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8-30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一只猛禽 主角：陈禾雨 陈禾雨
我杀了陈禾雨的爱人。
刀剜得很深，直直刺入心脏。
我冷眼看着男人的血在瓷白的地板上蔓延开来，心想这下陈禾雨一定会大发雷霆，
一定会骂我是只疯狗，
一定会气得眼尾通红，像四月被卷入晴空的樱潮。
第一次见到陈禾雨时，我还在上大三。
受不了卫生习惯脏乱差的室友，决定搬出宿舍，在学校附近找间房子租住。
我有洁癖。但我认为就算是一个很有宽容心的正常人，也无法忍受室友们塞满废纸团和泡面碗的垃圾桶，无法忍受他们堆在床头枕旁的臭袜子，更无法忍受他们在室内无所顾忌地抽烟吃螺蛳粉。
这肮脏的生活方式仿佛也是他们逼走我的一种方法。
因为我喜欢同性。
我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担忧我有朝一日会对他们图谋不轨。
总之我的室友不待见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搬离宿舍在校外租房子住变得水到渠成。
但我没和家里人说过这件事。
我很早就和父母坦白过我的性取向，所幸他们并没有把我当做怪物，我爸连着抽了三根烟，没多说话，我妈抱着我流了几滴眼泪，说他们会支持我的决定。
但我知道，他们一直在担心着我，如果让我妈知道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因为性取向被同学室友排挤，她一定又会流眼泪。
所以我没讲我要单独租房子。
平日里他们给我的生活费很充足，我们家虽然算不上有钱到能和一般家庭拉开阶级差距，但至少我从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直到看见了首都的房价。
很离谱。
学校在三环内，想要住得离学校近，而且还要房间干净敞亮、环境安静整洁，一个月至少要付出五位数的租金。
不告诉父母的话，我是没法月月都拿出这么多钱的。
幸运的是中介居然帮我寻到了一处勉强能满足要求的房源——位于高档花园小区内，坐地铁去学校只要一站，三居室精装修，坐北朝南开阔亮堂，而且更重要的是，房东同意我只租住其中的一间房。
这意味着我只用付单间房的租金，但可以享受独居，因为目前还没有其他房客想要合租。
然而就在我赶到中介准备签合同时，意外发生了。
穿着乌黑西装的中介为难地擦了擦额上的汗，将我拉到了一边，低声道，
“您就是方谨行吧？哎，方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咱们这个合同估计是签不了了，这边突然出了点儿意外……”
“你们房子塌了？”我问。
“啊……那倒不是。”中介再次抹了把汗。现在是四月，暖春初始，他穿着的西装外套还带着层细绒。
“那还有什么会影响我签合同？之前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我能提前预付半年的租金。”
“嗐，我实话和你说了吧，”
中介叹了口气，“你看中的那套房啊，被别人给插队要了。”
我挑起眉梢：“可你们中介的作用不就是维持秩序，帮客户讲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么？”
“正常情况下当然是这样，可那个插你队的客户开的价太高了，人家房东哪有看着钱不赚的道理？”
“他开了多少？”
我问道，带了些少年人特有的那种不服输的刺头意味。
中介撇撇嘴，悄悄给我比了个数：
“他愿意每个月花二十五万租下那整套房。”
“……”
少年人的不服输轻而易举地就被二十五万巨款给浇灭了。
每个月二十五万，租个两三年付的租金都够直接买下一套房了。而且每个月流水能支付出二十五万房租，可不像是什么需要租房子住的人。
似乎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中介悄悄和我八卦道，
“你是不知道，现在有钱人办事都不愿意去酒店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那种类似于“你懂的”的猥琐表情，似乎是觉得和我聊得投缘，他继续凑在我耳边低声道，“那位客户现在正在里头和我们经理签合同。你看他一眼就能明白了，一看就是那种……适合被圈养的。”
我对这些并不好奇。
我只是想进去向他们这不负责任、为钱折腰的中介经理讨个说法，至少要弄清楚他的名字，方便我打投诉电话。
当然，我没能成功见到他们的经理，甚至在我往里刚走了两步时就冲出来了三五个前台拦住了我，说我有什么诉求告诉她们就好，不要惊动里头的贵客。
就在我和她们协商该如何弥补我受到的损失时，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
先一步出来的经理开始朝我这边的人疯狂使眼色，仿佛在用唇语驱赶我，但他越是不想看到我，我站在这里就越显得理直气壮。
最终在那位贵客出来前，他没能赶走我们这边乱作一团的人。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听见那位客户关切地问道。
“不，那个，请您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也和您无关。”经理殷勤地勾着腰，朝前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陈禾雨。
他像他的名字一样干净柔和，五官清俊而没有任何攻击力，棕色的眼瞳像是映照在苏州园林中的月，眼神乖巧谦顺，像已经被驯化过的金渐层。
和我想象中一个月能抛出二十五万房款的成功人士不同，没有西装革履，也没有大背头或者金丝框眼镜，他只穿着一件浅米色的卫衣，看起来年轻又纤瘦。
外头那个和我聊过几句话的中介小哥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非常不合时宜地朝着他们经理天真地说了句：
“经理，他的房子被陈先生抢了，没地方住了，正找我们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一间能即刻入住的房子呢。”
经理：“……”
我：“……”
小哥悄悄拍了拍我的肩，朝我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做了好事后觉得自己很帅气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后，经理果断选择了无视我们，
“陈先生，这些事交给我们处理就好，您不用放在心上的。”
出乎意料的是，陈禾雨也选择无视了经理的话，他歪了歪头，打量了我片刻，问，
“你正在找地方住吗？”
我点了点头，如实道，
“原本是看中了鎏金花园的那套，房东大概嫌弃我只想租其中的一间……”
“只需要一间？”
陈禾雨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睫毛在脸颊上映照出柔软的阴影，
“那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从我手里转租。反正我也不经常去住，与其浪费了还不如交给你住。”
我讨厌集体生活，也讨厌和人合租。
但因为是他的邀请，我那天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
然后经理便帮我也办好了手续，当晚我就拎着行李住进了那套我心心念念的房子。
陈禾雨只搬进来了一只十八寸的迷你行李箱，他说我可以帮这里当成自己家，只要给他留一间卧室就好。
“你什么时候会过来住？”
我问。
他眨着眼睛，似乎在思索，
“不确定，我和我爱人吵架的时候就会过来吧。我尽量不打扰你。”
我愣了一下。
没有想到他这么年轻就已经结婚，说不出心里更多的是惊讶还是惋惜。
他轻轻笑着和我道了别，果真和他说的一样，几乎不会在这栋公寓里多做停留。
我打开窗，呼吸着孤独但干净的空气，小区里种了满满一条大道的樱花树，晚风轻轻一卷，落下的花瓣便被吸入了半空，在天际上划出一道淡粉色的线。
那是一个和煦的四月。
