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0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匪鱼非鱼 主角:单渊 沈白幸
死尸并不难消灭,单渊用破焱将最后一具死尸的脖子割断,把善后的工作留给白常。他总担心着沈白幸,把鬼新娘留在房间里,虽然有白常的法印和阿水在,但单渊感觉内心并不安稳,只有亲眼看着守在身边才能完全定心。
夜风卷起地上的枯叶,风中含着腐臭的味道,受惊的清安镇居民哆嗦着身体被凌云宗弟子的安抚。
此时,客栈里面人声消无,只有单渊踩着楼梯上去时的吱呀动静。沈白幸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强大神圣不可侵犯,他虽然长了一副世间顶好的皮囊,长眉凤目,肌肤白皙,但经常寡淡着一张脸,浅茶色的眼眸冷淡如水,仿佛不会为任何事情多施舍一丝情绪。可单渊今天才知道,在他师尊皎华如天边月的遮盖下,藏着一捧谁也不曾发现的脆弱纯挚。
师尊好面子,即使被丑陋的人脸吓到需要拉扯住自己徒弟的衣裳,嘴上也不肯试出半分软弱,这样的师尊是单渊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印象中的修士万万没有让徒弟挡在危险前面,但今天的沈白幸不仅不让单渊生气,反而生出怜惜爱护,他希望能保护师尊,做他最好的弟子。
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单渊推开门,发现沈白幸已经睡着了,月色透在软榻上,顺着漆黑如墨的发丝倾泻在地上,随着沈白幸梦中一声咿唔,月光如曼妙的流水一般淌过长发。
单渊的眼就那么被吸住了,心砰砰,他抬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上,似乎通过这个动作就可以阻止血肉下那愈来愈快的跳动。
被子没有完全将沈白幸盖住,雪白的罗袜探出被角,一只松松的挂住沈白幸脚背,露出上半部分如初雪一般的肌肤。
单渊鬼使神差的蹲下身,伸手去摸他师尊的脚。
他想干什么呢?单渊脑子有些迷糊,潜意识知道这是十分危险的动作,可身体却着魔一般。
就快要近了,单渊心想这皮肤当比时间最好的绸缎都要让人爱不释手,光是摸着都不够,得藏起来日日把玩。
指尖颤抖着触到第一缕丝织物。
“唔。”就在这时,沈白幸忽然从淡粉色的唇齿间逸出一声短促的哼声。
单渊的手指僵在半空。
“徒儿,你蹲着作甚?”
单渊心跳的飞快,他定定的看着那伸出去的手,眼瞳微微睁大,似乎不敢置信刚才那翻动作是他做的。单渊吞了口唾沫,麦色的脖子上喉结滚动,嗓子仿佛堵着小小的硬块,恰到好处的暗哑不让人心生疑惑,“弟子看师尊的罗袜要掉了,想帮师尊穿上。”
“哦。”沈白幸将他的起床气发挥到极致,话半含在喉咙里。难怪半睡半醒间觉的脚冷,他顺其自然的将脚往被窝里缩,那只罗袜便顺着脚掌落下榻。
质地轻柔的长袜还没落地便被单渊接住,他抬头去看沈白幸,发现对方又如同猫儿一般睡过去。从单渊的角度,他师尊的睫毛格外长,扇子一般在眼底打下阴影。
狮子猫跟着沈白幸翻身,变成正对着单渊的方向侧卧。
软榻终究是小了点,比不得床铺舒服宽敞。如晚霞一般瑰丽颜色的被褥占据了小半个卧榻,沈白幸弓着身子,即使是梦中也轻蹙着眉头,似乎在嫌弃地方小。
单渊捡着袜子刚要出去,身后就传来棉被掉地上的声音。
“徒儿?”沈白幸眯着眼睛喊,“帮为师把被子捡起来。”
“是。”
沈白幸的头发太长了,以至于落了小半部分在深色的地板上。单渊眼疾脚快的没有踩到,弯下腰将长发挽起来,可很快又再次掉落。
“师尊。”单渊压着嗓子喊。
沈白幸迷瞪瞪嗯一句,望见单渊起身走向摆着铜镜的妆奁,道:“你怎么还没走?”
“弟子给师尊把头发稍微束一下。”
“哦。”
单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自己动手穿衣洗漱。单府虽有婢女仆役,但是单渊这些贴身之事从不假手于人,因此给沈白幸束起发来很快,轻轻挽了个不影响睡觉的发型。
门从外面被带上,回廊里的光线比屋内亮一些,此刻在门框窗户纸上倒影出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
单渊没有马上离开,他一手拿剑,另一只手还握着沈白幸的罗袜。粗糙的掌心擦着柔到不可思议的绸面,感受着还不来及散去的肌肤余温。
一阵凉风吹来,单渊扎着高马尾,发尾晃荡。
脑中还挥之不去的旖旎妄念突然如山石如水,散的干干净净的同时也轰鸣炸响,骇得单渊面色惨白。
“啪!”单渊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师尊是这世间对他最好的人了,将羞于出口的幻想加于他身上,还是人吗?
