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棍公关

精彩段落

林主管是汉成公关出了名的难伺候,他职业生涯中一共招过8次助理,琳琳是留得最长的一个,之所以留她最长不因为别的,只因她是白景明外甥女。

两年前林凤臣骂走他的第7个助理的时候,最先奔溃的不是那个助理而是汉成的人事部主管,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去总经理办公室哭了一个下午。

白景明也头疼,实在想不到什么人能胜任林凤的助理。

那时恰逢他学艺术的外甥女刚刚毕业在家闲着,小姑娘家庭小康不知人间疾苦,属于怼天怼地什么工作都看不上那一类,白景明一合计,恶棍对上混账,应该还能过个招,于是琳琳就被抓了来。

小姑娘涉世未深,不知这世道舅舅专坑外甥女儿,一听说自己要跟的主管帅得惨绝人寰,怀着一分犹豫,七分忐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结果去了才知道主管对象都有了,还是男的,顿时斗志全无,摆烂躺平那是常态。

后来年会天台上撞上自己舅舅跟顶头上司的“好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没人场合一律称呼林凤臣舅妈,还对林凤臣说这叫“磕CP”。

林凤臣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打工人,奈何还换不了,只能每天被这位娇生惯养的公主气得跳脚。

比如现在,林凤臣记得自己出门来星耀前就让琳琳赶过来了,居然现在才见着人,戳着人脑门就骂:“事情都谈完了你才来?不如你来做主管我来做助理?”

琳琳摸出小镜子一边照一边嚷嚷:“舅妈你别戳脸,我刚补的粉……粉戳花啦!我车坏啦,你又不回公司接我,你不知道公司外面很难打车吗?”

还挺理直气壮,但看她确实额角都是汗林凤臣也就懒得说了,招呼了一声去吃饭,然后径直往电梯里走,琳琳也“噔噔噔”跟了上来。

就在电梯门徐徐关上的时候林凤臣看见涂安也出来了,心里直嘀咕这人怎么还没走。他一只手插兜里表情纹丝不动,另一只手则暗戳戳地拼命按关门键。

谁知道琳琳也远远瞧见了这两天公司里话题很热的那位新副总,关键时候挡了一把电梯门,门又打开了。

林凤臣瞪了琳琳一眼,可人家根本没看见,还在热情地招呼涂总赶紧。

涂安看见林凤臣在电梯里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挤了进来。

琳琳向来随心所欲,跟人聊了两句就邀人一起去吃午饭,涂安想了想,意有所指地说我倒是想去,就怕有人不答应。

经他一提醒琳琳想起昨天公司里发生的事情,转头就看见自己老板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林凤臣眼风凉飕飕地扫了一眼琳琳回怼说:“饭店又不是我开的,干嘛要我答应。”

于是三人一起到了饭店,气氛有点僵,琳琳怕林凤臣拿眼神戳死自己,借口上洗手间去了,涂安却偏偏这时候挑起了话题。

“你不会真的把贺博文晾在那里吧?”

此时此刻林凤臣怀疑这人非要跟来吃这顿饭,其实是因为想偷懒把事情甩给自己,却又怕自己撂挑子不干让他在老白那里交不了差。

还真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于是他揶揄道:“关你什么事?老白不是要你来解决吗?贺博文刚刚不是也指望你吗?你怎么不去给他出主意,好歹你也是个副总,哦……”他故作恍然大悟,然后骤然凑到涂安跟前意味深长地说,“该不会是你脑袋空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两人之间鼻息可闻,涂安微微眯眼,坦白说眼前是一张不错的脸,皮肤白皙,五官浓丽,他第一次在公司会议室见到甚至有惊艳的感觉,但两次交道已经让他对脸主人产生了厌恶情绪,他毫不客气地回敬:“你知道吗?让贺博文甩锅团队真是我见过最烂的点子了,这种不诚实的行为很有可能会激怒贺博文老婆,而你却还在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难怪刚才在会议室那副表情,林凤臣反唇相讥:“点子烂不要紧,关键你得有,这么本事你怎么不留着为贺博文解决问题?”

涂安不甘示弱:“我是来提醒你作为一个公关人要讲职业道德,不要因为对我有意见就丢下客户不管。”

林凤臣冷笑:“你真看得起你自己,我对你可没意见。”

涂安:“是吗?”

林凤臣:“为什么不是?”

“那你昨天跟白总吵什么?”

