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14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孟听竹 主角：孟获 孟获
“3，2，1，恭喜孟老师杀青——”
快门声响了几下，剧组工作人员送上鲜花，孟获在大红横幅下站着拍了几张照，历经91天拍摄，《谋嫡》剧组男一号正式杀青。
不同于寻常剧组，杀青后，男一号有一堆人围着送杀青礼物和祝福，或被群演龙套求签名合照。摄像机一关，工作人员收拾道具的收拾道具，男配女配被助理簇拥着大步离开，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就差在脸上写“快逃”两个字。
身披铠甲的男子“哼”了一声，孟获循声望去。
高飞，三十多岁还在古偶剧里演男四号，现实里常操耿直人设。
高飞眼睛转向别处，凉凉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娱乐圈真是世风日下，什么样的人都能演男一号，演技差得龙套都不如，真不知背后的金主看上他什么，砸几个亿进水里还能听个响......”
孟获拧开保温杯，润了润喉咙，要笑不笑：“娱乐圈真是世风日下，什么样的人都能骂男一号，演技这么好怎么还在演男四号，真不知没有金主是为什么，怎么没人花几个亿博你一笑，是不喜欢当男一号吗？”
高飞咬唇瞪他，还想骂几句，被经纪人哄着拉走了，隐隐约约说着“跟他一般见识干嘛”“没有金主他就完了”“你且等着看吧”。
孟获嚼着颗枸杞，混不在意。
他也有人设，白莲花绿茶婊，不婊白不婊。
孟获拿出手机，自带的计时器是倒计时模式，显示：05:32:27。
孟获心情很好，往外头走时遇见个面熟的群演，手里捏着张纸，紧张地往他身上瞧。
孟获想了想，叫了她的名字。
女子受宠若惊地跑过去。
孟获叫的不是她剧里的名字，她在剧中演孟获的侍女之一，有几句台词，许是她和群演们闲聊的时候，孟获听见的。
“孟老师。”
孟获双手插兜，姿态不是很容易亲近：“找我什么事？”
女子想起孟获耍大牌霸凌小演员的那些传闻，脸色一白，又想起来之前朋友千叮万嘱，鼓起勇气，把手里的照片递过去：“孟老师，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孟获眨了眨眼，嘴角止不住微微上翘。
“咳，可以。”
孟获想起他的人设，又恢复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状似不经意问：“你是我的粉丝？”
群演摇摇头：“我不是。”
孟获笔尖微滞。
想什么呢，他哪有粉丝。
八成是黑粉，特意买来诅咒，把他脑袋剪下来，然后用针扎，放进碎纸机……
“我朋友是。”群演又递上一张写真照，“她特别喜欢您。”
的脸。
群演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孟获没想到他真的有粉丝，全世界只有一个都被他碰到，比大熊猫还珍贵的粉丝！
孟获轻咳了两声，认真问：“她叫什么，我给她写个to签吧。”
群演说了个名字，孟获怕写不好，拿了张椅子垫着，半跪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
群演看着孟获，觉得他也没八卦小报上写得那么不堪。她跑了好几年龙套，还是第一次有主演能记住她的名字。
不说别的，光是这张脸，也难怪有金主一掷千金，不遗余力地捧了孟获三年。
从额角到下颌，每一处线条转折都干净利落。眉目矜贵，低垂的眼睫漆黑如墨，薄窄眼皮微抬时，眼尾处一颗淡色的小痣，映着琥珀般剔透的瞳孔，有种漫不经心的欲。
浅一分则淡，浓一分则妖。孟获这张脸，就像女娲拿工笔细细描的。
她不明白孟获为什么非要仿照孟之的人设，孟之长相偏淡，便需要遗世独立的温柔作补，孟获好看得锋芒毕露，眉骨走势精致又凌厉，配上温柔人设，不伦不类，反倒有股子假装还装不像的白莲味。
孟获第一次遇见自己的粉丝，很是珍惜，认认真真写了句“谢谢你喜欢我，祝你天天开心”。
群演感动地情不自禁：
“孟老师，从今天起我也是您的粉丝了！您真是要颜值有颜值，要演技有颜值！”
孟获：……
孟获坐上保姆车，助理小唐在等他。
“王坤呢？”
王坤是他的经纪人，今天他杀青，没理由不来的。
“坤哥本来要来，结果半路接了个电话，赶去公司了。”
小唐解释完，孟获点点头，一脸不意外。
这都是他知道的情节。
小唐拿出iPad，跟他讲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明早飞上海，下午有站台活动，周一上午品牌剪彩，下午杂志拍摄，周二周三去菠萝台录制综艺，周四晚上出席电影节......”
