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0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耽不朗 主角：万博澜 岳山海
我是被尿憋醒的，想拿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还被人握着。我一动岳山海也醒了，估计他也反应了一阵才明白是在哪里，他翻身打开台灯，虚眼问我怎么了。
我坐起身说：“你让我喝太多水了，我要去撒尿。”于是跨过他习惯性地想从外侧下床，翻到床边才想起之前是从另一边上床的，又翻回去穿拖鞋下楼。
等我再上楼时，岳山海趴睡着，头落在我的枕头上，我轻轻的躺下，看着他的睡颜，想起岳婆婆这个贴切的外号，不禁弯了弯嘴角。
万博澜啊，你竟然睡了这么纯情的一觉。
正想着，也许是离得太近，呼吸拂在了他脸上，岳山海困顿地睁开眼，“几点了？”他声音暗哑。
“刚过一点。”我看了看手机。
他没说话，翻过身，有点不解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靠近他，贴上了他的唇。
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他睡过去了，正要抽身，他抬手按住我的后脑，启唇接纳了我。
大半夜的来这一出，不太好收场，可我俩实属万分突兀地共枕同眠，只好克制再克制， 我在吻得难分难舍的时候生生停住。我啄了啄他的唇，说睡吧，他窝在我颈窝叹了口气，我俩相拥而眠，慢慢平复着又睡了过去。
我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岳山海早就走了，这人真没觉悟，早饭也不给我安排，所以我决定去他家质问他。敲了半天门也没动静，打电话他才给我开门，他又是那副惊讶的表情：“你怎么过来了？我在厨房没听见敲门。”
“我来看你还认不认帐！”我拽拽他的头巾，关上门。他乐呵呵的给我倒了杯水，让我坐着，别进厨房。我偏不，就要跟着他进厨房观摩，他只好找出个口罩给我戴上，说油烟大，而且我还在感冒，这是关心我还是嫌弃我？
他家厨台是自己搭建框架贴白瓷砖那种，台面宽大，水槽巨大，锅也巨大，看得出来平时清洁到位，没有油腻污垢。我看他麻利地洗菜切菜，还回过头来看我，吓得我忙喊他转过去别切到手。等他备完菜，准备炒哨子了，就坚决把我推出厨房门，我笑他是怕我偷学秘方啊，他说对对对，快出去。我站在厨房的玻璃推拉门外继续看他，他家油啊调料啊全是超大桶，连抽油烟机也不是一般家用那种，炉灶也加过压，火焰轰轰作响，热油一起，烟雾蒸腾，食材调料先后下锅，香味透过门缝飘了出来。我看他用力翻炒，抬手擦汗，棉T后背也汗湿一片，炒好一锅便装进不锈钢大盆，接着又再炒一锅。
等厨房烟雾散得差不多，他才开门出来，我看他满脑门的汗，抬手想给他擦掉，结果他躲开我，说他全身都是油烟味，让我别染上。他到花园收拾三轮车，把煤气罐炉具锅碗检查一遍，装好桶装水，再把出摊需要的东西一一备好，最后把炒好的两份哨子和几大包面条端上车。准备完毕，他又回厨房简单收拾一圈，告诉我说要先把残渣油污处理了，收摊回来再做全面清洁。
出门前，他把头巾摘掉，我问他怎么不戴发带了？他说那个只是天热时止汗用的，平时一般反戴个棒球帽，防止煮面时掉头发。我说我看过网上那些来打卡吃面的人发的照片，你是网红小哥哥啊，还有人开直播拍你。他斜我一眼说你竟然还看那些，以后过来看真人就行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一会害羞一会厚脸皮的？
他把他的超大号茶杯装满水，朝我伸出手说：“走，跟到锅锅摆摊摊儿切。”
出摊儿的三轮车是改造过的，刷成白色，结构紧凑，没有多余装饰，连名字都没贴，岳山海说摆在小区里这么多年，都是熟悉的人，或者专门打听找来的，不用有招牌。我跟着他把车推到摊位，红姐看到我还笑说怎么从食客吃成股东了，我点头附和，跟她贫了几句。三家人每家收摊时都要把桌面和地面清洁做了，岳山海打开卷帘门，他爱干净，又简单收拾了一遍。
差不多十一点半，他说快上客了，问我要先吃吗？当然，我说早饭都没吃，结果又被他念了半天。
我站岳山海旁边看他给我煮面，问他为什么用一次性碗筷，成本高吧？他说他小时候洗碗洗伤心了，所以发誓长大再也不洗碗。他的手指节宽大，因为常年浸水，摸着的确不光滑，妥妥劳动人民的手。他说他改良了怪味面哨子，少油无汤水，选用能够降解的一次性餐具，环保易收拾，最大限度降低油污回收，还省水省时间。当然，如果是正规面馆，肯定就是另一套操作，不能用一次性餐具了。
岳山海到店以后会贴上一张文字指引，下面放着回收桶和垃圾箱，来吃面的熟客基本都知道吃完以后自助收拾桌子，不往地上乱扔纸巾，甚至附近熟悉的邻居都是自带餐具来吃，完了带回家自己洗。大家收拾时，先按提示将没吃完的面倒进回收桶，再把餐具分类叠放进垃圾箱，餐巾纸之类的专门再装一个垃圾袋，这样基本每天卖完面，三个垃圾袋就轻松搞定。他再抽空打扫一下桌面、收走少量没有自助收拾的餐具，工作量就轻松很多。
我问他客人都那么自觉？他说其实主动引导，大多数人都挺理解，大部分人都在做的事自然会影响周边的人，经常是熟客主动给新客讲解，那些打卡的还专门把这个当成亮点拍下来。我第一次来时其实就发现了，一直觉得有点神奇，在KFC和IKEA用完餐自助收拾的人都很少，一个小面摊竟然做到了。