……

两人谁也不让谁,隔着桌子用眼神厮杀了三百个来回,直到服务员来布菜才各自坐回去。

林凤臣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也顾不得看不顺眼的人在眼前,捉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琳琳这时候慌慌张张跑回来,边跑还边摇着手机嚷嚷:“不好了师傅,我塌房了!”

琳琳所谓的塌房,其实是贺博文的老婆在贺博文发微博把挖她黑历史的事甩锅团队后,又报复性地放出了猛料,内容比所有人能想象的还要劲爆,其中包含了贺博文婚内出轨,以及趁老婆去月子中心待产在家里开不雅派对。

吃瓜网友对婚内出轨已经屡见不鲜,但是对“不雅派对”的“不雅”二字很有兴趣,纷纷进行了想象延伸,猜测“不雅”是否等同于“yinluan”,并且对参与者名单很是感兴趣。

大家结合爆料时间以及贺博文跟人交往的时间已经列了一串名单,而琳琳喜欢的明星赫然在列。

林凤臣晾着贺博文其实就是想等唐潇回来,这样他就不必跟贺博文打交道,但贺博文老婆的执行能力简直超乎他的想象,贺博文不回应会遭到网友的质问,可一旦有所动静她又会疯狂反弹,因为两人关系的原因,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得到证实之前都有很高的可信度。

就在吴月发出微博不到1小时,贺博文的微博底下全是骂他的人,连代言的商家也遭到了网友口诛笔伐。

涂安说贺博文的甩锅行为会激怒吴月的推测得到了证实,看林凤臣的眼神带了点奚落,可林凤臣仍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恶狠狠地瞪回去。

是他建议贺博文甩锅团队没错,可前提是贺博文自己也得为此道歉,因为团队毕竟还是他的,攻击他老婆的出发点还是为了他,简单地跟事情撇清关系当然不妥。

看了一眼一桌子饭菜,林凤臣估摸着这是今天第一顿饭,也是最后一顿了,反而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继续吃起来。

琳琳先疯了:“老大,天要塌了你就不慌吗?”

林凤臣朝涂安努了努嘴:“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哪轮到你怕?”

涂安此时也捉起筷子吃菜,淡淡地说道:“你的烂摊子,没道理让我收拾。”

林凤臣: “那你怎么还不走?还吃我点的菜?”

涂安看了一眼琳琳,笑着说: “美人相伴,自然要好好吃饭。你要是舍不得,这顿饭我请好了。”

琳琳只觉得自己何其无辜,只能眼睁睁看两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可却像谁也看不见谁,气氛实在诡异得出奇。

饭吃完两人谁也没走的意思,像是在等什么,琳琳又只叫商家换了茶水来,说他们有事要谈,其实三个人各自看着手机关注着贺博文事件在网上的发酵,一句话也没说过。

差不多坐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林凤臣的电话终于响了,小陆打来的,一上来就问怎么办,说现在好几个合作伙伴都在问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网友也炸锅了,他们稿也删了,屏也控了,但就是压不住……

林凤臣心说删稿控评就算公关的话,那公关这碗饭未免也太好吃了。

公众是最较真的,删稿控评只会激发他们的对抗情绪,什么都跟你对着来,而正因为如此公关才有了用武之地。

道理一讲谁都能明白,可关键时候就有人不信邪,林凤臣知道这不是小陆的错,不想他来背这个锅,于是就那么端着,让小陆转告贺博文另请高明。

小陆哪能不明白林凤臣的意思,挂完电话不到十分钟贺博文就亲自打来了,全无一开始客户就是上帝的傲慢,三催五请让林凤臣尽快过去。

回去的电梯里,涂安问林凤臣:“这么跟客户较真有意思吗?耽搁事情让麻烦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问题解决的几率也越来越小。”

林凤臣转头回他:“有意思,我觉得有意思极了,而且我并没有觉得事情变得有多复杂,是你觉得复杂了吧?星耀本来就是我的客户,害怕搞砸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涂安在跟林凤臣对视的时候不小心咬了一下舌尖,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是太招人恨了。

“我本来对这件事毫无兴趣,是白总让我来的,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也不太好置之不理,我怎么觉得你支我走是怕事情搞砸了出丑呢?”

