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27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五五爱吃糖 主角：辛小水 慕丞
第二天一早。
正在用餐的慕丞突然放下手中的银质刀叉，瞥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座位。
“辛小水呢？”慕丞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比他面前的刀还要锋利。
“夫人还在浴室洗漱。”管家立即上前解释。
“什么时候慕家的男主人要可怜到独自用餐了？”慕丞冷哼一声，真不应该给辛小水这种会开染色坊的人一点好脸色。
听着浴室潺潺的水声，慕丞抬脚把门踢开，却看到双目通红的辛小水站在洗手台前。
“怎么哭了。”慕丞感到惊讶，辛小水是接受酷刑都不会流一滴眼泪的人。
辛小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大颗的眼泪止不住似的滴落到腿上，“先生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这个怎么洗都弄不下去。”
“先生你罚我吧。”辛小水眉头蹙紧，饱满的嘴唇扯出委屈的弧度，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右手，“小水把先生送的戒指弄脏了。”
辛小水一边做深呼吸一边快速眨着眼睛，努力地想把眼泪憋回去，之前每一次眼眶酸楚的时候他都会回忆和慕丞有关的事情，但今天越回忆越想哭，他控制不住。
慕丞垂眸看着大了一圈的电击戒指，莫名的不悦起来，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曾经灵巧柔软的无名指上缠绕着一圈可怖的焦痕，那是经年累月的电击留下的，慕丞目光扫过那个泛着白金色泽的圆圈，看了好一会才发现一个小小的黑点，大概是昨天被泥土中的磁铁矿腐蚀了。
对着惩罚道具百般爱护，辛小水可能是世界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人了。
“先吃饭，等下跟我去换新的。”慕丞刚牵起辛小水的手就被他躲开了。
慕丞脸色骤变，一巴掌打在辛小水脸上，留下一个明显的手印。
辛小水被打了不哭也不叫，哆哆嗦嗦地伸出左手。
“小水没有躲先生，小水不想先生痛。”
慕丞低下头对上辛小水的目光，亮晶晶的眼睛里，不知藏下了多少爱意，多到慕丞避开他的目光，怕再看一眼就会沉溺其中。
暖色的浴室灯光下，慕丞偏着头伸出手，辛小水轻轻地把左手搭在上面，慕丞拉起跪在地上的辛小水，和他十指相扣。
辛小水怎么也想不到，慕丞会准备那么多备用的电击戒指！
饭后，他随慕丞来到书房，看着慕丞打开柜门，同几百只电击戒指一起映入眼帘的是同样数量庞大且相同材质的颈圈、手镯、脚链……
辛小水突然就不喜欢他手上的戒指了，他以为那是世界上仅此一个的，有特别意义的爱的证明，没想到是量产的道具，那么多还不知道会用在谁身上，怪不得慕丞这么久不回家，辛小水越想越伤心。
任谁都能看出嘟着嘴可怜巴巴的辛小水在难过，慕丞却仿佛高度近视似的，抓了一把戒指放到盒子里递给辛小水，“脏了就换。”
书房成了辛小水最讨厌的地方，不只是因为这里让他的戒指失去了唯一性，最重要的是这里挂着一张照片，一张非常华丽且恩爱的照片。
爱意溢出相框令辛小水无法呼吸。
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辛小水就在刻意地回避它，即使极少回家的慕丞大部分在家的时间都待在书房，即使辛小水会留下慕丞不要的衣物抱着睡觉，即使他想和慕丞待在一起想得不得了，他也不会靠近书房。
为了远离这里，辛小水每天都绕一大圈从楼梯的另一侧上下楼。
这张照片有一个极度不和谐的地方——新娘的脸被刻意截下去了，这并不是一张完整的照片。
所以外人只能看到新娘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慕丞席地而坐抚上新娘的双手，眼角微红泛着些许泪光，多么虔诚且珍重的爱，高傲入慕丞也甘愿低如尘土，仰望自己的白月光。
辛小水只要想起这张照片便会心痛不已，因为照片上的人不是自己，他也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
辛小水是全世界最了解那双手的人。
在慕慕海外进修的第一年，辛小水开始学习小提琴，因为他听出慕丞的钢琴声中有些寂寞，他想着，如果自己也会拉小提琴，慕丞应该会开心点。
