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18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月祭Nico 主角：闻柳 纪小清
三月末的雨依旧带着些许的凉意，随着春风，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漆黑的伞面，最后顺着弧面又一滴一滴的滑落。
闻柳微微抬起伞，看着面前因为下雨而暂且收工的剧组，所有人都在屋檐下躲着雨，导演更是耷拉着脸，期盼着这场雨快些停。就这样一个气氛落寞的剧组，闻柳的到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蓬荜生辉。
也不知道是谁先注意到了闻柳，下一刻，众多眼睛便齐刷刷地朝他这边看来，闻柳尚且举着伞，修长高挑的身姿几乎能和模特媲美，身披一件灰色的风衣，站姿挺拔，眉眼流畅，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挂着极具亲切的笑，轻易就能让人羞红了脸。
“闻柳，你来啦。”
导演任元礼见到闻柳来了，原先沉闷的面容瞬间一扫而空，随即快步走到了闻柳身前，笑着将他迎了进去。
任元礼是闻柳的朋友，早期在闻柳还没有现在这咖位的时候，任元礼虽然一个小导演，却也帮了闻柳许多，眼下这么多年过去了，闻柳也从一个四处碰壁的小演员变成了人人敬畏的实力派老演员，可任元礼却还是一个默默无闻没有什么起色的小导演。
出于这么多年的交情和对方当初对他的那些帮助，闻柳在任元礼和他说想让他来客串一下自己电影时，闻柳也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其实你今天不用来的，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太耽误进度了。”
任元礼一提到这雨脸色瞬间就又变得阴沉了起来，做导演的最怕拍戏拍到一半来这一出，拍摄进度延误不说，还容易影响到有些演员的档期。
“没事，我这段时间很空，来看看也是好的。”
闻柳笑的很温和，一点都没有偶像包袱，颈线被勾勒的极为完美，让人不禁感慨造物者的神奇。
听到闻柳所说，任元礼极为感动，赶忙催促着一旁的工作人员给闻柳让个座。因为剧组简陋的原因，多数人也是自己带着个小板凳。
“给你。”
一道沉闷低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闻柳顺着声音别过脸，先是看到了一抹刺眼的红，随后落入眼中的是几根纤细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指，正牢牢抓着那红色老土的塑料椅。大概是对比太过强烈，闻柳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抬起眼看向对方。
但面前的男人却不像他的手般显眼，稍长的刘海微微盖住了眼睛，鼻梁高挺，可上边却架着一副老气的黑框眼睛，脸型极为好看，整个人却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阴沉气。
这让闻柳愣了愣，直到对方漆黑的眼睛微微闪烁，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那只塑料椅，接过的同时还不忘微笑着道谢。
但说实话，这红色的亮眼塑料椅和闻大明星是真真有些不适配，闻柳一米八的个子，此刻窝缩在那个小椅子上，但幸好脸极为精致，坐姿也是规矩挺拔，倒是硬生生地把这么一个小椅子坐出了豪华办公椅的感觉。
闻大明星如此惹眼，可剧组的人却都只是偷偷瞥着看几眼，谁也不敢上前同闻大明星聊天，即便所有人内心都蠢蠢欲动。
闻柳能感受到周边人的目光，正在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待会请所有人吃饭拉进一下感情，却没想到还没等他思索完，刚刚那道沉闷的声音又突然在闻柳耳边响起，下一刻，一只杯子就被对方递到了闻柳身前。
“请您喝水。”
男人的神情依旧看不太清，对方很高，此刻却将腰弯的很低，有种故意讨好的意味。
这叫闻柳有些不自在，但为了给对方一个面子，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只杯子，杯中水还是温热的，在这阴凉的雨天，倒是叫闻柳心情愉悦了不少。
“闻柳，剧本你读的怎样了？”
任元礼端着水走过来，本想给闻柳送水，却没想到闻柳手中已经握了只杯子。
“读了三遍，这回的剧本不错。”
闻柳说的真切，他明白任元礼还是有才华在身上的，只是这年头竞争压力太大，对方又不讨投资方喜欢，要求还严苛，倒是一下子劝退了不少演员。