金主喂饼式给资源，孟获虽只有活粉两名，却忙得像个顶流巨星，难怪圈里人眼红不已。
小唐停下来，喝了口水，继续说。
孟获靠在椅背上，眼皮半阖，漫不经心点下头，实际上并没在听。
他不觉得今夜过后，这些工作还会存在在备忘录上。
没人知道他等今天等了多久。
三年前，孟获穿进一本烂俗且烂尾的娱乐圈替身文学里，成了那个替白月光默默扛下所有风雨的炮灰替身。
本文主角，aka白月光，孟之，出身名门，早年被拐，三年后被找到，获得了孟家所有人的宠爱。他有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也是本文男主陆宇，家里开娱乐公司，因此孟之出道演的第一部戏就是大热青春剧里温柔克制爱而不得的学长男二。
孟之凭借这部戏赚尽了少女心和眼泪，一举获得当年的最佳新人，外号“国民初恋”。
他温柔、体贴、敬业，尊敬前辈爱护后辈，演技优秀，在得到最佳男配后选择激流勇退、出国深造，一跃从白玫瑰变成白月光，是娱乐圈当之无愧的百家墙头。
而他穿的替身，简直就是作者为虐而虐的对照组。孟之走丢后，孟老夫人伤心不已，孟家就去福利院挑了与孟之外形有五分相似的他作替代品。三年后，孟之被找回，替身这个假少爷被弃如敝履，过得下人都不如。
孟之出国的三年间，公司为了保持他的热度，让孟获出道，还嫌他死地不够快，为他冠上“小孟之”的名号，妆造、人设都一比一仿照孟之。孟之温柔敬业演技好，孟获就要白莲花甩大牌，每每他被骂上热搜，“国民初恋”孟之就紧跟着被人想起。拉踩效果十分喜人，孟获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万家雷，孟之则变成温柔圣洁的白月光。
最可怕的是，陆宇爱而不得，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先是签约他出道，包养他做替身，拿资源狠狠砸他，简直就是捧杀，他也不负众望，一举拿下“娱乐圈最令人讨厌的男艺人”称号。
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白月光回国，青梅竹马强制爱，替身黯然下线。
全文完。
看着手机屏幕上越来越接近0的倒计时，孟获嘴角翘了翘。
打开微博，无数信息涌进来，@那栏更是999+。
小唐倾身凑过来，皱着眉要抢他手机：“孟哥，咱们不是说好不看这些的吗？”
孟获的微博常年乌烟瘴气到不忍直视，不用点开都知道是骂他的。
若是从前，孟获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可还有五个小时他的替身剧情就要结束，心情格外明媚。
孟获躲过小唐，点开@那栏，第一次想看看黑粉们想对他说什么。
大部分@都是从叫圈内爆姐的营销号发出的。
孟获好奇地戳进原博。
@圈内爆姐：【@孟之今日回国，机场图气质绝了，不愧是“国民初恋”！[图片1][图片2][图片3]】
【好美好绝，男神！！！】
【太有气质了，之之怎么能把白毛衣穿得这么好看啊！！！】
【上面那条快删掉，小心孟获又来抄！】
【笑死我了，抄人设抄名字抄定位，怎么连穿搭也要抄？】
【@孟获，进来抄穿搭。】
孟获往下翻了几页@，果然都是让他不要再copy孟之的。
【学人精@孟获。】
【正品回国了，谁还看得上A货。@孟获。】
【生日快乐。@孟获。】
【捕孟网是你爹，再碰瓷你妈biss！@孟获。】
对孤儿来说，上升家人没有半点作用。
孟获毫无波澜地滑过去，眼皮都没抬。
等等。
孟获又往上翻了翻。
这条简短的【生日快乐】在一众辱骂中毫不起眼。
用户ID是L010912，是那种最常见的英文数字乱码组合。
孟获心微微一动，点进主页，用户设置动态半年可见，因此他只看见这一条。
是那个要签名照的粉丝么？
还是说，他竟然有三个粉丝！
孟获又开心了一点，比倒计时变成4开头还要开心。
