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09 来源：长佩 分类：古代 作者：戊子年 主角：定河 定河
定河从小无父无母，同二叔一道在石竹山下的岷定村生活。
听二叔说，定河的娘亲生他生得突然，就在村口的定河边。
路过的村民匆忙回来报信时言说不清，只顾着喊“定河”，二叔还以为他娘已经给他取好了名，就叫“定河”。
一来二去的，就真成了他的名字。
然而他的父母去了哪儿，是死是活，竟无人知晓，包括二叔在内。
村里人都说，定河若不是生在这石竹山的山脚下，受了些许仙气的庇佑，怕是活不下来。
在十四岁之前，定河深信自己是全村最不被给予希望的小孩。其他同龄人都跟着修仙学前班的道长学了不少本领了，而他却在求学仙术这方面一窍不通。
但到定河十七岁时，一塌糊涂的命格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石竹山可是全天下最赫赫有名的修仙灵地，已有些许修为的修士想要踏入山门再拜进师门，必须经过三年模拟五年仙考。
而定河就不一样了，他凭借一己之力，在石竹山的师尊们出游访查民情的路上，意外做出类似左脚绊右脚的迷惑行为，一个狗吃屎扑到人家跟前，引起众人注意。
惊扰到的不是旁人，正是山主的小师弟，石竹山最没有地位的师尊——真清小师叔。
掌管石竹山中规模最小的山峰起云山的真清小师叔，最是好说话的。
“这个孩子与我有缘，带回去吧。”真清满面慈祥，大袖一挥，定河就成了全天下万千修真少男心中最拉仇恨的存在。
直到他坐在师兄为他分配好的宿舍里，他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山下岷定村的村民们也像是在做梦，毫无慧根的傻小子，怎么就进了双一流修真门派了？！这作业抄都没办法抄啊！
而定河的这个梦，一眨眼，也做了三年了。
清晨，起云山雾气浓重，定河照常背上竹篓去后山采药。一路之上都能看见跑山拉练的师兄们，听见御空飞行的倏忽声响。
定河和路过的师兄们点头招呼，却不敢抬头去看半空中“咻”来“咻”去的同门。
他不会御剑。
三年了，作为真清小师叔的入室弟子，定河竟然不会御剑，这件事几乎成了全石竹山的笑柄。
可定河心里清楚，他何止不会御剑。
除了采药、砍柴、挑水、种菜、洒扫，但凡和仙术法力沾上边的技能，他统统不会。
一边采药一边叹气的定河，早就接受了自己是天拒之人的身份。不过，他还未因资质愚钝至极而被赶出山门去，这算不算是老天对他的眷顾？
心事太重就不该行路，尤其是潮湿的山路。
定河一个脚滑，直接一路跌跌撞撞滚回了宿舍门口。
真清小师叔依旧满面慈祥，轻轻拈掉粘在定河肩膀上的草药叶子和泥土渣子，说道：“别气馁，年少有为不自卑，才能懂得什么是珍贵。”
“……师父，”定河攥紧衣角，撇着嘴接话，“这三年给您添麻烦了，不仅没能振兴您的山头，反而还成了您的拖累。”
“……”真清蹙了蹙眉，但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慈祥笑容，“别这么说，这三年你为起云山付出了太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你都勤勤恳恳地完成了，也把师兄们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很好，这便是你的超能力啊！”
定河明显感觉到师父为了夸他已然词穷，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师父过誉了，这都是我该做的，我也只会做这些……”
“不聊这个了。近日对家……”真清似乎自知用语不当，赶紧咳嗽两声以作掩饰，“我们的友盟昆然山，要举行百年一度的‘修仙有道’晋升典礼，你就替为师去送个贺礼吧。”
定河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项任务的难度，自信可以完成，赶紧点着头问道：“师父，大典何时举行？弟子何时出发？”
“大典三个月后举行。”真清笑道，“你今日便可出发。”
定河好不容易才想开了一点，忽然又被师父预留出来的时间给打趴下了。
毕竟他不会御剑啊！只能靠走的……
定河拿着师父递给他的贺礼，回宿舍收拾行李。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也挺好的，省得天天在这起云山上羡煞旁人。定河带足了干粮和布鞋，还不忘拿上他最心爱的装备。
和同宿舍的几位师兄告了别，便正式启程。
已过亥时，定河还没走出起云山的地界，奈何肚子却先咕咕叫了起来。
中午吃的那顿饭早就在五脏庙里成了灰，他只好在山界边缘的桃花林中寻得一处平地，又好又快地垒出个土灶，掏出他的装备，摆开阵仗。