因此任元礼的剧组总会有许多新人。
新人大多演技不好，毕竟还缺少磨炼，这也怪不得任元礼天天发火。
“好剧本碰不上好演员，好演员碰不上好剧本，算了算了，听天由命吧。”
闻柳的到来很明显是给了任元礼吃了一颗安心丸，眼下心情也渐渐变得好了许多。
“闻老师，吃蛋糕吗？”
可正当二人交谈之时，一旁却又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插嘴插的很不是时候，即便是闻柳，都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
“南亓，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怎么平日里没见你这么殷勤？”
任元礼冲男人发问，听了任元礼的话，闻柳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叫南亓。
“抱歉，闻先生是我的偶像。”
南亓开口缓缓说道。对方这话闻柳听过很多遍了，很多人为了讨好他，都会这么和他说，说自己仰慕他很久了，可实际上却是一部正经的作品都说不出来。
这是闻柳最为讨厌的。
他抬眼看向南亓，对方的模样稍稍有些稚嫩，看起来应该是个新人。
先入为主的念头让闻柳这个老古董有些生气，作为演员，他认为只有脚踏实地，才是对自己最为负责的。
“所以闻老师吃蛋糕吗？”
南亓丝毫没有发现闻柳心情的变化，还在发问，若是平时，闻柳肯定会顾及对方的面子接过来，但眼下，闻大明星生着气，竟是没有搭理对方。
任元礼认识闻柳这么多年，自然是瞧得出来对方生气了，于是挥手让南亓到一旁好好看剧本去：
“你别在这待着了。”
南亓讷讷地看了闻柳好几眼，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在目光落在闻柳明显蹙起的眉头后，还是听话地走开了。
这一幕被周边其他人都看在了眼里，平日里南亓本就是个木讷性子，谁和他说话他都懒得理，眼下这般讨好闻柳，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方是什么居心。
看到南亓吃塞，这些人反倒看戏看高兴了。
“抱歉啊，闻柳。”
任元礼也没想到这平日里最沉默的南亓今天会给他来这一出，见闻柳不高兴了，任元礼只能装作调侃道，“也别不高兴了，毕竟你可是嘴开过光的存在，想来讨好讨好你很正常。”
这任元礼所提的话并不假，闻柳能从一个小演员做成大明星，他这张开光嘴也是很大的一个原因。
当初还是小演员的闻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总会出于真心赞美别的演员，可问题就出现在这，每一个被闻柳夸奖或者寄予期望的，最后竟然全都大火，无一例外。于是闻柳这张嘴便成了一张开光嘴，至今还是娱乐圈的神话。
甚至有明星在被闻柳夸过之后还当晚发了个微博：［坐等大火，感谢闻老师/大笑。］
然而不出意外，没过多久这位明星就因为票房大卖而爆火了一阵，这更加坐实了闻柳开光嘴的事实。
多少明星演员争破头想得闻老师一句夸奖，这反倒让闻柳学会了闭嘴。
“开光嘴……也就他们信。”
闻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此显然很头疼，“倘若我真的是开光嘴，那你应该早火了。”
“……也对。”
任元礼对此也颇为失望，他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谁料自己和闻柳交好这么多年，却还是碌碌无为，没一部正经的代表作。
“加油吧，元礼。”
闻柳拍了拍任元礼的肩膀，正巧这时候外边的雨也正好停了，于是闻柳顺势起身，朝着任元礼鼓励道，“雨停了，开拍吧。”
一开拍，任元礼又变成了那个严苛的导演，板起脸来，有模有样的。
任元礼拍的这个是青春疼痛文学，闻柳的戏份还要晚些，是女主回忆中最为温柔的一个叔叔，也算是女主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启蒙导师。任元礼让闻柳来客串这个角色也是美其名曰让他本色出演。
可即便是个小角色，闻柳对于这个角色却有着自己的见解。
正回想着自己为这个角色撰写的小传，任元礼的训斥声将他突然打断，闻柳有些恼怒地抬起头，却只见任元礼正在训斥的那人，竟然正是之前对他百般讨好的南亓。
“你给我去照照镜子看看，这是被霸凌该有的表情吗？”
任元礼气极了，南亓平日里演技差就算了，眼下竟然连表情都没有，这叫任元礼再也忍不住，暴躁的性子在这一刻被完全展露了出来。
“导演，我只是自己理解了一下这个角色。”
南亓即便被骂到狗血淋头都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依旧一本正经地回话。