今天的确是他21岁生日，孟获手指微顿，点开微信。
置顶的人备注是：男朋友。
后面紧跟着一颗爱心。
这是原书的设定，孟获无法更改。
就像他演戏必迟到耍大牌，走红毯必抄孟之妆造，三不五时手滑变成白莲花，他的人设、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原书的设定。
孟之走丢的那几年里，孟获代替孟之上学，交际，“他”暗恋着男主的青梅竹马，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天之骄子的背影。
尽管陆宇从不会为他回头，或有半刻停留。
不经意俯视他的眼神，也是看替代品的不屑。
孟获戳进对话框，代入了暗恋陆宇多年的心绪，小心翼翼问：
【今天我21岁了，你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发完剧本中的台词，孟获把手机扔到一边。
小唐把他送到陆宇的公寓，公寓霸道总裁家常见的禁欲黑白冷调。
在原书的设定里，孟获下线的那个夜晚，是他21岁的生日，他煲好了汤，做了一桌菜，亲手烤了小蛋糕，还精心打扮好，开了红酒，点了香薰，显见想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23:59:00。
孟获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摇晃着红酒杯，盯着玄关处的门。
23:59:30。
孟获咬着蛋糕叉，舔掉奶油，和“男朋友”的对话停留在四小时前。
剧情里，陆宇在开车陪替身过生日的路上，接到了孟之的电话，半点没迟疑，调转方向盘。
00:00:00。
孟获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出门。
替身孟获下线了。
继剧组呆了三个月，孟获第一次睡到自然醒。醒来一看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十几个助理小唐的未接来电。
孟获咬着牙刷，随意揉了把头发，刘海长得有些长了，扎眼睛。镜子里的少年，没了矫揉造作的违和感，穿着深灰色的无袖背心，手臂肌肉线条暗藏力量，却不夸张，干净又清爽。
孟获伸手按下翘起的一缕呆毛。
21岁的第一天，终于看自己顺眼了。
他一边哼着歌一边给小唐回拨，电话很快接起来，小唐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孟哥？”
“嗯。”孟获的声音懒散，音调很淡，但听得出心情很好，在有回音的地方。“怎么了？”
小唐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孟哥你…没什么。孟哥，你是不是真的跟陆总分手了？”
作为在孟获身边跟了三年的助理，小唐对孟获和公司高层的事情了解得还算清楚。
“是啊，恢复单身。”
孟获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飞扬。
小唐却以为他在强撑，转移了个话题：“…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酒店啊。”
他今天上午本来要飞上海，下午还有站台活动，现在看来，应该全都取消了吧？
孟获随口问了句确认，小唐支支吾吾，还想宽慰他：“没关系的，品牌方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以后求咱们都不和他们合作了！”
小唐没跟他说的是，不仅今天下午的站台活动临时取消，杂志拍摄也突然喊停，就连签好的综艺，导演也打电话过来通知换人，经纪人的电话从昨晚开始一直打不通。小唐急得像没头苍蝇，特别怕孟获想不开做傻事，不放心打了十几个电话，孟获再晚一点接，她都准备去警察局报警了。
