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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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亥时,陆昭拎着疏林进了国公府,踏进陆锦中的寝室里一瞧,这老头儿果然还没睡。

“怎么样?”

陆昭冷哼了一声:“我都亲自登门道歉了,还有不成的道理?”

“德行吧你。”陆锦中笑话了自家孙子两句,挥挥手让他赶紧出去别扰了自己休息。

陆昭回了自己房间,想着刚刚那人眼眶发红的模样。

陆昭大晚上拜访将军府的确是连煜没想到的,黄恩进来通报时他正自饮自酌着。今天刚冒犯了人家,如今再把人家拒之门外显得更不好。

陆昭进去时,连煜的酒已经收了起来,但是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散。

“连将军,今日说话时是清和唐突了。”陆昭随便的坐在他一旁的太妃椅上道。

连煜摇头,抬手给陆昭倒了杯茶:“今日之事错本在我,怎么的让世子特意跑一趟来呢。”

陆昭本就不欲装什么大尾巴狼,他叹了口气道:“我回去跟祖父说了一嘴,结果祖父非逼着我来跟你道歉,不过可说好了,我今日前来不仅是因为祖父逼的,确实时因为我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连煜倒是没想到陆锦中也知道这件事了,顿时觉得有些惭愧,他不禁开口道:“本就是件小事,是我太敏感罢了。”

两人算不上太熟,陆昭再怎么混账也知道旁人的事儿不好过问。他看了看连煜有些泛红的眼角道:“大半夜的饮酒伤身,连将军还是多喝些茶水吧。”

连煜倒是没说什么,他知道陆昭这是随便找句话来揭过这个话题。

他微微颔首,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世子平日里不爱饮酒吧?”

说完这一句连煜就后悔了,不爱饮酒上次喝了烂醉的不是他陆清和又是谁?

陆昭这次倒是有点支支吾吾的模样,他干笑了两声道:“是不爱喝,我酒量不济,最多一坛头就晕了。”

这边陆昭的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弹珠落地的声音。

疏林急忙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弹珠,黑眼珠儿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学着他魏大哥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的装聋作哑。

刚刚他们家世子说什么?一坛就头晕?那还真是好酒量。

……

陆昭双手交叉抵在脑后,忽然觉得连煜这个人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暑气一天比一天重,皇宫里都镇上了大块儿的冰。

连煜自回来一月有余,又加上认回了皇族,皇帝说什么也让他每日上早朝。

这几日的朝堂上有些乌烟瘴气,郑胤坐在龙椅上,单手撑着头看着台下吵个不停的大臣们。

“皇上,这盐铁是国库的重要来源,如今一些官员们罔顾国法,低价买高价售!这可是会坏了根本的!”李重望愤愤道。

李重望是先帝时便在的官员,今年已经六十余岁,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他为官清廉,下了朝便回府呆着,送礼送财的一概不收。

大丰是盐铁官营,所有盐铁都是朝廷掌握着,而近日盐铁业出现了混乱,国库进项也不太理想。

“爱卿们意下如何?”郑胤开口,使这朝堂有了片刻的安静。

“臣以为,应当对此现象加以整顿。”祝克己出列道。

祝克己是大理寺少卿,平日在朝堂上他都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只是现在的盐铁有要乱了套的趋势,实在是忍不住了。

“整顿是必然的,那么诸爱卿有什么意见?”

朝堂里安静了一瞬。

高价售卖盐铁这事儿,在座的谁敢说自己手里是干净的?如果要彻查的话,便会触及到各家的利益。

皇帝扫视了一圈道:“陆卿,你怎么看?”

陆江之是兵部尚书,虽说是个国公有几分权势,但他不傻,知道这几大家族是不能彻底得罪的。

“臣以为盐铁之事在京畿之地并不明显,如要处置的话应从地方入手。”

“臣附议。”曹志勇出声道。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郑胤看了看一直没出声的连煜,缓声说:“子商,你怎么看?”

连煜出列,拱了拱手道:“臣以为陆尚书所言极是。”

“哈哈哈,好!”郑胤朗声大笑,大手一拍道:“传朕旨意,户部五日之内拟个章程出来,这件出京探查之事就由子商来负责!”

连煜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皇上,臣一介武夫,怕是办不好这么重要的事情。”

皇上没理会连煜,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先站回去。

他又看向陆江之道:“陆爱卿,清和近日怎么样?”

陆江之心下一紧,大概猜出了皇上想干什么,忙出列道:“犬子不甚争气,在折腾着上不得什么台面的买卖。”

“这话可不对,这陆清和连中三元还不争气?你可是要气死别家父亲。他高中后撂了担子不给朝廷办事儿,自己倒是潇洒去了。”

陆江之心里叹了口气,明白这是逃不过去了。

郑胤曾经多次明里暗里的告诉自己让陆昭回来为官,这皇上舍不得让人才不为自己所用,也不敢让有才的人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着。

陆江之跪下,给皇上行了一礼道:“不在朝廷为官是犬子眼界儿低,只要皇上瞧得上他,他就一直为国所用。”

皇帝满意的笑了笑,随即道:“朕又不会吃了他,朕是不舍得这么好的苗子去经商。”

他继续看向连煜道:“你刚不是说你一介武夫吗,那朕就派陆昭这个状元跟你同行!”