总是口舌之争没意思,林凤臣给了涂安一个等着瞧的眼神,在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的时候,大步走了出去。

再回星耀会议室,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贺博文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神气,一见到林凤臣就站了起来。

林凤臣也不跟他客气,当着那么多人劈头盖脸就问:“你到底有没有开过YL派对?我要听真话,如果我发现你撒谎,我保证没有第二个公关公司愿意接你这摊子事情。”

“不雅派对”和“YL派对”虽然只有两个字之差,可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触碰的是道德底线,后者触碰的是法律底线,林凤臣一向对这些事情摸得清楚,丝毫不含糊。

贺博文在他眼神逼迫下只得咬牙派对是开过,但绝对不是他老婆说那样。

林凤臣勉强信他,推测老婆不在家都能发现不雅派对,家里一定有监控,女方手里说不定还有视频,因此贺博文接下来的表现至关重要,林凤臣说:“给你老婆打电话,按我说的做。”

电话4次被挂断,贺博文想放弃,林凤臣不准,理由是只要对方没有关机就有接的可能,直到第12次终于接通,整个会议室安静极了,然而女方那边却没有说话。

林凤臣在电脑上打了一串字,然后将屏幕转到贺博文面前,贺博文犹豫了一下,照着念了出来:“老婆,我错了。”

一个颤抖的女声透过听筒传来:“别叫我老婆,我嫌恶心。”

贺博文接着念:“对不起,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

“现在才道歉,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贺博文:“我想补偿你。”

“补偿我?你是你怕你的事业毁于一旦吧。”

贺博文:“难道我就不能为了孩子吗?这样的事情爆出来,你让孩子怎么去学校,怎么面对他的朋友们?难道你想孩子走到哪里都被人戳脊梁骨吗?”

“贺博文!他被人戳脊梁骨那也是因为你,到这一步你想起孩子了?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本来以为只要我忍耐你就会好好跟我过日子,没想到你不仅变本加厉,还要离婚……”

女人声音节节提高,情绪明显奔溃,林凤臣朝贺博文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直到女人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在屏幕上敲字。

贺博文:“我错了,但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回,搭上我就算了,别搭上孩子。”

女人不说话,只是哭。

贺博文继续念下去:“我真的认识到错了,为了以后让你和孩子过得好点,我想补偿你们。”

女人还是哭,很久才终于说:“补偿?好啊,我要的也不多,现在住的方子归我,其余资产我要三分之二。”

这个条件林凤臣没法直接替贺博文做决定,他看向贺博文,然而贺博文不肯开口,林凤臣示意他同意,可贺博文拿手比了一个三,又比出一个二,意思是那可是三分之二的资产!

林凤臣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商家解约书,贺博文只得咬牙肉痛地说道:“好,我答应。”

女方那边似乎没有料到贺博文会答应,愣了几秒才说:“好,明天让你的律师拟好离婚协议来找我,你就不必来了。”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只有贺博文有一种资产去了一多半事情却还没解决的感觉,他不经林凤臣的提示径直开口:“那……那你发的那条微博……”

还没说出后半句,手机就被林凤臣眼疾手快抢过来挂了电话。

贺博文直接炸毛,歇斯底里地质问林凤臣为什么什么都让他答应,他却连提一个要求都不能?

林凤臣知道他想干嘛,说:“你能让你老婆删微博,那些截图在网友手机里的你怎么删?那些看过微博的网友你能去一个个把人家眼珠子挖出来?现在最重要的事要稳住她,避免她发出更劲爆的料来。”

说完他又再三叮嘱贺博文,明天签好离婚协议前都不准向女方提删微博的要求。

贺博文忐忑得很,签协议之前都不提,协议签好了还有什么谈判的砝码?

林凤臣表示这种时候男方只有表现得越诚恳,女人才有可能尽弃前嫌,帮他挽回一点声誉。

贺博文心里还是没底,问要是女方还是不肯删怎么办?

林凤臣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个结果,从吴月对贺博文甩锅团队的反应来看她痛恨欺骗,并且性格十分刚强,不过一直为了孩子在忍耐,孩子是她的软肋。

综合推断,贺博文只要遵守约定,吴月就不会太为难他,毕竟他维护贺博文的同时也是在维护自己孩子心中的父亲形象。

林凤臣心里有60%的把握,他知道这60%的把握一定不会让贺博文满意,因此只送了贺博文四个字——听天由命。

说是听天由命,可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女人不同意挽回声誉,可拿到那三分之二的资产后,她也不会再在网上发布任何对贺博文不利的言论,之前对贺博文出轨以及聚众YL的控诉又没有放出证据,林凤臣认为这种情况下要操控舆论来解决剩下的问题应该不难。

思考完这些问题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以一个放松的姿态靠在椅子上,这时才发现涂安已经不在会议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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