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2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无韵诗 主角：孟雨舟 俞清源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连空气里都多了几分湿润的味道。A市城南最大的办公园区座落着A市的飞行器设计研究中心。巨大的落地窗布满细密的雨点，很快就看不清外面茂密的绿化。
李卓欣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显示器上飞机飞行的高度不断变幻。天空阴暗得像马上要入夜，略显空旷的办公室静得只剩敲击键盘的声音。
对面的男子站起身来，取下椅背的外套披上，冷不丁冲李卓欣丢下一句：“下雨了，早些回家。”
李卓欣拘谨地抬头望着他，男子英俊帅气，却总不见个笑容，时常也不爱与人对视，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正是事业部新晋部长俞清源。
作为部门唯一的女生，她更受领导关照，连忙低头推了下眼镜：“没事，我住得近。项目要赶进度，视景还没做完。”
俞清源走到门口将外套穿上，顿了下，回头说：“新人明天就会到岗。”
平时闷声不响的领导今天竟主动向她提招聘进度，李卓欣茫然抬头望着他挺拔的后背：“啊？哦……”
俞清源走到楼下，冷风混着细雨吹得人透心凉，他拉紧外套，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热闹的办公室，清冷的眼眸又暗沉了两分，低头往停车场走去。
他好像是一副冷凝剂，只要他在哪里，哪里就一片死寂。他一走，办公室立即恢复动物园般的热闹。
俞清源，天生与热闹无关。
停车场离办公楼有一段距离，等他走到车旁，头发脸颊都被雨水打湿了。他冻得脸有些青，连忙拉开车门坐进去，立即将空调开启。
热络的暖风缓缓从出风口吹出，整个人立即暖和起来。这时节不过深秋，原本开空调还有些早，但即便吹着暖风，俞清源依旧有些手抖。他哆嗦着从外套兜里掏出一个白蓝相间的小药盒，颤抖的双手一掰，用力过大，铝箔片白色药丸争先恐后地蹦出来，十分倒霉，全部蹦落到座位下方。
“卧槽！”俞清源连忙弯腰去拾药丸。
他个头太高，车内空间有限，艰难地将脚下小药丸一粒粒拾起，起身却“咚”一下撞到后脑勺，痛得皱眉，正要口吐莲花，手机响了。
他掏出衣兜里的手机，显示来电人为“爸”，生生把那句不雅词汇咽了回去，不讲究地将一粒药丸塞进嘴里，打开了免提，懒洋洋招呼：“喂~”
“清源，小孟没地方住，我让他跟你同住，他到门口了，你早些回去给他开门。”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跟俞清源如出一辙的冷淡疏离。
俞清源干咽下药丸，有些噎得慌，但听到这话却忍不住争辩：“你总是这样！能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
“嘟嘟”几声，电话那头直接挂断了，以此回应他的抗议。
“我去！”俞清源丧气地将手机丢在副驾上，双手捂住额头，沮丧颓废，浑身都在抗拒这个安排，但却拒绝不了。
他爸嘴里的“小孟”，大名孟雨舟，是俞清源小时候的邻居，与他从小一个院子长大。两人的爸爸是同事，两家关系亲近，时常来往。
后来孟雨舟的父亲因公出差去世，母亲改嫁，他回了乡下爷爷家；而那一年俞清源也到了A市上大学，两人从此再也没见过面。
今年孟雨舟研究生毕业，所学专业恰好对口，被俞清源的爸爸安排进了他部门实习，就是俞清源口中“新人”。
越来越密集的雨点击打着车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天色越来越暗，俞清源只得启动汽车，迎着风雨往家里开去。
街道两旁密集的路灯照亮细密的雨，一到下雨天便堵车，忙着回家的车主焦急地鸣笛，唯有俞清源不急不躁，并不反感堵车。他不习惯与人同住，即便大学也从未住过一天寝室，一直在校外独居。此刻，他甚至希望能在路上多堵片刻。
俞清源与孟雨舟，仔细算来已有八年未见了。这雨这么大，不知他在门口等着，会不会冷？俞清源看着前方纹丝不动的车队长龙，忽然又焦急起来，伸长了脖子看着前方。
不知孟雨舟还和小敏在一起么？他长得那么帅，性格又讨人喜欢，想必即便不是小敏，也有不少女生追求。
俞清源在车里四处翻找，终于从副驾前的收纳箱里找到了一包香烟，还是上次老余留在车里的。
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翻箱倒柜找到打火机，生涩地点燃香烟，呼出一口烟，顿时被呛得不断咳嗽，涨红了脸连忙开窗。
烟雾争先恐后飞出车窗，俞清源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闭上眼享受着清新空气，脑子里思绪乱飞。这么多年了，试过无数次，始终学不会抽烟。
不论如何，人来了，还是要让他住下的，在这里逃避不是办法。前方拥堵的长龙开始缓慢挪动，俞清源丢了刚点燃的烟，一脚油门跟了过去。
下班高峰期遇到大雨，整整七点才回到小区。路灯下，俞清源远远就看见单元门口站着一个瘦高挺拔的年轻背影。
黑色套头卫衣，简单的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包，正背对着俞清源，双手揣进衣兜里，盯着单元门发呆。他身边一个黑色行李箱，上面布满亮晶晶的雨滴，被飘进来的雨打湿了。
