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05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不存在的荷德森 主角:陈白尘 管逍
管逍一开始没明白,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然后他就炸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
陈白尘差点儿睡着,结果被他这一嗓子吼得一个激灵,醒了。
本来人就难受,这人还不让他消停,陈白尘烦得直接抬手拿起点滴瓶要走。
“你干嘛去?”管逍问。
陈白尘压根儿没搭理他。
管逍看着他出去,等人都走到门口了才想起自己不仅被误会了,还平白早了一顿嘲讽,要句道歉的话,没毛病吧?
气急了的他站起来就往外走,结果忘了拿点滴瓶,几步出去,手背上的针头一扯,意料之内地滚针了。
管逍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地站在那儿喊他朋友。
他朋友正在那儿交代陈白尘不许乱跑,坐在走廊继续打针。
陈白尘本来是想跟医生说一句就回家的,反正拔针他觉得没什么难度,自己也能拔。
但是医生说现在天冷,不让他走。
听见管逍的惨叫,走廊里的两人一起看向了注射室。
陈白尘说:“医生,你男朋友脾气很差。”
医生一愣,笑了:“他?我男朋友?我可没那个荣幸。”
谁能找这么个洁癖怪当男朋友啊,那岂不是得守活寡一辈子!
医生安顿好陈白尘,进去注射室看那个糟心的洁癖怪。
滚针这事儿,没经历过的人不懂,是真疼,手背直接鼓起一个大包来。
管逍疼得不行,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见,他只能忍着不出声。
朋友笑他:“你这是闹什么呢?”
“那个狗人呢?”
“谁?”
“那个酒鬼。”
朋友给他重新在另一只手上扎好针,站直身子说:“你给我消消停停打完针赶紧走人,我这儿没有狗人也没有酒鬼,只有医者仁心的帅医生。”
“……不跟你说。”管逍气还没消,还惦记着跟那个酒鬼讨说法。
昨天的事儿可以翻片儿,但今天的误会他可得说清楚。
就算只是个在他人生中姓名都不配留下的酒鬼,那也不能误会纯洁无瑕的管老板。
管逍举着点滴瓶就去了走廊。
陈白尘是真的难受,他酒还没醒,加上重感冒,这会儿像是要死一样。
管逍对他不依不饶,站在闭着眼的人面前,用脚踢了踢对方的脚尖。
陈白尘费劲地睁开眼,一看是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态度?”
陈白尘不说话。
管逍深呼吸,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动手,动手的话,还得去消毒。
“我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但是有误会必须得说清楚。”管逍俯视着陈白尘,发现这家伙长得其实不错。
不说肤白貌美吧,在管逍心里,酒鬼配不上这个词,但这人纵酒过度竟然皮肤还不错,这会儿发着烧,脸通红,仰头靠在椅子上,眼睛微睁,还真有点儿迷离的性感。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管逍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了心智的人。
他说:“我跟医生是普通朋友,没有那种肮脏的关系。”
陈白尘嗤笑一声:“做爱肮脏?我看你是思想肮脏。”
“……你这张嘴真想找人给你缝上。”
“行啊,你试试,正好缝上了我就不用跟你说话了。”
管逍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之下想骂人。
但人生总是很戏剧的,管逍骂出来之前,陈白尘突然眉头一皱,一阵犯呕,他反应迅速地推开管逍,转身就吐在了旁边套了塑料袋的垃圾桶里。
陈白尘在他旁边吐了,一瞬间,空气好像都充满了呕吐物的味道。
几秒钟之后,管逍也开始犯呕,他觉得自己又脏了。
空气混浊。
眼前的画面更混浊。
管逍一阵犯呕,转身冲进了洗手间。
对于管逍来说,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原来摧毁他,不需要陨石撞地球,也不需要一场毁天灭地的爱情,只需要一个脏兮兮的酒鬼就够了。