郑胤顿了顿接着道:“这个状元看不上翰林修撰,那朕就封他为户部侍郎,正好可以管辖这盐铁之事。”

连煜没机会说话,大臣们跪了一片,嘴里喊着皇上圣明。

郑胤此刻倒是有点庆幸盐铁这档子事儿的发生了,这么一安排让他悬着的心微微落了地。

这样一来,能文能武看起来又不好管束的两个人,便被他这么绑在了一起放在了眼前看着。

真是痛快。

郑胤大手一挥,退朝。

退朝后,官员大臣们两三个凑一堆儿缓缓往外走着,其中也不乏几个急匆匆着急回家的。

陆江之和连煜本来是各自走各自的,结果走着走着就凑到了一处去。

“连将军去府里坐坐?”

“改日。”连煜顿了顿道:“省的让别人以为我又趁机去商量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儿。”

陆江之听出来连煜这是说皇上呢,他叹了口气道:“也好,家里头那个霸王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过两日若是将军无事,去府里劝劝清和,毕竟你们二人是要一起的。”

连煜朝陆江之拱了拱手:“国公客气,若不嫌弃喊我子商便可。”

二人简单的聊了两句,便就此分开。

陆江之头疼的踏进了国公府的门,想着该怎么跟自己儿子说这件事。

一进前院,入目的便是自己儿子笑呵呵的模样。

“爹,回来了?”

陆江之点点头,跟偷着嗑瓜子的疏林道:“去把二公子和老太爷叫来。”

疏林点点头一溜儿烟的跑了开,倒是翘着二郎腿的陆昭一下子坐正了,看着自己亲爹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陆江之端起桌子上的茶来喝了一口,示意等人到齐了再开口。

疏林速度倒是快,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两人便齐齐出现在了院子里。

陆江之看着后来的俩人咳了一声道:“爹,阿兴,你俩坐清和旁边去。”

陆清和收起了手中的折扇看向自家爹爹道:“爹您卖什么关子啊,您这刚下了朝回来能带回什么好事儿来,不会是关于我的吧?”

陆昭一下站了起来,伸手把身后的疏林扒拉了过来,他一个胳膊勾住了疏林的脖子,随即看向陆江之道:“让我猜猜,不会是皇上让我回去接着干什么翰林院修撰吧?”

陆江之:……

陆锦中捋了捋胡子缓声道:“老夫看你猜的八九不离十。”

陆兴今年十五,在国子监正上着学,他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爹,缩了缩脖子不打算说话。

“唉。”陆江之叹了口气道:“清和你也算是潇洒了一段时间……”

“等一下爹!”陆昭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向陆江之:“您让我缓一下,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去翰林院里跟一群老实书生去共同工作了?早知道这样我去什么科举啊?”

“你能不能听你爹我把话说完!”陆江之气的吹胡子瞪眼。

陆昭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侧边,忽然一笑:“娘!”

陆夫人笑着走了过来:“怎么今儿这么热闹?”

陆昭苦着个脸的叹了口气道:“皇上叫我回去接着当官儿。”

陆夫人脸上的笑一僵,看向陆江之眼神询问着。

陆江之叹了口气,示意让陆夫人也坐下:“你要是再不听完我说话,我就家法伺候你!”

“听听听,您说您说,还能有什么好事儿不成。”

陆江之又瞪了陆昭一眼,才接着道:“近些日子盐铁出了些问题,需要整顿整顿,要你当修撰干嘛?”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皇上派你为户部侍郎,不就正好儿能接管上这事儿了。”

陆昭似是没想到这皇帝给自己升了官儿,他面色复杂道:“我一户部侍郎去干涉这种事儿,不会被世家揍吗?”

陆江之一笑,抬手一挥:“哎这个不会,还有个武将跟你一起整顿,过些日子你们二人得一起去……”

“爹!”陆昭又是一嗓子打断了陆江之的话:“武将?我可不爱跟五大三粗的人一起玩儿,您说我俩还得一块儿去哪儿?爹?”

陆锦中替自己儿子一拍桌子:“家法伺候!”

陆昭反应过来自己又打断老爹说话了,他起身利落的给陆锦中倒了杯茶,又给陆江之捶了两下背:“爹,您接着说,我保证不插嘴了。”

陆江之把他推到一边儿去,这才接着道:“那个武将你熟,就是连煜。”

陆昭听了又是一动,被陆夫人拍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听陆江之接着说。

“你们二人过阵子便要去地方去看看盐铁的情况,然后好好整顿一番,不能让充盈国库的源流断了。”

陆昭“唰”一下打开了自己的折扇,扇了两下又别在了腰间。他郁闷道:“何时上任?”