孟获闻言轻声笑了，公司估计下一步就要把他雪藏了，哪还有什么以后？
小唐在电话里安慰他不要担心，自己去公司打听到底什么情况，孟获来不及劝她省点力气，小唐就斗志昂扬地挂了电话。
孟获随意套上件宽宽大大的牛仔外套出门，打车去了造型室。
这是一栋坐落在胡同里的白色小洋房，上下两层，改装得精致漂亮。
孟获推门进去，前一秒还对着镜子里模特挑三拣四的男人愣了愣，立刻挂上笑容。
“孟获，你怎么来了？”
下一秒，围着他左看右看：“不是吧，真的糊了？”
否则大忙人怎会独自现身？
孟获看着一头金毛的男子，也不生气，大方点下头，笑容爽朗：“是啊。”
终于糊了。
“还被甩了。”
孟获补充道，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被失恋的孟获看着镜中的青年，扬下眉毛：
“所以来找你换个发型。”
开尔文笑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立刻把那个模特交给别人。
孟获的头，他要亲自负责。
开尔文摸着掌心发质绝好的黑发，激动得直搓手，叫嚷着：“你终于想开了！”
从孟获第一次落到他手里，开尔文就不遗余力劝了他三年，让他换个造型，别再走温柔王子那一套，早就过时了，吸不住粉。
偏偏不管他念叨多少次，孟获都只是无奈一笑，说句“公司这么规定，我能有什么办法？”
开尔文只能归结于艺人也有艺人的身不由己以及狗公司真的不长眼睛。
孟获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完全放心地把脑袋交给他。开尔文看着镜子里容貌绝好，随意一坐都像拍画报的少年，艺术追求和创意蹭蹭蹭地往外冒。
不得不说，孟获是他见过的艺人里长得最好的一个。长了张日天日地做尽坏事都能叫人心软原谅的渣攻脸，偏偏想不开，去走什么温柔路线。
原先的刘海偏长，遮住了冷感锋利的眉眼，发型老套保守，看上去年长了好几岁。
“头发给你剪短，耳朵上面给你弄一缕蓝色挑染吧，保证好看！”
孟获刷着手机，随意点下脑袋。“随你。”
打开微博，昨天才清零的999+@又冒出来。
孟获点开，不由失笑。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小唐支支吾吾担心他找不到地方住了。
又是那个眼熟的营销号。
@圈内爆姐：【@孟获深夜独自一人现身街头为哪般，疑似被金主赶出家门。［图片1］［图片2］［图片3］】
图片是昨晚被偷拍的，他拉着行李箱从看起来就很贵的小区里走出来。身边没有助理没有保姆车，独自拖着行李，打电话，配上朦胧的滤镜和座机画质，看起来的确有股子被抛弃的萧瑟寒。
【喜大普奔！点首好日子！】
【金主终于想开了吗？太好了，也别再折磨观众了。】
【有点人脉，MH背后的金主真的抛弃他了，下午的活动临时取消，菠萝台的综艺也换了同公司的艺人，杂志也殉了…后续资源全部没了，听说公司已经在商量雪藏了。】
……
孟获翻了翻评论，网友都在说照片里的他，弱小，可怜，无助，还有种冲破屏幕被抛弃的“怨妇感”。
孟获回想了一下，还好吧。
他明明在定常吃的那家烧烤，让老板给他留个位置，变态麻变态辣。
不用再受剧情限制就是好，以前他就像没脑子似的，刷微博必不切小号。
孟获先切小号关注了这个营销号，这营销号KPI应该不低，勤勤恳恳凌晨两点还在更博，消息很及时，关注不迷路。
不过…网友倒是提醒了他。
孟获点开被自己冷落了一天的微信，从活动被取消和公司的态度看，陆宇是真的放弃他了。
凌晨三点。
该不会刚do完从孟之那里出来吧？
【你在哪里？】
估计是回到公寓，看到满室冷清。