岳山海的面摊一般在两小时内能卖完收工，他不让我在那待着，便把钥匙给了我，让我去他家休息等他。他家有两个卧室，有一间现在堆放了很多物料，但也收拾得整整齐齐，以前应该是他父亲的房间，我看到一张老式写字台上立了一张他们父子的合影。岳爸爸很瘦，也很……怎么说？苍老，在十几岁的岳山海旁边，感觉更像祖辈。他们站在乐山大佛一旁的山边，岳爸爸搂着儿子的肩膀，岳山海傻傻地做出摸大佛耳朵的动作，两人看向镜头，笑容僵硬，明显就是景点照相摊出品。另一间岳山海的房间带个小阳台，家具简单，谈不上任何家居设计感，但说实话比我收拾得干净整齐太多，主要我是一般不收拾，乱不过眼了才大扫除一次。靠阳台的窗边有组书架书桌，很多烹饪类书籍，我翻了翻，好像很多是教材还有笔记？然后书桌上放了一本《树犹如此》，我看书脊上贴了标签，里面有图书馆藏书印章，竟然是借阅的书！
不到两点岳山海回来了，还是不让我帮他，说他收拾起来很快，让我一边待着。我看着他在厨房里洗锅刷盆，然后把墙面台面烟机灶具挨个打扫一遍，我问：“你是学过烹饪吗？我看到你房间有很多教材笔记。”
“嗯，烹专。”他答道，“外地人应该没听过，老成都一般知道，四川烹专以前还挺有名，现在改成旅游学院了。”
“就是新东方那种厨师学校吗？”
“不是，是大学，有各种专业，我读的是专科。”他见我有点迷惑，又解释：“现在成天说教育改革，要分流，就有点像这种技术类高职学院。”
我问他：“那你们上课不是有很多实操课？”
“对啊，经常带碗筷上课，伙食费都省了。”他笑着补充，“出去比赛的师兄还托运菜刀，很多搞笑的段子。”
“那是不是毕业很多都去大酒店、饭店工作？”
“其实毕业坚持做这行的很少，太辛苦了，竞争又大。但也有坚持下来后面发展不错的，也有自己创业的。”
他看我欲言又止的模样，反而主动问我：“你是想问我这种算什么吗？我实习的那家酒店其实还不错，师傅不为难人，经理也希望我毕业过去，其实餐饮管理比厨师更难招人。但那时我爸检查出得病了，我就暂时没工作，一边照顾他，一边帮他摆面摊。后来，后来他不在了，我就继续把面摊接着做了，其实到哪儿都一样是工作，这个还挺自在。”
我观察他的表情，看不出来情绪，这时他刚好收拾完洗了手，看我愣着，就朝我脸上弹水珠，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往我身上拉，我们在厨房门口打闹起来，他找借口躲开，说他得去洗头洗澡，每天忙完身上都是油烟味。
岳山海洗完出来时我正在看齐麟发来的设计效果图，他看了眼我手机，便坐在旁边拿出个纸条写着什么，等我凑过去看，见他勾勾划划在写采购清单。“你要买这么多东西？”
他笑说：“给你买的。”
我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看他写的清单：被芯？拖鞋？棉拖鞋？拖布？……
“我需要这些吗？”
“对啊，本来说下午买了带过去的，结果你来了，那就一会一起去买。”他用笔头敲敲桌子，“我家有一床新棉絮，这个天盖着正合适，你拿去用，天冷再买更厚的。拖鞋买双专门洗澡穿的，你家那个踩着飙水。然后再冷点该穿棉拖鞋了，要备着。拖布你现在用那个只适合外面地面，洗澡以后要用吸水的。还有……”
我用下巴磕他：“岳婆婆，打住，你做主就行。”
我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你不去日料店了吗？昨天就没去吧！”
“嗯，上周就没去了，他们股东闹矛盾，没做了。”
“那你，这个月完了面摊也不做了，钱够吗？”我小心试探。
“有点积蓄的，没事。我就想休息一阵，然后再折腾。”他偏头碰碰我，“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歇歇吧，一天泡厨房不累吗？”
“是爱好就不累啊，况且……”
“况且什么？”我听他没了后文。
“是做给你吃啊。”他埋头笑。
我心里一暖，开口道：“我问你啊，你之前看出来了？”
“什么？”
“我对你有意思。”
“那么明显！我又不瞎。”
“我怎么就明显了？我什么都没说。”
“用说的吗？无声胜有声好吧！”
我回忆了一下，我除了眼神直白一点，真的也没什么过份行为了！
“那你呢？什么时候也对我有意思的？”我才不怕难为情，我以为他会不好意思。
结果岳山海坐直了转向我，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跟着我送孟奶奶去医院，还有你跑来找我的那天晚上。”
我想了想，表示怀疑：“那第二天你就不怎么搭理我了好吧？！”
“我是没准备好，有点懵，就觉得应该先冷静想想。”
“那怎么突然想好了？”我捏他的脸。
“我觉得可能你也在考虑，孟倩说你出差去了，可你一个字都没给我说，应该是放弃了。”岳山海拿下我捣乱的手握着，望进我的眼睛，“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如果能有人有那么一点喜欢我，而我正好也喜欢他，这不就是最纯粹的感情吗？一段刚萌芽的感情，考虑太多的话会很轻易就被磨灭的，想要再遇到互相喜欢的可就太难了。我想试试，不管结果如何。”
我俩好一阵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对方，然后我把他揽进怀里，拍着他后背，像在哄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岳山海我总是做出这样幼稚的行为，我说：“我没放弃，我是怕你不接受，推开我，所以想退开一点，慢一点，不招你烦。”
“嗯，”他过了好久才说：“我一直，太孤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