“明日。”

陆昭点点头,倒是很平静。

陆江之没想到儿子这么配合,有些不可思议:“你愿意去?”

陆昭摇头:“不愿。”

还没待陆江之再开口,他叹了口气道:“可皇上说的话不听容易掉脑袋啊。”

陆江之刚想夸儿子两句长大了之类的话,就听陆锦中道:“他哪是听话了,他就是听见能去地方了,他玩儿心大着呢!”

陆昭被自己爷爷戳中了心事,面上依旧稳的很。他甩甩袖子拎上疏林,潇洒道:“既然明日就要上任了,那我今日再去玩儿会。”

话毕,就跟有人从后面追着他似的跑了出去。

陆江之看了眼望着哥哥背影的陆兴,拍了拍小儿子的头道:“快去温习功课,别跟你哥学!”

陆昭有爹娘哄着,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可连煜回了将军府,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黄恩和侍卫们不算的话。

“主子您想啊,幸好是和陆世子一同去,要是换了别人您不就更愁了吗。”

连煜扫了黄恩一眼,淡声道:“从回城那日我就怀疑你是不是也很喜欢那个陆清和?”

黄恩一撩衣摆单膝跪了下来:“主子明鉴,属下是清白的。”

“动不动就跪的毛病哪儿学来的?”连煜看着他起身后:“今儿庄亲王府的来人了?”

黄恩点头,正色道:“他们听说了您不日后要和……和陆世子一同去探看情况,想着叫您去府里一聚。”

“你磕巴什么?”

黄恩眼里充满了疑问,想问问自己尊敬主子这是重点吗?

“刚让吐沫噎了一下。”黄恩随便扯了个慌,接着问正事儿“主子,您怎么打算?”

“明日有事儿,推了。”

“那怎么给人回话?”

“就说将军为了更好完成皇上给派的任务,去找陆清和沟通对策了。拿皇上塞庄亲王府的嘴,足够了。”

黄恩连忙点头。

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让人听了有些烦躁。将军府里也镇着冰块,但还是不抵突厥的边界凉快。

虽滚滚黄沙,却也比在这一隅京城来的痛快。

自打两人上次大半夜在将军府的一面后就再也没见过,连煜倒是去过几次国公府,不过都是为了去找陆锦中。只是每次去的时候陆昭都因为出去玩见不上面。

连煜有点儿头疼,跟这位主儿合作也不知道会不会翻出什么浪来。

庄亲王府:

郑贺正喝着茶,听着下属完消息便挥了挥手示意让人退下。

庄亲王妃捏了捏帕子,问道:“王爷,我看这连煜是铁了心的不肯来咱们王府啊。”

郑贺冷哼了一声:“反正我这当爹的把他认回来了,来不来是他的事儿!”

庄亲王妃推了推郑贺:“王爷还真把他当了儿子?”

郑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片刻后冷静了下来,才沉声道:“把这小子真正的认回来倒也不算坏事儿。皇兄疑心重,你说他心狠手辣但他性子又犹豫不决的。”

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顿了顿接着道:“虽说咱们没什么反叛之心,但帝王向来留不住兄弟,如果他疑心咱们王府了,或许这个连煜就是咱们的免死金牌。”

庄亲王妃幡然醒悟似的拿帕子捂住了嘴,片刻后点头道:“还是王爷慧能。”

说完后庄亲王妃皱着眉道:“可话虽如此,那连煜不认咱们可又有什么法子?”

“这小子想必没什么人疼过,你这当娘的多疼疼他就是了。”

“王爷,可过几日他和那陆家世子就要去地方了,都说那陆昭是个纨绔,万一把连煜带偏了可怎么办?”

郑贺挥了挥手:“连煜常年在军中,是个性子稳的,出不了什么大差错。这几日的时间你就好好想想,若是你亲儿子阿晓马上要出远门了,你这当娘的该怎么办。”

待庄亲王妃走后,郑贺叫来下属晁谷吩咐道:“去库房里挑着摆件儿给连将军送去,就说家里人都惦记着他呢。”

晁谷抱拳:“是,王爷。”

连煜去了城郊跟明仲和明詹俊说及此事。

明仲倒是没什么反应,既然连煜打完了仗回了京,那自然是皇上安排什么他就要听什么。

“你自小除了在这京城附近就是在军中,去地方走走看看也能多长见识”

倒是明詹俊叨叨个没完,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

“子商,跟你一同去的是陆世子?这人可是个爱玩儿的,你可别跟他学。”

连煜淡淡的一笑:“知道了,怎的这么操心?师父你该给他寻个媳妇了。”

明詹俊一听这话,立马闭上了嘴。

明仲瞪了明詹俊一眼:“老大不小的了自己都不知道想着点儿,我才不管他。倒是你,今年也二十一了,放别人家都是当爹的年纪了,可相中哪家的姑娘没?”

连煜似没想到会引火上身,他面不改色的看向师父:“哥都还没成亲,我更不急了。”

明仲看着不争气的一儿一徒,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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