【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霸总式语气，孟获听了三年早已免疫。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金丝雀居然妄想飞出笼子，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样子。
孟获看着屏幕上一句句台词，内心默默配音。
隔了一会儿，陆宇发出最后一条。
【孟获，你有种别后悔。】
孟获定定地看着最后一句回复，后悔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心疼。
心疼他这个炮灰。
默默爱了那么多年，连句“生日快乐”都没得到。
就下线了。
孟获翘翘唇角，麻利地把男朋友，哦不，前男友，拉黑删除一条龙。
“不行，太蛊了，蛊神降临！”开尔文捧着他的脑袋，突然发疯，“这么帅的造型是小爷做出来的！快快快，拍张照，我要挂到店里裱起来，当招牌！”
孟获睡了一觉，两个小时后再睁眼，骤然一下，也被镜子里的少年晃了下眼。
像流火，淬金，所有美好的东西，不加掩饰扑面而来。
不合适他的厚重刘海被打薄，随意散漫地垂在额前，恰到好处地露出精致贵气的眉眼。深蓝色挑染给黑发造型添了一分不羁，叫人眼前一亮。开尔文还点斩后奏给他剃了个断眉，衬着眼尾那颗小痣，又邪又欲。
孟获不习惯地挑下眉，邪得开尔文差点鸡叫出声。
如果说先前的造型把他禁锢在一个不合适的壳子里，开尔文则完全抓准和放大了孟获先天的骨相优势，把美貌无限放大。
今天孟获也没走孟之的穿搭路线，牛仔外套青春又利落，配着这个造型，简直是街上最亮眼的男大学生。
这才是“国民初恋”吧。
谁不想跟又酷又帅的男大学生谈恋爱呢，一个眼神扫过来，简直苏断腿！大长腿挎着机车，冷风划过耳边的时候拉着你的手抱到腰间，拉着你私奔到阴暗无人的楼梯间强吻……
啊啊啊啊啊，开尔文打了自己两巴掌，把孟获从他的少年幻想里解救出来。
“这渣苏感绝了，娱乐圈独一份！”
开尔文左拍拍右拍拍，激动得语无伦次，就差把“老子就是屌”写在脑门上。
“我就说，孟之比你差远了，脑子进水了才学他。”
孟获扯了扯唇角，对新造型也很满意。
他切了微博大号，虽说要被雪藏了吧，但他现在有三个粉丝了呢，趁账号和密码还在他手里，他们会看到。
如果可以选，谁想做别人的替代品。
孟获不想雪藏了还背着“小孟之”的标签，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拍了张照，随意剪裁了下，发了条微博。
@孟获：【新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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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完头出来，天色不早，孟获随意在路边找了家生意不错的小店吃面。
浇了两圈醋，拌开杂酱面，孟获捧着比脸大的面碗，吃得胃口大开。
旁边一桌坐了两个小姑娘，模样像大学生，对视一眼，看看手机，又看看埋头吃面的青年，这生猛的吃相还是综艺里那个“我吃一小碗就饱了”做作姿态被骂上热搜的孟获吗？
可模样又好看得像是明星，吃相称得上豪迈却不粗俗，反而香得挺能引起人的食欲。
短发小姑娘鼓起勇气，拿着手机去求证：
“那个，这个是你吗？”
手机页面停留在微博，新刷到的那张自拍。
叫人窒息的苹果前置，角度随意得令人发指，可偏偏这样还是好看得一骑绝尘，是黑粉都会多停留五秒的美貌。
少年漫不经心盯着镜头，没有往日假笑的营业感，不羁得潇洒明白，有种清爽自然得帅气。
很…顺眼。
孟获吸溜进一大口面，看了一眼，不经心点下头。
“是啊。”
他没戴口罩，顶多三个粉丝，去哪儿也引不起骚乱。
