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5-14 来源:长佩 分类:古代 作者:宗九 主角:赵臻 萧知策
第一次见萧知策时是在北齐举办的射击比赛上。
当时齐、梁两国虽然各种明争暗斗,但至少维持了表面友谊,所以大梁也在这次宴会的受邀范围之内。
赵臻的生母贤妃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南梁皇帝本就对先贤妃没什么感情,贤妃死后也没怎么关注过赵臻。他在众皇子中并不受宠,又懒得搅进争储的圈子里。
所以邀约的帖子递上来的时候,他就直接向南梁皇帝自请前来参加这次宴会。
在宫里看那群皇子们互相攀咬、明争暗斗,哪有出来玩来得痛快。
宴会在北齐皇城举行,会场上各路英雄齐聚一堂,射击花样百出,十分精彩。
赵臻乐呵呵地边往嘴里丢腰果,边吊儿郎当地靠在长椅上看比赛。
由于他是邻国皇子,便和其他贵客一起被安排在了最前方的位置,看的也最清楚。
一个一身横肉,身高九尺的汉子率先走了过来,十分威武地朝四面拜了拜,一身豪气冲天的架势。
紧接着,他的对手一掀衣摆,稳步走上擂台。
赵臻的眼睛瞬间直了。
那是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月牙色的长袍,腰间的锦缎丝绦上挂着一个浅青色的玉牌,下面坠着同色系的流苏,随着他的步伐在风中微微摇晃。
他生的极好看,皮肤白皙细腻,头发和眼睛却异样漆黑,唇色不点而红。
自带了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秀之美。
赵臻愣愣地看着他站在擂台上,以文官之礼,朝四方朝拜。
由于是要比试射击,所以他穿的衣服极为贴身,往旁边朝拜的时候,赵臻能清晰地看到他弯腰时脊背上拉出的弧度,流畅漂亮。
腰线紧致,仿佛他一只手就能圈过来。
那一刻,他无耻地石-更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男人有感觉。
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对谁有冲动。
“这位是?”他清了请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不经意些。
“回王爷,”身侧侍奉的北齐随从见赵臻发问,便解释道,“这位是贤小王爷,当今皇上唯一的侄儿。”
“哦?”赵臻眼睛依旧盯着贤小王爷,随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前没听说过啊。”
“先贤王去的早,当今圣上一直把贤小王爷养在身边。为安抚贤王妃还将她封为一品夫人,就是朝中唯一的楚国夫人。”随从道,“宫中暂无皇子,所以贤小王爷很受宠爱。”
这意思很明确了,北齐皇帝怕是生不出儿子,所以打算让自己的侄儿做太子。
赵臻失神地点头,“我知道了。”
大个子和贤小王爷都是经过初赛选进来的,所以比赛的规则就不是先前那么小儿科了。
擂台上有两个类似不倒翁的东西,参加比赛的人需要站上去,下面有人晃动不倒翁,他们既不能被摔下来,又要保持平衡尽量射中目标。
难度可不是一点点。
大个子首先踩了上去,下盘很稳,不倒翁都没有怎么晃动。
紧接着贤小王爷也轻轻一跃,踩上不倒翁,一样很稳。
比赛正式开始,奴才们开始晃动下面的不倒翁,大个子一开始还能保持平衡,但越往后就越慌乱,但后期很快就适应了力道,渐渐开始抽出箭往靶子上瞄。
贤小王爷由于身体清瘦,比大个子的情况要好一些,下盘也更稳,射击的成绩也稍好一些。
一局下来,毫无意外的贤小王爷胜了。
北齐皇帝笑的面若红霞,频频与其他大臣举杯示意。
贤小王爷跳下不倒翁的时候,微微有些喘息,鬓角也布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在随从的安排下,坐在了皇帝身边的位置上,有奴才递过去巾帕,他微微侧身接过,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这本是再简单的不过的一个动作,却看起来那么优雅得体,以至于让赵臻后来在回忆里反复咀嚼。
他就像是个觊觎宝物的窃贼一样努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偷偷地往贤小王爷那边瞄。
每多看一眼,都足以让他内心极度愉悦。
他想得到他。
这个念头像是野草一样在他心里肆意疯长,按都按不住。
比赛结束那天晚上的宴会上,赵臻的案几和萧知策挨着,这也是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去看萧知策。
近看的时候他才发现,萧知策的皮肤白皙且晶莹剔透,灯光下鼻梁处形成了一片小小的阴影,耳垂微微粉红,靠近眼角的地方有一颗赤红色的小痣。
和他对视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些许疑惑,看起来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
等等,对视......