“你演技本来就差，还要理解什么角色？”
任元礼也是气疯了，这一天糟心事一件又一件的，眼看就要失去理智，闻柳也不能坐视不理了，上前拦住了任元礼，安抚了对方两句，随后转身看向了南亓。
“南亓。”
南亓是比闻柳要高的，可即便如此，闻柳的气场却稳稳地压过了对方，眼睛直视着对方，闻柳的声音极为平淡冷静，却带着威严，“你是来演戏的，不是来自娱自乐的，你连最基本的都演不好，其他就更别想了，你要清楚一点，这里是剧组，而不是你的独角舞台。”
在别人面前，闻柳一直都是温和谦逊的，而眼下闻柳这副严厉甚至带着点怒意的模样，旁人也都是第一次见，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只觉得那小演员能让闻柳这般生气，估计离凉也不远了。
周边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但也不肯放过这么刺激的一件事，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极大，将国人的吃瓜特性发挥到了极致。
“我明白了。”
在闻柳说完后，南亓轻声开口，脸上已经很平静，并没有对闻柳的训斥表露出什么不满。
这反倒是闻柳没有意料到的，对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训斥他，沉默片刻反而又点了点头，语气稍稍坚定了些：“闻老师，我会努力的，谢谢您提点。”
十分认真谦逊的态度，顿时让闻柳的怒意少了许多。
“那我希望你的努力不是说说而已。”
闻柳也没再多说，转过头朝任元礼稍稍点了头，接着便又回到了一旁，看着他们继续演戏。
多少也有点刚才发生的事的原因，闻柳的目光兜兜转转，最后总会落在南亓的身上。其实南亓那么高的个子来演被霸凌的学生倒还真的有些突兀，但奈何南亓面色阴郁沉闷，还架了副黑框眼镜，这么一看倒还真的有点感觉。
可对方演技是真的很差，就连闻柳这个在演艺圈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前辈，看了都不免觉得辣眼睛。
他都有些怀疑任元礼是不是真的自暴自弃了。
等这一段拍完，任元礼的脸已经黑到了极致，很明显才说服完自己就此作罢。
“你别笑。”
任元礼只是瞥了闻柳一眼，便看出闻柳眼中满是兴味，于是忍不住出声懊悔，“早知道就不要南亓这个免费劳动力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免费劳动力？”
闻柳敏锐地捕捉到了个词，于是好奇询问，“什么意思？”
“哎，就字面意思。”
任元礼一边捶胸舒气一边答道，气息有些不稳，“他自己来面试的这个角色，没要一分钱片酬，说是来锻炼演技的，我见他这样有决心有毅力，好像看到了当初的你，就同意了。”
讲着讲着，任元礼伸手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最后禁不住感慨：“现在看来，果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你的，闻柳。”
“别这么说。”
闻柳听着任元礼的话，突然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南亓看起来是在糊弄，可听任元礼这样说，对方可能真的只是单纯的演技差？
他似乎是误会对方了。
闻柳回想到自己当年，也是不要片酬的一部部演，也时常被骂的狗血淋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演了下去，硬生生地从演艺圈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要他说，倘若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会不会这样做？
闻柳的答案是不会。
太过于消耗精力和热情以及看不到未来的那些日子，闻柳不想再过第二遍了。
“算了，看在他不要片酬的份上，就不骂他了。”
任元礼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脸色又变得轻松了起来，这不免让闻柳再一次感慨对方心理的强大。
“好了，闻柳。”
任元礼看着他，语气稍稍带着自豪，“来吧，用你的演技，来给他们好好上一课吧。”
“别瞎说。”
闻柳谦虚地摇头，却也是缓缓起了身，就连一直舒展着的背脊都渐渐紧绷了起来。
这是闻柳准备进入状态的标志。
即便是一个小角色，也值得他全力以赴。
这才是他闻柳一直以来的信仰，而不单单只是靠着那张所谓的开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