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1-22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数辑算法 主角：顾霜 吉祥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吉祥很确定这部电梯就是顾霜专用的，其他人不要说用，找不找得到都是个问题，没有任何提示和引导，而且电梯不停其他楼直达顶层，能在这里等的必然是去找顾霜的，他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和陌生人来了个面面相觑，惊讶地发现这位去过他打工的KTV，并没有什么狗血的剧情，因为客人一般是记不住KTV服务生长相的，更何况他在KTV打工时可是十佳员工，尽量不惹事的那种，自然不会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吉祥穿着咖啡店的制服默默地站在一边，电梯来时还体贴地让对方先上，对方同样礼貌地点了点头，彼此都很客气。到了办公室，他顶着对方诧异的眼神直接进了办公室，而对方则走到秘书桌前通报。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顾霜一见面就问。
“你马上要见的人以前来我KTV过。”吉祥快步跑到办公桌边。
顾霜挑了下眉：“你们是有什么狗血往事吗？”
“那倒没有。”吉祥说，“我从来不惹事的。”
“行。”顾霜道，“来，看看这份文件。”
吉祥惨叫一声，捂着眼睛惊慌地喊：“我瞎了！啊，不行，这数字让我的眼睛不行了！”
顾霜静静地看吉祥表演，直到秘书的内线电话传来，吉祥瞬间恢复了正常，一脸委屈地拿起几张纸想走，他说道：“坐沙发上看，我过会儿来和你说。”
想着出门把纸扔垃圾桶的吉祥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走到沙发上坐下，门开后他和那位客户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展，彼此都很职业化地当作对方不存在。顾霜和客户谈话的声音并不高，他全程只隐隐约约听见一些“明星”、“合作”、“推广”之类的词，顾霜做的是运动员经纪，和演艺公司有些合作倒也正常，他只是不明白顾霜怎么从体育总局手里挖下这块业务的。
会谈似乎不是正式的，双方随意地聊了聊，语气欢乐，很快话题就转到吉祥身上。
“那位是……”
“我男朋友。”顾霜的直球总是又准又快，报道都是这么说的，“帮我看看最近几个新的商业模型，数据上觉得有点疑问。”
客户愣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您男朋友啊？新认识的？我看这位兄弟挺眼熟……”
“嗯，他以前在KTV做服务生。”顾霜双手交握摆在桌子上，往前倾过身一脸诚恳，“也许您见过他。”
这位客户显然和顾霜认识不太久，表情有些摆不过来，眼神在吉祥和顾霜身上来回拉扯了几遍，一时之间说出来的话都碎了，吉祥忍着笑把脸埋进几张纸里。很快，客户就站了起来，这场谈话似乎到此为止了，他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径直往吉祥走过来伸出手道：“我刚才想了半天，你是不是那家皇家堡KTV的？”
是的，吉祥旧老板的KTV起名就是这么诡异。
“对。”吉祥有些不知所措地握住对方的手，“SZ那家，他在全国开了不少家。”
客户瞪大了眼睛，若有所思地道：“你……是不是叫吉祥？”
“对。”吉祥更加尴尬了，“我做的服务生。”实际上就是少爷，同行中也有不少卖的，只不过他没有，更可怜的是并非因为他的道德水准高，是因为真的怕猝死，现在被别人问起来，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吉祥一说，客户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暧昧地笑了起来：“噢噢，这样啊，那咱们可能真见过面，我去玩过。”一边说一边另一只手就摸了上来，覆盖住吉祥的手上下摇晃着。
对于这种程度的骚扰吉祥可是经验十足，立刻把另一只手伸出来，变被动为主动把对方的手交握在掌心，热情地道：“那可能见过，不过我记不太清楚。”
俩人虚情假意地呵呵了半天，吉祥还在想顾霜怎么还不出声，一扭头就看见顾霜正直直地看过来，眉头紧皱。
双方视线对上后，顾霜开口道：“你怎么记得的？”
“嗯？”吉祥一愣，“什么记得？”
“你怎么记得他的？”顾霜对着客户点点头，“你连前天吃的什么菜都不记的。”
这倒是实话，饭菜在吉祥的脑中似乎是过眼云烟，晚饭吃完，临睡前就记不住了。顾霜这么一说，他也答不上来，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感觉熟悉？”
