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1-2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氯化樱花 主角：柏亚梓 张棱轩
“您好，请问您是张棱轩吗？”
我正站在星巴克里东张西望地找人，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礼貌地叫我名字。
“您好我是。”我回过头，“请问您是……”
叫我名字的人是个男的，帅哥，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眉清目秀，可攻可受。
说错了，我重说。
这人基础分绝对的满分。个子高加分，肩宽腰窄加分，手好看再加点分，喉结好看必须加分，眼睛不大不小加分，鼻梁高挺加分，声音好听又不故意压着嗓子说话加分……于是就看眼前这人的分数势如破竹地往上窜，窜得我甚至都有点缺氧。
“您好。”他说，“我是柏亚梓。”
——这是第一个开头。
*
大家好。
事出冒昧，但请大家想象一个场景——如果你是一个男性（帅哥），你平静自然地走入咖啡厅里，想找到那一位和你约定好要见面的女性。结果来的是一位男性（帅哥），他告诉你，他就是你的相亲对象。那么，在那一刻你有什么反应？
——这是第二个开头。
*
妈个鸡我爸给我介绍了个基佬？
——这是他妈的第三个开头。
*
在艺术语言中，叙述方式的不同可以改变观者的感受。
也就是说，观者的情绪和反应，是被叙述者所左右的。如果想控制你的作品，就要先控制自己。
但眼前这个事实太强大，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似乎是一个叙述者，但我不知道怎么叙述。
……我他妈先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张棱轩，今年二十四岁。在澳大利亚学电影，这是我最后一个假期，我本来没打算回国，想着有什么事都等毕业了再说。但我爸的意思是让我还是回来换换心情，和长辈亲戚们交流交流感情，搞毕业设计也不差这十几天。我本着和我爸的二十四年交情，不远万里地回了家，结果在家躺到第三天，我爸就小心翼翼地过来问我，能不能去相个亲。
*
我就说这成天鞭策我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奋斗中去的老头突然转了性，放我在家当三天咸鱼多少有点问题。不过我那会儿躺多了，脑子有点凝滞，就觉得大概又是我爸生意场上那种人情往来，不能得罪的某某给我爸他儿子我介绍了个对象，让我过去装疯卖傻一下，然后以对方没看上我告终。反正就和小时候我爸想推饭局，就说我病了我闹了我被老师请家长了差不多。这点事我都知道，那我爸经过大风大浪一个中年人了，犯不着这么紧张。
敢情还是我太天真了。
多大的生意啊让我爸不惜把儿子掰弯了也要拿到？
*
但当时我没当回事，一边啃苹果一边问我爸是谁。我爸一拍胸口说你放心，知根知底，我说了你肯定知道，是老柏家的孩子。
我说我不知道，你这酒桌兄弟太多，一会冒出来一个人名，群像剧都不带这么拍的。
“你真知道。”我爸语重心长，“你小时候还和这孩子一起玩过呢。”
“你真高估我记性，我昨天晚上的事都忘了。”
“你不记得了，爸可替你记着呢。那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在人家家里把人家的旺仔小馒头撒了一地。你到时候问问人家，人家肯定记得。”
“哎，我觉得行。我上来跟人家妹子打招呼，就说小姐你好啊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光着屁股霍霍过你家旺仔小馒头吗，肯定能拉近感情。”
“对对爸就是这意思……”
“有照片不？”
“哎呀，没照片。”我爸遗憾地说，“那孩子不喜欢照相。不过爸跟你说吧，小柏比你大两岁，初中就去美国了，之后从美国上的大学和研究生，学费后来都是自己赚的，这才刚回国没多长时间……”
*
我爸的形容让我在心里勾勒出了一个特别刻板印象的女学霸形象，我爸一边说着，我就在心里把拒绝的那套话都想好了。
我不是对女学霸有什么偏见，我就是不怎么想谈恋爱。尤其这种跟我爸的生意场千丝万缕地联系着的商业联姻，想着我就觉得累得慌。