那是他除了“不要再打了”之外，第一次开口求辛白——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辛白是最开始欺负他最凶的人，因为他怕这个多出来的私生子和他抢他爸本就分不到多少的家产，但没多久他就结婚搬出辛家大宅了。
中秋团圆时刻，一大家子三代人团聚在辛家大宅，辛小水孤在地下室，零零地躺在纸壳箱搭建出的小床上。
等到散场时，辛白见到了一直等着自己的辛小水。
听完辛小水的诉求，辛白奸猾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天，“记住你今天的话，以后乖乖听我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猥琐地拍了拍辛小水的肩膀，年纪太小的辛小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到恶心，但还是强压住不适对大哥道谢。
上梁不正下梁歪，辛小水的父亲能在婚内出轨搞出辛小水，辛小水的大哥当然也能做出同样的事情，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不过现在是家族争斗的重要时刻，他和辛老二忙着讨好辛大富，所以此时的名声至关重要。
当然，辛白才不是能为了事业管住下半身的人，他的老实只是因为他是个倒插门的赘婿，谈不上名门望族，但在A城也算小有名气。
那天过后辛白转身变成了“好大哥”，给了辛小水一把小提琴帮他交了学费，还让辛小水从地下室搬出来住进他小时候住的卧房。
但实际上辛小水没有住过那里一天，他觉得脏。
房间收拾好的当天，辛白就让辛小水偷偷带着情妇在房间等候，结束后再带着她偷偷离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谁能想得到，辛白能在祖宅的亲弟弟房间里偷情呢？
辛小水偷偷带过很多不同的女人进过那个房间，辛白说过，允许他住在那，但辛白要“办事儿”的时候辛小水不能待在这儿，偶尔还会良心发现给辛小水去酒店住的钱。
后来，因为辛白回祖宅太过频繁，被妻子捉奸在床，到时间来接情妇出去的辛小水被连扇了好几个巴掌，顶着巴掌印去学校被笑了很多天。
那天过后传开两种说法，一种是辛小水为了讨好大哥做专业老鸨，另一种是他们老辛家“后生可畏”出了个十几岁的浪子。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慕丞难得的出现在辛小水的校区，戏谑地看了眼脸蛋肿起一座高山的辛小水，用一种怪异的语气，道：“真是未来可期。”
后来辛小水拼命地攒钱，换了辛白送他的小提琴，他不想再看到慕丞嫌恶的眼神了。
从那天起，辛小水如数家珍的美好回忆里某个片段被他干脆利落地删掉了。
辛白办这件事上很利落，第二天就把琴拿给辛小水了，那年的中秋节刚好应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句老话。
当天晚上辛小水抱着二手的破小提琴在意外收获的满月下幸福地进入梦乡。
细数美好回忆这件事因为慕丞的一个眼神，变得更简单了。
直到有一天，小提琴老师和辛小水说，“我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了，你拉琴的时候和慕慕有点像！”
无尽的悲哀淹没辛小水，他把所有的时间用在练习上，担心上厕所浪费时间水都不敢喝。
怕吵到辛家人，他们生气不让自己学琴，没日没夜地在废弃公园里练习。
甚至梦里都是慕慕演奏时的样子。
最后只换来了一句：有点像。
真是太可笑了。
“但你要保持好心态，我承认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赋型选手，如果继续钻研说不定能成为殿堂级小提琴家，但做到慕慕大师那种程度的我们一般称之为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别把慕慕当成目标，尽管你是天才，但终究人神有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老师啊，你不会明白我的痴心妄想的，站在慕丞身边的入场券太难拿到了，辛小水身份低贱，他只能像人们搭建巴比伦通天塔那样，一点一点靠近慕丞的白月光，祈求能分到慕丞的一个眼神。
即便才秀人微，辛小水也要拼了命地靠近他喜欢的人，凭着一腔孤勇，妄图比肩神明。
后来他做到了，但辛小水却在他刚小有名气时拒绝了为皇室演奏，专心准备学校的校庆，那时所有人都觉得辛小水脑子有问题。
因为那年是学校百年校庆，初高中部会一起在大教堂里观看表演。