单元门有电子锁，楼里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少，他随时可以跟着混进去在大厅等候，不过他没有，老实乖巧地等在门口吹冷风。
俞清源快步走过去，越靠近那个背影，越能清晰地看见他膝盖下的裤腿颜色变深了——大概是连鞋带裤子全都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孟雨舟猛地回头，一下就和俞清源视线对上了。
那是一张极好看的脸庞，看了一眼，没人能忍住不看第二眼：浓眉大眼，鼻子高挺，嘴巴略显秀气，漆黑的眼睛在灯下有如星光，一头浓密的黑发，头顶一撮头发俏皮地打了个不听话的卷。
看着雨中淋得有些狼狈的俞清源，孟雨舟眼神逐渐从陌生转为惊喜，下意识往俞清源面前跑了两步，随即在阶梯前停住了，低头看着自己打湿的鞋子，紧张地揪住卫衣边缘，略带羞涩地喊了一声：“源哥。”
他长大了，也长高了，比高中时更多了几分成熟的帅气。
俞清源定定地看着他，视线从他脸上渐渐下滑，最后落在他湿透的裤脚。收回目光低头从他身边侧身而过，径直去门口刷脸卡，嘴里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那句怯生生的“源哥”。
“嘀-咔哒”门锁开了，俞清源帮他推着门，没看他，一句不冷不热：“进来吧。”
孟雨舟推着箱子从俞清源身边进了门，跟在俞清源身后进了电梯，上到5楼，顺着狭长的楼道来到了“503”，等待俞清源掏钥匙开门。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沉闷又尴尬。
门开了，俞清源率先进门开了灯，将钥匙随手丢在门口鞋柜上，头也没回地道：“进来吧，拖鞋在门边。”
孟雨舟低头拉着箱子进了门，入眼便是一双暖黄色拖鞋，上面商标尚未摘掉。“谢谢源哥。”他弯腰脱下早已湿透的鞋袜，双脚都被雨水泡得发白发皱，穿上拖鞋这才起身打量这个屋子。
客厅不大，一张极简沙发，木质茶几下铺着一张奶白色地垫，茶几上摆着一本翻开的书，一个玻璃水杯，除此之外再无别他物。对面是一面书架墙，各色各样的书按照颜色和类别整齐地摆放，犹如图书馆。这哪是客厅，分明是书房，看样子这家伙平日也没有客人上门。
俞清源脱了打湿的外套，见他局促地站在门口，指了指房门：“你住那间，里面有卫生间，去洗个澡出来吃饭。”
这屋子虽只有两间卧室，但都带独立卫生间。俞清源不喜欢跟人合住，但他妈妈偏给他买了这样一个布局的房。
“好。”孟雨舟冲俞清源咧嘴一笑，真诚中带着几分讨好。
俞清源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屋，“呯”关上了门。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孟雨舟讪笑了下，拖着箱子推开了刚指定给自己的房门，屋子不大，家具都用防尘罩罩了起来，地板也算干净，没什么灰尘。拉下床罩，只有个光秃秃的床垫，床单被子都没有。
不过孟雨舟丝毫不觉受了冷落，边收拾箱子边想：明天上午去单位报到，下午请假去商场买床单被子，还得买洗漱用品。又盘算着自己卡里可怜的余额够不够用。
一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没找到吹风机，勉强用毛巾擦了个半干，从箱子里取出一套柔软的运动睡衣穿上，继续收拾东西。
“咚咚”门两声轻响，“出来吃饭。”门外一声冷淡的招呼。
“哦，来了。”孟雨舟连忙用毛巾再擦一擦头发，将毛巾往床上一丢就出去了。坐了六个小时高铁，又在单元门外等了四个小时，寸步也不敢离开，生怕错过了回家的俞清源，他实在饿坏了。
晚餐是外卖。俞清源把茶几收拾出来当餐桌，一大份番茄烧牛腩盖饭，推到孟雨舟面前；自己打开一个不大的餐盒，里面是轻食沙拉。
“源哥，我们换吧。”孟雨舟捧着热腾腾的番茄牛腩盖饭就往孟雨舟面前推，“你吃这个吃不饱。”
他的手尚且离俞清源半米远，俞清源就往一旁挪，端着自己的的沙拉坐到了离孟雨舟三米远的位置，拒人千里之外：“吃了早点睡，明早入职要认真对待。”
他没看孟雨舟，低头吃着碗里清汤寡水的菜。
失落挂在孟雨舟脸上，沮丧地“哦”了声，闷头就吃。番茄牛腩炖得软烂入味，勾人食欲，孟雨舟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
沉默又尴尬的一餐吃完，思前想后，孟雨舟默默打定主意不再惹人嫌，明天下午请假，就是借钱也要搬出去。
可是，钱从哪里来呢？亲戚朋友早就借遍了，同学们……之前爷爷生病借的钱还没还呢……想到这事，孟雨舟心情比外面的大雨还糟糕。
“源哥，我去睡了。”孟雨舟丢完垃圾回来，低头没看俞清源，及拉着拖鞋准备回屋。
“那个……”俞清源见他要走，有些急切地起身，喊了一句又停住了。
“怎么了？”孟雨舟回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但眼里闪烁的光黯淡了许多。
俞清源脸颊有些微红，眼神闪烁避开他的直视：“我不知道你要来，没准备床单被子，你如果不嫌弃，今晚先用我的。”
孟雨舟望着他，眼神逐渐恢复了热络，笑眯眯“嗯”了声。俞清源没回应他的示好，转头进屋抱了洗净的被子递给他：“早些休息。”他不跟孟雨舟接触，离他老远就放了手，也没看他，转身又进屋关了门。
孟雨舟抱着被子呆呆望着房门，茶几上的台灯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孤独且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