我一直也没怎么关心过我自己的恋爱情况。因为我觉得，比起我自己谈恋爱，看纸片人谈恋爱可有意思多了。
年上年下，猫系犬系，黑发金发，暴躁人妻，总有一款适合你。
*
——然后在这么多款里，柏亚梓就是食物链顶峰那种极品。
*
想给他吹头发，想被他摸摸脸。
想拽他领带，想被他亲锁骨。
想脱他裤子，想被他掀衣服。
想弄哭他，想被他弄哭。
*
……
*
我低头看看我自己。
清新俊逸，文质彬彬，目若朗星，玉树临风。
——我配吗？
我当然配。
*
我和柏亚梓面对面坐着，我在心里已经把他的三围都测完了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其实我好像没思考过我的性向问题。
我没谈过恋爱，也没暗恋过谁，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
上一次有女生对我表白是上个学期，第一次有女生对我表白是初中，我第一次试着和同班女生交往是高中，结果第三天，手还没牵我就临阵脱逃了。
我临阵脱逃时给自己找了个什么借口呢，我饱含愧悔地说：对不起，我是GAY。
说得特别决绝沉痛，就是一个人在同一个问题上挣扎了八十万字最后终于决定面对自己的内心那种决绝沉痛。
女生什么都没敢追问。
我觉得这招好像挺好，大家都不丢面子。
同学，我有点喜欢你……
对不起，我是GAY。
同学，这是我朋友给你的信。
对不起，我是GAY。
同学，你有空打个篮球吗？
对不起，我是GAY。
*
这时柏亚梓做完了自我介绍，开始说起了来意，也就是我们俩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的那个共同理由。
我脑子一道闪电划过——恋爱话题就得第一时间拒绝。于是我脱口而出：“对不起，我是GAY。”
……
“噢。”柏亚梓巧笑倩兮，“真巧啊，我也是。”
*
我他妈刚才说了什么。
“不是，”我赶紧改口，“我不是。”
“嗯？”
柏亚梓歪了歪头。
……
卧槽极品美攻啊正面上我谢谢。
*
“我先去点饮料吧。”柏亚梓说，“你喝什么？”
“不是，我那个……”
“柠檬茶好吗？”
“双倍糖浆谢谢。”
他端着两杯柠檬茶回来，把一杯放到我面前。
——怎么说呢。就这个场景，如果说主人公不是我自己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说故事的主人公是柏亚梓，和另一个长得很像我但不是我的人的话，如果我恰好经过这个地方，见到这么两个人面对面眉目传情地坐着，那我脑内的漫画分镜估计已经画到他们俩擦枪走火的情节了。
我坐立不安，猛吸一口柠檬茶平定心绪，甚至都没发现柏亚梓都从善如流体贴入微地帮我把吸管插好了。
“甜吗？”他问。
“甜。”我诚实地点头。
“我一直都喝无糖的，第一次点双倍糖。”
“果然是啊，要不说甘党和辛党搭配出场是标配呢。”我激动地说。
“嗯？”
“我什么都没说。”
“是这样。”柏亚梓体贴地放过了我的装疯卖傻，说起了正事。“我父亲和你父亲是旧识，我们这次见面，是我父亲先提出来的。他不知道我是GAY，他只是好像……把你的性别搞错了。”
“……哈？”
“因为你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吧。”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不过我看他咬着吸管歪着头看着我的样子，竟然觉得有点，天然。
……不是！你长得帅，你就能嘲笑我名字了吗？
而且你名字又好到哪儿去了吗我的哥？
“那，”我暂且不提这个名字的问题，“那你是以为我是女的……”
“没有。”柏亚梓说，“我来之前Facebook了一下。”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Facebook一下呢。
“而且，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呢。”他继续说，“虽然我父亲忘了，但我想也许你还记得呢。”
“我霍霍你家旺仔小馒头了？”我问。
“是啊。还有喜之郎果冻。我们把小馒头和果冻都碾碎了，你说像是彩虹沙。我们一起玩来着。”
“呵呵是吗……说实话这是我爸跟我说的我不记得了。”
那时候我还穿开裆裤没记事呢，你都记事了你还跟我一起霍霍旺仔小馒头你丢不丢人。