之后的时间里,他一直躲在洗手间没出去,尽管管逍觉得洗手间也是人间脏污集大成之地,但相比于那个酒鬼,洗手间算是干净的了。
他站在洗手间,打完了点滴。
管逍离开诊所前,那个酒鬼已经走了,朋友说:“打了一半,说什么都要走。”
管逍怨气冲天:“以后你这地儿,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朋友呵呵一笑:“说得好像我愿意让你来似的。”
管逍离开诊所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公司,而是回家洗澡,顺带给车里也消消毒。
他觉得自己在诊所那短暂的遭遇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细菌,想想都恶心。
洗完澡,把自己收拾干净,管逍接到助理打来的电话,说是来了客人,有个项目要谈。
上午十点半,管逍终于清爽地去上班了。
陈白尘昏昏沉沉地走进小区,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站在他家单元门外穿着黑色羽绒服抽着烟的男人。
他皱紧了眉,满脸厌烦地走了过去。
“回来了?”对方看见他,隔着吐出来的烟笑得意味深长。
“我是不是说过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大概是因为吃一堑长一智,昨天冻到发高烧,今天出门的时候,陈白尘乖乖穿了厚重的大衣。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得笔直。
陈白尘个子也不矮,不需要四舍五入,刚刚好一米八。
只是很瘦,皮包骨似的。
管逍的眼光很毒辣,陈白尘是个美人坯子,当然,前提是没瘦成骷髅相。
他面前的人矮了他半头,手里夹着烟,嬉皮笑脸地说:“尘哥,我没钱了。”
陈白尘站在那儿看着他不说话。
对方见他不吭声,直接摊开手:“给你打折,五百一次。”
陈白尘笑了。
他还在发烧,头疼,嗓子疼,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难受的。
现在,连带着心都跟着疼。
“我不嫖。”
“以前不嫖现在试试呗,我活儿特好,你不试试真的亏。”
眼前的人开始变得面目模糊,恍惚间陈白尘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他刚跟这人认识的时候。
那会儿他们还都在上高中,当时的陈白尘不是什么好学生,抽烟打架翘课,样样都做,但他从来不欺负人,也最见不惯别人欺负人。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当初因为被人看见跟男人接吻,成了校园暴力的主要对象,陈白尘跟他不认识,两人的交集开始在一次陈白尘替他出头之后。
那之后,这个人就黏上了陈白尘,小兔子似的,见了他就跑过来叫尘哥,特乖。
当时大家瞎起哄,说他想跟陈白尘睡觉,陈白尘当时还没那种心思,把所有瞎起哄的人都给打跑了。
一来二去,这个人就成了陈白尘的小跟班,当时的陈白尘很清楚对方跟着自己的原因,无非是自己能护着他。
可是护着护着,竟然就真的动心了。
谁能架得住一个“老手”有意无意地撩拨呢?
尽管那时候在感情上一片空白又无比单纯的陈白尘并不知道这是个老手。
那可是陈白尘的初恋,尽管并没有恋上。
在高三毕业之前陈白尘都觉得这人是个因为遭人误会而被欺负的小可怜,他疼着,护着,把自己的零花钱都给对方买了吃的用的。
一心想着,没准儿俩人能谈上一场。
却没想到,毕业之后的那个暑假,他晚上去对方家想找他,手里还拿着路边买的烧烤,看见的却是他的小白兔在家楼下的车里跟一个男人在做爱。
十八岁的漂亮男孩赤裸着身体被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圈着,车子大幅的震动让站在外面的陈白尘怀疑他们会车毁人亡。
对方也看见了他,还冲他笑。
陈白尘就站在外面看着他们做完,又看着他收了钱。
对方跨坐在中年男人身上数钱的样子让陈白尘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穿好衣服下车,然后红着脸出着汗,笑着说:“尘哥,有钱了,咱俩吃大餐去啊!”
