利地从床上爬起来。

昨晚说出了一些事情和想法来,方停归睡得格外好,今早满血复活,又撑过一个夜晚,等来了新的一天。

他拉开窗帘,太阳不及他起得早,晨起的天光虽然已经亮了半边天,但日头还遥遥地坠在远方,蓄势待发着要升起。

方停归深吸了一口气,清凉带着水汽的风扑面而来,他的心情不禁又好了一些。

再一回头,某人还赖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好在方医生这时候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也没叫醒他。

方停归自顾自地洗漱穿衣,祁少珏就维持着睡觉的姿势,随着他在空中飘着来回移动。

直到方停归开着车到了大马路上,小风吹着,祁少珏幽幽醒来,一睁眼就是车屁股,他才打着哈欠飘回了副驾驶座。

方停归戏谑地侧头瞅了一眼,“呦,醒了,睡神。”

祁少珏睡眼惺忪地回怼,“嗯,本神醒了。”

方停归也懒得继续斗嘴,笑着扭回头,晨起的清风不温不凉刚刚好,从车窗的缝隙里涌进来,倒是让他的心情越来越好了。

到了医院,他将车停在车库,随便买了些早餐之后又从医院正门进去。

还未进门,就遥遥听到一声招呼,“方医生,这么巧啊。”

这声音有些熟悉,方停归脚步一顿,转回身目光找寻过去。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方停归神色淡淡,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祁少珏倒是眯起了眼睛,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模样。

是郑东瑜。

郑东瑜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他身形高大,气质又成熟稳重,很好地撑起了这一套衣裳,一看就知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

两相比较,祁少珏反倒被衬得太年轻太不成熟,甚至还有些不谙世事了。

祁少珏莫名地不喜欢郑东瑜,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和他讲话,索性蹲在路边儿跟狗玩。

流浪狗竟然好像能看着他,被逗得一会儿呲牙一会儿上蹿下跳,把寂寞已久的祁少珏高兴坏了,于是玩得更加开心。

方停归抽空扫了他一眼,不禁微微笑,竟然莫名其妙地多了种看自家孩子的开心和自豪。

郑东瑜笑着迎了上来,“方医生,怎么这么巧,在这医院门口就碰上你了。”

方停归静静地看着他走近,并没有说话,眼睛里还有些淡淡的戒备,像是什么都心知肚明,一清二楚。

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之下,郑东瑜也没法强行说巧,他倒也没怎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算了,我实话实说吧,我今儿个就是专程来找方医生你的。”

方停归客套地笑了笑,“郑医生找我有什么事?”

“我就是有些不放心你,我给你开的药,你按时在吃吗?”郑东瑜也没等方停归回答,单是看对方的脸色,就大概能猜出答案了。

方停归立刻警惕起来,沉默了好半晌,郑东瑜又继续道:“我了解你,也懂你,就知道你不会好好吃药的。这不,我不放心你,专程过来看看。”

郑东瑜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方停归,配合着这眼神,话里话外的,竟然还透出了一些暧昧来。

但方停归不喜欢这样的暧昧——郑东瑜的眼神太老辣,也太利,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样,他不喜欢当猎物。

郑东瑜此话一出,方停归立刻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还在逗狗的祁少珏,一种浓浓的护崽之情油然而生,于是更加戒备了——

祁少珏是他唯一可倾诉的对象,是唯一可以陪伴他的人。祁少珏和别人都不一样,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方停归一个人,是专门为他方停归而生的人,两个人是一体同生,生死都相依。

被保护,或者是被需要,总之任何一种情感,都让方停归离不开祁少珏。

对内,自己可以怼怼欺负欺负;对外,可就不一样了。

作为心理医生,郑东瑜对于方停归的情绪变化尤为敏感,他依稀猜到,方停归和其幻觉已经建立了某种情感联系。

“我明白,毕竟是自己的附属产物,所以对于你来说,幻觉总是要比别人亲近一些的。这是很常见的案例,也可以理解。”

方停归才稍稍放松一些,就见郑东瑜话风一转,“但你要清楚,即便它再亲近,也是危险的,甚至可以危及性命。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因此而死,我相信你也是明白的。”

“你的幻觉,不论是起到保护作用还是陪伴作用,从本质上来说,它一定会害了你。”

祁少珏听着这话,老大不乐意,也不跟狗玩了,转头瞪着郑东瑜,龇牙咧嘴虎视眈眈,又不禁瞅瞅方停归,可怜巴巴又笃定“我不会,不论是从哪个本质上来说,我都不会害你!”

方停归垂眸迎着他的目光,这人虽然看起来年轻又幼稚,比之郑东瑜来说,要稚嫩太多太多,可偏偏他的话,就是要比郑东瑜的话让人觉得可信服得多。

“我知道。”方停归轻轻笑了笑。

郑东瑜以为方停归是在回应自己,觉得谈话已经初见了成效,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好像猎物已在怀。

他的话风再一转,“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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