*
他爸望文生义，看我名字觉得我是女的，把我介绍给了他。这条线现在通了。
——那我爸呢？
我琢磨着这事，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爸打过来的。
我抬头看柏亚梓，他微笑着让我不要在意他。
电话接通，就听我爸在那头做贼似的超小声地说儿子啊，对不住你，爸今天问了下，老柏家的孩子也是个儿子……都怪爸没问清楚，哎也怪老柏给儿子起的什么名字女里女气的。
我一瞬间扬眉吐气！
我爸的形象无比高大，我爸就是个伟人。
我名字像女孩子？啊，你自己听听，谁名字像女孩子？
是，我名字像妹子我承认，但你怎么着啊，以为他自己名字就刚正不阿比肩刘国强马刚健了奇亚籽儿？
奇亚籽儿。
噗。
我被我自己哄得心情一下就阳光了。
从小我爸就说我这孩子既锱铢必较又没心没肺，小时候和人打架，吃亏了回来也不说话，自己在屋里坐上半小时就好了。我爸当时是觉得我挺好，能消化不良情绪，结果有一天他看了我日记本，才知道我在上面过足了当武林高手黑道大哥变态杀手的干瘾，把欺负我的人都在日记本上打得纷纷跪地求饶，然后我就爽了。
我爸可能当时觉得这事不怎么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这么暗搓搓的。他于是找我谈过两回，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来，后来一想算了谁家孩子没点缺点呢，长大了就好了，就坦然地把这事翻了个篇。
太天真了爸。
二十年过去，我的小本本上的名字那叫一个野蛮生长。
同样的，二十年过去，我爸遇到不知道怎么整的事就理不直气壮直接翻篇的毛病也是野蛮生长。
*
“那，你和老柏家的儿子见着了吗？”我爸问。
“嗯。”
“啊，都见着了啊。”
“嗯。”
“那个，”我爸欲言又止，“他长什么样了啊？”
“爸，你这可不对了啊。”我赶紧逮机会说，“你记得我小时候霍霍人家小馒头，不记得人家是男是女？”
“爸明天还要跟他开会，你赶紧给爸形容一下。”
……
我抬头看了柏亚梓一眼，他可能是看出来我眼神有点迷惑，就一歪头，在空中给我画了个小问号。
噫。
可爱。
我一把抓住他的小问号，抽风地对他说：“我爸想你了，他想知道你现在长什么样。”
“那……”他犹豫着，“我和叔叔视个频？”
*
然后他就真拿着我的手机和我爸视频上了。
他戴着耳机，我不知道我爸那边说啥，就看他乖巧伶俐又商务干练，冲着我爸睫毛弯弯眨眼睛，每眨一下都像迸发出一颗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
我觉得他差不多已经在星巴克里创造了个银河系的时候，我终于听见他对我爸说叔叔再见。
他把手机递还给我，并对我转述了一下我爸的意思。让我们就当今天这事是老朋友见面，翻个篇让它随风而去，下回两家人一起再大大方方吃个饭。
按理说，我爸这解决方式确实半点毛病都没有。
但是啊。
但是。
我手里捏着这杯柠檬茶，眼睛一下一下瞟着柏亚梓的脸。他创造出的银河系还在我心里闪闪发光。
……怎么说呢，打个比方来形容一下我现在的情况吧：就比如你去餐厅点菜，你点了一只普通澳龙，结果服务员给你端来一盘蓝龙。你浑然不知，刚准备下筷子，服务员一个急转弯回来把蓝龙端走了，告诉你菜上错了，让你就当没这回事。
这事理论上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蓝龙是什么味呢？
蓝龙是什么味呢？
*
“所以……”柏亚梓若有所思，“你父亲也不知道你是GAY了？”
噢！我的上帝！我的蓝龙要回来了吗！
但是我的嘴不跟着我的脑子走，我的嘴说：“不是，我不是GAY……”
等我捋一下。
柏亚梓先告诉我他是GAY，我说了我不是。
确切地说，是我先告诉他我是GAY，然后他说他也是，我又推翻了我自己，说我不是。现在他又问了我一遍，我又说这蓝龙真不是我点的……不是，我又说我不是GAY。
那我现在总不能又告诉他，我其实也不确定我是不是，所以你别急着走要不你再给我点时间和机会让我思考一下人生万一我也是GAY呢对不对。
就算我不是GAY我是不是也有机会成为GAY呢对不对。
……要不你掰我一下。
“没事。”他笑了，“你慢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