赵臻这才反应过来,他垂眸遮住了眼里情绪,随即抬头一笑,一脸不羁洒脱,仿佛那个刚才被抓包的偷窥狂不是自己。
“贤小王爷的箭术实在令人叹服,改日有机会定要与王爷切磋一番,”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来,我敬你一杯。”
萧知策摒去心头那一抹不自在,双手执杯和赵臻的酒杯轻轻碰了碰,“淮王爷过奖了。”
声音低沉悦耳。
赵臻捏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碰杯的时候,萧知策的指尖不经意间轻轻触到了赵臻的手,只是顷刻间,就收了回去。
萧知策低眉抬首,饮尽了杯中的酒,然后抬手拭了拭嘴角,将酒杯放回原处。
赵臻呆呆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甘甜冷冽的酒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然后缓缓地升起一股热气,在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久久盘旋不去。
他失神地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那里好像被调皮的猫用尾巴轻轻扫过,明明毫无痕迹,却让他心痒难-耐。
萧知策有些微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身侧的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南梁皇子频频给他敬酒。
他的酒量原本就不好,连着喝了几杯,头就开始有些发沉了。
他单手支着额头,低声跟身边的随从说了声什么。
随从立即退了出去,不一会,送来了一碗解酒汤。
“贤小王爷可有不适?”赵臻状似关切地微微侧身问道。
“无碍,”萧知策低声说,“许是刚才喝得急了些,有些头晕,让淮王见笑了。”
“那还真是我的过错了,”赵臻提议道,“不如我随小王爷一起出去醒醒酒吧?”
萧知策本能的抗拒,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就像是......就像是盯着猎物的恶狼一样。
这个比喻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摇头道,“不用了,怎好麻烦淮王殿下,我自己出去吹吹风就好。”
萧知策是真不愿意再继续待在这个淮小王爷身边了,不知为何他总给他一种隐隐地不安的感觉。
但是他的提议还是不错的,或许他真该出去吹吹风。
至少不用继续面对这个人的眼光。
他让身边的人跟皇帝报备了一声,朝赵臻微微施礼,便由随从搀着,从后门处退出了宴会。
站在荷花池旁被冷风一吹,他立刻觉得清醒了不少。
身侧的随从缩了缩脖子,“王爷,这里有点冷,奴才去取您的披风吧。”
萧知策点了点头,双手扶着荷花池旁的扶手,“好。”
“王爷坐在石凳上等吧。”随从不放心道。
“不必,”萧知策道,“我又没喝多,你去就行,这栏杆这么高,还怕我掉下去不成?”
“是,奴才多虑了,”随从只好点头,“王爷先休息一下,奴才去去就来。”
萧知策嗯了一声,歪着脑袋感受冷风吹过发梢。
原本郁闷的心情也随之一扫而空。
忽然他的膝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猛地一酸,紧接着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荷花池摔过去。
他心里一惊,酒醒了大半。
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因为酒后肢体不够灵敏,愣是没攀住荷花池旁的扶手。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整个人就被一个温暖结实的手臂抱住了。
紧接着一股好闻的男性气息伴随着微微的酒香缠入鼻腔,他愣愣地抬头看向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个人。
南梁皇子,赵臻。
赵臻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抱着萧知策的手却没有松开,他垂眸看着自己怀里的人,低声问:“怎么样,没事吧?”
萧知策摇头,本能的想要推开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我没事,淮王爷放下我吧。”
如果说刚才这个人的视线给他一种被侵扰的不安,那眼下这人的动作就更加让他手足无措。
赵臻虽然是为了救自己情急之下才抱住自己,但是他的力量并非全部放在手臂上,而是整个手掌都贴着自己的腰背和大腿。
给人一种他在吃他豆腐的错觉。
他挣扎着跳下地面,由于过于仓促,差点摔倒,被赵臻稳稳地扶住腰才又站直。
他连着退了几步,略有些慌乱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一些。
“淮王爷见笑了,小王不胜酒力,先回去休息了,”萧知策道,“不打扰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留下赵臻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荷花池旁。
他垂眸盯着自己空空的手心,许久之后,缓缓闭上眼睛。
完了,他好像疯魔了。
他想要他。
疯了一样地想。
想把他关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只有他能拥有触碰他。
只有他能。
赵臻推开门的时候,萧知策已经睡下了。
永华宫的宫女太监早已习惯了自家皇帝偷摸溜门,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地跪在角落里装瞎。
都当没看见这个高大的身影,朝他们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跟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江北国主的寝室。
宦官蹲在永华宫门口摸着自己的拂尘叹气。
主子白天是雄霸天地的帝王,晚上是溜门偷香的登徒......不对,是溜门偷香的采花......好像也不对。
咳咳。
宦官在心里暗自念了几遍不可妄议君主,便可可怜怜地靠在柱子上打盹。
由于是漏液赶来,赵臻浑身冰凉,没敢直接往萧知策被窝里钻,怕将他惊醒。
赵臻坐在床边,一边冲着暖炉烤手,一边侧着身子看明显已经醒了,却僵硬地用后背对着自己的萧知策。
他看着萧知策后颈上在烛火下几乎接近透明的皮肤和看起来就很软的耳垂,不自觉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够暖了,才随意地将外衫一脱,整个人从后背处贴在他身上。
萧知策整个人狠狠地抖了一下,僵硬地忍着没有一把将他推开。
“还装呢,”赵臻的声音略带笑意,他惩罚似的咬了一口萧知策在灯光下毛茸茸的耳垂,声音暗哑,“我知道你醒着呢。”
萧知策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要睡就赶紧睡,不睡就滚出去。”
“当然要睡,不过睡之前......”赵臻贴着萧知策的后颈轻轻地吻着,身-下某处挨挨蹭蹭地往前顶了顶,“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做。”
“赵臻!”萧知策猛地坐起身子,一把将他推开。
由于起地急了,他的贴身中衣又在刚才就被赵臻偷偷解开了一根绑带,随着他侧身的动作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半截白皙清瘦的肩膀。
“够了吗?”萧知策忍无可忍地说,“你能不要每次都像个发-情的公狗一样,想做了就往我永华宫跑吗?”
