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14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Rivertree 主角：赵敏青 宋聿
牛立开冰店，招来一个小工。
牛立还是个混小子的时候，走南闯北，见识过三教九流，懂得点相面术。他说这个小工一脸凶相，不好招惹呢！
这小工叫赵敏青，刚十八，个儿高，眉角飞翘，一双黑洞洞的眼珠子，像是两枚圆润的棋子。眼眦下是两道褐色的沟，越过高鼻，接着是微微下垂的薄唇。他不爱说话，特立独行，像是森林里的夜雾，湿冷冷的。
店里的门铃一响，赵敏青立刻说道：“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小四眼，赵敏青的朋友，白面脸，书生气。他瑟缩着脖子，走到窗边的卡座坐下。
赵敏青没吭声，取出冰块，丢到碎冰机里，细沙样的冰落进碗里，微微冒出个尖。赵敏青熟练地浇上糖水，撒上西瓜碎，坚果仁，一碗招牌冰就好了。
赵敏青走出柜台，将冰托过去。小四眼接来，小声说：“谢谢。”
赵敏青斜坐在卡座里，摘掉腰间的黑围裙，敲敲桌面说道：“东西呢？”
小四眼打开书包，掏出一本笔记本递过去：“这是最近一周的记录。”
“好，”赵敏青拿过来看，“你吃吧，这是我请你的。”
赵敏青面上平静，动作却有点急迫，他快速地掀到新一页，上头写着——
5月6日：目标一切正常，上午大课间去了办公室，下午课间一直趴在桌上睡觉。
5月7日：目标一切正常，课间有人找他讲题。
5月8日：目标一切正常，课间和同学一起闲聊。
5月9日：目标一切正常，有人吵架，目标过去劝架。
5月10日：目标一切正常。
赵敏青飞速地看完，眉毛逐渐拧在一起，他摊开本子，指着其中一条说：“他都和谁聊天？又是给谁讲题？你怎么也不写清楚一点？”
小四眼放下勺子，挠头苦思冥想一会儿，道：“我没注意，他好像和王静，董小虎关系好吧？”
“王静？女生？”赵敏青敏锐地问道。
小四眼觑着他的脸色，说：“是，他们仨关系挺好的。”
赵敏青点点头，身上似乎有黑雾缓缓地升出来，他手指头无意识地点着桌面，硬邦邦地说：“下回麻烦你写清楚点，具体到人名。”
“好。”小四眼低头吃冰，不敢去招惹他。
“哟，这是在学习？”
一股飘飘的香气荡过来，阿香姐将小四眼挤到里头，施施然地坐下。
阿香姐是冰店的老板娘，这片儿有名的俏美人，黑发红唇，胸前别着一副墨镜，和电影里的香港美人分毫不差。
小四眼缩着脖子，眼镜滑到鼻尖上，红着脸说：“没有在学习。”
阿香姐一笑，拿起本子看，“让我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赵敏青也没拦，烦闷地看向窗外。
阿香姐了然，手指头点着他俩说：“还在跟踪记录呢？有什么进展吗？”
赵敏青将本子夺过来，“阿香姐，别看了。”
小四眼在一旁解释道：“我写得不够详细，没写清楚。”
阿香姐笑说：“多大的事，看你气呼呼的。你去学校里呆一天，这一天由你来记录，给小四眼打个样，怎么样？”
小四眼赞同道：“可以，我比较笨，你还是给我写个样子，我比对着来。”
赵敏青眉头缓和一点，“这样也行。”
“行了，牛立呢？”阿香姐站起来，身上香甜的脂粉味向外冒。
赵敏青说：“老板在里头的躺椅上睡觉。”
阿香姐先尖着嗓子叫了一声“牛立”，然后笑吟吟地对他们说：“你俩先回去吧，我要和牛立看电影，今天早关店。”
小四眼飞快地吃光冰，和赵敏青一块儿回去。
六点钟的光景，太阳落了一半，夕阳暖烘烘地落下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慢慢地拉长了。
他俩都是闷葫芦，一路上赵敏青踢着石子儿向前，小四眼也不说话，只有乌鸦时不时地叫。
直到走到独眼的推车前，赵敏青才止住脚说：“我请你吃冰棍。”
小四眼有点惊讶：“不是才吃过冰？”
赵敏青少有地笑了，“是你吃了，我可没吃，过来吧，我们一人一根。”
独眼斜着脸看着他俩，嘴角拉下去，声音沙哑地说：“要不要？”
“要。”赵敏青付了钱，掀开盖着的棉被，挑了两支完好的冰棍，才一举起来，独眼就迅速地盖上了被子，生怕凉气跑走。
小四眼喜滋滋地接过来吃，赵敏青眉目舒展，看着他说：“今天……我不是对你生气，对不起。”
小四眼舔着冰棍，并不在乎：“没事，我都知道。”
顿了顿，小四眼抬高眉毛，小心地问：“你真这么喜欢他？”
“是，”赵敏青毫不犹豫地说，“我喜欢他。”
黑色的鸟扑翅飞过橙红色的天，叫声嘶哑。独眼驱赶着蚊虫，骂道：“晦气！”
小四眼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明天吧。”
赵敏青望着天，短袖的领口在风中轻轻地鼓起来，那两枚棋子似的眼，黑洞洞的，没有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