小姑娘和同伴激动得跺了跺脚。
抱着“虽然孟获，但是明星”的兴奋感，这还是她头一回在现实世界里遇到明星呢。
原来明星也会吃苍蝇馆子，原来明星也会用点评自带的优惠套餐，原来……
孟获往装豆奶的玻璃瓶子里插根吸管，咬着吸管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乖。
“你本人比电视上好看！”
小姑娘把孟获突然变顺眼的怪异感归结为明星的不上镜。
孟获笑一下。
“谢谢啊。”
“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我也想要…可以吗？”
旁边稍内向的女孩子也问道。
孟获嘴角翘了翘，抱着“吃了碗面又收获了两个粉丝赚大发了”的愉悦感，大手一挥，在餐巾纸上签上名字。
两个女孩子心满意足地走了，孟获没吃饱，又叫了一碗面。
等面的间隙，孟获抬头往窗外看，这一片都是拆不起的老巷子，坐落于摩天大楼间，抬眼一瞧，都是CBD和商业中心。
尤以“寰宇广场”最为出名，巨幅LED显示屏，每秒的广告费以十万起跳，简而言之，就是排面的代名词。
孟获拍了不少广告，却从没上过那块显示屏。
显示屏上正在放一款腕表广告，寸秒寸金的收费，还有个高级感十足的慢镜头引入。
孟获听说过那个牌子，陆宇不遗余力地捧他的时候，经纪人曾经试图给他谈一个品牌旗下支线运动款的短期代言，得到品牌方的回复。
“不自量力。”
孟获盯着那双无暇贵气的手，和金光闪闪的“全球代言人”title，突然很感兴趣，能被目中无人品牌爸爸青睐的脸，到底长什么样？
孟获咬着豆奶吸管，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镜头慢慢往上摇——
孟获情不自禁吹了声口哨。
在娱乐圈呆了三年，孟获多少懂了点门道。
顶奢品牌挑代言人，其实没指望那点儿粉丝购买量，更多考虑的是代言人是否契合品牌理念和形象。
去年某豪车品牌找了位当红流量拍摄广告，只是宣传，还不是代言，都被车主骂上热搜。评论区一水儿的豪车钥匙，直叫人柠檬成精。品牌方当天就灰溜溜权限了广告，好长一段时间，那位流量都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有钱，真的就是这么任性！
不过从这铺天盖地的地广和不要钱似的投放，可以看出，受众对这位代言人应该还是很满意的。
像这种入门几十万，动辄几百万一块的高级腕表，品牌理念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贵”。
矜贵又高雅，连一颗小小螺丝的高级光泽都仿佛在说：我很高贵，尔等凡人不配。
孟获反复审视那张脸，啧，是挺贵的。
薄窄眼皮只漫不经心一抬，那股冷淡又克制的禁欲感差点就冲破屏幕扑面而来。明明LED上的男子白衬衫扣到喉结往下那一颗，一寸多余的肌肤都没外露，可那睥睨众生的眼神，就是勾人忍不住去幻想男子摘下腕表的那一刻——最顶级的欲是斯文败类掉皮那瞬间的欲。
没错，就是这种没人睡得起的feel！
不愧是品牌方，果然会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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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撑了，孟获沿着寰宇广场散步消食。
占地面积巨大的庞然大物，是寰宇财团实力和财力的象征：国际建筑大师亲自操刀的封山之作，荣获的国际建筑大奖不胜枚举，外观极具现代感和设计感，流线造型，金属光泽，明亮光影，在外圈随意走两步都能瞧见知名艺术家设计的雕塑。
孟获几乎没犹豫，就愉快地和腐朽的资本主义同流合污。