不多时，袅袅炊烟在夜幕之中升起，浓浓香味映着月光飘出。
定河面前的两口锅里煮着不同的菜和汤，他一直安慰自己，哪怕是一个最没用的人，也要好好吃这一菜一汤。
“有昙花！”嗅觉灵敏的定河，很快锁定刚刚开放的花朵，摘下之前念了一遍经，然后手法娴熟地剥下一半的花瓣放入一口锅中，留下另一半沾他秘制的桂花露作凉菜。
连夜宵也要吃得讲究。
“嗷——”
听见声响，正搅和汤水的定河回身去查看，没有什么发现。
“嗷啊……”
“喵？”定河不确定听到的是不是猫叫，索性放下汤勺，站起身去找声源，边找边学，“喵？——喵喵？——”
突然一股重力落在肩上，定河还没反应过来，那股重力又弹了出去。
再回神时，就看到一只长得像猫的小毛团，蹲在汤锅前。
“小猫？”定河目瞪口呆看了一眼肩上的爪印，又看了看汤锅前的毛团，“喵喵喵？”
谁知那毛团忽然转了小脑袋，冲着定河面目狰狞地凶猛呼噜了一声，然后继续对着汤锅狂流口水。
“你是猫吗？”定河压根没被凶到，反而觉得……还挺可爱。
毛团明明听得懂人话，却不搭理定河，这让人顿生挫败感。
“如果你不那么凶，我就分你一碗汤，怎么样？”定河发出友好邀请，偷偷摸摸靠近毛团。
毛茸茸的小身影慵慵懒懒扭了两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听起来这意思似乎可以等同于非常纡尊降贵的“行吧”。
定河很狗腿地拿出他珍藏的敞口小瓷碗，用衣袖擦干净后盛了汤，特意夹了两瓣昙花花瓣，放在小毛团面前，借机观察。
“……长得也不完全像猫啊，”定河自言自语，“你是什么东西？”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点像在骂人，正在舔汤的毛团忽然凶猛地亮出爪子，在定河的手背上挠出深红的印记。
定河有点委屈，但看见小毛团吃得开心，也欣慰了一些。
小瓷碗被舔得干干净净，定河又给它夹了一碗菜，捣碎了放在它跟前。
又是一阵风卷残云，小瓷碗再度恢复原本光洁的状态。
“这么小一团，还挺能吃啊。”定河光顾着观察毛团，自己都没吃上几口，看了看天色，还是暂歇一晚吧。
“吃饱了就回家吧，小猫。”也不管这团毛茸茸是什么物种了，定河冲它挥了挥手，算是和饭友告别。
林子里将就的一晚睡得也还不错，清晨的鸟鸣声唤醒了定河。
刚走出五里路，定河就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
可他回头看了三次，并无异常。
这片桃花林可真大啊，定河朝着西北的方向前行，又走到了天黑还在林中。
没办法，晚餐时间到，定河照例架锅，捣鼓一菜一汤。
“那只小猫会不会再出现？”定河心里想着，拿着汤勺在锅里画圈。
画到第十八圈，“嗷”的声响果真又出现了。
“所以是你一直在跟着我吗？”定河看到第二回蹲在锅前的毛团，内心竟有点喜悦。
毛团依旧只顾着吃，不搭理人。
也罢！能有个不说人话的小伙伴也是不错的际遇，定河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好。
第二日终于走出桃花林，来到不知名的镇子上。
定河的身后总跟着毛团，频频引得路人围观。
“哇！那位修士身后跟着的是什么灵宠啊？”
“反正不是猫。”
“那能是什么……”
“你们什么眼神啊！这明明是虎族的幼崽！”
定河竖着耳朵听着这些谈论，极力保持面上的平静。在听到“虎族”的时候，终于绷不住了，回头去看毛团。
小毛团那一双黄灰色的眼睛也正好看着他。
那一刻，定河突然心里一动，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像虎族这样的妖族，比寻常动物灵气更盛。
灵气盛自然更容易被修真人士看中，抓住后驯化成灵宠。
然而千百年来，没有人敢去驯化虎族，足以见得虎族在妖界的地位。
定河痴心妄想着这下是不是捡到个宝啦，哇果然锤炼厨艺认真生活是会有好报的！
可毛团只是跟着他，到了饭点才跟他坐在一处干饭，连和他成为朋友的意思都没有。
就更别提什么驯化什么灵宠了。
心情跌宕地穿过镇子，又是一段荒路。
定河不强求和虎族幼崽的这段情缘，依旧按照自己的速度前进。
暮色沉沉，天降暴雨，荒路林中无处躲藏，定河即便穿了蓑衣也抵挡不住瓢泼雨势，就快速支起随行帐篷避雨。
而刻意保持距离的小毛团，却在雨中缩成一个落汤小可怜。
定河也没想太多，重披蓑衣冲出去想把毛团抱回来。
淋了雨，毛团的身形显得更小了，定河刚伸出手，它就往后缩。
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定河执拗地继续伸手去搂它，它起先还挣扎了两下，两下之后就妥协了。
于是一人一小团，缩在帐篷里看夜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