如果几个月后跳了级的慕丞毕业，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上台后的辛小水和慕丞四目相对，他实实在在地看到了慕丞的眼前一亮，辛小水觉得有了这一眼，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慕丞的双眸突然黯淡下去，满脸不爽地离开的教堂。
惊慌失措的辛小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失魂落魄地演奏完整首曲子，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终于辛小水在无数段视频中一帧一帧对比后发现，慕慕的手指比自己好看太多。
在辛家这么些年，他受过无数打骂，手指受过不知道多少次伤，由于没有被妥善处理过，指关节粗大得像颗肿瘤。
这几根手指确实太丑了，扫了慕丞的兴，真是罪大恶极。
那天后辛小水参加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演，凑足了手术费，他要把多出来的骨头切掉。
那是右手，身为右撇子的辛小水的右手。
医生多次劝阻，可辛小水还是坚定地签下了手术同意书。
这位患者的手完全不需要手术，甚至十分好看。
医生不解地摇了摇头，他从没见过如此病态追求美观的人，抛开辛小水小提琴家的身份不谈，对于任何一个人，手部都是生活中最最重要的器官之一，稍有差错对以后的生活会造成不可磨灭的打击。
“拜托啦，一定要和照片上的手指一模一样。”麻醉起效前辛小水满怀希冀地开口，不知是和医生交流还是在和路过的神明许愿，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也许是神明听到了他的许愿，手术非常成功。
修养期间，辛小水一直待在出租屋里，学校不敢去，辛家不敢回，他把自己的手养得很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有了一只和慕慕无比相似的右手。
可再怎么像，辛小水也无法骗自己照片上那只的是自己的手。
因为慕丞那样温柔地牵手只会给慕慕一个人。
心脏苦涩酸痛的辛小水接过盒子，那么多的戒指聚在一起，电流也更加猖狂，隔着盒子攻击辛小水的手，但这些疼痛在心痛前完全不值一提，可以轻易地忽视。
可沉浸在伤心中的辛小水忽视了，为什么亲手抓住这些戒指的慕丞也仿佛不在乎疼痛。
水晶嵌满整座会馆穹顶，在人们头顶上与奢华的灯光交相辉映，像闪亮在室内的繁星，墙壁上倒映着流动的瀑布，脚下是绣了金线的羊皮地毯，远处的玻璃地下游动着来来往往的海洋生物。
海天相接画面让辛小水有一种自己站在世界的尽头的错觉，仿佛下一秒会有神明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带他去换身衣服。”慕丞冷冷地对穿着清凉的侍者道。
“请问您身边的这位是……”
侍者有些惊讶，但没有显露出来，他听说慕丞爱妻如命，可他身边的明明就是被他娶回家的辛小水，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伴侣带到这种地方来，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人了。
“和你们一样的东西。”说罢，慕丞甩开辛小水搭在自己臂弯的手，独自走向公馆深处。
辛小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请跟我来。”侍者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伸出手指了个方向。
辛小水莫名其妙被洗了个澡，不着寸缕地被带到一个巨大的更衣间。
一排排的衣服刺激着辛小水的视觉神经，但他不是被衣物的数量刺激到，他是被衣物的无下限程度震撼了。
“我带你选一件你喜欢的，兔男郎虽说并不新鲜，但胜在经典。”
“护士服、警服、JK制服这些需要一定的受众。”
“这一类我并不推荐，因为你看起来没有做S的经验。”
“旗袍？”
“女仆？”
辛小水羞得满脸通红，试图通过闭上眼睛的方式一起屏蔽掉耳朵里的声音。
最后在什么都不穿和穿这里的衣服之间，他无奈地选了一件布料最多的日式和服。
说是和服，其实不过是前后两条不过膝的布加中间一块腰带罢了，尽管两侧空空让辛小水毫无安全感，但至少关键部位都被保护住了。
“请跟我来。”
“好的。”辛小水懵懵懂懂地跟着侍者进入另一个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放大几百倍的鸟笼，照在上面的黑色幕布反射着华丽的光。
“这是哪，慕丞在哪，你们要干什么？”辛小水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了，慌乱中叫出慕丞名字时竟有些破音。