他一圈欣赏过去，走了近三分之一，看见广场正中央举牌的年轻人。黑T黑裤，胡子拉碴，只有那双眼睛，闪着深邃忧郁的目光——艺术家啊！
晚间客流汹涌，从青年身边走过的路人频频回头，眼睛里都有几分止不住的好奇。
木牌上写着两行大字：
助力艺术梦想，诚招模特合作。
青年的行为艺术非常吸睛，甚至有在广场直播的小主播送了几个特写镜头，很快就有人走上前毛遂自荐。
男子高高瘦瘦，浅金板寸，淡眉，打扮得和旁人挺不一样，长相也是受时尚圈青睐的“高级范儿”。
孟获一笑，这下青年的艺术梦想保住了。
可那青年只瞟他一眼，然后摇摇头，坦然道：“你不行。”
高级脸的朋友替他出头抱不平。
“怎么可能？你再给我好好看看！你知道他账号粉丝多少万吗？”
大有他不说出个所以然就不算完的架势。
青年皱一下眉，似乎觉得他这个要求很奇怪。不得已，只能勉为其难，诚实以告：“好吧，其实是你长得太丑了。”
他很专业地报出一堆数字，表示高级脸腿不够长，肩不够宽，下颌角也不够性感，以及：“说实话，没有这头拉风的金发，把眉钉去掉，换上白T，把你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
他需要的不是靠包装妆发堆砌的氛围感帅哥，是镜头下放大八倍都无死角得好看。
高级脸被会心一击，那感觉，就像睡在路边的狗被人踢了一脚。
“眼光这么高，你开什么价？”
青年伸出一根手指。
“1000。”
“一小时？”高级脸问。
稍微混得好一点的模特如今的行情起码是这个价的两倍。
青年摇摇头。
“不，一天。”
高级脸笑了，甚至懒得跟他吵，拉着朋友走远。
“算了，神经病……”
按全球模特排行榜Top10的标准招人，可惜是个穷逼。要是找得到模特，他名字就倒过来写。
孟获本来只是吃瓜群众，看个热闹，听完工资倒有些心动了。
他勤勤恳恳全年无休工作整三年，其实赚得不少，可当初原主被爱冲昏了头，霸王条款一签二十年，分成还特别死亡，经纪公司九，孟获一。
他存下来的那点钱，都要攒着赔违约金。
陆宇作为金主，人虽然狗，可有一点和所有霸道总裁文男主一样，出手都挺大方。靠那些不义之财，孟获其实能活得特别潇洒。只可惜，原文特别强调，孟获心如死灰离开公寓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带走。
下线得特别清白，特别高洁，特别与众不同两袖清风，和那些只图钱不图爱的妖艳贱货特别不一样。
简称冤大头。
所以现在，交完房费，孟获银行卡里只剩可支配财产：八百块。
坐吃山空是不行的。可霸王条款里还约定，孟获不能越过公司接各种私活儿，一步到位把他谋生的路子堵死。
不过，这种能现金交易的外快就不一样了。
1000块，连纳税起征点都不到。
狗不嫌家贫，穷光蛋不嫌钱少。
孟获低头，理理衣服，走上前去。
孟获也不傻，他没打算直接表明来意，准备先聊聊，旁敲侧击，套套话。
毕竟，他虽然穷，可万一这模特拍的东西特别不健康，1000块还不足以他出卖灵魂折腰。
“大哥，打听一下。”孟获双手插在口袋里，状似不经意问，“你这个板子上写的助力艺术梦想，是什么梦想啊？招这个模特，是拍什么的？”
青年看着他的脸，愣了愣。
回过神，这回不暴躁了，挺有耐心：“别叫我大哥，我在前面服装学院读大三，咱俩应该差不多大，你叫我小余吧。”
小余放下牌子，从手机里划拉了张照片给他看。
孟获盯着那封全英文邮件，拼出绕口的英文单词。
“国际青年服装设计师大赛？”
小余骄傲地点点头：“对，刚才给你看的是我的复赛入围通知。”
这是孟获不熟悉的领域，但看起来，好像蛮正规的，连邮件通知都是英法中日四国语言。
小余叹口气：“国际青年服装设计师大赛三年举办一次，初赛就要刷掉90%的参赛作品，能得到这封邮件回复，是每个服设人的梦想！”
孟获点点头，真心夸奖道：“那你挺厉害。”
小余挠挠头，叹气：“…那也没用。初赛只用提交设计稿，复赛却需要设计师把参赛作品制作出来，还要找模特穿上作品，录段视频展示。”