按理说，这话应该引发很多不好的联想，换个疑心病重的当场就火了，客户都收回了手，一脸紧张的模样。没想到顾霜居然看了过去，问：“你和吉祥熟吗？”
“不熟，不熟。”客户立马撇得干干净净，“都没说过话。”
“人都说不熟了，你有什么感觉熟悉的？”顾霜问，“你再想想。”
吉祥知道顾霜这话纯粹是为了验证记忆力，和狗血历史没有一分钱问题，奈何问出来就特别诡异，像是某种质问般。他看见客户的脸都青了，一付欲言又止的表情，赶紧道：“我等会儿想想，你的事忙完了啊？”
“完了，完了，我先告辞了。”客户一迭声地说完，迈步要走后又转了过来，“你是学工商的？”
“不是，我高中毕业。”吉祥结结实实地道。
客户眨了下眼，看了看吉祥手里拿着的纸，突然转向顾霜：“顾总，我不是看不起人啊，我也就是个三本毕业的混混，但是您让高中毕业的男朋友来看咱们的合作案是不是不太合适？”
吉祥低头瞄了眼，手里的纸还真写着一些与娱乐圈有关的文字，只不过配了模式数据公式等等，在他看来简直是刺入大脑的一柄利剑，看一眼就痛苦万分。
“他有天赋。”顾霜说，“所以我才让他看的。”
客户显然不吃这套：“您的决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咱们的合作就要多看看了，我们这行虽然说要看命，也不是说可以乱来的，不是名字好就说得通的。”
顾霜一脸茫然，显然没明白怎么回事，吉祥倒是一下子就懂了，不外乎风水迷信之类的，娱乐圈里颇有些信的。他因为名字和八字不错，经常被大老板推出去当噱头，还真有客人借他的话来选赌，赌中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赌输了少不了大骂一通，碰上暴躁的或者输得太多了还会抽他几下，这种事见多了。他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做决定的，就是顾……顾总开玩笑让我看看的。”
“这是机密数据也让你看？”客户提高了声音，“我们合作都没签呢！总之我要再看看，什么鬼玩意儿！”
等客户一行人旋风般离开，顾霜才出声道：“怎么回事？”
吉祥：“……”
听完吉祥的解释后，顾霜应了一声，进入沉默不语的阶段。他心里有些发毛，小心地问：“这个……影响很大吗？”
“不是太大。”顾霜摇了摇头，“迷信这种事我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迷信还能具体到人，以为只是一些看不起你之类的狗血事情。”
“那你不说不就完了嘛。”吉祥有些抱怨地道，“他本来又没注意到我，你说了他反而注意到了。”
“阴谋论就是这么来的，我直接说出来反而猜测更少，再说了，投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顶多觉得我包养你。”顾霜说完之后意识到什么，正色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吉祥耸耸肩膀：“习惯了，我在KTV都被传包养八百次了，我要是女的可能就被传堕胎八百回了。”
顾霜扯了扯嘴角：“那真是辛苦你了。”
吉祥一摊手：“那这文件……”
顾霜：“文件还是要看。”
吉祥：“……”
吉祥抱着几页文件左看右看，换了各种姿势，最后还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咖啡店的同事们八成已经骂他九百回，毕竟少一个人工作量就翻倍，他擦了擦口水坐起来，尴尬地擦去文件上一行可疑的水渍。顾霜还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专注地盯着电脑，姿势居然还很“健康”，一点也没有头前倾缩脖子，看得他啧啧称奇。
“看出什么来？”顾霜突然问。
“啊？嗯，呃……”吉祥手忙脚乱地把文件叠齐，看着上面各种模型、数字和表格愣了会儿，吱吱唔唔地道，“呃，数字，呃，数字挺棒？”
顾霜平静地问：“嗯哼，还有呢？”
“还有……数字太多了。”吉祥委屈地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数字啊？还有这个什么模型，模型是什么？一点儿也看不懂。”
顾霜有些好笑地道：“一种计算方法吧，看不懂你就随便看看。”
吉祥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把纸放下：“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看，你说什么有天赋，但是我实在没感觉啊，如果我有这种天赋的话为什么连大学都考不上。”他有些憧憬地道，“如果我能上大学的话，现在的人生肯定就会不同了吧。”
那倒未必，人生并不能只算某一个节点。
顾霜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又拿出几张纸：“把计划案看看。”
吉祥仰天长叹：“我要上班啊。”
“请假吧。”顾霜说，“相信店长会理解你的。”桌边的人没动，他抬起头，看见吉祥苦着脸，“怎么了？”