那只袜子瞬间如火烧一般燎人,担心沈白幸后面还要穿,单渊急急忙忙揉成一团,胡乱的塞进胸口的衣襟。他做完这个动作,脸色由白转红,暗骂自己一声,把罗袜拿出来干脆收进纳戒。
单渊跑到楼下,往嘴里灌了两杯凉茶,才将念头驱个一干二净。
刚才进去的时候,单渊并没有看见鬼新娘,除了沈白幸跟狮子猫,只有阿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人畜无害。单渊心中还芥蒂着狮子猫以前跟他说过的话,但看阿水现在的状况,只能把问话的事情延后。
鸡鸣破晓,旭日从苍绿的群山中冉冉升起,青蓝色的天际盘旋着白色的鹰隼。
浮云掠在高耸的山顶,恢弘的穹楼若隐若现,正是修仙大派凌云宗的山门。
此刻,凌云宗掌门外出的大弟子白常正在进行最后的治疗工作。昨晚,死尸闯入镇上,边缘几家住户逃跑的速度慢了点,虽然没有人员死亡,但还是被死尸给伤到了。
鬼之一物最是歹毒,死尸中便蕴藏着尸毒,这点毒素对于修士来说,无伤大雅,只需驱动灵力把毒逼出来就可,但是寻常百姓就不一样,若是放任不管,不出几日就会尸毒侵入五脏六腑,变成一具活死人。
白常带着几个师弟师妹给清安镇的所有人检查有无外伤,索性只发现了十个,给他们疗伤之后再辅以丹药,很快就能痊愈。
清安镇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居民们知晓邪物已掉,往后夜晚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也不怕镇中有人成亲惨遭横死,纷纷感谢沈白幸这些修仙之人。
单渊被人送了一篮子鲜果,饱满圆润的果子放在屋里自一股鲜香。沈白幸用蓝色的缎带将头发草草束在脑后,披着衣服晒太阳,狮子猫趴在他腿上打瞌睡。
这时,床上传来一阵咳嗽,紧接着一句“先生”
是阿水醒了。
沈白幸并不回头,只淡淡道:“醒了就不要乱动,当心伤口”。
“阿水没事。”阿水睡了一觉,精神比昨晚好些了,但嘴唇上还留着白色的干皮,她慢慢起床穿鞋,踱至沈白幸身后。
阳光是如此温暖,阿水眯了眯眼睛,轻轻扯住沈白幸的衣角,撒娇道:“先生现在都不肯看我了吗?”
沈白幸不语。
“阿水不是故意欺骗先生的,先生理理阿水好不好?”
孩童特有的稚嫩之语轻轻柔柔的扑在耳边,如春风化雨又如初冬的第一缕香,丝丝绵绵的抚平人心中的不满。
沈白幸叹了口气,昨日阿水奋不顾身想要救他的画面重现浮现。罢了,他想,终究是个小姑娘,他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修仙人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人家。
单渊把果子送过来的时候,顺口说了鬼新娘不见的事,当下沈白幸自然问阿水。
阿水眼帘抬了抬,说:“姐姐不喜欢晒阳光,所以我让她躲进瓶子里了。”
“你跟她什么关系?”
阿水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沈白幸,她像是站累般蹲下来,用一种缺少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沈白幸脚边,“先生,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女孩清脆的嗓音如笔墨一般将过往在虚无的画纸上铺写开来。
阿水出生在清安镇最普通的一户人家。她记事以前据邻里街坊所说,是十分受爹娘的喜爱,虽然阿水上边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哥哥,但是爹娘不曾厚薄她。
六岁之前,阿水一直以为她会这么高高兴兴长大的,她爹娘也以为会一直对女儿这般好。
这一切的转变,都源于阿水无心的一句话。
那日,阳光也是这般好,她一手指着院落墙角的阴影,一边脆生生的对阿娘说:“娘,那个老婆婆老是看着我们做什么?”
阿娘从菜地里直起腰,手心都是湿润的污泥,瞧了半天都没有看见人,奇怪道:“你看错了吧,阿娘怎么什么人也没看见?”
“娘,不会错。”阿水肯定道,含着白嫩的指头,“老婆婆头上簪着白花,拄着李老伯前段时间做的拐杖,脚上还有阿娘半个月前纳的花布鞋。”
花布鞋?她半个月前只给一个人做过鞋,正是李老伯的老伴,可这人不是几天前死了吗?
阿水不像说谎的样子,让她阿娘眼带诧异跟害怕,她愣愣的看了阿水良久,才回过神般。连手都来不及洗,就抱着阿水跑进屋子。
哐当的关门声让阿水记忆犹新。
日光下,她仰着脑袋望着沈白幸,“先生,人都说,能见鬼的人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你相信吗?”
沈白幸摇摇头,说:“人死后,自有冥府来判断生前功过罪孽,罪大恶极之人下放无间地狱,未作恶者,入乱回重新投胎。”他说的不疾不徐,声音如清风拂雪般落下,“你既然能投胎,就说明没作大恶,别人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为什么能看见鬼呢?”
“世间不乏通灵之人,”沈白幸摸了摸阿水的脑袋,“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不是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