他本能地后退，背靠着房门，仔细打量这间屋子，想要逃出去。
黑色的幕布上，印着人类最原始最野性模样，辛小水仿佛猜到了什么。
“放我回去，我是慕丞的人，他知道后不会放过你们的。”辛小水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如果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就真的永远失去慕丞了。
他的生命不值钱，尊严不值钱，肉体也不值钱，这些他都不在乎。
但慕丞的面子价值万金。
如果他今天不明不白地以这副模样被卖到那种奇怪的地方，传出去会让慕丞被其他人笑话的。
辛小水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必担心，这些慕少都知道的。”说着侍者看似柔和的动作把辛小水带到笼中。
辛小水怎么也想不到，看似和他同样柔弱的侍者力气竟然如此之大，那人是单手提着辛小水把他放进去的。
“笼门再次打开时，你就能回到慕少身边了。”
然后是落锁的声音，接下来黑色的罩子缓缓闭合，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辛小水听到一句叹息般的劝告，“要表现得亮眼一点，但别太亮眼。”
辛小水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世界漆黑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笼子下方的机器开始运作，链条拖着笼子在轨道上移动，辛小水还没来得及适应，便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倒了下去。
硕大的铁笼被吊起来了。
幕布瞬间落地，炫目的灯光刺得辛小水捂住眼睛。
“尊敬的夜宴来宾，大家晚上好，现在呈现在各位面前的是——回转小厮！”
辛小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早听过这种糜烂的娼馆，但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餐桌上的某一盘。
“美味的佳肴们！舞动起来！360°全方位把你的美丽展现给大家！”
鸟笼黑色的笼底收缩进底圈，留下一层极其干净的玻璃，底下的观众只要抬眼，辛小水挂空的地方便一览无余。
辛小水把身后晃悠悠的兜裆布拉到身前，护住自己的隐私会被看到的部位，并拢双腿生怕捂不严实不小心走光。
可这无疑是火上浇油，紧贴身体的布料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曲线，再加上辛小水羞红的小脸，台下的禽兽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辛小水无助地望向地面，可下边太亮了，他找不到慕丞的方向。
然后辛小水注意到，和他相同处境的“笼中鸟”有十二只，和满脸羞耻的他不同的是，其他人大肆施展着自己的身体，在笼中翩翩起舞。
无尽春光引得台下疯狂叫价，最瞩目的小鸟已经缓缓落地，被一个带着面具的秃头抱到桌子上“浅尝”了。
“当然，传送带上有被顾客亲自带来的“食材”，注意不要拿错哦~”
而此时，辛小水注意到，在众多缓缓下落的鸟笼中，有一个一直悬于顶端的男孩。
他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因为他穿的是最神圣的和服——白无垢，圣洁且美好，把公馆内所有的人衬托得像是未开化的野兽。
而他手中握着一支即将凋零的白色桔梗。
和他本人一样，仿佛一触即碎。
之所以没有人敢按下按钮让这位易碎品下落的原因是，他的笼子上挂着一张写了“慕”字的标签。
“祝大家用餐愉快。”
悬在半空的辛小水不解地看着标签上的字，他想不明白，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他环顾着自己没有任何标识的笼子，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辛小水可以说服自己慕丞带他来到这里是图个开心。
但他不能接受，其他人被打上慕丞的标签。
更不能接受，慕丞想要的玩法是把自己丢给其他人。
今天才明白，
他会妒忌慕丞身边除了慕慕意外的所有人。
他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感到愤怒，原来自己是有底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