“我知道我说这话挺不知好歹的。”吉祥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现在的工作生活都是你安排的，我很感激，但是你总是让我这样碰运气帮忙，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前面说的那些话都是我瞎猜的，凭直觉，真的。我真的真的不懂这些，我也学了，你也找人来教过了，而且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就是……我挺想学一门手艺的，像店里拉咖啡的，他的薪水就比别人高，因为他是手工泡咖啡。”他小心翼翼地道，“我就是觉得，那个，我能在下班时间帮你吗？”
说这话吉祥也很心虚，生怕顾霜拉下脸骂他“你算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虽说这话他听了不止一遍，早就无所谓了，但是从顾霜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伤他的心。
没想到，顾霜一秒就回答：“可以，抱歉，我也没想打断你的工作，以后会注意的。你先回去工作吧，文件晚上看。”
吉祥盯着顾霜看了一会儿，仿佛看见了什么怪兽。
“怎么了？”顾霜疑惑地道。
“就是，你有点过于完美了。”吉祥吱唔道，“你知道以你的地位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吧？完全没必要道歉什么的。”
“我不认同。”顾霜说，“可能有人确实这么想，但我还挺想做个好人的，至少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吧。”
“为什么？”吉祥不解地问，“好人通常没有好报的。”
“你知道以你的人生经历相信好人没好报也挺奇怪的吧？”顾霜说，“大多数处于贫困中的人会表现得更道德更善良，因为那是他们仅有的东西了。”
吉祥有些沮丧地道：“你这话说出来就更显得这个世界悲哀了。”
顾霜愣了下，只挤出来一句：“对不起。”
“以后不要对我道歉了。”
“好。”
吉祥回到咖啡店后受到了同事们的集体鄙视，为此他承担了今天的白班清扫，本来八点多才能回家，他也和顾霜说了先走不要等。结果，他拖完了地面一抬头，眼前的画面就换成了办公室，电脑上几百页文字仿佛在嘲笑他。
操！
吉祥深觉丢脸，白天和顾霜说的都是些屁话，他用着别人的身体，占着大老板的时间，还敢提那种条件，换个“正常”的老板可能早就骂他几百回了。咖啡店的工作对他来说很重要，对顾霜来说屁都不是。
吉祥抹了把脸，等着顾霜上来，左等右等没人，无聊之极地他开始盯着电脑屏幕，那些数字在他眼中如同小妖精般飞来飞去，偶尔看见某个数字特别眼熟他也会专注地思考一会儿，仿佛这样就能够有结果般……有结果……有……嗯？
顾霜从电梯上来时照例拿着杯咖啡，不能给吉祥的身体喝，是准备给自己喝的。他顶着秘书火辣辣的眼神走进门，看见吉祥正拿着一张纸写写画画，见到他后兴奋地叫道：“看，我懂这个模型是什么了！”
顾霜快步走过去看了会儿，手上的咖啡都忘了放下来，直到想翻页时差点儿打翻。
吉祥赶紧接了过去，三两口喝完后就接触到顾霜闪亮亮的眼神，在自个儿的脸上表现得特别诡异：“这是你自己算的？”
“嗯？算是吧。”吉祥道，“我先前不是看了你给的那个什么……呃，模型吗？对比你今天给我的那家公司上市预测模型，首先在风险数据上就不对啊，你记得那个……”
吉祥说得入神，顾霜听得入神，讲述完成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大落地窗外是万家灯火，他们聚在一盏小小的台灯边兴高采烈。
“所以你懂吧？！只要这里改成索纳契的公式，完全不一样！这个数学模型是不能套用在这个模式里的！不一样！就差一点！一点！P的发散模式完全不同！因为我们的市场数据和这份报告不对！”吉祥从未如此顺畅地表达过，就像几十年以来堵住的河道淤泥被清除了，重新灌入清澈的河水，“这家公司肯定不是自己收集的数据，这数据一看就不对啊！我跟你说人，他们这还不是外包，外包公司你记得有几家不？”
“三家，他们常用的是这三家，再有可能就是内部有人贪钱乱请人。”顾霜也从未有过如此清晰流畅的对话了，数学是基础科学，与实践项目间通常有着“壁”，很难能够兼顾两者再横跨至运动员的领域，他在精神上确实是孤独的，“这图表线就太好笑了！”
“对对对，跟故意画出来的一样！”吉祥大笑起来，“我一看就觉得假，我那天学的那个，什、什么，叫什么来着，阿阿什么来着？”
“诺方算法？”
“对对对，是诺方，我记不得后面了，反正就是诺方这个鬼名字，数字在连续分型上……”
“……动态分布是否受求数的影响？”
“对！”
“就像苍蝇飞？”
“就像苍蝇飞！”
秘书惊讶地看着办公室的门，从她工作开始，从未听顾霜这么开心的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