可他光是制作这套衣服就花光了三年的奖学金，还搭进去下个月的生活费……
“参赛设计师好多都是顶奢的新锐，时装周的常客，或者年纪轻轻就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再不济也在巴黎伦敦的艺术学院里读过几年，我一个没背景的小镇男孩，能过初赛，已经是奇迹了…”
大概许久没找人倾诉过，小余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苦水止不住地冒出来。
模特对作品的影响有多大不言自明，否则也不会有人“披麻袋都好看”，有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了。
在复赛中获得前三名的作品都能上巴黎时装周展演，后续还有各种时尚杂志的资源和曝光，最好的版面，数不清的荣誉和橄榄枝……
所有进入复赛的设计师都卯足了劲，请最顶级的名模，租最高级的场地，力求把作品最完美地呈现出来。
可他什么都没有。
孟获本来还抱着玩票的性质，心想不成就算了，可看过小余的参赛作品后，他倒有几分认真了。
男装和女装相比，可玩得花样相对较少。很容易剑走偏锋或是落入窠臼，可孟获却在小余这套西装里看到了灵感和珍贵的创新。
小余说着说着动了情：“…那个卷草纹看着简单，我绣了一天一夜，两万多针…”
这套西装，剪裁现代又高级，却同时取材于古老的刺绣纹样，现代和古老，西方和东方美学，碰撞、交织、完美地融于一体。
孟获歪了下头，朝他笑笑：“你觉得…我行吗？”
“先说好啊，我可不是专业模特。”
他只走过几回红毯，拍过几套杂志，还碍于原文设定，都做得十分糟糕。
暴躁老哥拿掉眼镜擦干眼泪，人还晕乎着，听见他这话，围着他转了三百六十度，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又向孟获问了几个数字。
孟获如实回答了。
小余脸色更古怪了一点。
“怎么了？”
小余摇摇头。
他按黄金比例的三围做的衣服。
竟然正正好好，分毫不差。
小余还是摇头。
孟获面对他的拒绝，倒没刚才的高级脸那么诧异，反而轻笑：“我也不行？我长得不好看？”
“放屁。”小余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你这样的，放到模特市场什么行情吗？”
小余是打心底为他考虑，不想骗愣头青。“说实话，我报价1000，除去场地和设备，到你手上顶多800。”
“够了。”孟获淡淡点下头。
太高他还收不了呢。
小余看傻子似地看了他三秒，见孟获一脸认真，没跟他开玩笑。
“不过…”孟获皱下眉，面露为难。
“干嘛？你想反悔！晚了！”
怕他跑了，小余立刻强拉他加了微信。
“先付400定金，明早我来接你。”
接到经纪人电话，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
孟获正在小余“特别好，侧一点，给个正脸”的鼓励式教育下，摆出各种狂拽炫酷的姿势，街道做秀场，广场变T台。
路过的阿姨姐妹团认不出他，但感觉这小男生长得不赖，随手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诚邀大家一起欣赏帅哥。
孟获牢记小余的叮嘱：不要笑，要冷脸，要酷！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王坤打来的电话。
他浑身散发着“天凉了，寰星娱乐该破产了”的冷酷，接了。
“喂？”孟获冷着脸，音色疏懒。
“你在哪？”
经纪人听起来比他更酷。
“给你半小时，马上来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