赵臻的脸色变了变,他一把拽住萧知策的手,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萧知策的眼睛缩了缩,最终还是将嘴里更难听的话都嚼碎咽下去。
只是愤恨地别过脑袋不再看他。
到底没敢继续惹怒赵臻。
毕竟自己家人的性命还被攥在他手里。
他只能忍着。
就算心里厌恶至极也要忍着。
赵臻原本是极愤怒的。
他从小就是位高权重的皇子,后来又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谁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的说话。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看到萧知策微微起伏的胸口,由于气盛染上嫣红的眼角和盛在眼睛里那股说不清的委屈和怨恨,心里的气一瞬间烟消云散。
赵臻尽量轻柔地扳过他的身子,替他整理好衣领,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冲,“不做就不做,你说话那么难听干嘛。”
萧知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以这样一种不得体的样子面对赵臻。
他推开赵臻的手,自己胡乱整理了一下,一声不吭的又躺了回去。
他没拒绝过吗?
可是拒绝有用吗?
他哪次容别人拒绝过?
萧知策的整个后背都写着两个大字。
拒绝。
赵臻刚熄下去的火又有要上涨的趋势。
他甚至想着还不如和以前一样,直接提枪就上,多省事。
就算他一开始不愿意,就算他抗拒,可最后还不是软在自己怀里。
也好像只有在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他才不再那么厌恶自己。
简直拔-吊无情。
可是吴起的话适时地在耳边响起。
“陛下老是这么强势可不行,”谈论完国家大事,本朝最年轻的北郡候将军,也是赵臻从小的玩伴吴起给赵臻出主意,“你若是真喜欢他,当然要想办法让他也喜欢上你。”
“我当然真喜欢他,”赵臻挠了挠头发,“可是他不喜欢我,看见我就冷着脸,我能怎么办。”
“你老是这么强硬,他会喜欢你才有鬼了。”吴起作为军营一枝花,很有底气地谆谆善诱道,“首先你要学会温柔一些,说一些好听的话哄他,哄人会不会?”
赵臻摇头。
怎么哄?
他自小母亲就没哄过他,宋太后把他接过去养也是客客气气,礼遇有加。
从没有人哄过他。
他也没见过怎么哄人。
“哄人都不会?”吴起犯愁了,“这种事,不好教啊。”
“怎么不好教?”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吴起沉吟道,随即眼睛一亮,“要不我示范给你看吧。”
半烛香后,北郡候被陛下一脚踢了出未央宫。
北郡候一边拍屁股上的灰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就按我说的这么做,肯定行!”
赵臻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有些嫌弃地打了个冷战。
虽然吴起走的时候,再三保证他的方法有效,但是赵臻实在做不来拿吴起哄女人的那一套对付萧知策。
赵臻重新躺在他身边,还没替他掖好被子,就听到萧知策冷冷地说:“不是不做吗,为什么还不走?”
赵臻的动作顿了一下,刚想发火又及时忍住了,他声音怪异道,“我留在这里睡一晚,不行吗?”
萧知策冷笑一声,“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自然是你想在哪就寝就在哪就寝。”
“可是我只喜欢在你这里,”赵臻将萧知策圈在怀里,有些闷闷地说,“就要跟你睡。”
平白竟有些委屈的意味,仿佛刚才那个濒临暴躁的人不是他。
赵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抱住这个清瘦柔软的身体,自己就发不出脾气了。
算了,懒得想那么多。
赵臻满足的蹭了蹭萧知策的后颈,手指则习惯性地往他衣服里探。
“赵臻,”萧知策冷静地说,“你不是说不做吗?”
“哦,”赵臻悻悻地收回手,忍不住抱怨道,“摸一把都不行。”
“究竟多久,究竟多久你才肯放过我。”萧知策看着透过窗子洒进房间的满地月光,疲倦地问。
两年了。
从国破到现在,他被赵臻这样玩弄于鼓掌之中整整两年了。
赵臻也许还有兴致继续玩,但是他真的累了。
身心俱疲。
“多久我都不会放过你的,”赵臻亲了一下萧知策的耳垂,低声说,“我喜欢你,喜欢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不容易把你弄到手,我怎么舍得放过你。”
萧知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很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喜欢你。”
赵臻的动作顿了一下,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他知道萧知策不喜欢自己,甚至几天前他还满不在乎的跟吴起说起过这件事。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听他说出口,却是另一回事。
许久后他才慢吞吞地说:“不喜欢也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