那天,陈白尘把手里已经凉了的烧烤递给对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他的初恋,他喜欢的第一个人,从十七岁开始到三十岁,以卖屁股为生,混过了这么多年, 并且不止一次试图让陈白尘嫖他,不为别的,只为了钱。
陈白尘的初恋凋谢得如此突然且快,后来他提起这段情的时候会说:“也挺好,化作春泥更护花。”
初恋失败了,但人生还没失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总会遇到下一段和下个人。
不过,有时候人真的还是太天真。
陈白尘问他:“你最近没生意了?”
对方抽了口烟,尴尬地笑笑。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挺不好的。
陈白尘一直都明白,人各有命,但这所谓的“命”其实还是自己选的。
就像他这位曾经被轻放在心尖上的小白兔,十八岁的陈白尘后来想,如果对方是迫于无奈,那他就认了。
苦情剧谁没看过呢?
陈白尘给他找了一百个理由,可对方只给他一个他最不想听见的。
没有家庭破裂。
没有走投无路。
没有任何生存危机。
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贪欲。
贪欲让一个高中男生坐上了有钱男人的车,贪欲让这个男生在对方抚摸他的时候并没有躲开。
贪欲让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出了一身臭汗,然后将粉红色的钞票一张一张贴在皮肤上。
十八岁的陈白尘听见的最可怕的一句话是——“笑贫不笑娼。”
笑贫不笑娼。
陈白尘在那天,笑到躺在大雨过后湿漉漉的公园长椅上,他就笑娼。
后来,这个“娼”总会来找他,好几次告诉陈白尘,只要出钱,随便睡。
陈白尘也不止一次告诉他:“少恶心我。”
但很显然,对方是个执着的人,每次没钱了都来找陈白尘,这甚至成了他的传统保留节目,一直保留到眼看三十岁。
陈白尘说:“你怎么还没得艾滋呢?或者随便什么性病都行。”
“我也挺疑惑的,”对方叼着烟,看着他,慢慢朝他靠过来,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可能是因为还没跟你做过,所以不能死。”
“那你还是赶紧死吧,这辈子你都别想碰我屌一下。”陈白尘甩开他的手,抬脚就踹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他就是这么个人,对一切不值得的人不留任何情面。
对方倒在雪地里,烟掉落在旁边。
陈白尘说:“要我上楼拿刀吗?是剁你的几把还是插你的菊花?”
“你嘴怎么还是这么毒?”那人起身,又弯腰捡起沾了雪的烟,“你他妈不得好死。”
“你他妈才不得好死呢!”陈白尘说,“滚回你的下水道去,别在这儿脏了空气!”
说完,陈白尘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往楼上走的时候,陈白尘其实挺难过的。
他吹起口哨,吹的是《纯真年代》。
想起了纯真年代,你给我最初的伤害,还有那让我忧愁的男孩。
当年陈白尘在学校的树下给那人唱过这首歌,那会儿可真是纯真年代,可惜了,被糟践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管逍忙得焦头烂额,到了晚上还得陪合作方吃饭。
当老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那种靠着亲爹起家又不甘心一直拼爹的小老板。
半夜两点,一身酒气的管逍跟已经醉醺醺的合作方握手道别,挥挥手让司机送人去酒店,自己则强撑着,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转角才翻着白眼准备让助理送自己回家。
他穿好大衣,走路已经歪歪斜斜,助理要扶他,但管逍拒绝了。
没洗手,谁也别想碰自己。
说起没洗手……
“你先去把车开过来,我去下洗手间。”刚才跟合作方握手了,得去洗洗。
管逍转身回了酒店,撒个尿,洗个手,照着镜子看了会儿自己。
熬夜真是要不得。
熬夜喝酒更是要不得。
他摇摇头,决定明早旷工,谁也别想打扰他。
他走出洗手间,又出了酒店。
管逍坐上了车后排座,上车后随意栽在那里,怎么舒服怎么来。
车开到一半,管逍胃里翻涌,赶紧叫助理靠边停车,抱着树就吐了起来。
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喝。
吐完了,神清气爽了,一抬头。
管逍懵懵地看着前面坐在雪人旁边的男人说:“死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